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下——芊之小痕

当车停在楼下，尘翔熄了火，就义无反顾的推开了车门，向门的方向跑了过去，没有一丝的停留，等一等刚才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一路上即使我坐在你身边在你心里那个位置一直空着呢？我爱你最大的悲哀就是在你身边看着你，你却看不到我的存在，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会不会是？我不想听你的海誓山盟，我也再听不见了，可是我知道将来并不遥远，下一秒随着下下一秒，变幻无穷的是你给的将来。下一秒，咔一声，尘翔向门口奔跑，习惯性的按了车钥匙，锁上了车门。小泽没有叫喊，只是坐在里面，没有必要叫喊，尘翔听不见，他没有必要在车里晃摇着手臂，尘翔看不到。用最后的安静给自己一点尊严，黑暗里车里的魅影很可怕吧，其实很是孤独的。小泽有些神经的想。

他看见尘翔开了家门，没有减慢速度的跑进去，房门被无声的关上了。那声响应该是那么熟悉，在耳边回荡，可是车里什么也听不见。进去了之后呢，尘叔也一起回来了吗？尘艾会住在这里吗？找到了他就马上送到尘翔这里来，为什么呢？不是应该在家里通知尘翔过去的吗？也或许相见的欲望太强烈了吧。兄弟分离这么多年也是人之常情吧。理解，可是心一点都不会觉得轻松，他们在里面说什么，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他能等到的，最多是一个无可改变的结果，以通知的口吻告诉他一个需要接受的事实。太多次了，生活在这里太无力了，尘叔，对于外人来说那应该算是他的一个亲人，可是在这个家里呢？只有自己是一个外人，没有人会把自己考虑进去，没有人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说一句公道话，连尘翔都不是，从来不想未来，因为他知道没有尘翔他真的不能谈未来，不只是感情上的矫情，而是如果没有尘翔自己不可能完成学业，自己不可能成家立业。小泽有的时候会怀疑如果自己有家有亲人会不会这么的迷恋尘翔，自己真的爱他吗？如果不是一个依靠，自己会这么付出吗？小泽想不下去，这样想会让他心痛，他爱尘翔他比谁都知道。给自己一份骄傲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看着那扇门，自己会被遗忘到什么时候。

过了很久吧，小泽看着前方的屋子，这个角度看不见灯是否亮着，这能看见紧关的大门。他们聊得怎么样了，难道尘翔已经和弟弟一起睡了，还是躺在床上说着这么多年的想念，或者一家人在聊着什么严肃的话题，对于尘埃的将来何去何从，小泽心里偷偷地想，请不要留在这里，即便尘翔每天想着你我也承受不了他每天陪在你身边眼里没有一个我。我宁愿要他在我身边想你，不想让他告诉我陪你的时候他其实想到过我。这么想太自私了吧，可是还能怎么想？让他留下，让那种看得见摸得着却不属于自的关爱存在在这个家里？小泽没有权利说如果知道这样就应该早一点离开让你想念，那个家庭的话题也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胸口闷闷地，呼吸有些困难，小泽长喘着气，觉得累极了。睡一会吧，睡着了心就不会痛了，希望有一个甜美的梦，我的寄予仅此而已。

