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容恪

楚湘竹一到，袁天明介绍了，众人各自看他打量不停，都是江湖粗人，自然没见过如此人物。楚湘竹一律淡然以对。

袁天明坐于主位上，笑道：“今日有众位相助，真是袁某之幸！还请诸位让袁家堡一尽地主之谊，招待朋友们两日。后日我们一

同出发，前往武当！”

众人纷纷点头道谢，又来了不少丫鬟小厮带去安置。只剩下袁天明与楚湘竹。

袁天明面露无奈，拱手道：“八月十五，还请先生辛苦，走上一遭了。”

楚湘竹微微点头，袁天明又道：“只是无忌……”

这孩子可是你外甥，楚湘竹不负责任的想着。他也对赵无忌每天的把着不放感到无奈了。袁天明踌躇一会儿，便道：“此次大会

和无忌有关……这样吧，还请楚先生一路照顾无忌，可好？”

楚湘竹不过在袁家堡呆了极短时间，还未曾了解什么。他点头应了。一边想道，虽然杀生会结因果，对天劫也不好。但是如果赵

无忌太过麻烦，也就砍了便是。

楚湘竹没发现，他已经离草木化形妖怪们的善良很远很远……在千年蛇妖的狡诈教导之下，他有往蛇妖狐妖的天性发展的趋势了

。这也难怪，赵无忌与他毫无关系，若不是有心用到，怕是管也不会管的。他是妖，赵无忌是人。对妖来说，人不过是另一种弱

小的动物罢了。比如人类，难道会为一头用来吃的猪心疼？

楚湘竹与袁天明议定就回去了。两日过去，第三日出发，袁天明特意给楚湘竹与赵无忌两人单独一架马车，又叫暮烟跟着，赵无

忌的丫鬟也随了一个，又加上一个马车夫。光是这一行，就有五个人。

袁家堡的大队人马，这就出发了。

袁家堡地处江南，武当却是在江北，武林之人脚程快，也要走上十天左右。路途自是疲累。两个丫鬟都掩不住倦色。习惯了的马

车夫也每夜鼾声不断。

楚湘竹和赵无忌却是最轻松的两个人。赵无忌只管吃了喝，喝了睡，或是在楚湘竹怀里睁着眼睛滴溜溜观察着四周。楚湘竹只是

闭目眼神，暗自修炼。

第五天住在客栈之时，天鹰帮的杀手来了。

袁天明气得脸色发青，天鹰帮的数十人武功高强，不为特定杀人，只为骚扰，见人就杀，手段凶残。一行人虽然打退了他们，却

也损失不少。

“竟然如此嚣张！”袁天明一拍桌子，怒声喝道。

几个随行大侠都一脸怒色。袁家堡的幕僚吴南勇上得前来，抚须道：“天鹰帮此次……怕是破釜沉舟了。天鹰帮的帮主李天英为

人阴险，难道真有什么后招不成？”

袁天明静下来道：“天鹰帮不过百年帮派，竟有如此胆量与整个正道为敌？”

吴南勇皱眉。“堡主可曾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唉，我那外甥无忌，就是天鹰帮为赵家一件祖传之物才……”袁天明叹道：“据说这一年多来，天鹰帮行事尤为出格，四处劫

掠。”

吴南勇踏前一步。“堡主难道不曾抓了活口审问？”

袁天明闻言更是苦笑。“吴先生有所不知。如今天鹰帮急速壮大，但要求更为严格。岭南更是被他们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

“凡是外派出来的杀手，均在口中藏有毒药，一旦被抓，立刻自杀。”

房间内人都是冷吸一口气。半响无言。

想不到人类对待自己同类都是如此残忍。楚湘竹也默然无语。妖族们虽然天生天养，大部分无亲无母，但是遇到同类，只要不是

生性嗜杀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多还是可以沟通的。

比如他与蛇妖之间的交易，当时他不过是个未化形又动弹不得的小妖，蛇妖没有杀竹取叶，而是与他交易，采用了更为双赢的办

法。

而且妖族大多思维简单，比不上人类多谋，又喜独居。又哪里会有这种武林阴谋的发生？

袁天明身为堡主，想的更为长远。天鹰帮的杀手数量众多，均藏有毒药。这说明天鹰帮一定有什么办法快速制造出死士来。而那

些杀手身手灵活，神志清晰，又不像被人操控。如果天鹰帮就此发展下去，对于整个武林，都是一场偌大的浩劫。

他这边愁眉不展，吴南勇踱步走来走去，又问道：“赵家的祖传之物……可有什么线索？”

袁天明无奈道：“既是祖传之物，哪有随意让人知道的道理？我妹妹嫁过去不过三年，自然一无所知。我与家妹不过偶尔通信，

她又怎会将夫家隐秘之事告知？”

