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问了句。
“你……怎么了……”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实在很虚弱。
可就是这一句很小声的很虚弱的话语,却让褚默突然间一震,他迅速抬起头,睁大眼睛看我,怔怔地失神了好一会儿,随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不过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却着实吃了一惊。褚默那张英俊秀丽的脸庞,此时此刻竟显得如此憔悴,就像一个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过的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而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本就尖尖的下巴,现在看上去更加尖削了。
怎么会这样?我心痛地看着他,忍不住又轻声问了遍。
“你怎么了?”
谁知,褚默竟突然间冷笑了一声,抬起头,脸上带着怒容。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他愤怒地瞪着我,双眼简直可以喷出火来,“居然玩自杀?!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是的话就早点跟我说啊,我可以一枪便解决了你!还省得你割脉那么麻烦!”
他几乎是在冲着我咆哮。
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畏惧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脸。
等到他吼完,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悄悄地掀开被子一点点,只露出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褚默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他刚往前靠近了一步,我便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
可是“哗啦”一下,被子毫不留情地被人猛地掀开,没有了遮掩物的我只能别过脸,不敢直视那个正处于震怒中杀气腾腾的褚默。
过了很久,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整个病房里静得只剩下墙壁上挂钟的摇摆声。
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是的,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自杀了。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我应该是自杀未遂。想到那时候绝望的心情,我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抬起手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腕,那上面缠绕着层层白纱布。
“怎么?意犹未尽?是不是还想再割一次?!”
褚默突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伤口一阵剧痛。
“啊啊啊!”我忍不住惨叫起来。
“哼,现在知道痛了?!”
褚默冷眼看我,而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地咬着嘴唇转过头。
静默了几秒,褚默冷漠地甩手转身,我以为他要走,突然间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不要走!”一边伸手想拉住他,却猛地从床上跌了下来,于是我只能趴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裤管,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求你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求求你……不要走……”
褚默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响地蹲下身,把我扶了起来,用双手捧住了我低垂着的脸。
“浅含……”他轻声唤我。
我抽泣着抬起目光,却迎上了他一脸心痛的神情。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呆呆地望着他,一边哭泣着扑簌扑簌地掉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伤心地说:“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我想回去……想待在你身边……我会很乖……我会听你的话……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再偷偷逃跑了……求你不要丢下我……”说着说着,我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褚默一直看着我,眼睛满是伤痛,他突然猛地把我一把抱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俯首在我耳畔,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
他说:“浅含,对不起,我不会再把你扔下了,我们一起回家。”
一瞬间,我怔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钟后,突然蒙头埋入他温暖的怀抱,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十七章
我简直想一头撞死,或者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我居然就那样口无遮拦地说出了恬不知耻的话,而那些怎么听怎么别扭的话,在事后让我足足尴尬了好几个小时。不过转念又一想,我竟然能够从那样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褚默嘴巴里听到了“对不起”三个字,从某种程度上说,我那些冲口而出令人害臊的话是不是也值回来了呢?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褚默似乎直接忽略掉了他自己说过的话,而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只针对我冷嘲热讽。
他手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的路面,一脸讽刺地说:“呵,你的哭声差点把整层楼面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你以为你几岁?不觉得羞耻么?十九岁的男人居然还哭得像个九岁的孩子一样。”
我忽然间吃惊地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之后,机械地说了句:“我,二十二岁。”
褚默冷冷一笑。“确切点说,要到今年的圣诞节才是你十九岁生日,你现在是十八岁。”
我咽了口口水,又提高声音重复申明了一遍。“我今年二十二岁。”
褚默看也没看我,笑笑,没有说话。
可是他的沉默却更让我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没错,我今年的确只有十九岁,可是我的真实年龄只有哥哥才知道,而在所有资料履历甚至包括警校的档案上,我都是二十二岁。当年在孤儿院附属的教会小学,我因为是妓女之子而一直被人欺侮,后来有一次我在放学途中被人打断了腿骨,哥哥一气之下带着我离开了孤儿院。那个时候我小学还没有念完,而在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之后,我瞒着哥哥偷偷递交了中学的入学申请,因为看到哥哥很辛苦地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赚钱,我就感觉很心酸,所以很想尽快长大,想尽早可以替哥哥一起分担。虽然这件事事后遭到哥哥的反对,但是那个时候凭着优异的入学考试的成绩,学校已经录取了我。而在那份入学申请上,我篡改了自己的出生年份。所以,在脱离了以前的生活环境之后,我谎报年龄的事情,只有哥哥一个人知道。
沉默了半晌,我看看褚默,很心虚地小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褚默一脸平静,淡淡地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就知道了。”
我忽然之间想起来,之前每次褚默带我去餐厅吃饭的时候,他都拒绝让我喝酒,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还不满二十岁。
我非常难以置信地皱眉。“你不觉得你自己太可怕点了么?为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褚默忽然笑了笑,眯起眼睛带着玩味的表情看我。“哦?可怕?刚才是谁在那里哭哭啼啼地说要待在我身边的?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怕么?”