小泽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可以看到身边的吊瓶一滴一滴的滴着，鼻子上被罩着氧气罩。好安静，天花板上刷的很白，没有一点陈旧的痕迹。窗帘打开着，似乎是一楼，可是看见外面来往的行人，或抱一束鲜花，或拿着保温反瓶，来往着行色匆匆，没有人向他这里望一眼，好想看到那个身影，看到那个为自己望过来的眼神，即便带着尘艾，我现在也好像看见你。行人心里并没有打算来做一个爱的使者，给每一个看见的病人以微笑，不过，小泽想，当他们看见来看的人的时候，应该是笑容满面的，他们只要充当一个亲人，那就足够了。可是自己没有，没有那个专程来看望自己的人，又怎么期盼有什么偶遇的契机打开生活的另一扇门。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责任，没有那么多奢求，能拥有自己拥有的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可是这个高级病房里冷清的厉害，连吊瓶里的滴落都被真空密封着，没有一点声音。昨晚，后来怎么了呢？尘翔发现自己了？应该是吧，不然那个时候院子里不会有人经过，小泽可以想象尘翔都已经目不转睛的看着尘艾了，一步一步陪他去以前的房间，每上一节台阶都会看一眼脚下，生怕他不熟悉摔倒，或许尘叔不经意的问一下自己哪里去了，尘翔才想起来什么，却还是继续陪着尘艾做完自己作为哥哥的工作，才出来看看，尘翔，你把我想的太坚强，你觉得我可是承受一个人的孤单，你觉得我可以在那个冰冷的秋夜感受温度一点点下降，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是呀，我是很坚强，最后那一刻，我还在想要一个甜美的梦。

你有没有抱着我，你有没有一点焦急，你有没有听医生说我病得很重，你有没有想过守在我身边让我第一眼看见你，是我太矫情了吧，这算什么呢？难道一定要让他觉得愧疚？一定要让他觉得需要补偿？

上周的周末，你还抱着我在医院里打针，你说“小泽，别怕。我陪你。”你眼中的坚定告诉我你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尝试孤单的苦果，我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我以为那种空洞的生活结束了，我心有余悸的紧紧抱着你，想要用那份温暖来确定誓言的真相。可是到底誓言只是誓言而已，现在的你呢？那个你坚持让我在普通的观察室打针，为的是你亲自陪我不把我丢下的日子……幸好曾经有过呢。我没有想哭，只是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我觉得好累，我真的不想再爱你了，可是我停不下来。你在干什么，陪尘艾？我似乎不应该嫉妒，可是这个不应该让我觉得好心痛，尘艾，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和尘翔一样的自我？面容和尘翔一样俊美？

小泽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这是第几天，很久了吧，吊瓶都换了样子，上一次哭着睡着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他不确定，这个房间没有钟表，没有人可以询问日子，时间都静止了，小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来换的药，如果不是药瓶换了，真的难以察觉是不是有人进来过。按铃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呼唤不来自己想见的人。

不想看窗外，如果不看见人，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寂寞。

尘翔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眼神有些涣散。脑海里是一些他理不清的情感，那天冲进家门，看见了他天天想着的弟弟，尘艾，对于那个面容他是那么熟悉，和小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看久了就会觉得这个面孔好陌生，好生硬，似乎在所人人心里，尘翔的弟弟就应该是小泽那样，恬静的面容，温顺的性格，典雅大度，有那么一份娇媚隐藏在其中。可是尘艾远不是这样，如果说小泽和尘翔都可以说得上美的话，尘艾绝不会有人用这个词来此能够容他，俊秀的外表，棱角分明的脸，坚定的眼神似乎可以吧事务看到爆掉，似乎在不停的控诉着什么，那控诉里不是小泽那样的万古柔情，而是坚毅的誓不罢休。

那天再冲出家门，小泽倒在车里，夜月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心里那么的害怕，小泽恐怕是活不成了，来不及忏悔什么，只是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不可以崩塌，有些人的位置就应该在那里，从来都不应该试图取代。

在小泽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了一夜，一天，又一个夜。父亲却突然打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小泽睡的安稳，自己便出去了。父亲说要带走尘艾，自己亲自养育和教导，心里却放不下让愧疚随尘艾的出现而消失，不做些什么给他补偿。和父亲说请尘艾留下，自己会花心思对他好，可是父亲说，尘艾留下可以，小泽他要带走，他说放心，他会给小泽一个美好的前程。当内心的纠缠难解难分，要一个理由的时候，父亲却说，他不要给尘艾一个有小泽的我，尘艾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即使自己心里偏着尘艾，有小泽在也难免回顾及不到尘艾的感受。尘翔不置可否，他知道父亲说的有他的道理，最后恐怕两个人都没有办法不受伤害，可是尘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真的心思细腻到这样，还是为了赶走小泽，可是这样的借口，又是何人指点？尘翔纠结在选择了，没有想。

