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荆皓月惊讶过后便是怀疑,他可没忘记昨晚自己还在天牢,而此刻,看看四周的环境布置,应该还是皇宫,而且可能是皇宫里头的某处不为人知鲜少人来的冷宫。
低头,绞着手指,话语弱柳扶风:“我,我想皓少了。”
荆皓月冷笑:“你的主子不会喜欢听到这种话的。”
闻言,楚云抬头轻轻一笑,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皓少果然是皓少,即使沦为阶下囚依旧风采不改,气势不输人。”
“说吧,来这儿有什么目的。”荆皓月懒得跟他废话。
“这是组织上的秘密。”楚云调皮地眨眨眼,“不过,如果皓少愿意加入我的组织,这便不是秘密了。”
“加入组织?”荆皓月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云。
“对啊!”楚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更有动力劝说:“反正你现在也只是亡国之君,留在这里只能受侮辱,不如加入我们,我的主子一向都非常欣赏皓少。只要皓少点头,副主子的位置立刻就是你的!”
荆皓月觉得好笑,难道自己已经落魄到需要别人的收留、成为别人的属下,为人卖命了?不过,低头瞧一瞧自己这满身的伤痕以及早已被废掉的武功,看来自己的确已经很落魄了。
“楚云,回去告诉你主子,说我荆皓月多谢他的好意了。只可惜,我当了太多年的皇帝,实在不习惯上头有人能够命令使唤我呢!”
“噗,果然是我所认识的皓少!”楚云毫不意外,点点头,“皓少放心,我回去自会跟主子说清楚的。你现在躺着休息,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楚云!”荆皓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人,“昨晚多谢了!”他没有失忆,知道若非昨晚有人在紧急关头出现,只怕现在自己就不仅仅是受这些伤这么简单了。
“应该的。”楚云笑笑,“皓少也救过我,咱俩算是扯平了。”
荆皓月缓缓地勾起唇角,眼神散发着极为摄人心魄的信息:“不过,你躲在旁边看那么久的戏,这笔账,我会帮你记着的。”人生不是戏子在戏台上的表演,不可能他就来得那么刚刚好,刚刚好那该死的牢头把自己的衣服都扒光了,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出现!!
“咳咳,那个,哎呀,粥可能要糊了,我赶紧去看一看啊!”楚云立即溜之大吉。
看着楚云仓皇而逃的背影,荆皓月扑哧一笑,心情大好。
晨曦从破旧的窗棂照射进来,投射在他的身上,日光下的灰尘轻轻地围绕着他旋转着美妙动人的舞蹈,倾国倾城容颜上那真挚动人的一笑,倾倒了众生,倾倒了繁华,也倾倒了在门外静静看着他的人儿。
感觉到一束极为热烈的视线,荆皓月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但却什么也没发现,狐疑地收回目光,摇摇头,没有内力傍身,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知晓,看来要想想办法了。
直到确定荆皓月又躺下睡着后,门外才又出现一个藏蓝色身影。
他的眸子幽深如墨,眉心紧皱,双唇紧抿,深深地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人,终于转身离开。
楚云在偏殿门口将人堵住,李剑凌挑挑眉头,口气不善:“让开!”
“你怎么可以那样对他?”楚云的口气更不好。
“关你什么事?”李剑凌冷笑,“你是他的谁?你凭什么来质问朕?”
“你!”楚云怒极,拳头握紧,毫不犹豫地就冲着李剑凌的脸狠狠地揍下去:“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对他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剑凌的脸被揍得歪到一边,他缓缓地将脸转过来,慢慢地擦掉嘴角的血渍,在楚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也给他重重的一拳,居高临下般地说:“他是朕的男宠,朕愿意对他就好,愿意对他坏就好,轮不到你这个外国人来干涉!怎么样?难道你想故技重施,对朕施美男计?”
“李剑凌,你真不是人!”大约是怒极反笑,楚云竟然红肿着嘴角轻笑道,“皓少对你那么好,甚至……呵,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楚云的笑好像一根刺扎进了李剑凌的心,疼得发慌却依旧面色不改地冷笑:“后悔?朕的认知里没有这两个字!”
“是吗?”楚云收起笑容,冷冷地瞥眼,“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然后,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回走。
李剑凌的脑海没来由地晃过刚刚那炫目的一幕,他那倾国倾城的笑颜、发自肺腑的笑容,心狠狠地揪痛起来,但又仿佛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般低声威胁道:“他是朕的人,你最好牢牢记住这点!”
闻言,楚云顿了顿,没回头地低声道:“这点,从始至终只有你没记住!”
