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是吧?”少年圆圆的眼里闪着光,怯怯笑着,说:“魏大夫送给我一块乌金木,说是避邪护身的。我留着用不着,就
让他照着镯子上的花纹帮我做成了发簪。我……我不知道你……恩……会不会喜欢。”
我笑笑,将发簪顺着束发的发带插进去。
少年偏着头看了看我的脑后,自己带上了木镯子,羞涩又带点小得意地笑。
我低头吻吻他的唇,抱他坐腿上半躺着,一手搂他的腰一手拿起书,淡淡说:“陪我看看书。”
少年脸色更红,恩了声,又说:“这样不热吗?我……我还是坐一旁去吧?”
“无妨。”我说,继续看手里书。少年于是乖巧地应了,不再说话。开始时还僵着身子,不一时便软了下来,靠在我身上睡了过
去。
依旧是之前定下的婚期,裴府里一片火红,忙得热火朝天。梁煜和魏兴一早就将少年拧到我的卧房来,说是今天人多,得将小兔
子藏好了别出什么差池。
不到两个时辰,宴请的宾客陆陆续续来了,加上一些没有请的但是自己来的,挤得偌大的裴府主院连走动都难。我虽是懒得理这
种事,但怎么说也是梁煜的大婚,我这个做主子的不能甩手不管,还是出去接见一下。
这么想着,梁煜急匆匆跑来,压低声音说:“原衣没回来,但是……六爷来了。没有带随从,只说是代原衣前来贺喜。我已经请
到书房去了。”
我心里一声叹,说:“我这就去。”
梁煜担忧地看看我,叮嘱少年不要乱跑,随我出了卧房。
书房是在主院后面的竹林旁,安静不少。
我行了礼,说:“草民裴远,见过皇上。”
靠窗坐着的青年穿一袭蓝衣,称得俊朗的眉目间少了些戾气。他笑着起身,走近了上上下下打量我,啧一声,道:“你穿红色的
衣服,很诱人。”说着,凑到我耳边轻声开口:“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贺喜才来的吧?”
我无声笑笑,看着他不语。
青年也笑了,抬手抚上我的后颈,偏着头逼近我的脸。
一公分的距离,气息缠绕,我勾起唇角,说:“你吻不下去。”
青年动作一滞,缓缓抬起眼眸,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低语:“这不是就要吻上了么?”
他的眸子里印着我似笑非笑的脸,我说:“我不是原衣。”
青年的脸色一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我说过了,我喜欢的人我会紧紧抓在手里,但他总是把裴远
裴远挂在嘴边一刻不停。我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也不想他依赖你紧张你黏着你亲近你,所以裴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
么解决呢?”
我推开他到桌边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喝起来,淡淡说:“皇上怎么想,那就怎么做。”
“我?”青年冷冷一笑,说:“我想你消失!”
我低声笑起来,晃动手里的茶杯:“皇上想的,其实是让我活着,不然原衣那里,会怎么样呢?”
“哦?”青年眯着眼看我半响,皮笑肉不笑说:“所以呢?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饮茶。
“裴远。”青年走来拿过了我手里的茶水一口饮下,将被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我讨厌聪明的人!”
我看他一眼,笑着不语。
接近晌午的时候,我回了主院,梁煜在人群中挤过来,用极轻的声音问:“怎么这么久?六爷呢?”
“从旁门离开了。”
“他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说:“求亲。”
“啊!?”梁煜傻眼:“他要娶谁?”
我摇头,轻声笑了起来。
“不是娶,是嫁。”
第九章:大暑——立秋
皇室中人委身下嫁裴府,谁嫁来?是谁娶?婚期几时?这是近日里在青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少年趴在窗沿上,半闭着眼像是快了睡着。
我轻敲一下窗棂,少年一惊,立马睁开眼坐起来,看到是我,欢喜地笑了。
我笑一笑,伸出手去。少年乖乖的伸手来搂住我的脖子,我搂住了他稍稍用力,将他抱出窗子,到树下阴凉处坐下来。
少年靠着我坐着,不吭声,时不时用眼角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侧了头看他,问:“有话要说?”
少年慌忙摇摇头,顿一下,又小心地点点头,手指将衣角绞成了一团,半响,用极轻的声音问:“我听魏大夫说……说府里……
府里要迎娶皇室中人?”