回到屋里的时候，小泽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你刚刚醒了吗？你没有看见我吗？只这么一小会你就这样伤心吗？或许该让尘艾走的，他有父亲，自然我能给的他也能给，可是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没有我你要怎么活，你的日子要怎么过，对尘艾父亲还心怀愧疚，况且是自己儿子，自然不会太可难，小泽会吃多少苦他不知道，不过小泽一定会心碎的。在他伤痛的时候如果呼唤我却没有回应，我知道他的心在责怪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自己下定了决心，门却一下子开了，尘艾站在门口，大步的走了进来。坚强的脸迫切地想说什么话，却不像小泽一样红着眼眶，而是面无表情的要开始一次谈判，一次讨伐。他问我，难道还要再抛弃他一次？那眼神锐利而坚强，尘翔没有办法拒绝。

看看还睡着的小泽，那是自己不可以失去的赌注，那不是可以交换的物品，那不是自己衡量了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可是他知道，小泽不愿意，不愿意，几千几百个不愿意离开。他甚至没有理由以让小泽选择的理由让小泽给他包容的机会，给他自动退出的牺牲，给他一个不再为难的难题。

拉着尘艾到走廊里，不想让尘艾的大声吵到小泽，出来之后再没有交涉，尘艾径直的走了。尘翔的心里，是难以割舍的选择。为什么要选择，他也不知道。头脑里是无限的痛苦，小泽温柔的泪眼，尘艾坚毅的疑问，脑海里是两个人不停交错的画面。他没有时间想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为什么尘艾会来问自己是不是要不要他，难道爱子心切到如此要求的尘锐会和尘艾说要尘翔留一个的选择？尘艾为什么知道自己选的不是他，还是他根本不知道，这话另有目的。尘艾到底记得他多少？至不至于这样来问他要自己难以割舍。尘翔没有想，只是纠结在自己的选择。

“轰”的一记闷雷，把昏昏欲睡的小泽打了起来。一睁眼，正好看到窗外，对面楼里的日光灯拉了好长的影子，天是灰暗的颜色，却显得有些刺眼的感觉，哗哗的雨声，天地都被水连接在了一起。刚才睡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着窗外的吧，明明不想看，还是要这样才睡得着，看着那个可以第一眼看到你的地方，虽然你未必会来，未必会经过那里，可是看着门太可怕了，因为那里连一个身影都看不到，连一个希望都没有。你是我的常春藤最后的叶子，就算是假的，那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哎……小泽侧着身难受，想要翻一个身。

“小泽，起来了？”身后是尘翔的声音，尘翔在这里，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小泽不想转过去，只是背对着他，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知道你在，我特别的想哭，特别的抑制不了那种冲动，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似乎是自己的委屈终于找到了终点，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哪怕只是偷偷德流一点眼泪，也终于有人看到了我的悲伤。

看小泽不转过来，尘翔也不强求，并没有抱他过来，只是自己也躺在小泽空出来的床上，贴的他很近。没有拥抱时那种紧紧相握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抱着他并不会给他安全感，他会一直担心我放开手的那一刻他要何去何从。只是这样让他知道自己在身边，自己的温度时有时无的传给他，他的内心才会觉得温暖一些吧。看小泽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小声的啜泣着，尘翔好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安慰这个让他伤透了的孩子。可是他知道，不可以，有一种誓言叫做地久天长，可是这誓言里的幸福叫做相濡以沫，他和小泽的关系一直太激烈了，太淋漓了。

没一会，小泽慢慢的转过身来，尘翔看了一时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看着他，小泽咬着小嘴唇，偷偷的看着他，脸微微的红着，泪眼朦胧的样子，尘翔看了一会，小泽最后埋下了头，才为小泽抬起打着针的那只手，却在没了下文，只等着小泽自己转过来，这样的姿势很方便。小泽抬头看看尘翔，眼睛里有一种叫做感激的东西。

