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容恪

，夫人有心疼她，做主没有让她随便嫁给堡里的管事做管事夫人，而是由着她的心思，让她自己先挑挑。

这一次楚湘竹的出现，俊美的外貌，华贵的气质，淡雅的笑容。无疑是让小姑娘动了心。堡主夫人也看出她的心思，这才偷偷给

堡主递了消息，让她来做楚湘竹的侍女。

只是女儿家一番情思，注定是要落空的了。先不说楚湘竹有没有可能看上她，与她情投意合。楚湘竹是个千年大妖，又怎么可能

会与人类在一起？何况他如今初入人世，懵懵懂懂，又怎么能了解复杂的女人心事？

所以，当暮烟特意打扮，换了新衣，梳了发髻，还特意描了红妆。楚湘竹的态度，与对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又因她不过是个侍

女，不是楚湘竹重视的对象。他只是漠然相对，视而不见。

暮烟丝毫不恼，她心中暗下结论，楚湘竹这样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子弟，或是贵族后裔。他是楚姓，说不定还是楚国的皇

裔旁支，如何会如此轻易动心？楚湘竹这样的人，也自然不能只一心守着她，她所求的，不过是改变自己侍女的命运，找到一个

至少自己喜欢的良人过这一生罢了。

只可惜，暮烟的细思量，注定换不到楚湘竹的意难忘。身而为妖，就注定与人类不会有结果，岂不闻世上仙妖与凡人皆有区别？

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都不同。有那痴情的女子，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长相守。可妖的一生一世，她们要的起、又可换得了？实

在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边厢暮烟费劲心思，那边厢楚湘竹不为所动、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他一直盘在榻上，闭目养神。

暮烟迟迟不走，装作收拾屋子，不时偷偷瞅看一眼楚湘竹，竟是越看越痴迷，越看越是沦落一颗芳心。楚湘竹不知她念头，他修

炼之时也可周身吸取周遭灵气，无需对月滋养。因此无论何时何处，都可泰然入定。

只是暮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难免觉得有些打扰。修炼之时自然还是以安静环境为佳。他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一个小

丫鬟匆匆跑了进来。

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看起来倒是颇为伶俐，因袁堡主吩咐了不可随意打扰楚湘竹，她在门口悄悄唤了一声暮烟。

暮烟听见，急忙走了出来。与那小丫鬟咬起耳朵来。

这么近的距离，楚湘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新来的小少爷赵无忌哭闹不休，差点昏厥过去。请遍了府里的嬷嬷奶娘都哄不

好，无奈之下堡主夫人出了个主意，说是楚湘竹照顾了赵无忌一路，怕是已经混的熟悉了。这次赵无忌哭闹，说不定是见了生人

，怕生的原因。因此急忙打发丫鬟来请楚湘竹。

暮烟听了就进来又重复一遍，楚湘竹自然点头应了。

来到赵无忌住的小院，隔得老远就听见赵无忌中气十足的哭声传了出来。袁天明也在，已经走出来把楚湘竹迎进去。他一进屋，

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想来是堡主夫人。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帕子，还在抹着眼泪。几个嬷嬷站在一边，都是束手无策

的样子。

赵无忌也有一岁多认人了，看见楚湘竹靠近，竟然慢慢消了哭声，只是身子还抽抽噎噎，一停一缓的。

楚湘竹抱起他来，惯常的输入灵力，果然赵无忌一张小脸逐渐平静下来，又因为方才哭得累了，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堡主夫人这才露出喜色，温婉一笑道：“真是多谢楚先生了……唉，可见楚先生一路上十分照顾无忌，幸好把楚先生留了下来…

…”

袁天明也笑道：“没想到以后还要楚先生多多费心了。这样吧，要是不打扰的话，就让无忌搬到楚先生的院子里如何？”

他一口一个楚先生的叫着，楚湘竹却心念一动，淡淡笑道：“无忌这孩子我也十分挂念，走了也要回来看看他的。只是……”

