心爱的姑娘——筱禾

第1章

张浩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和李天在网上几句闲聊成为一种享受，他也不自觉地跟李天聊了一些内容。他们谈论的话题五花八门，比如张浩说到自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今天，他对老婆都没有过愧疚感，从来没有过。

张浩作为网民算特别高龄了，他在网上看见有其他同志诉说如何无奈地走入婚姻，如何生活得不容易，妻子是个如何好的女人，对她的内疚之情如何折磨自己。

张浩那天看过文章后，他在回家的路上去了一家商店，精挑细选了一件衣服递到妻子面前，他没设想妻子会如何高兴，因为他拿不准妻子对衣服是否满意，他只觉得自己高兴，只觉得妻子至少不会难过，但妻子看了衣服后说：“不要，这么难看，退了退了。”第二天还没忘嘱咐张浩把衣服退掉。尽管张浩明白老婆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尽管他也觉得自己给老婆买衣服很唐突，那衣服也确实不适合老婆的品味和风格，但自那以后，在自信心和自尊心，特别是类似”爱”的什么心被严重地摧毁后，张浩再也没给老婆刘小燕买过任何东西。

张浩那时新婚不久，有次跟赵大同喝到凌晨，喝大了自然说到哪儿就畅所欲言无所不谈。大同说他现在一个月跟媳妇顶多就来三次，张浩醉眼朦胧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大学宿舍里住了四年，同乡，年龄偏长，还手握张党票的哥们，这个在当年演绎校园生死恋，让一票和尚们羡慕嫉妒恨的老家伙，这个百分之百的直人老骗子，张浩咳嗽了两声，嗽一嗽嗓子。

“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他妈的……”

“上个星期，三次。”张浩打断赵大同，还用三个手指头比划。

“吹吧你。”老赵笑起来。

“真的，干吗吹啊”

“那我问问刘小燕去，一晚上能让她来几次……”赵大同满脸猥琐样。

“我操你媳妇。”张浩笑着骂出当年赵大同的口头语，他用嘴把全班男生未来的媳妇都操了个遍。

张浩没吹牛，他上个星期确实跟老婆做了三次。第一次是张浩浑身冒火，所以晚上上了床就对妻子骚扰，妻子很不情愿但最终不堪忍受，所以一分半钟解决战斗。第二次是张浩本意跟老婆开玩笑，动起了手就顺势摸到只有最流氓的流氓才会摸的地方，这么一摸，张浩那活儿就起来了，就必须把流氓进行到底，第三次是张浩老婆撒娇，张浩赶紧偷偷自己打两下手枪准备好家伙什，为老婆提供全套满意的服务。

张浩正自鸣得意，感叹自己作为至少半个同志，却比直人骁勇善战之时，他听到赵大同笑道：

“你他妈公粮交那么多，看来还真是不用留口粮……”

张浩这才恍然大悟，顿时觉得挺没面子，又同时变得有些张口结舌，因为他要留的口粮跟赵大同不一样，也没法儿告诉他怎么个不一样。

那以后，张浩通过网络认识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感觉跟张浩的成长背景是那么的相似，共同语言是那么丰富，特别是对同志感情的认真态度是那么的有共鸣，但在交谈了两个月之久，见面一天之后，他们分了手。张浩怎么看他都觉得自己不可能跟他擦出火花，而对方也直言张浩真人的格调跟说话跟照片都相差甚远。

还有一个小全，比张浩小六岁，刚上大一，他一下就被张浩给迷住了，对张浩爱得特别热烈，张浩也动了心。他把小全拥在怀里，给他讲当初并不觉得自己不该结婚，相反，他很想结婚，想有个家，特别是想有个孩子，可现在明白，这种对于同性的渴望并不能因为对异性的同等渴望而忽视，甚至不能等同看待，特别是认识了小全后，在床上，他现在第一次百分之百确定：同性给他的心理快感大过异性……