小泽，其实我不愿意看你为我低下的头，不愿意看你为我做一个娇小可爱的人，因为你本来就是那么一个风轻云淡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低头的人，因为你不在乎。我不希望你这么轻易的原谅我，还好像我为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不想这么轻易原谅我自己。

小泽顺着尘翔拉着的力道，手被抬起来也不怕碰到，轻而易举的转过去，蜷在尘翔怀里，尘翔把小泽的手放在自己侧躺着的身上，轻轻地从头开始轻轻地抚摸小泽的后背，或者只需要这样，怀里的孩子才会觉得安稳，尘翔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心里的旗帜还在摇摆不定，可是他知道小泽不可以走，不管是什么养的结果这是底线。可是心里还是会觉得愧疚，小泽呀，你就这么信任的靠着我，万一我心里想的是先给你一点温暖，告诉你我的难处，让你说自己走那要怎么办。你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小泽，这样你太容易受伤害了，我太容易伤到你了。或者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为我委屈你自己。可是，最后会怎么样呢，尘艾要怎么办，那个坚毅的眼神，那句问我是不是要在抛弃他一次，抛弃，是呀，抛弃，自己就什么也没有考虑就要父亲不要赶自己走，那是不是加剧了这场分离的劫难，那是不是定下了自己和弟弟今后的日子，他的确从此没再照顾过他说会照顾一辈子的弟弟，小的时候的事情，记忆并不清晰，可是弟弟身体一直不好，如果不是自己去哭着找父亲，至少留下来的应该是尘艾吧，这多少也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意味，所有人都可以说我本不该这样自责，可是我是最不应该忘记这一切的人。就好像他没有对小泽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任何可以解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是自己忘了他，这是一个事实，况且他知道小泽连一句对不起都不需要。

第五十章

周日晚上小泽就出院了，尘翔中午的时候就从公司赶了过来，怕小泽住的不舒服，并没有着急收拾东西，况且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在小泽的概念里让生活方便和舒适这一概念似乎并不存在，他没任何的要求，没有希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旁边的水杯，不需要坐起来就可以吸到水。因为他觉得再便利也没有尘翔马上走过来问需要什么那么让他安心。

小泽一下午看着尘翔都没有什么话说，心里充满了忐忑。尘艾，回到家尘艾会不会在家。一定会的，虽然不知道尘翔的抉择这一事件，可是他知道尘翔不会允许尘艾离开，他要补偿给他。回了家会是什么情况呢？大概不会很糟吧，至少尘艾回来了，这些天还是有抽空陪自己，可是那是因为自己生病了，自己被他遗忘了，这种愧疚可以持续多久？还是自己真的多心了，明明对自己很好，却还要想这些事情。那，就算尘翔对自己很好，如果尘艾很争宠，尘翔恐怕也没有办法拒绝吧。争宠，这都是什么词汇，小泽心里越想越别扭，越来越委屈，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小泽，好点了吗？”坐在小泽床边给小泽暖着手的尘翔看到了小泽的异样，赶紧说点什么，他不想小泽胡思乱想。事情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解决了，父亲突然说两个都可以留下，尘翔追问原因，却也无果。不过至少是件好事吧，可是心里一直觉得这种宁静好可怕。这种解决似乎暗藏着什么无边的恐惧。可是现在看来，没有拒绝的理由，接受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他不希望告诉小泽什么，他希望小泽回到家里什么都风平浪静。说实在的，自己并不担心尘艾的存在会让小泽伤心，因为尘艾只要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不是那种粘人的孩子，坚强，倔强，甚至觉得你对他好他都不屑一顾。虽然很困惑还可以补偿给他什么，可是他觉得一个家里这样的两个孩子不应该有什么矛盾。心情也自然平静了下来，大概父亲不想为难我吧。

“哦，不那么疼了，你去边上坐会吧，这么暖着怪累的。”小泽回过神来，身体不自觉地向尘翔那边靠了靠，却还是心疼尘翔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