我淡淡嗯一声,说:“是。”
少年微抬了头来怔怔看我,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说:“可是……可是主子要成亲?”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想一想,说:“不会不要你。”
少年眼眶一红,眼里水光立现,忙咬了下唇忍住了。
我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大暑时节,暑气越来越重,天气也更炎热。少年每日里呆在旁院不出门,看上去总是没什么精神。我看一眼他桌上几乎未被动过
的饭菜,回头对梁煜说:“过两日,安排好事物了,往水居去吧。”
梁煜还没开口,一旁的魏兴手舞足蹈地蹦跳起来:“好啊好啊!!!再热下去我就要归西了。”被梁煜皱了眉狠狠一瞪,又吐吐
舌头,改口说:“小兔子身子太虚了,受不得热,去水居避避暑,也好调养调养。”
少年微微一愣,问:“水居……是哪里?”
梁煜笑说:“是裴府在墨川北区的避暑山庄,建在两山之间,四面都是树木,前面是条河流,因为吹的风都是水上的凉风,所以
叫水居。住在里面,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很舒服的。每年盛夏,府里和医馆都会关门,搬去水居避暑,这是裴府的习惯,只
不过今年提早了些而已。”
魏兴捏捏少年的脸,笑嘻嘻:“主要是某人担心你被热坏了呗。”
少年不好意思地看我,轻声说:“我没事的,不用……不用特意如此。”
我笑着抚抚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出行的时间定在第三日。一早被梁煜叫起来,天还是蒙蒙亮,说要趁着太阳没出来赶快上路。府里的下人已经在梁煜的安排下出
发了,他撞撞我,说:“小兔子应该还在睡觉吧,睡觉的时候很容易露胳膊露腿的,我们外人看到了不太好,还是你去呗。”
我瞥去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挪开几步远,冲着我干笑。
旁院很安静,少年蜷缩着睡在床上,脸色红通通的。我小心地抱他坐我腿上,摸摸他的颈项,又解开了衣襟摸摸后背,触手全是
汗。少年不安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我。
我低声说:“我们去水居。”
少年含糊地嗯一声,搂住了我将头搁在我肩上,轻浅地吁一口气,又睡了。
天色尚早,吹过的风透了些凉气,少年睡在我旁边,似乎很安稳的样子。我让亲自上阵驾车的梁煜将车驾稳一些,便上路了。
墨川与青城相邻,虽说是挨着,过去还得花点时间。我们到达水居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少年在进墨川的时候被路上喧嚣的声音吵醒,像是清醒了些,看到单衣上散开的衣襟,一下子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
我下了马车,回身抱他下来,说:“见你睡的热,就给你解了。”
少年红着脸恩了声,揪着衣襟恨不得将头垂到地上去。
我扬起嘴角无声地笑,,凑到他耳边说:“我没对你做什么。”
少年一下跳起来躲到梁煜身后去,任凭梁煜怎么拖拉都不肯出来。
我轻笑出声,转身进了水居。
在水居住下,大伙儿都很放松,在这两山间的幽静之地里像是放了散鸭子,做完了自己的事物便可随意玩去。晚间的时候在山庄
前摆上多张大饭桌一起吃饭,也不分什么上下,倒也热闹轻松。
少年自进了水居后也精神不少,偶尔的时候会跟着大家到山上去找找野菜或是捉捉兔子麻雀,也去河边踩踩水捉捉鱼,回来后跑
来跟我讲,很欢喜的模样。我微笑着听,拿了帕子给他擦汗,说:“开心就好。”
少年看我许久,脸上绽出一抹大大的笑意,声音却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我所有的幸福,都是你给的。”
我淡淡一笑,饮了口酒,随手推过去,说:“不烈,要尝吗?”
少年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看酒杯,又小心地拿起来闻了闻,为难地说:“我……不会喝酒。”
我笑,将少年拉进怀里锁住,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低头,覆上他的唇。
清香的淡酒慢慢渡到少年嘴里,晕染出一股奇特的甜香味,我探出舌尖拭过少年的唇瓣,轻轻吮一下,放开。
少年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唇瓣略有些红肿,有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到白皙的颈项,带起一路诱人的水泽。
我抬手拨拨他耳畔的发丝,低声笑:“这酒,好喝吗?”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看看我,又摸摸自己的唇,最后往我怀里钻了钻,不动了。
我失笑,拥了他坐下。少年在我怀里静了静,抬起头来看我,突然一张嘴,咬在我的脖子上。咬了又马上松开,跑到门边看着我
眉眼弯弯地笑。
抬手摸摸颈项,不重,浅浅的一圈牙印。我一笑,倒了酒慢慢饮着,说:“过来。”
少年摇摇头,咯咯笑着跑了,不一时又跑了回来,从门后探出了身子,小声问:“刚刚……咬……咬疼你了吗?”
我微微一笑,屈指在酒杯上弹出一声清脆的响,说:“还喝吗?”
