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仍然不是很清楚状况,但是隐约感觉到,我似乎被当成了褚默的人,这个男人应该是把我作为人质向褚默要挟什么了。真是悲哀,我实在很想跟他说,你抓错人了,即便你把我当场凌迟了,褚默也是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更不要说什么来救人了。看来这个男人对于褚默的了解还不是很彻底,和那种冷血得丝毫没有感情的人谈什么人质不人质的,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尽管,我很想这样大声地向这个男人解释,但是迟疑了很久,还是没说出口,倒不是因为害怕被杀,而是在心底深处,我似乎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褚默能够来救我。虽然我很清楚,这一丝微乎甚微的希望最终还是会给我带来绝望,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地抱有这样的侥幸心理。是的,尽管很愚蠢,但是我渴望褚默能来救我。
想着想着,我不禁替自己的愚蠢感到悲哀起来。
而这时,男人看着我忽然很恶毒地笑了起来。
“对了,我倒是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他似乎是自言自语,然后转身从那扇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推门回来了,而在他手上,竟然多了支针管。
“你要干什么?”我不禁吃了一惊。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我带着点惊恐地往墙角缩了缩。
那个男人竖着手中的针管,稍稍推进了一点,空气排掉之后,便有几滴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银色针头滴落下来。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猎鹰,他的手段实在太过毒辣,我只是还点颜色给他看看。”
男人看着我,一边用心险恶地笑着,一边蹲下身抓起了我的胳膊。
我心下一震,顿时挣扎着大叫了起来。
第三十章
这种感觉,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我甚至很难用语言来描绘清楚,它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爆发式的快感,迅猛如闪电一般,在瞬间蹿遍全身,经由我的大脑,将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传递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末梢,我几乎在两三个小时里都沉浸在这种如坠云端的半麻醉状态,浑身飘飘然然,没有力气,也不想动,脑中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这种强烈的快感所占据所支配,心神迷醉,别无他念。而当这种极端淋漓尽致的快感消失之后,我感觉到了极度的空虚,焦渴难耐,似乎无法对其他事情提起兴趣,唯一的念头,就是强烈渴望再一次地沉醉在这种快感中。
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那个男人将高纯度的海洛因注射入了我的静脉。我所体验到的刺激感觉是毒品带来的效果。然而,尽管愤怒尽管恐惧,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对这种极致快感的渴求和依赖。在我被关在黑屋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男人每隔一段固定时间便进来替我注射一针,并且注射的剂量越来越大,我算了下,他一共在我的静脉里注射了九针,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九针已经足以让我的身体臣服,乖乖地屈膝为毒品的忠实奴隶。
那个男人一边在替我注射的时候,一边笑着说:“这是缅甸那边过来的新品,高精度高纯度的海洛因可是抢手货,贵得很,这样白白送给你我还有点不舍得呢,不过,算了,就当作是送给猎鹰的礼物吧。”
我有点虚脱地看着他,心里十分痛苦,可是脸上却因陶醉在毒品的快感中而表现出了可耻的享受的神情。针管再一次推射到底,我绝望地看着那些透明液体缓缓注入我手臂的静脉,这是第十针。不过很快,我便再也感觉不到心里的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无限迷醉的荡漾之感。海洛因已经开始发挥效果,我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地无可救药地,再一次陷落其中。
青英会总部。
褚默伫立在落地玻璃窗前,忽然“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重重地摔在桌面上,把站在一边的苏澈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褚默稍微镇定了一下,回头看看他,冷漠地说了句:“没事。”
苏澈便没有再多问,可是他看到了褚默紧紧握拳微微发抖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褚默会如此情绪激动过,一般情况下,即便发生再大的事,褚默也总是以一副平静得不可思议的态度示人。
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褚默坐回椅子,脸色铁青,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澈疑惑地看着褚默。后者沉默了一下之后,冷声道:“你先出去。”
苏澈退出去之后,褚默独自一人坐了很久,可是本以为会逐渐冷静下来的心,却越来越疼痛起来。
在刚才的电话中,蛇牙笑着说:“猎鹰,你应该记得上个月十六号从缅甸过来的那批高价新货吧?我在你那个漂亮的小男生身上试验了一下,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第三十一章
市郊。山顶。
静脉注射的快感刚刚消失没多久,我的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却仍莫名亢奋的状态,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只能瘫软地倒在地上,即使不用绳子捆绑,我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山顶的冷风低声哀嚎着从我耳边掠过,我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那条灰白的山道,四周的树林里正埋伏着几十个打手,耳边传来了那个男人带着威胁口吻的声音。
“天堂山山顶。我给你三十分钟,假如三十分钟之内赶不到,那么你就直接去山谷找尸体吧。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忍不住牵动嘴角,略带嘲讽地一笑,喃喃着说:“你还是直接把我扔下悬崖吧,他是不会来的,不要白费心机了。”