“你——”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很气结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齿恼火地别过脸不理他。这家伙,总是喜欢骚人痛处,真是可恶!
我看着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竟已经飘起了细雨,路两旁的行人都打着伞,那些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圆伞在我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形成了一幅幅彩色的流动画面。
我望着滑落在车窗上的细密的雨丝,沉默了很久,怯生生地问了句:“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想他应该明白我是指什么。
褚默扬起嘴角,微微地笑,望着前方的路面,轻描淡写地回答:“所有。”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这两个字仍然让我一颤。果然,褚默一定知道有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也一定知道我是……妓女的孩子……
我自卑地胆怯地低下了头,咬着嘴唇,一直没有再说话,心里感觉很害怕很惶恐,我不知道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的,我知道流在自己身体里的血很肮脏,就像何非所说的,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与玷污……
我黯然失神地用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左手手腕的伤口,心情如同窗外迷蒙的细雨,带着沉沉阴霾和深深的忧伤。
这时,褚默忽然伸手,紧紧握住了我的左手。他的手掌比我的大,覆盖在我手背上包裹住了我,很用力,很温暖,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踏实的安全感。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虽然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但是我仍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想传递给我的心意,而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我想,那应该是感动。
尽管总是被他冷嘲热讽,但我知道褚默其实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或者说,他是个更为直接的人,比起语言,他更喜欢直接用行动来表达自己。
一阵甜蜜的暖流涌过心尖,我带着微微的羞涩用右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按耐着狂跳不止的心偷偷侧头瞄了他一眼。
褚默仍然沉默地一手搭着方向盘,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的路,不过我发现他的唇角浮起了一丝浅浅的温暖的笑。
那一路,我们一直紧握着彼此的手,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三十八章
由于在医院的时候我一直被绑在床上,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不过,这个想法我也只是憋在肚子里而已,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左手手腕的伤口很深,还没有愈合,根本就不能碰水,我没有办法独自用单手洗澡,但是又不想开口请那个家伙帮忙,所以只能忍着。不过,褚默似乎早就洞察到了我的心思。我总觉得无论我心里想什么都能被他看穿,在他面前我简直就像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褚默什么话都没有问我,就直接沉默地抱着我上了三楼。二楼是淋浴房,而在三楼有一间宽敞的浴室,浴室里是一只超级大的扇形浴缸,里面的水是控温在三十二度的天然水,想必泡起来一定非常舒服。我看着几乎漫溢出来的热气腾腾的温水,不禁像个孩子似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褚默看着我,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把我放在了浴缸旁边的黑色大理石台阶上,单膝着地半跪着,从第一粒开始替我解衣服的扣子。我忽然间僵硬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心跳加速了起来。其实我不是没被他看见过裸体,但是他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蹲在我面前,如此认真如此仔细地替我脱衣服,忍不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我突然间伸手抓住了刚要被他解开的衣襟。
“我、我自己来。”我结结巴巴地说。
褚默微笑,没有搭理我,依然保持着动作解开了我剩下的纽扣,衣襟完全敞开,随后,他坦然地拉下了我牛仔裤的前径拉链,有条不紊地脱去了我的长裤和内裤。而与他的镇定完全相反的,是我的慌乱不知所措。我的身体就这样完全赤裸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褚默眼前,而他那不加遮掩的直视着我身体的灼热视线让我感觉浑身烧烫,我害羞地瑟缩着身体,涨红了脸。
“混、混蛋,不要看。”我低着头,紧张得语无伦次。
可是我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褚默的目光反而恶作剧般地更加放肆更加露骨了。他带着一脸讳莫如深的坏笑,一声不响地伸手轻抚我滚烫的脸颊,然后靠近,温柔地把我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浴缸。而就在抱着我的一瞬间,他贴在我耳畔,似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轻声说了句:“浅含,记住,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我本就涨红的脸感觉更红了。