荆皓月在楚云的悉心照料下身上的伤很快就好起来。
对于楚云那天回来脸上挂彩的事,荆皓月没问,楚云也就没解释。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两人都未曾提起过那个人,那个他们曾一起共患难、一起畅所欲言、开怀大笑的人。
“皓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楚云夹了块牛肉到荆皓月碗里,往自己嘴里扒了口饭问。
吃了口牛肉,荆皓月闲闲地说道:“肉汁有点多,回头告诉御厨,先下去炸会儿。”
楚云翻翻白眼:“皓少,我们是做贼的。”
“啊?哦!”荆皓月一愣,“忘了。”
撇撇嘴,楚云不乐意地说道:“既然你不想离开我就不勉强你了,只是你如今内力尽失,这宫里头又各个都不是省事的人,我不放心。”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盒胭脂递到荆皓月面前,“喏,这个给你!”
荆皓月嘴角微抽,脸色微变,挑挑眉头,眼睛微眯:“楚云,你最好能有个合理的借口!”
楚云乐呵呵地笑了会,直到荆皓月不悦的脸色越来越明显才赶紧解释道:“皓少,其实,这个看起来虽然是个胭脂盒,其实呢,嗯,其实呢,其实它还是一个胭脂盒!哈哈……”
“楚、流、风!”
“咳咳,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楚云一听他竟然连名带姓地叫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知道自己一定惹毛了他,急忙投降,老实交代:“盒子里的香料具有迷药的效果。皓少可以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胭脂盒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观察荆皓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偷偷后退着,远离随时可能走爆的人。
“过来!”荆皓月随手拿起那胭脂盒,随手把玩着,顺便随意开口,那个已经退到门口的人立即又乖乖地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回到荆皓月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皓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的!”
荆皓月点点头,“你别害怕,我只是好奇它的效果如何。”
楚云一听,立即放松警惕,坐了下来,侃侃而谈:“皓少,我跟你说,这个胭脂盒还是我从毒王那儿偷来的。毒王,那可是天底下只有他不想没有他研制不出来毒药的毒王呢,你说他的药效果能差吗?”
“是吗?”荆皓月一挑眉头,微勾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胭脂盒的盖子被打开,一股清幽的香味散发出来,“那就让我来瞧瞧它的药效。”
楚云一时被荆皓月唇边的笑意勾得没了魂魄,忘了闭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吸了那香味,眼睁睁地看着荆皓月皮笑肉不笑看好戏地看着自己,眼睁睁地感觉到自己眼前一花,晕过去了。
荆皓月手指再一勾,盖子合上,恢复呼吸,看眼晕倒在地上的人,不放心地抬脚踹了踹,在确信他真的晕倒后满意地笑了笑,“看来这盒子虽然不中看,但还是挺中用的!我就勉强收了你吧!”将胭脂盒收入囊中,抬脚就往外走。
已经走得老远的荆皓月没有发现,晕倒在地上的人忽然从地上跳起来,眼神诡异,双颊微红,面色慌张,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地‘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一边急急忙忙地随便收拾了些东西就离开冷宫,不过他离开的方向却与荆皓月完全相反——宫外!
第十二章
荆皓月走在通往小阁楼的路上,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
这个小阁楼是当初自己为了臣儿特意建造的,里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根据臣儿的喜好所建,甚至连楼下那片草地都是只有草没有花。
一路上,他走得极为顺畅,没怎么遇到人,即便有,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便又低头走自己的路,仿佛自己是一个透明体一般。
耸耸肩,荆皓月不想去思考这是为什么。
抬手轻轻一推,院子的小木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抬脚走进去,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小阁楼从自己这一朝的圣宠不衰都臣儿这一代的丢弃,虽然没有破败到如冷宫一般的野草丛生、城墙斑驳,但看看角落里的蜘蛛网就知道这儿有多久没人来过,又有多久没人来打扫过。
轻叹一口气,荆皓月认命地在后院找到扫把,开始将那些蜘蛛网圈起来,弄了好半天才将这个独立的不算小的院子收拾好,这才放下扫把走进阁楼。
阁楼里的布局一点没变,桌子还是那些个红木桌子,椅子还是那些个能坐能躺的竹木摇椅,眼神一晃,仿佛看到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正安静地躺在摇椅上小憩。
苦笑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他没有放把火将这阁楼烧了就已经极为难得,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再踏入这里,再躺在这里睡觉?