小全并没注意张浩说什么，他钻入被子里，嘴巴叼起张浩还带着残留精液味道，柔软却饱满的根……张浩停止了诉说，他笑起来，享受着，同时情不自禁爱摸小全柔软的短发，摸到小全的臀部……

小全停止动作，又突然袭击般钻出被窝，紧紧抱住张浩，依偎着他。

张浩听到小全说：我觉得自己幸运，第一次见网友就遇到你，又帅人又好，哥你说是不是咱俩上辈子就有……

张浩听着已经再也按捺不住，他突然起身，把小全按趴在床上，压在身下。

“干嘛啊？哥……”小全笑，欲迎还拒的双手挣扎。

张浩把小全的手腕顺势背住，按在身后……

“啊，疼！松手！”小全的语气已经没有色情的味道。

张浩迅速查看了小全的脸色，然后松开小全的手，但还是把他按到身下，把他翻转过来，抚摸，吸允小全那活儿，再之后试图去接吻。小全推开张浩的脸，明显是拒绝，但掩饰地笑笑。

张浩想他大概不能接受刚吃过他自己JB的嘴又亲上面，张浩也不怎么喜欢别人对自己这样，但他要对小全这样，他强行吻他。小全拒绝中突然开口：

“哥你会离婚吗？”

张浩停止动作，他看着小全。

小全的表情有少许严肃：“我想我们天天在一起，我讨厌住寝室，一屋子人……有一间房子能吃饭能睡觉就够了，重点是我能天天看到你，就象真正过日子……”

张浩沉默着翻身下来，躺在小全身边。

“你不会是骗我吧？不会就为了跟我……我可没拿你当419……”

“我更没有！”张浩注视小全，打断他。

“人都说已婚的靠不住，上个周末我想死你了，我感冒心情又不好，我给你发了五条短信，以为你怎么样也肯定能来找我陪陪我……”

张浩沉默搂抱，爱抚着小全。

“马上就五一长假了，你说吧，能陪我几天？不会一天都抽不出来吧，你让我在寝室里睡一个星期嘛？”

张浩更紧地抱住小全。

三个月后，张浩和小全不再有任何联系了。

分手后虽然张浩很快约了别人上床，但这跟薄情寡意，已婚靠得住靠不住没太大关系，因为分手之后有半年张浩都会想起小全，但理性告诉他，事情只能这样，因为第一：他满足不了小全天天在一起的要求，甚至连周末或者节假日陪他几天的要求都满足不了。第二：小全算是挺吸引人的类型，他下了这个诱惑之海要畅游一番再所难免，自己不也同样经历过，而游着游着总能碰到“又帅人又好”，还能常常陪伴他的。

当张浩不再想念小全时，他也没再约任何人。此刻张浩突然对同志关系失去了兴趣，同时张浩老婆此刻很需要他。

第2章

李天曾经对张浩说过这样的话：你从来不提你老婆，给我感觉好像她都没存在过。

这话让张浩想起小勇，小勇也说过几乎完全相同的话，不同的是小勇说这正说明张浩对他的爱。

张浩记得有段时间刘小燕很依赖他，特别需要他。小燕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很迷信现代女性的育儿方式，所以她就想好了要剖腹产，要奶粉喂养，当然是进口的，要从知道怀孕第一天就加强体育锻炼，确保母子平安并产后依然有苗条的身材。但在怀孕的第五周，刘小燕流产了。第二次流产后，在他们夫妻都做了全面体检后，医生对张浩夫妇说到习惯性流产，说到什么子宫位置，小燕的体质等。当第三次妊娠刘小燕整天躺床上保胎，已经到了第十五周，当小燕打过来电话，还没说话就已经哭了出来时，张浩正在公司的走廊里，他就觉得腿一软，赶紧顺势靠在墙上，他嘴里说着“别瞎想，不一定是流产，我马上回去咱马上去医院，等着我！……不怕……没事儿！”，人已经蹲在地上。有部门同事看到他们的部门经理蹲地上打电话，有些意外，他们正张口结舌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时，张浩已经站起来。

