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容恪

果然是应了他所说的，师弟死了，自己无心贪恋，又见楚湘竹太强，复仇无望，这才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做出最后一击。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边张灵泉这才见了洞内的情形，面色苍白，止不住的干呕起来。却没呕出什么东西来，又神色怔忪，喃喃道

：“我……我这是第一次杀人。”

楚湘竹心中一动，张灵泉惨然一笑。“原来杀同类是这种感觉……”他转向楚湘竹，“我……我是不是很混蛋？”

楚湘竹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我见他看穿了你的身份，又说什么灵宝观勾结妖怪……就，就只想着把他一剑杀了，这

样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我是不是很混蛋？”

楚湘竹默然不语，半响终于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你若是不便……我，离开便是。”

他转身欲走，却猛然感觉胳膊被拉住了。楚湘竹偏头看看张灵泉，后者脸上，尽是哀求。

“别走……”

楚湘竹淡淡问道：“为何？”

张灵泉一怔，“我……我不知道。”

楚湘竹不语，少年目光茫然。“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低头，声音也低下来。“我，我想待在你身边。”

“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楚湘竹心中触动，终始一丝不忍，点了点头。

两个人留下小狐狸照顾阿果，又继续往里面探去。

渐渐的便有一丝腥臭味道，显然是那个怪物的。越往里面血腥气息越重。两人心中都是明白，这怪物显然和九阴山有着莫大的联

系。这里又不知为何可以屏蔽神识探测，楚湘竹也如同睁眼盲人一般，只得慢慢勘探。

黑暗之中不辨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又是一个洞穴，却是人工斧凿的痕迹少了许多，像是天然形成，空气也越发阴暗潮湿

，再往里看，又有一道地下暗河横贯与此，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线索却是又断了。

两个魔道弟子也死了，又是一头乱麻。张灵泉无奈，只得与楚湘竹又退了出来。抱起小狐狸和阿果，按照原路退回。

石门外满地散落着尸骨，那件蓝衣还在地上，破旧不堪。楚湘竹扫了一眼，终究是越过。

洞内鲜血淋漓，洞外清清朗朗。张灵泉深呼吸几次，脸色还有些发白，却是笑道：“这里空气真好。我去通知师父……问问下一

步怎么办吧。”

说着，他又放出飞剑来。待得飞剑飞远。他们也走回了镇上。

安置好阿果，楚湘竹淡淡道：“如今事情危险，还是不要让她跟着吧。”

张灵泉想了一想。“也好……一个女孩子家的。问问她有什么打算吧。”

第十七章

阿果很快就醒了。她刚一睁眼，看见眼前的楚湘竹，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张灵泉抓抓头发笑道：“阿果，可好些了？”

阿果一脸惊恐。“你……他……妖怪……”

张灵泉脸色一变，仍是又笑道：“阿果，你怎么了？什么妖怪？”

少女抓住被子挡着不放，又瑟瑟发抖，眼睛直盯着楚湘竹。

楚湘竹暗自叹息，抱起小狐狸，却是转身出去了。

外面又是一个月夜，他站在院子里，抚摸着柳殷的皮毛，略有所思。

四下无人，柳殷气道：“人类真是坏蛋！”

楚湘竹淡淡笑道：“她自然是害怕的……你也莫怪。”

柳殷还是有些烦闷，“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先生救了她，她怎么还能活着回来？我再也不要靠近那个女人了！”

“人类都是坏蛋！坏蛋！”

小狐狸气鼓鼓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是小道士好，替我们杀了那两个魔道……哼，先生，我们还是把那个女的杀了，不然要坏事

！”

楚湘竹看他孩子气的话语，忍不住微笑。“她也是无辜……何必多造杀孽？你莫要忘了，天劫，可是看因果的。”

柳殷眼睛一闪，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柳氏，这才不说话了。

他声音又闷起来。“我不管……我现在讨厌她！”

楚湘竹不语，房门吱嘎一声响开，张灵泉摸着后脑勺走了出来。看见楚湘竹站在外院，走过来得意笑道：“搞定！”

“？”

“阿果的事啊。”他眼睛里闪着狡黠。“我跟她说，那两个家伙是魔道妖人，就是他们放出怪物害死她爹爹的……所以，那种人

的话不能信。”

“阿果又分不清灵气妖气的，也不知道什么修真……反正这事完了，我们也不会再带上她的。太危险了。”

楚湘竹略略点头，张灵泉摸摸肚子，嘻嘻笑道：“今天打架……现在才饿！我去叫水晶肘子吃去！”

小狐狸眼前一亮，扑到他怀里。眼睛巴巴的望着。

张灵泉奇道：“你也要吃？”

柳殷点头。张灵泉抱着他哈哈笑道：“好！我给你叫烧鸡去……哈哈！”