少年脸一红,又跑了。
在水居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多月,虽已到了立秋的节气,白日里的暑气却丝毫没降。只到了晚间太阳下山后,才有了些微的秋凉
。
这一日下午,用过了晚饭后少年被医馆的几名大夫拉走了,说是去爬爬山。这一去,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回,梁煜不放心,才要着
人去找,有下人白着脸跌跌撞撞跑来,还未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说:“禀报主……主子,在……后山的小道上……
发……发现了……几具没有头颅的……男尸,看衣角上绣的裴字……是……是我们的人没错。”
我眼眸一挑,冷冷抬起头来。
第十章:处暑
摆在后院的3具尸体,盖着白布,血迹斑斑。
魏兴铁青着脸逐个翻看尸体,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医馆的人。”
梁煜眉头皱得死紧,半响,说:“一同出去的有五人,四名医馆的大夫,还有……小兔子。四名大夫略懂武,发现尸身的地方是
山的另一面,但是没有发现小兔子和小林大夫。”
魏兴几乎是咆哮着吼:“那就快去找啊!!!”
“魏兴!”梁煜低声一喝,又重重叹了口气,将强忍哭意的人搂进怀里,柔声说:“你当我不想快点找回他们么?现在山上不安
全,不能让下人们再上山去找了。你冷静一点,这事,主子自有他的考量。”
我看一眼外面的夜色,起身,淡淡说:“我上山去走走。”
晚间的山林里安静非常,月光穿过了浓密的树林晕出影影绰绰的画像,给人一种不是真实世界的感觉。我拿了灯笼慢慢的走,到
了发现尸身的地方,蹲下身看了看,血迹,凌乱的脚步,散落的发丝,以及明显是被利刃削落的树木。拈拈指头上的泥土,我起
身,四处看了看,继续往上走。
到了山的顶点向下看,山下的水居处在河的上游,在月光下只有个模糊的轮廓,而屋前的河流,莹莹的像一条银色的绸带。
我眯了眯眼,脚尖一点,向山下飞速掠去。
下了山便是水居,我吹一声利哨,沿着下游而去。不一时,有人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低声说:“暗卫使琉京,见过主子。
”
我嗯一声,脚步不停。
“刚刚有名乞儿送来一个木箱,说是托人捎来,里面是四枚头颅。护院使已经戒守起来,我等分为两批,留守府邸的已经开始调
查此事,其他人随我来了水居。”
我点点头,身子一顿,停在了河边。
这里是下游的一处分流口,因为河中有处拢起的土坡,以至于水流行至这里形成了一个三叉口分流而下,水流也就稍缓了些。
那土坡上长着几株不算高大的树木,有人湿淋淋地躺在树下的阴影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我心口一松,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小心地抱起少年,解开已成破布的衣裳看看,瘦弱的身上满是划伤和摔伤的痕迹,有的伤口黏上了泥土和血,狼狈一片。
我抬眸,森冷说:“明日,回青城。”
“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似乎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受了点寒气。无妨,调理些时日就是了。”魏兴从卧房里间出来,说到这停了
一下,垂下眼说:“在河下游靠山的地方……找到小林的尸身了。”
我无声一叹,说:“择地厚葬了。”
魏兴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下游的地方?”
我静了静,淡淡说:“裴家人的习惯,凡是出了事,宁愿自己死,也绝不牵连到其他人。”
梁煜嗯一声,说:“当时那种情况,回来求救是来不及的,想必是小林带着小兔子往与水居反方向的下游逃去了,将小兔子藏在
那后自己去引开对方。”这么说着,皱着眉敲敲桌子:“这事,明显就是冲着裴府来的,那人应该盯了我们很久了,很清楚护院
史不在水居所以动了手,而且武功不差。但是,敢这样和裴府做对的人,我想不出能有谁。”
我问:“暗卫使调查得怎么样了?”
眼前黑影一晃,有人出现在房间,说:“所有与裴府有关联的全都查了一遍,没有问题。送头颅来的乞儿是有人在背后掐住了他
让他将东西送来裴府,不然就取他性命,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单膝跪下:“未能查清事情,属下无能。”
我摆摆手,那人身形一晃,不见了。
梁煜苦恼地啧了声:“竟然连暗卫使都查不出来,什么人这么厉害?!”
我淡淡一笑,抿了口茶。
魏兴拧着眉瞪我:“最讨厌你这副什么事都了然于心的样子!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会要了你的命……”
“别吵。”梁煜捂住了他的嘴,问我:“这事,主子准备怎么办?”
我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笑一笑,说:“既是针对裴府而来,那就好好招待着吧。”
魏兴说:“眼下我们回了裴府,护院使和暗卫使都在,加上我们现在正在查这件事,那人自是不会轻举妄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