袁天明笑道：“楚先生是袁家堡的贵宾，放心在袁家堡住着便是。莫再提离开的话了。”

楚湘竹道：“说来惭愧，我祖上是书香世家，诗礼传乘无一日敢忘。只是如今浪荡江湖，平白毁了家严的期望。如果堡主不弃，

让我给无忌做个教习先生如何？”

袁天明还未说话，堡主夫人已经笑道：“楚先生哪里话，看您的周身气度，必不是凡人。无忌遇到您本就是遇到了贵人，若是再

有您教导诗书，自然是他的福气。”

袁天明也点头应是。

第四章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楚湘竹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待得出了赵无忌的小院，他就皱眉向袁天明道：“还请堡主留意查探李元的消息

。”

袁天明面色转为凝重。“李少侠也是赵家的大恩人，楚先生放心，袁家堡自然会尽全力。”

倒不是楚湘竹对李元有什么特别感觉，而是他心中觉得应该如此。楚湘竹在袁家上下的眼里，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在江湖大帮

天鹰帮手中救得人出来？他向袁天明讲述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忽略掉李元的作用。

不得不说，妖的直觉敏锐，还是很有用处的。如今李元下落不明，他若是丝毫不问，就算他救了赵无忌还送到了袁家堡，袁家也

要怀疑与他了。

他的这一句嘱咐，打消了袁天明最后的一点怀疑。楚湘竹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却也毕竟是活了千年的妖物。蛇妖对他的教导中，

又一条便是遇事要再三思虑，查漏补缺。

楚湘竹在心中转悠着下次遇到其他妖怪一定还要交易的念头，出来以后，他才发现，蛇妖所告诉他的事情，实在太过有用处了。

这种交易，何乐而不为？

心情平静的楚湘竹自去回到小院里休息不提。赵无忌这边也安静下来，堡主夫人跟着堡主回到正屋。今夜袁天明却是没有去小妾

那里，凡是袁家堡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总是去正妻那里的。

他这位正妻，从前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家中突遇灾祸，一个官宦小姐才嫁给了他这个江湖莽夫。他心中对正妻一直看重，从前

许多事情，都是夫人帮他拿的主意。别家或许有宠妾灭妻的情况，在袁家堡却是没有的。

这位夫人也是不凡，家中大小事务，都整理的头头是道，不愧是大户里调教出来的，自然为人处世都井井有条。自从娶了这位夫

人，袁天明才从袁家堡中一个普通族人，慢慢变成了继承人，又坐上了堡主的位置。

这天夜里，安顿完赵无忌，夫妻二人就进了屋子。袁夫人一边帮袁天明脱下衣服，一边笑道：“真是奇了，没想到无忌这孩子竟

然这么认人。”

袁天明却不见了好心情，他满是倦意的说道：“唉，妹妹这一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腥风血雨。怕是以后都不得安生了。”

袁夫人心下也知道，袁天明的妹妹、赵无忌的亲娘嫁给的又怎么是普通富户？赵无忌的亲生父亲，便是岭南的赵氏，江湖上人称

“岭南赵铁手”的便是。一双肉掌无人能敌，十分厉害。天鹰帮拿赵家开刀也就罢了，竟然灭了赵家满门，却是会惹起武林公愤

的事情，如此嚣张做法，只怕天鹰帮另有依靠，实在不好对付。

她心知肚明，嘴上仍安慰丈夫道：“天鹰帮作恶多端，在岭南一带无人不知……他们的好日子，迟早是要到头的。”

袁天明默默点头，袁夫人为他按摩，又道：“那个楚湘竹，真是通身的气派！我从前在娘家，也没有见过如此人物。”

袁天明已经闭上眼睛享受，听到这话又睁开眼睛道：“他可是姓楚，怕真是楚国旁裔……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留下他？”