楚湘竹看着他们，也有了些笑意，转身自己回房去了。

他不知道的，张灵泉抱着柳殷没有去厨房，而是带出了城。来到城外的乱葬岗里，张灵泉拿出符箓法器，念起法咒来。

柳殷蹲在土坡之上，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张灵泉神色郑重。“我要找个鬼……做笔交易。”

“什么？”

“阿果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完全被我说服，我不能让她到处乱说话。”

柳殷兴奋道：“这是借刀杀人？不对，借鬼害命？”

张灵泉哭笑不得。“笨蛋狐狸！只是找个鬼托梦，让她安分点。”

“……我还以为你要杀人呢！”他甩甩尾巴，“你今天杀那个魔道的时候，可真厉害！”

张灵泉声音低落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他一面布置法阵，一面淡淡说道：“我没想到……除了杀妖，我还会有杀人的一天。还是为了先生……”

“别告诉先生，我们做了什么。”

他口中念念有词，又右手一挥，点燃了灵符，乱葬岗中无数鬼影重重，忽然闪现。阴沉沉黑压压的，也不知死过多少人。

除了有怨气戾气不肯离去盘旋在死地的，大部分鬼都会在七天到半月之内找户人家重新投胎，否则就会逐渐消散在天地之中，了

无痕迹。而乱葬岗里的鬼，多是客死异乡四处流浪的，大多数最大的愿望都是想要回到家乡再看一眼。

张灵泉找的，也正是这一类鬼。

他看看周围，小狐狸感知敏锐，已经竖起浑身皮毛来。又见得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一片一片的鬼魂。

张灵泉直起身子，大声喊道：“有想回家乡的过来！”

十数个鬼魂纷纷对视几眼，凑上前来。

张灵泉看了看，又道：“死了七天之内的上来。”

三个鬼飘了过来。一个中年模样，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显然是中毒身亡。一个女子，穿着暴露，涂脂抹粉不似正经人家。又有

一个不过是个孩子，瘦瘦弱弱的。

这三个鬼上前来行了个礼，又都巴巴的望着张灵泉。

张灵泉一皱眉，指着女子道：“我不用你，你走罢。”

女子哀怨的看他一眼，方才退下。

中年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这位……道长，用我吧！我死了才三天！”

张灵泉打量他几眼，忽然问道：“你是中毒死的？”

中年鬼脸色灰败，颓然道：“是啊，我是外地来岭南的客商，没想到奴仆反水，竟然给我下了毒，谋害于我……还取了我的货物

走了。唉！”

张灵泉暗自点头，又转向小鬼道：“你是怎么死的？”

小鬼不过七八岁年纪，倒也安安静静的，见问到他了，才说道：“饿死的。”

张灵泉又看他几眼，又叫其他鬼都散了。从怀中取出两张符箓来。

“这是聚魂符，你们戴在身上，可以保持魂体一月不灭。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自然也可以回故乡去看看。”

“不过，我需要你们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把聚魂符递给两个鬼。“城东旅店二楼客房里有个女子，我要你们给她托梦。”

“具体的么……就装成两个魔道妖人前来索命的吧。”

他又详细嘱咐几句要说的具体话，两个鬼才千恩万谢的走了。小狐狸转转眼珠子，跳进张灵泉怀里。

“小道士，你现在好坏啊……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那么不一样呢？”

张灵泉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变化的……不过是遇上了先生罢了。”

小狐狸眼神疑惑的转来转去，却是想不明白这句话了。

张灵泉也不说出口。他真正的想说的藏在心底。他知道自己是变了，却是为了那一个人而变的。

从前他不过是个城隍庙里的乞儿，今日饱明日忧。天天羡慕说书人嘴里的大侠英雄们。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进入江湖，也做出一番

事业来。

而如今修真比江湖还要水深潺潺，他却是恍然明白，原来做什么，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虽然懵懵懂懂，却想呆在他的身边……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达成所愿。修真不是说天书，不是江湖游侠……他

也许该庆幸自己走上了修真的道路，否则，怕是连和他站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做大侠不如做乞儿单纯，也不如做乞儿明白。什么大侠英雄，都不如到手的一点温暖情动。而想要，就得自己去争取。

他把怀里的小狐狸又抱紧些，却是收拾了一下，慢慢走回客栈去了。

楚湘竹还在房里打坐，张灵泉轻手轻脚的走进去也在一边盘坐。安安静静的，倒是这一夜好梦安眠。

第二天早上，他伸个懒腰起来，又走下楼梯洗漱，看见隔壁阿果也推门出来，却是脸色发青，显然是一整夜都未曾睡好。

看见张灵泉，她慌忙走过来道：“小道士，可有什么符箓驱鬼的……给我些吧！”