经过此事，袁家堡这一队士气大降。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武当山。

竟是个风景绝伦秀美的地方，灵气充裕。楚湘竹不由得见猎心喜，若是在这里修炼，怕是渡过天劫都会有把握些。

这里地下一定有巨大的灵脉，只是，楚湘竹隐约感受到这里的灵气走动不太对劲，虽然灵动，却是似乎被人为的禁锢住了，强制

性的在地域内流动。

若是阵法，那么就太过天成了些。若是自然，又太过刻意了些。

难道是人类修士？他心中一动，更加隐匿起自己一身灵力。

好在他的灵力本就接近于天生灵气，当初化形时就因此推迟了足足几百年。也是妖族的异数，他身上妖气极淡，若是隐藏，怕是

人族修士都认不出他是妖来。

武当山是道家门派，山上山下大小道士早准备好了迎接众人。袁天明与吴南勇前去见武当掌门。楚湘竹把睡过去的赵无忌交给暮

烟，一个人说是要去欣赏一下武当风景。

实际上，他自然是去查探武当灵脉。

武当山占地极广，又有七十二峰，高险幽深，飞云荡雾。就算无灵脉，也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楚湘竹走走停停，漫步于殿堂

之间。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走着走着，不禁深入后山，又随路而上，登上了主峰最高的地方天柱台。

站在天柱台上，果真是一览众山小，他心中愉悦，直接盘腿坐在凸出的平台之上，打坐起来。

微风吹拂，山林俊秀。惬意无比。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匆匆赶来。楚湘竹睁开眼睛，见得一个少年狼狈不堪的从树丛中钻了出来，他身上穿了一件半

新不旧的淡黄道袍，满身树叶泥土，脸上也是污泞一片，后背背着一把木剑，手里还抓着一条鸡腿，一钻出来看见楚湘竹就是一

愣，然后笑嘻嘻的抬起油腻腻的另一只手，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又有几个忙乱的脚步声传来，楚湘竹坐的高已经看到，小路上又跑来两个小道士，显然是追着这个少年而来的。

这少年似乎也明白，做完手势，匆匆又是一钻，进了树丛。

两个小道士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看见楚湘竹也是一愣，一个跑的脸红耳热，急忙作揖道：“这位施主，可曾见了一个小道士经过

？”

楚湘竹神识看得清楚，躲闪不及的少年此时躲在树丛里，脸上仍是笑嘻嘻的，眼中却有一丝狡黠。

他淡淡点头。

小道士喜道：“那个贼偷！把厨房今日的饭食全糟蹋了！还请施主告诉我们，他去了何处？”

楚湘竹举起右手来，往少年藏身的树丛轻轻一指，又移开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小道士不疑有他，留下一句道谢就跑了。

少年道士这才钻出来，撇嘴道：“你这个人，耍弄我好玩么！”

楚湘竹不语，少年道士见没了状况，一下子跳上石台，上下打量起楚湘竹来。

“你可真好看。”他赞道。“我见过的妖怪，都没你好看。”

楚湘竹心中一动。“你见过妖怪？”

少年笑嘻嘻道：“我可是抓妖的道士！当然见过妖怪啦。”

他暗自用神识一扫，发现这少年身上有几分灵力，确实与那些练习武功的普通道士不同。光是身后背着的那把木剑，原来是桃木

的，并且至少百年以上了。对付一些百年小妖，却也不在话下。

他暗自思量，嘴上却问道：“你是抓妖的道士？”

少年狠狠啃了一口鸡腿，嘴角流油。“唔……是啊，偷偷告诉你啊，我师父可是练气士！”

他得意洋洋道：“听过修真界么？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我的师父啊，就是修真界第一大派灵宝观的……外门弟子啦。”

他脸上一片得瑟，只是举着鸡腿狂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法信服。楚湘竹有些好笑，又问道：“那你呢？”

“唔……我？”他三两下啃光鸡腿，又拿袖子满不在乎的大力抹了抹嘴巴，这才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少年面容。“虽然我才拜师

三年，还不算灵宝观弟子……不过你可别小看我啊，去年山下狐妖作祟，可是小爷张灵泉我搞定的！”

他有心探听，于是微微笑道：“原来是捉妖的张天师，真是久仰。”

张灵泉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哈哈，不过你可真好看，去年那个狐妖……都没你好看。”

张灵泉睁着眼睛巴望的望他。“你肯定没见过妖怪吧？要不我给你讲讲？”

楚湘竹哭笑不得，张灵泉的师父若是知道自己收了这么个爱炫耀又大嘴巴还到处偷吃的徒弟，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他想知道修真界的消息，这也算赶巧了。于是点了点头。

张灵泉立刻吹嘘起来，说得天花乱坠。

“你可不知道！也没见过！那只狐妖……好家伙！原型那么大个！顶的上一头牛！牛那么大的狐狸！”

“说时迟那时快！小爷我猛地想起了杀妖的大咒法！一个挺身跳起……冲着那狐妖就是一剑——哎呀呀呀呀呀！”

楚湘竹：“……”

张灵泉不仅说的上瘾，还手舞足蹈跳起，更是把后背的桃木剑抽出来，兴致勃勃的直接比划起来。

楚湘竹暗自怀疑，修真界他当然知道，这个蛇妖是重点教导的。灵宝观他也知道，的确是个大派，不过算不上第一。只是……一

个灵宝观的外门弟子，怎么会瞒着师门上下，在俗世收一个这样的弟子？

他揣测的目光看向张灵泉，后者嘴里还“哼哼哈兮”叫个不停。感觉到楚湘竹的目光，他停下来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绝对的傻笑