袁夫人摇了摇头。

袁天明笑道：“我料定他背景不凡，又是无忌的恩人。留下他，不但袁家堡名声好听，更说不定能留下一个强援来。”

他细细解释道：“先不说他一个普通人——如何带着孩子从天鹰帮的围追堵截中逃脱出来……岭南距离江南此地何止千里？灭门

之事距离今日不过五天，我们都是从信鸽得知不久，他一个普通人，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就带着无忌来到这里？”

袁夫人一声惊呼。“这倒是……他是怎么来的？”

袁天明有些得意道：“你看他孤身一人，还带着一岁的奶娃娃。却气色不见紊乱，连衣服都未曾脏污。无忌更是脸色红润，被照

顾的极好……如果说他只是个普通人，我第一个不信！”

袁夫人点头，袁天明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个猜测，这个楚湘竹，有很大的可能，是我们未曾听闻过的，隐士高人的传人。

”

他轻叹一声。“大陆幅员辽阔，光是数得上的国家就有数十个之多，江湖更是无边无际，只在人心。也不知有多少奇人异事，我

们不曾得知……这个楚湘竹，不是个简单人物。”

袁夫人却皱眉道：“这么说……万一他是上门来寻事，或是天鹰帮奸细，却可怎么办？”

袁天明半响无言，方才说道：“宵小仇敌，防不胜防……你说的我也知道。我已经吩咐了下去，他不是要当教书先生么？无忌离

读书年纪还早得很……把他当贵宾养着就是了。堡中机密，一概不会接触到的。”

夫妻俩又商量几句，这才安睡。

被谈论的主角楚湘竹还不知道自己千算万算，还是露了破绽。毕竟是妖，习惯了妖的处事方式。缩地成寸的法术，在妖族看来再

寻常不过，对于人类就算天方夜谭了。

不过，就算知道露了破绽，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这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随意可毁，自然毫不在意。

一夜静坐，清早时分，暮烟就打了水来给楚湘竹清洗。他倒是学会了人类的洗脸，用温水湿面的感觉还算不错，因此他倒是很喜

欢。

暮烟今天又换了一身衣裙，粉色开襟，藕荷色内衬，显得脸色越发明媚动人。若是一般男人见了，一定转不开眼睛。只是遇上的

是楚湘竹，就好似跳舞给盲人看——完全白费功夫。

这才是第二天，暮烟只是略受打击，匆匆去了。

早上赵无忌又哭闹一番，因此清晨时候就急急忙忙搬到了楚湘竹院子另一间屋子里。早膳也是楚湘竹坐在赵无忌旁边用的，比起

吃饭时大口吞咽，米粒沾到脸颊上的赵无忌，楚湘竹只是随意用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他还记得李元的疑惑，因此略略装了个

样子。

楚湘竹这才发现，有了赵无忌，他的日子似乎不能像他如愿的那么平静了。

大概是昨天楚湘竹的不见给了赵无忌很大刺激，这一整天他都一直把着楚湘竹不放，他不知道该喊楚湘竹什么，听的丫鬟嬷嬷们

叫他楚先生，于是也跟着“心生……心生”口齿不清的唤。赵无忌相貌可爱，又因为灵气洗礼，脸色红润，如同画中童子一般，

惹得丫鬟嬷嬷们十分喜爱，总要逗弄他玩。赵无忌一刻也不离开楚湘竹，连带着丫鬟嬷嬷们都要跟着伺候。

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楚湘竹终于意识到，人类到底有多麻烦。

赵无忌还好说，他那赶路的一日都给赵无忌输送灵气，让他不哭不闹的昏睡。而这一次他不能在众多丫鬟嬷嬷面前让赵无忌一直

昏睡了——那只会让他们以为他在谋害人命。

真正麻烦的，是一群性别为女的人类。

赵无忌劫后还生，袁家堡对他十分重视。又因为他是堡主族长的外甥，给他的是族长嫡子的待遇，配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没日

