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楚清明

在讨论的过程中，两人不常眼神交汇，显得默契十足。直到天际已经褪去最浓重的颜色，他们才从办公桌和如山的资料中直起身体。

“普天的情况，比我了解得还要好很多，”章渊揉着鼻梁，语气略有些疲惫：“但还不足以支持我们正面出击。”

“胜泽的项目之后，就不一定了。”郑辛道。

“说的好。”听了他的话，章渊哈哈一笑，起身拉住郑辛的胳膊：“我们先不说这些事了，走。”

“去哪儿？”

“去停车场。”章渊道。

郑辛对他的故作神秘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有再说什么，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凌晨，除了他们，普天大厦内再无他人。郑辛与章渊并排走着，脚步声啪嗒啪嗒，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

楼内各处的灯都熄灭了，走廊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看不清尽头，却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这情形能永远继续下去一样。

但终归有尽头。

章渊伸手按了电梯，轿厢门打开，眼前瞬间就明亮了：“跟我来。”

第16章：缱绻

在夜色中，车子驶离市区，渐渐拐向郊外。清晨的薄雾笼罩着两旁的田地和绿树，像隔着一层薄纱，愈发朦朦胧胧的。

道路有些崎岖，郑辛随着车身摇晃着，眼睛看向车窗外隐约的景色，一夜奋战的倦意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睡吧，到了我叫你。后座有毯子，盖上吧，当心着凉。”章渊说。

对他还能如此精神奕奕，郑辛默然，只说：“算了，麻烦，就眯一会儿。”这句话的尾音渐渐低下去，他合上眼睛，靠在章渊肩头，竟然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郑辛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驾驶席空无一人，而自己身上盖着薄毯。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发现身处一处小山的山顶。天还没有亮，只在东方泛出一抹隐隐的、蒙蒙的灰白。

章渊就靠在车前，脸上表情十分平静，手中夹了一支烟，一亮一亮的，如同星辰一般。

“这是哪里？”他、郑辛推开车门也走出去。山中的夜晚颇有凉意，他顺手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章渊听见他的声音，掐灭了烟，回头笑道：“怎么样？我的秘密基地。”

郑辛无语望天，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说得出口这种话。果然身为社会精英的章总，内心世界丰富多彩得叫人意外。

知道他正在心中腹诽的章渊哈哈一笑，伸手扯过郑辛，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手臂顺势环住他肩膀。

这忽然的亲密动作让后者有些不自在，但此处本就人迹罕至，此刻又是凌晨，过了一会儿，他也就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靠在一起，聆听着山间树丛被风吹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觉得内心深处静谧而安宁。

可能是临近黎明，寒意愈盛，郑辛将毯子递一半过去，章渊便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模样。

“太阳快出来了。”章渊忽然目视前方说。

郑辛顺着看过去，只见刚才还一片混沌的天际，已然变得清碧如海，其上浮云隐隐可见。一丝泛着橙色的微光从云的缝隙中溢出，渐渐变得浓烈。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度过黎明，只不过是在一座无甚特别的小山上看到的日出，此刻竟也觉得如此动人心魄。

而章渊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今天是我生日。”

章渊神情安然，语气如此柔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像在说最甜蜜的情话。

“啊……”郑辛轻呼，有些难堪地开口：“抱歉，我……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怎么会，”章渊笑着，抵住他的额头，“你在这里就很好了。”说完，停顿了一下，他又感慨着：“所有期待的事都发生了，我会怀疑命运是不是对我太好。”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郑辛凝视着章渊的双眼，过了片刻，像是承受不住里面所承载的东西，微微偏开目光问：“从前的这一天，你都怎么过？”

章渊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故意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现在想想，我一直希望这天能感受一下万事如意的滋味。”

郑辛脸上有些发窘，但还是说：“好吧，谁让我没有准备礼物呢。”

“那好，你先闭上眼睛。”章渊的声音中包含着笑意。

郑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依言闭上双眼，可惜耳廓悄悄泛了红。幸好朝阳的颜色为了做了遮掩，不至于太过明显。

下一刻，如他所料，后脑被扣住，耳垂处传来轻柔的、温热的感觉。

郑辛知道那是什么，耳廓不可抑制地更加红了，惹来一阵轻笑。

他们虽然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却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这样充满着刻意的情-色意味的事，郑辛感到有些窘，不由自主想要退缩。

但章渊岂能允许，手上用了力，然后封住他要吐出拒绝之语的嘴唇。

这个吻，由浅入深，绵长深情，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郑辛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随之沸腾了，手脚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不得不半靠在罪魁祸首的身上，显出别一番顺从而期待的姿态。