男人垂下视线看看我,然后朝我的腹部踹了一脚,没有搭理我。而我就像待宰的羔羊,很无助地横陈在地上,心怀沮丧和悲凉。难道我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么?褚默应该是绝对不会来的吧,这一点我几乎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但我仍然很不甘心地在内心深处还抱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期冀,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这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冀也逐渐转化为了越来越苦涩的绝望。不知为何,我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对于“褚默不会来救我”这一事实的心痛,更多过担忧自己即将面临被杀的厄运。
我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眼睛,明知道不会发生的奇迹却还在天真地期待,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痛斥自己的愚蠢可笑。
而就在这时,我贴着地面的耳朵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马达的轰鸣声,还没来得及听仔细,这风驰电掣般的咆哮便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彻耳鼓膜,震动着荒无人烟的寂静山林,惊起一群群不知名的野鸟扑腾着翅膀从茂密的枝叶间四散横飞。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山道上有一名黑衣男子骑着一辆摩托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而来,迎面呼啸着的强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起,他前倾着上身,以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驾姿,似一头捕食中飞奔的猎豹,无可阻挡地迅猛疾驰,我很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可是由于他的移动速度实在过快,根本无法辨认,而当我正迷惑的时候,那个人突然驾驭着摩托车从一处高地很轻松地凌空跃起,一瞬间飞至制高点,我甚至感觉他跃至高空的身影已经遮挡住了耀眼的日光,在地上投射下一团黑影,随后一个漂亮流畅的抛物线,摩托车稳稳地着地,紧接着一个硬生生的九十度打横,在地上扬起一阵飞散的尘土。
马达的声音兀自消失。摩托车停住,我这才看清,来者,竟然是褚默!
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带着露出半截手指的皮手套,微微侧着那辆臣服于他的驾驭之下外形粗犷不羁的黑色哈雷越野摩托,一条修长的腿单腿支撑在地面,一头凌乱有致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而在他白皙秀丽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冷酷得近似千年寒冰,煞气凛凛。
褚默是为我而来的么?一时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愕地愣在那里。
褚默一言不发地从摩托车上跨步而下,取出一只长方形的黑色皮箱,打开锁扣,忽然间扬手用力一掷,皮箱被扔至半空,开口向下地散开,随着一声落地的闷响,已经空无一物的皮箱骨碌碌地落滚山崖,而与此同时,竟然漫天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张张灰色的美金纸币,铺天盖地,如同秋风过后肆意飘零翻飞的落叶,仓皇纷乱地从半空中散落而下。
“这里是五千万。”
褚默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慑,略微凌乱的发稍下,目光凛冽,咄咄逼人。
我身旁那个男人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如此可怕的褚默,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甚至感觉到了散布在空气中的紧张粒子在蠢蠢欲动,似乎一个火星便能引燃一声惊天巨响的爆炸。
褚默沉默地向我走来,单膝跪地,什么话也没说,便一下子把我从地上横抱了起来。而在触及他温暖怀抱的一瞬间,我的泪水竟如同断了线的串珠,不停地从眼角滚落下来。其实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在褚默面前流泪,不想让这个可恶的混蛋感觉我是个软弱的人,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内心在刹那间涌起的波澜不由自主地转为了泪水,源源不绝地夺眶而出。
我没想到他会来救我,真的没想到……
褚默一直都没有看我一眼,就那样稳稳地抱着不断哭泣的我,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而在我们面前,是几十个手持枪械的男人,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我们,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枪,所有人看着褚默的目光都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了惊惧的神色,褚默仍然保持着步速,视若无睹地往前走着,而那些杀手已经被他压倒一切的气势所震慑,褚默每往前走一步,他们便抖抖索索地举着枪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一步,直到身后那个男人说了句:“放他们走。”那些杀手们才如临大赦,纷纷四下退散。
褚默跨上摩托车,把我横放在他身前,俯身握住车把,却仍然没有看我,只是沈声命令。
“抱紧我。”
我似乎没有产生过一丝犹疑,便驯服地听话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然后看着他微抬着头露出的漂亮下颚线。
而与此同时,我忽然听到了座位底下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引擎的低吼,车身开始轻微的震荡,随着如兽撕斗的低吼逐渐转为震耳欲聋的咆哮,迎面吹来的风也从微风变为了在耳边尖啸而过甚至让我无法呼吸的强风,四周的景物眨眼间从两边退却,形成了一副飞速流动,模糊不清的画面。我眯起眼睛,在狂风的嘶吼和引擎的轰鸣声中偷偷往前瞄了一眼,随即,赶紧转回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我想这辆摩托车的时速应该已经超过了六百公里,而褚默却仍然一脸平静地驾驭自如,简直太恐怖了。我只能闭起眼睛,把脸颊紧贴在他温暖的胸口,感觉非常舒服,于是又忍不住收紧了双臂,牢牢地抱住他,甚至把自己的身体也紧贴了上去。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褚默的身体轻轻一颤,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举动,不由地笑了一下。一瞬间,我涨红了脸,心虚地抬起头看看他,可是褚默仍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
第三十二章