没夜的守在身边。必须保证赵无忌每时每刻身边都有至少一个人伺候着。连带着，离不开的楚湘竹也被特殊照顾了。

他稳坐榻上闭目修炼，却止不住风中的传言。耳力好也变成了一种折磨。六个女人坐在一起谈论是非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不到这

天晚上，楚湘竹就知道堡主到底有几个小妾，每个姨太太都喜欢吃什么，分别几个孩子，姓甚名谁，少爷们房中有几个通房丫鬟

……更令人崩溃的，是有关他的传言。特别是身世篇，都能编上几部话本了。

楚湘竹有点哭笑不得，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了。

了解了想知道的消息之后，他就以喜欢清静为名，把女人们统统赶了出去。然后轻呼一口气，幸好袁天明给他的丫鬟暮烟，没那

么嘴碎。

不过，他犹疑的想着，难道是因为他只有一个丫鬟，还凑不齐人聊天的原因？

楚湘竹自此在袁家堡落下户来，他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屋子里榻上盘膝修行。偶尔翻看一两本书，或是抱抱赵无忌。可以说

的上是最为安分守己。

他原本就是竹妖，呆在一个地方守了一千年，人类的一辈子对他来说也不过只是生命的十分之一罢了，不可相提并论。因此，在

袁天明看来，楚湘竹的行为就坐实了他对他身份的猜测：贵族后裔或是山中隐士，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耐住寂寞的。要么是洗

尽铅华毫不留恋，要么是赤子之心无可沾染。

一晃眼就是三个月。李元仍然没有消息。袁家堡倒是加紧了守备。伺候赵无忌的两个嬷嬷有儿子在袁家堡外堡当差，也带来了不

少消息。

天鹰帮恶行累累，终于有人挑明了要反抗。联合了附近几个门派，到处游说盟友加大声势，要一举消灭天鹰帮。

袁天明作为苦主亲朋，自然义不容辞，最近忙忙碌碌，很少回袁家堡。

楚湘竹淡淡的把这些议论听进耳朵，却也并不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湖上逐渐起了风波。因为赵家一事，终于惊动了武林泰斗武当与禅宗。天鹰帮行事实在太过残暴，终于有消

息传来，说是要八月十五在武当山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如何讨伐天鹰帮。

楚湘竹十分感兴趣的听着，赵无忌的两个嬷嬷在廊下坐着议论着。姓李的嬷嬷忽然说道：“老姐妹，你说这武林大会，里面那位

楚先生……会不会去？”

张嬷嬷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李嬷嬷咬断手上的线，道：“少爷可离不开他，这真是奇了。我带过堡里的少爷小姐们好几个，就没见过无忌少爷这么腻着人的

。”

“说也是……唉，无忌少爷这么小就没了爹娘，怕是把楚先生当成爹爹了。”张嬷嬷整好手里做的针线活，望了望天。“天色也

不早了，该午饭咯。”

两个嬷嬷自去去午膳。楚湘竹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他没见过人类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赵无忌的行为已经有点反常。难道，是真的

把他当成爹爹了？

他是竹妖，竹子是用根来繁衍后代的。就算有了孩子，也该是小竹笋吧？

联想颇多的楚湘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往诡异的地方发散而去。门口忽然传来暮烟的脚步声，她轻轻敲门，听到楚湘竹淡

淡应了一声，才推门进来。

或许是前几天楚湘竹的冷淡让她回去又细思量了一把，又或者是得了谁的真传。今天暮烟的打扮十分素净，倒是看得楚湘竹多流

连了一眼。

竹本高洁，自然喜欢简朴又不失高雅的东西。

暮烟进来低眉顺目的说了，原来是堡主袁天明命她来请楚湘竹到前厅，商量关于八月十五大会之事。

第五章

听到两位嬷嬷的话时，楚湘竹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自己也在犹豫，到底去不去武当。他跟着暮烟走到前厅，看见大厅里已经到了

不少人，个个携刀带棒，一看就是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