张灵泉不动声色，脸上嬉笑道：“哎呀，你遇鬼啦？”

阿果后怕的点头，“我坐了一晚上的噩梦……定是遇鬼了。”

“莫怕莫怕！”

张灵泉掏出一把符箓来。“这是驱鬼符！张灵泉出品定是精品！只要把它贴在床头便是……保管好用，童叟无欺！”

阿果接过来白他一眼。“我要看看好用不好用呢！”

楚湘竹也走出房门，略有疑惑，却是没说什么。

这天下午，楚湘竹和张灵泉就向阿果辞行。大概是昨夜鬼魂托梦起了作用，阿果虽然恋恋不舍，又连连道谢，却是没有说跟上他

们的话。张灵泉又赠她些银子，她便走了。

两个人也退了客栈房间，直接往山里面赶去。

天鹰帮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又从昨天进去的洞口往里走，这一次破坏了的石门外面，竟然又多了几具新鲜的尸体，看那服饰打扮

，竟然是天鹰帮的弟子。

张灵泉与楚湘竹对视一眼，又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天鹰帮弟子的尸体越是多了起来。楚湘竹看那伤势，都与阿果父亲的相似，竟然都是被那个怪物所伤。

他们急急前行，又来到昨日杀死魔道弟子的地方，地上血迹未干，仍然是叫人不敢细看的血腥场景，再往前走，又到昨天停下的

地下暗河处，这里的尸体却是最多。

又有几个没有穿天鹰帮服饰的人倒在这里，又一个虚弱喘息，尚没有完全死过去。

张灵泉急忙上前，这中年男人喘息道：“快……快去告诉帮主，两位上仙死了，那个怪物……控制不住……”

他还要细问，这男人却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没了呼吸。

张灵泉皱起眉来。这洞内止不住的腥臭感觉，十分明显。他看看楚湘竹，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仍然无法放出神识查探。

张灵泉掏出一张符来，往身上一拍，立刻轻身而起，他大跨步在半空中走了几下，才递给楚湘竹一张。“飞空符……只能用半个

时辰。”

楚湘竹接过来，好奇的用了。果然腾空而起，他是草木化形，也曾羡慕飞鸟的自由自在，如今得了符箓，倒显出几分孩子习气来

，十分好玩的在半空中转来转去。

张灵泉先是惊异，又摸了摸鼻子：“原来你也喜欢玩这个……”

楚湘竹自觉尴尬，急忙停下来。

两个人沿着河道继续走，地道幽静，只有流水涌流，潺潺不息。顺着走去，前方越走越宽，却是到了开口。

钻出洞去，是一片开朗的平地。

楚湘竹目光一扫，已经看到那个怪物趴在地上，身上颇有血迹，大概是缠斗之中也受了伤，血液竟然是黑色的，流出来到地上，

立刻侵蚀了一片野草。

好厉害的毒性，他暗自戒备。却发现这怪物处于昏迷之中，半个时辰已经过去，飞空符失了效，两个人落到地上，也不见怪物抬

头。

张灵泉冷抽一口气。“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楚湘竹想了一想。“我听说魔道有一门养兽之术，将野兽养在一起，令其自相残杀，又以强力将灵魂融合，养出战斗力极强的怪

物来……”

张灵泉有些难以接受。“果然是魔道……这东西，很厉害？”

楚湘竹摇头。

他们慢慢接近这只怪物，张灵泉手里已经攥住桃木剑，左手也抓了一把道符。楚湘竹精神集中在怪物身上，小狐狸柳殷也警觉的

竖起耳朵。

那怪物忽然醒了，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血色的瞳。

那眸中闪烁的疯狂也连兽也称不上了，而是完完全全的血腥杀戮的感觉。只要被这样一双眸子盯住，就猛然让人汗毛倒竖，升起

一股冷冽的感觉来。这哪里是仅仅什么野兽，分明是凶悍无比的怪物。

这怪物睁开眼睛，看到两个人类一只狐狸接近，陡然闪身，跳了起来！

第十八章

这怪物猛然站起，却把小狐狸吓了一跳，柳殷毕竟不过百多年小妖，没什么战斗经验，当下惊到，后退一步。

怪物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他身上，张灵泉趁此机会，猛地冲了上去！

张灵泉手中的桃木剑，虽然还是那把百年桃木制成的，却已经经过了两年的祭炼，在他手上，已经成长为一把不错的法器。又要

因他用着趁手，如臂指使，倒比一些威力强大却用不好的法宝更适合他。他轻轻跃起，身后灵活，已然用手中长剑刺向怪物。

这怪物早些时候已拼斗过一场，受了伤，又耗费了不少体力，来到这里又必须渡过地下河水，此时已经不是全盛的力气。只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