褚默抱着我回到了他的住处,一路上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我也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心中的滋味有点复杂。说实话,其实能这样依偎在褚默怀里,即便没有任何只字片语的交流,都让我都感觉非常的……舒服,甚至还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甜蜜和幸福,可是与此同时,我也对“感觉甜蜜和幸福”的自己非常无奈非常恼火。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头目,明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不法之徒,而我,是个警察,从进入警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告诫,必须以惩奸除恶为职责,心中要有一根善恶分明的正义标杆,所以,我应该非常憎恨他才对,怎么可以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情愫呢……
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当褚默把我抱进门口的那一刻,我竟忽然感觉到了家的温馨和亲切……而这里,可是曾经软禁我的地方啊……我真怀疑我是不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褚默把我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并且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我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足够的力气从沙发上爬起来,于是,只能安静地躺在那里。
可是这个时候,我逐渐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应,因为没了海洛因的摄入。之前几乎每隔两三个小时,那个男人就会来替我注射一针,而从上一次的注射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我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蠢动了起来,挣扎着渴求那针管里的一注透明液体。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潜伏在身体深处的焦灼和饥渴一点一滴地躁动了起来,无论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
我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体,紧紧抱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双肩,并且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我不想让褚默发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染了毒瘾。可是褚默还是走了过来,蹲下身,无言地目光直视着我。而我就像个做了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孩那样,突然间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身体,拼命抑制着身体里的饥渴,一边哆嗦着一边小声辩解:“我……没事……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很快就好……”可是当我说完,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实在抖得厉害。
褚默没有说话,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不过我看到他的目光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带着隐忍的伤痛和忧虑。他抓住我的手腕,拉了过去。
“放手……”我急忙挣扎着想抽回手臂,可是挣脱不了。
褚默撩起了我的袖口,褪至手肘以上,顿时,在我的手臂上露出了一片星星点点遍布在静脉上的密集针眼。一瞬间,褚默似乎是震了一下,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握着我手腕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几乎抓得我感觉酸痛。我忽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惊慌失措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那些红色针眼,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喊了起来:“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褚默仍然没有说话,无声地放了手,我赶紧缩回手臂,一边抱紧自己越来越感觉痛苦的身体,一边忍不住地哭泣了起来,哽咽着说:“你想嘲笑就嘲笑吧……不用装出可怜我的样子……”
褚默注视着我,静默了很久,最后收起了隐隐悲伤的神情,平静地冷冷地说了句:“明天我送你去医院,至于是不是能戒毒成功,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我愣了一下,失望地伤心地看着他,忽然间很想冲口而出,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冰冷的病房里,我想留在这里,想留在你身边……
可是这种难堪的话语,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褚默避开了我的目光,冷漠地转身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无助地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凌晨三点,林浅含终于因极度疲倦而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褚默在沙发边蹲下身,安静地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心痛地伸手,轻轻抚摸了下他仍然挂着泪痕、苍白而脆弱的秀丽脸庞。其实他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他,可是他知道,假如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对于一段注定不会得到幸福的感情,他不愿意再继续下去,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他觉得林浅含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路要走,他不想让自己手上的腥血沾染到林浅含,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毁了他一生。所以,他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保持距离。
他故意用冷淡的口吻和他说话,故意用冰冷的眼神看他,故意装做嫌弃他的样子说要把他送去医院,可是当他看到林浅含用那样失望伤心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就像被人刺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于是,他只能避开他的目光,沉默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