房间还是一点没变,只是由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阁楼里的东西荆皓月没怎么动,因为舍不得。
就这样,荆皓月在阁楼里住了下来。
索性,当初为了能与南宫单独相处,这个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除了吃的东西,一切在这里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至于吃的——
“呵,不错,今日又可以吃到烤鸡了。”
草地旁有个林子,林子是天然的,所以里头该有的不该有的动物都有,荆皓月每日打个猎就基本能解决温饱问题,有时候实在不想吃了,就闲逛出去,到御膳房拿点吃的。
起初荆皓月还有点担忧,后来发现自己的出现对于宫里头所有的人都成了隐形人,甚至自己当着御厨的面将本打算做给皇帝的饭菜拿走,那御厨也只是瞪了两眼那空盘子,再转身重做一份后,荆皓月算是彻底放心了。
反正没人‘看得见’自己,他也就乐得不用每天都跑林子亲自打猎,要知道,他现在这个胳膊,拿着那弯弓比个一刻钟就酸得当天睡不着觉。
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大约过了半个月,荆皓月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其实也算不上客人,因为在荆皓月的脑子里压根没有过这么一号人物,可听着这人的口气,仿佛早就认识一般。
兴许是以前年轻时候(现在老了?)用脑过度,如今的荆皓月越发不喜欢动脑,所以他稍微想了下,发现真的不记得之后也就不想了,打算静观其变,看看这位客人想做什么。
“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正常事,不过难道公子也不记得它了吗?”
这位客人嘴里喊着‘公子’眼里叫嚣着‘贱人’,偏偏脸上还笑得跟朵花似地,荆皓月压根懒得看她,即便她说这话也没让他转移过一丝一毫的视线。
第十三章
这客人也不恼,只是放开手中的绳索,斜睨一眼躺在摇椅上的人,轻笑道:“去瞧瞧旧人吧!”
“嗷嗷……”
一只庞大的黑色不明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向荆皓月飞奔而去,嘴里还嘶吼着,那模样很是凶狠。
荆皓月缓缓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迸发出冰冷的气息,不明物体抖了抖,停了下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同样是黑色的眸子,却闪着畏惧的情愫,一边是张牙舞爪的姿势,一边又是畏惧的表情,看得荆皓月心情大好,扑哧笑了出来,不料,那不明物体反而因他的笑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荆皓月皱皱眉,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招招手,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微笑着对它说:“过来!”
不明物体没动。
“黑豹,过来!”荆皓月耐着性子,继续做招手以及和蔼可亲的表情。
不明物体不仅没动,还极为可疑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荆皓月怒了,那只手缓缓地收回来,眉心一皱,眼睛微微眯起,还没张嘴说话那只死活不动的黑豹终于扑了过来,在荆皓月跟前时又化身为最温和可爱的小动物一般,乖乖地低下头,任荆皓月轻揉他那高贵的头颅。
“这就乖了?”荆皓月在心里翻翻白眼,真是头畜生,偏生要暴力相待时才会乖乖听话。
“公子果然厉害!”这时,又响起那极为破坏气氛的声音,“我照顾它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它能对我如此服帖乖顺听话呢!”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畜生最喜欢犯贱。
“既然黑豹这么喜欢公子,不如就由公子来照顾黑豹吧!”
荆皓月终于舍得抬起他那千斤重的头,看了眼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复又低头,看着黑豹说道:“那就得问问黑豹了。”
客人一愣:“黑豹还会说话?”
荆皓月没理会她,继续对黑豹说;“小畜生,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就摇摇尾巴,你若是不愿意就摇摇脑袋。”
“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如果你留下来,打猎这事就归你负责。”
客人看得好笑,忍不住讽刺道:“公子真是爱说笑,它一只畜生哪里听得……”
最后,客人的话也没说完就只能张大嘴巴看着自己口中的畜生乖乖地摇着尾巴,如听话的狗一样摇着尾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哈!”荆皓月看得心情大好,还不忘讽刺黑豹,“摇尾乞怜,哈哈!”
黑豹似乎知道‘摇尾乞怜’的意思般,由讨好的眼神变为凶狠,又变为不满,最后只能化为乖顺地低头。
客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最终,只能讪讪地说道:“公子好生厉害,连畜生都能听得懂您说的话。”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子。
荆皓月冷冷一笑,她话里的讽刺自己怎会听不懂?而她就是当初那个误闯进来的小宫女,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若非看在她衷心为主,一心为他,她早就不知死了几千次几万次,竟有胆子在自己面前冷言冷语。
“好了,犯人的苍蝇终于滚了!”荆皓月从躺椅上起来,舒服地伸伸懒腰,踹踹黑豹,“去,林子里有野鸡,抓两只回来。”
黑豹闻言,立即兴奋地冲向林子,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荆皓月不禁感慨自己到底是长得多邪恶,怎么一个林中之王到了自己跟前就成听话的小狗狗了?
有了黑豹陪伴的荆皓月,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想要什么东西了,动动嘴皮子,那只小狗狗立刻就用那锋利的牙齿给你刁过来,而且还不带痕,这技术功夫让他不禁多看了眼小狗狗,越看越觉得这狗狗和某个人很像,说不上哪里像,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感觉,更可能只是因为它是某个人的私有物,曾经跟在某个人身边,如今陪在自己身边。
越看越心烦,越心烦就越思念,越是思念就越挣扎。
心烦意乱的时候,荆皓月就会拿小狗狗出气,可是每逢这个时候,这只该死的狗狗就会用那黑色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弄得自己心一软,愣是将那口气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