从医院回来，刘小燕收拾她买的数本育儿胎教的书籍，还有好几套婴儿衣服，她忍不住眼泪，然后来到厨房，抱住正忙活做饭的张浩哭出了声。

“这个宝宝我就觉得他来过这个家，还跟我们在一起，他真的来过，我都感觉到他了，他怎么就走了呢……”

张浩听到这话也难以控制地红了眼圈，他紧紧搂住妻子。

后来就孩子问题张浩和刘小燕有了进一步沟通。刘小燕问张浩是不是很在意要孩子，张浩父母那边是不是也很在意他们必须有孩子，张浩的真心话是他太想要个自己孩子，他想有个他张浩的儿子，但张浩回答：有孩子有有孩子的婚姻生活，没孩子有没孩子的生活。现在谁养孩子都不是为了防老的，所以有孩子或者没孩子，最后不都殊途同归，老两口儿做伴。

刘小燕听后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后来刘小燕索性采取避孕措施，她说她害怕怀孕，害怕流产，再来一次她肯定会得抑郁症。张浩起初试图说服妻子再试一次，但在一次双方非常不愉快的争吵后，张浩也懒得再说，他也害怕万一再流产一次，他该怎么承受流产和逼迫老婆怀孕导致流产的痛苦和责任压力。

张浩那段时间没去过双面生活，他除了有时看看同志黄片，对所有同志新闻，权益，娱乐，八卦，感情都没兴趣。他觉得这些东西距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到他甚至怀疑跟自己有多少关系。

夫妻生活平平淡淡。多余的精力，让张浩在公司里算是玩命干活的，让一些人生厌，矛盾重重，却也让大老板注意到他，特别赏识起来。公司搞了个杰出贡献奖，张浩意外获此荣誉，吃饭的时候大老板喝高兴了竟把张浩勾肩搭背地搂了起来。张浩想如果自己不是有同志问题，会不会能很自然地享受这老家伙的亲热……但想什么都白搭，搂吧，就冲那几万块的奖金，牺牲点色相算个吊。

刘小燕只对张浩拿回来的奖金显得很开心，但并没流露张浩有些期待的欣赏崇拜之情。刘小燕找了个工作，过段时间再次辞职了又换了一个。张浩对老婆说他没特别的建议，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但她把身体恢复过来，做得高兴更重要。

但过日子总是有矛盾，比如刘小燕嫌张浩懒，张浩也嫌刘小燕懒，刘小燕嫌张浩冷淡没激情，张浩嫌刘小燕粗心不温柔，在一次夫妻共同观看电视节目时，还为政治，对历史的见解发生口角。

张浩认为所谓的解放战争，或者叫内战中没有谁更正义，只有给百姓带来苦难，是民族的悲剧。刘小燕很不高兴，她说“你烦不烦啊，人家挺高兴看个电视你想那么多，再说怎么不正义了，那么腐败腐朽的就是要被推翻，民心所向。”

张浩斜眼从侧面看看妻子，号称现代，自我，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刘小燕怎么就不能有点独立思考，多元思考的能力，那种无法抑制的厌烦情绪又在张浩内心弥漫开，他告诫自己别苛求，有个单纯的轻信的不爱思考的老婆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张浩认识李天的方式，相比其他人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非常独特，有令人难以相信的一点浪漫味道。

那天张浩的老婆要去给自己挑一件生日礼物，张浩说你买什么都行，只要别让我陪着，但小燕说礼物的意义就在于老公给老婆挑选，不是礼物本身。

他们来到一家首饰店，刚踏进门里张浩就感觉自己被绑架一样，他们被几个小姐簇拥着坐下来，还有人上了茶水和小点心。刘小燕没想好要买什么或者计划消费多少，所以很耗时费力，一会转悠到那边一会到另外一边观看讨论，最后张浩就自己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店里寥寥无几的顾客。