章渊松开他的时候，郑辛几乎有点不知今夕何夕，脸上更是红得几欲滴血，眼神迷离，泛着水汽。

一抹银亮从他眼前闪过，郑辛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视线聚焦在上面，看到一个造型简单的指环，穿在一条链子上，挑在章渊手中，来回晃着。

“这是？”他看向章渊。

后者一边动手将链子往他脖子上挂，一边说：“没什么别的意思，看着好看罢了……别动，你答应过今天都听我的，别反悔啊，郑总。”

郑辛有些后悔自己作茧自缚了。

指环贴着心口，冰凉地触感让郑辛忍不住僵硬了一下，然后感觉那金属的小圈慢慢被自己的体温暖热。

“这种东西……”他想说什么，对上章渊奇异的平静目光，话出口变成：“戴着就戴着吧。”

此刻，初生的红日已经完全离开地平线，轻舒漫卷的浮云被霞光尽染。郑辛这才看清楚，原来章渊带他来的地方，是A是郊外的一座小山。他们停在山顶一处较为平坦的高地，面前的山崖下方，就是平素游人所至之处。

也不知道章渊是怎么找这样的地方，倒是别有洞天的好去处。

大概是位于阳面的缘故，山花开得早，一大丛一大丛红黄白蓝，在朝阳的光芒下，显得浓艳逼人，就连两人身上，也被镀上一层金红的光。

寒气已被日光驱散，山间微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气氛正好。

章渊松开他们身上的薄毯，再次将郑辛揽在怀中，低头轻吻他的眉梢和唇角。这一次和刚才不同，带了明显的情-欲味道。

“喜欢吗？”他在郑辛耳边轻声问，也不知道说的是指环，还是此处风景，抑或是他不安分的手掌。

郑辛被逼的说不出话，脸颊染上了薄薄的红，额头更是渗出细细的汗水，反射着日光，晶莹剔透。

章渊凝视着他的神情，手上渐渐加重了力气，怀中的身躯，也无意识地开始摆动，显然已是情-动。

于是他一只手揽着郑辛，一只手轻巧的解开后者的腰带，滑进衣底。这只手带着春日清晨的凉气，激得郑辛忍不住颤抖一下，然后明显起了反应。

就在此时，从下面隐约传来人声，大概是来观赏日出的游人，在太阳完全跃出之后激动地欢呼。

这声音让郑辛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然后就挣扎着要坐起身。

“没事……他们不会发现的……”章渊轻声安慰他。

郑辛还是僵硬着，毕竟知道有人在附近，即使对方看不见自己，这种刺激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别在这里。”他艰难地说。

“没人会来的，不用担心……”章渊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放松……”

身体深处的欲望被撩拨着，越发汹涌；也许是害怕被人发现的羞耻感让神经变得加倍敏感，欢愉反而比平日更强烈。

很快郑辛就放弃抵抗，让自己顺从本能的呼唤，只紧紧咬住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见状章渊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紧接着郑辛就战栗着攀上高峰。

在清凉的山风中，后者闭着眼睛，仿佛还未从余韵中回过神，整个人透着一种懒洋洋的、分外诱-人的气息。

章渊不停地亲吻他，动作时轻时重，在这样的抚慰中，郑辛渐渐展开了自己。然后他觉得浑身一轻，原来是章渊将他打横抱起，返回了车中。

郑辛被平放在座位上，章渊坚定地退下他的长裤，然后覆了上去。

车子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充满难以言喻的热烈，郑辛脑袋偏向一侧，柔软的黑色发丝散落在座椅上，来来回回起伏着。

“可以了吗？”章渊忽然停下动作，哑着嗓子低声说。

郑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少……废话！”

可惜因为气息不稳的缘故，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章渊低笑一声，扶着他的腰挺身而入，于是所有的话都被淹没在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中了。

＊＊＊＊＊＊

两个星期后，章渊带着草拟的方案，与师定远进行第二次会面。

胜泽打算从传统的平面媒体与新兴的网络媒体两个方面同时切入，前者即昨日已经开始发行的《XX时报》，后者是《XX时报》的网络版，上线在即。

两方就合作可能产生的各种问题进行了充分的探讨和细化，下午便进入合同初期谈判阶段，涉及某些具体事项，比如营销方式、项目期限、违约责任等。

一整天的会议下来，合同已经初具轮廓，只需要再确认一下细节即可。

不过师定远与章渊都是谨慎的人，这整个过程依然在保密阶段，只有核心管理层知晓胜泽与普天合作的事。

想来等合同签订，对外宣布，又将引起一番风波。

“章总有办法向董事会解释吗？”会议结束时，师定远忽然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章渊说，似乎他已经对后者向董事会隐瞒的事了如指掌。