。

“嘿嘿……”

楚湘竹无语，第一次怀疑起蛇妖说的话有多少水分。

张灵泉说书似的描述总算讲完了。他一脸痴迷的跑回台子上，盯着楚湘竹看。

“你真好看！”

楚湘竹无奈，试探着问道：“我听说练气士都是要闭关修行的，你的师父怎么没有带你回去呢？”

张灵泉顿时萎顿，耳朵都耷拉下来，无精打采道：“唉，我师父说，他的辈分不够，不能收徒，叫我在这边等上两年，自己修行

。”

原来如此。他又问道：“练气士都很神秘……你把这些告诉我，不会有什么事吧？”

张灵泉嘿嘿笑道：“没关系……这也不算什么事。”

“而且，你长得好看。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

第六章

楚湘竹不由得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面皮，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草木化形也颇有些好处了。

妖族一旦化形后容貌就固定下来不可更改，但是有变幻之术可以使用，用来迷惑人类。妖族的化形是有迹可循的。虎豹狼之类的

妖多凶厉，山石土沙生出的妖多粗蛮，只有草木之类的化形之后，才会显得清俊些。

比如那些花妖们，多是雌性，又是美丽女子。常常居住在古老庭院中，偶尔现身出来，与书生公子们结识，留下一段艳遇佳话。

楚湘竹摩挲着下巴暗想，这个小道士张灵泉，该不会是和那些书生们一样榆木脑袋，读圣贤书读傻了吧？

他又打量张灵泉一遍，联想到他刚才的表现，终于断定，这种家伙要是能安安稳稳的读书才是怪事，原来大概也就是个市井混混

，羡慕说书的唾沫横飞。

其实这怪不得张灵泉少年心性，他一身灵力收敛，又毫无妖气迹象。相貌清隽气质淡然，让人一看就心生仰慕，又怎么会认为是

妖？

小道士张灵泉不足为虑，而他身后的灵宝观外门弟子就值得注意下了。

他一面与张灵泉随口聊天，一面不动声色的探听消息。思及自己下山的另一个目的，问道：“我曾游历各地，听说过一位修真名

士……”

张灵泉立刻支起耳朵来。他继续说道：“这位名士最喜降妖除魔，只要听说哪里有妖魔作祟，就一定会亲自前往，救助百姓……

我还听说，他最擅长用符箓，又有一把红色的飞剑对敌，十分厉害。”

张灵泉想了一想。“要说符箓，那定是灵宝观的了……这飞剑，范围可就广了。上清观等都有用飞剑的。就是我们灵宝观内，也

偶尔有以此作为法宝的。光是这些，我可不知道是谁。”

他如此一说，楚湘竹只得放下心思，又闲聊几句，才发现张灵泉入门三年，连基础功法都没有习的完全，道行更是只有最初级的

引气入体第三层。

加上百年桃木剑和一身零碎道符，勉强对付个百年妖怪。至于他说过的什么牛犊大小的狐狸，楚湘竹只是听过就罢了。若真是那

么大的狐狸，至少也有上五百年的道行了，那都可幻化成人形吸人精血了。哪里是张灵泉这个蹩脚道士能对付得了的？

张灵泉满口胡言乱语，十句里找不到一句有用的。对灵宝观更是所知甚少。他的便宜师父也是给了他修炼方法就不知去向了。

楚湘竹这才放下心思。暗道可惜。

实际上，他初出茅庐，虽然听过蛇妖描述人族修道者的厉害，却是自己没有亲身验证过的，他如今也算的上妖族的中等水平，正

是想拿几个人族修真练练手，看看究竟是妖族厉害，还是人族厉害。

妖，承天地之恩，得造化之奇，几乎每一个都有着让人类羡慕不已的天赋，不需要传承与苦修，他们的传承印在识海里，苦修亦

是与生俱来的行为。他们吸纳天地灵气，打熬自己的身体，乃至能够数倍数十倍的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但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妖就是孤独的，身遭所有形似的同类，在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蠢笨呆痴，所以妖又是骄傲的。因孤

独而骄傲，又因骄傲而更加的孤独。

所以，楚湘竹刚开始听到蛇妖忌惮人族修道士的话语时，是不屑一顾的。

他活了一千年，又岂看得上那些不过百年寿命的区区人族？

而今有一个能够接触到人族修道士的机会，他自然跃跃欲试，想要手底下见真章，看看自己究竟实力如何。又因为暗藏的目的，

因此急于试探修真界消息。

楚湘竹这边转着念头，与小道士张灵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一贯冷淡，偶尔出声询问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也亏得张灵泉糊

糊涂涂，没甚心机，这才没有犹疑这人为何这么关注修真界的事情。

一聊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了起来，料想着赵无忌大概到了时间醒过来，看不见他又要哭起来。张灵泉得知他是前来参加武当大会的

，又商定好晚上再去找他，这才走下山顶。

回到下榻的院落，赵无忌果然醒来了过来，正在闹腾着到处找楚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