温热的清水包围住了我的身体,在进入浴缸的一瞬间,温水便没过了我的胸口,很舒服很惬意,有一种被温暖海潮吞没的舒适。我深深吸了口气,背对着褚默,靠在浴缸边,身心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而这时,我感觉到有温水淋湿了我的头发,随后闻到了一股香香的洗发水的味道。褚默正在背后替我洗头发。我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忽然心里甜甜的,一个转身,趴在浴缸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快乐地笑了起来。
“怎么,洗头发也那么开心?”褚默一边揉着我被白色泡沫濡湿的柔软的黑发,一边似笑非笑地撇着嘴角,没好气地看看我。
我的脸烫烫的,没有说话,心里被暖暖的感觉填满了,微微缩着脖子,幸福得像只小猫那样眯起了眼睛。
褚默今年二十七,而林浅含只有十九岁。在褚默眼里,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男人,其实只是个单纯的充满阳光气息的大男孩。他知道他有不幸的过去,他也知道他不为人知的悲惨童年,但是这些,丝毫都没有妨碍他成为一个正直快乐的人。褚默喜欢他的表里如一,喜欢他的天真率直,快乐的时候会毫无防备地展露一脸开心的笑容,露着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都忽闪着兴奋的光芒,悲伤的时候也会失声大哭,哭得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愤怒的时候还会骂人,失望的时候目光中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害羞的时候更会脸红……而这所有的一切,在褚默看来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因为在他周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他身边所认识的人,每天都带着不同的假面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尤其是在面对褚默的时候,那些人或谄媚,或阿谀,或逢迎,或伪善,或阴险,或狡诈,每个人在笑脸背后都藏着一把刀,而那把刀,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地提防着,在别人还没有动手的时候,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并且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和准则。只有比别人更狠,才能活下去。
可是,和林浅含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能够情不自禁地,自然而然地卸下了全副武装。他被他身上独有的阳光般的温暖气质所浸染。轻松。愉快。温馨。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吃饭,看着他睡觉,都会觉得心里洋溢着幸福感。
洗完澡后,林浅含赤身裹着件白色浴袍,安静地跪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略低头,羞涩地摆弄着垂落下来的腰带一角,而褚默正半蹲在他面前,用一块干毛巾替他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林浅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温顺驯服得像只猫咪,热水浴后的可爱脸颊红扑扑的,额角还蒸腾着些许细密的汗珠,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浴液香气。而从褚默这个高度,正好可以看见从他略微敞开的浴衣领口中露出的细腻白皙的颈项,以及线条分明形状好看的诱人锁骨……
第三十九章
混乱。一片混乱。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只记得刚才褚默还好好地在为我擦头发,擦着擦着,他忽然低下头,带着一脸诚挚的表情,认真地望着我,目光闪动,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道:“浅含,让我再看看你的身体,好么?”
我惊愕地抬头,迎着他一副极为真诚的模样,沉默了几秒,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居然一点都没有想到,世界上哪会有正常人用那么真挚的口吻提出那么变态的要求。而我,而我竟然还答应了。事实上,在我点头答应的下一秒钟,立刻就看到了眼前那张俊美的面孔换上了一脸正中下怀的险恶笑容。
简直后悔莫及。我太愚蠢了。这么明显的陷阱。
此时此刻,褚默正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一腿弯曲,而我,被迫打开了双腿,横跨过他的身体,膝盖着地,跪坐在他的胯部,双手手腕被他用一只手抓着轻轻地反扣在身后,浴衣的腰带已经松开,敞开的衣襟欲遮还羞地搭在刚沐浴完的身体两侧,而里面,什么都没穿。
虽然是我一时犯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给他看身体的无理要求,可是、可是……他居然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用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兽性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舔噬过我赤裸裸的身体。我几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被他灼热的视线扫过的地方就像引燃了一团火焰,烧烫无比。
“喂,你、你看够了没有?!”我底气不足地吼了句。
褚默低声而愉悦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