张浩注意到一个穿着宽边黄色裤腰，象睡裤般长裤的小伙子，上衣夹克很短，从背后看不高大也不魁梧，但身材匀称，特别是臀部，从感觉上，想象中应该是那种结识挺翘。

“我就要两个生肖的金坠子，最小的，送人，送小孩的礼物……”那个穿花腰睡裤的小子操着明显的口音。

店员小姐伶牙利齿，语速极快：“配上条小链子多漂亮啊，现在是金价最便宜的时候，都说过了十一肯定要涨价，这样也拿得出手，我给你开一起，再打八五折……”

花腰睡裤问：“什么？”

然后店员和他又说什么，花腰睡裤此刻转身，张浩看见一张娃娃脸，但并不圆润，所以显得格外年轻，五官说不上英俊，但有种唇红齿白的漂亮。

从表情看，花腰睡裤有点吃力地听着店员小姐侃侃而谈，插话不多，他目光从小姐脸上移开，表情有些无奈地往远处扫去，他看见了张浩。

张浩倒不好意思了，因为无聊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别人看，显得自己没风度教养，没有持才傲物的气场。他马上移开目光，但瞬间他又再次看向花腰睡裤，因为花腰睡裤在看到张浩的瞬间比张浩还不加掩饰地盯住张浩，他们看着对方，张浩觉得心砰然一动，但绝不是因为庸俗的一见钟情的惊艳，是种相识的快乐，他甚至不自觉地想对花腰睡裤笑一个，但花腰睡裤已经移开目光，又听店员说着什么。

后来他们一起往张浩这边走过来，店员又说：“您看，我帮您票都开好了，我刚才说的，您不是都听见了……”

花腰睡裤突然好像无比难堪地，又特爷们儿爽快地说一句：“得了，不改了。”

店员喜笑颜开：“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您稍等，我把礼品盒给您拿过来……”

张浩实在看不下去，他有点路见不平的冲动，对花腰睡裤开口：“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你不想买的就告诉她们，重新开票。”

花腰睡裤很意外，愣了愣：“算了，不好意思。”

张浩：“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要不我帮你说。”

“不用”花腰睡裤态度坚决，语言冷酷，但却对张浩笑了笑。

张浩这次可是有了惊艳之感，因为花腰睡裤笑里透出一抹羞涩，好像脸都微微发红。

等花腰睡裤交了钱，已经没有店员陪伴他，他慢条斯理迭着收据发票……他抬头，又看看张浩，他们相视一笑。张浩突然间觉得他要做个游戏……

就象他年少时，大街上或者公车里，曾经帮助的女孩，却没胆量搭讪……现在张浩已经不年少了，他要弥补那时的遗憾，尽管他没有任何邪恶的非分之想。所以张浩开口，特别大方地，大哥般地：你是来北京玩的吧？留个联系方式，没准有机会我带你转转。

花腰睡裤再次无比意外，但他好像刚才购物一样，不开面子般，被动地拿起张浩递过来的金银珠宝店茶几上的笔和纸，迅速写了个条递给张浩，张浩一看是个EMAIL地址。

后来张浩跟李天聊天时提起花腰睡裤，李天急了，说道：“大哥，大叔，大爷，那不是花睡裤好吧。”

“那是什么？”张浩认真问。

“那是条时尚的，军队风格的休闲裤！你个土冒儿！！”

其实从张浩和李天认识，到他们开始一般网友的关系，到后来的种种，是个挺漫长的过程。

张浩是在珠宝店邂逅的两个多月后才第一次给李天发了封EMAIL，李天给张浩回的第一封信，落款的网名是“你好”，因为他说张浩给他的信，就是称他为：“你好”。张浩想想也对。他们邮件里几乎没什么交流，“你好”很客气，低调，他只告诉张浩他家是内蒙的，那次是第一次去北京，跟单位旅游去的。当然还有他们都看过同志电影，上过同志论坛。

因为交流没快感，后来他们也不通信了，但有时在MSN上碰到，还在一个公共聊天室里都注册账号群聊过，有人跟“你好”打招呼问问题，“你好”就跟别人回答说他现在有男友，关系还可以，但好像感情快到头了，张浩发现“你好”跟别人说话很随意随和，而且挺活跃，却跟张浩从没主动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