章渊不动声色：“这是普天内部的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那就好。”师定远不在意地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17章：意外的晚餐

虽说各怀心思，但在合同签订之前，对相关事宜保密的事，章渊与师定远倒称得上心有灵犀。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续他们不厌其烦地通过电话或者会面，商定各部分细节，最终将合同敲定。

终于到了双方签约的日子。

师定远在胜泽总部安排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章渊只带着郑辛、助理以及公司代理律师等人出席。

按照对方的要求，这项目将由章渊与郑辛亲自负责。而与此相对，胜泽在资金支持上相当大方。

在合同上签字盖章之后，师定远的秘书开了几瓶香槟，众人举杯以示庆祝，一件涉及资金数千万的单子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定了下来。

从胜泽出来，章渊与郑辛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已经再无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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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打响引人注目的第一枪，胜泽自然不会放过与普天合作这个绝佳话题。

签完合同第二日，相关媒体便开始大肆报道，《XX时报》的字样更是频繁出现，相关产业自然震动不已，一时成为热议的话题。

而如何将这份热度保持下去，带动《XX时报》的影响力，使之真正成为一线平面媒体，那就是普天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在此之前，章渊必须先面对环宇董事会的震怒。

与家族企业的胜泽不同，环宇的董事构成十分复杂，平日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支持，整个公司还是十分和平稳健的。

但与胜泽的合作的事一经曝光，环宇董事会内部却激起惊涛骇浪。震惊有之，议论有之，不安有之，连业绩狂涨的喜悦都被冲淡到几乎无迹可寻。

按说此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难得的机会，但章渊如此行事，实在是犯了大忌。

一般来说，作为环宇旗下的分公司，面对涉及如此大金额的生意，特别是与胜泽这样的公司合作，都要经过董事会商议作出决定。

可章渊自作主张就将合同签了，董事会众成员难免有被架空的感觉。更进一步，甚至会想，章渊这么干，怀的什么心思？

于是总部一个电话，章渊便不得不亲自前往S市述职。

详细情形郑辛不得而知，但大概猜得到章渊会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不安的董事们——想同胜泽合作的公司数不胜数，这样好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若等董事会商议完毕，黄花菜都凉了。

所谓战机不可延误。

这项合作的利益实在诱人，加上合同已经签订，谁也舍不得反悔。而临阵换掉章渊，显然也不可能，一来一时没有人能接手，二来，合同中也对负责人做了明确规定。

所以章渊的述职，必然有惊无险。

至于这件事可能来带怎样深远的影响，董事们会不会像他们表现出的那样不存芥蒂，那就不是眼前需要关心的了。

果然，两天后，章渊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普天内部，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不论怎样，一场风波总算消于无形，同胜泽的合作，也顺利开展了。章渊和郑辛同时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这让有心人看在眼内，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铭虽然忙于吃小灶，但对公司动向一点都没放松。他属于最早闻到风声的一批人，却也能按着性子，不动声色地旁观；等媒体消息一出，他有点坐不住了。

想来想去，鉴于郑辛近来的“友好”，他还是蹭到郑辛办公室，装作闲聊，想套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与胜泽合作可是大手笔啊！往后我们公司的身价，又上了一个台阶。”李铭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不过胜泽的项目这么大，得好好忙一阵子吧？”

郑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只装作不知，叹了口气：“是啊……方案一个月内就要拿出来，要命。”

“有郑总在，我可不担心。” 李铭语气很是热情，哈哈笑了几声。

郑辛谦虚道：“尽力而为罢了。”

见目的达成，李铭便不耐烦继续周旋，随便说了几句，就借口不打扰郑辛工作走了。后者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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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XX时报》的统计分析在紧张地进行着。

可以看出胜泽此举，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XX时报》不管是内容、市场还是目标读者，定位都十分明确；凭借其强大的财力支持，发行渠道布点也占有很大优势。可以说，从一开始，《XX时报》就踩着巨人的肩膀。

而普天将根据统计分析结果，进一步对其发行和广告经营策略进行设计和优化。

与此同时，郑辛早早布下的另一条线却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回应。

为了全面掌握普天的情况，数月前他委托一位就职于某著名猎头公司的“朋友”留意普天人员流动的情况，前几日这人与他通了电话。

“郑先生，最近有客户关注普天某管理层，开的条件相当优厚。我想你可以留意一下。”电话那端说。

“……是谁？”郑辛问。

对方却拒绝透露，并解释：“还你人情是一回事，泄露客户信息是一回事。这是行业大忌，还请理解。”

见状，郑辛便试探地问：“是什么职位的管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