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妥。”
“哦?此话何讲?”
江诀挑眉问他,眼底有着浓浓的兴趣。
殷尘凝神深思片刻,不答反问:“若是眼下便有所行动,陛下有几成把握能保朝局不动?”
江诀一听,就笑了,笑得甚是开怀。
“呵呵,先生果然厉眼啊。”
殷尘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辰公在朝中势力如何,陛下应该早已心中有数,此时若有大动,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损
兵折将,是以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陛下,切不可操之过急,当先谋而后动,方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考虑得甚详,确实是朕过于急功近利了。”
殷尘听了,脸上居然淡淡一笑,说道:“殷某曾经在初见殿下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若是能早日结识殿下,定能助他闯出一番事业
。如今看来,是殷某自夸了。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确实让殷某佩服。”
江诀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先生可难得给人戴高帽啊。”
“陛下,在下确实向来言辞犀利,但也从来不吝于溢美之词,是以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中。”
“甚好甚好!这样的个性恐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哈哈——”
江诀听了开怀大笑,一脸的意气风发,殷尘一脸淡笑地摇着折扇,俨然孔明之姿也。
“陛下可有深思过,何以辰公敢如此托大?”
“哦?什么意思?”
“权与财,向来为权臣所钟爱,然而这位大人既不见于大肆敛财,亦不见于结党营私,却依然能在朝中有如此大的影响和势力,
陛下可想过究竟是何原因?”
江诀听了,点了点头,凝眸深思片刻,望向殷尘说道:“先生有何高见?”
殷尘合上手中折扇,从几案上拿起狼毫,在纸上写了两个草体大字,江诀拿过去一看,眸中光芒一闪,脸色有些肃杀。
殷尘只写了两个字——通敌!
江诀心中委实震撼,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辰氏一门已经受尽他恩惠,没道理要做通敌卖国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不过殷尘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陛下以为,朝堂之争与后宫之争相比,何者更甚?”
江诀盯着手中那张纸想了片刻,说道:“后宫之争固然残酷,但目的往往很明确,不过都是为了朕身下的这把龙椅罢了。朝堂之
争,有人为权,有人为利,亦有人为名,但也总逃不过利益二字。”
殷尘听了,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陛下,如此说来,辰公又是为了什么?陛下如今早有太子,只要太子安在,且可堪大任,他还有何可图?”
江诀被他说了心头一跳:确实!辰妃如今膝下并无所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江诀刻意不让她有所出。
太子早已定了,辰家怎么可能甘心?
江诀立江逸为太子的时候,自然是考虑得极为周详的。
南琉是个宝地,有着其余十国难以比拟的财富。南琉境内流淌着的那条乌沙江,是十一国中唯一有着丰富乌砂矿的地方,那正是
铁剑冶炼的主要原料;而其肥沃广袤的土地,更是江诀他日争夺天下的粮草保证;更何况,南琉地处北烨腹地,其余九国任谁想
要侵占,势必得攻破他北烨的大门才行。
因而,江诀当初不惜花血本耍手腕将南琉吞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琉不但不能丢,还得牢牢地抓在手中。
江逸出生的那一晚,江诀其实并没有呆在凤宫,他是坐在宣德殿的龙椅上等了一夜。
他的面前摆着一幅十一国的地图,江诀在那个晚上做了什么决定,无人知晓。
然而在暗卫通知他江逸出世的消息那一刻,这个男人眼底流露的霸气和野心,着实让人震颤。
天下,在江逸出生的那一刻,仿佛活生生地摆到了江诀面前。
骁勇善战的北烨和富比十国的南琉的后人,有着这样一层身份的江逸,注定了要继承他身下的这个位子。
更何况,在后来的岁月里,那个孩子日渐显露的气势,越发坚定了江诀的决心。
如无任何意外,这个天下日后只会交到江逸手里,因为他有着再合适不过的出身和血统。
江诀的谋划,开始得有多早,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后宫不能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这个孩子的地位,至少在这个乱世之秋还不行。
所以,江诀的后宫除了江逸再没有任何子嗣,这怎么会是一个风流帝王的后宫该有的情形?
而辰家,似乎早窥到江诀大计的一角,所以他们绝对不会甘愿妥协!
辰氏一族既然没有可以扶持的皇子,那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亲自问鼎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这或许就是辰公当初的决定。
江诀明白过来的那一刻,心思比任何时候都通透。
殷尘只是稍作点拨,便有了这样惊人的效果,可见此人胸中韬略之深,确实难以预测。
“陛下,可是想明白了?”
殷尘继续优哉游哉地摇着他的折扇,一脸淡笑地望过去。
“先生之言,果然句句胜过金玉,在下佩服!”
江诀破天荒地朝着殷尘躬身一揖,北烨二十五年的初冬,这位誓得天下的帝王,终于找到了他的好谋士。
一场逐鹿之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三十章
江诀正在宣德殿与殷尘谈得兴起,未曾想殿外有人来报,说皇后殿下在殿外求见。
江诀当时的反应是心里“哈”了一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暗忖李然居然会来宣德殿找他。
他心中又惊又喜,居然有些情窦初开时满怀欣喜的期盼和无措。
当然,等李然进了宣德殿,江诀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李然进来后,只朝江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继而满脸是笑地望向殷尘,说道:“殷兄,我让人准备了一壶好茶,有没有空
去我那儿尝尝?”
殷尘当然注意到了江诀望过来那血淋淋的眼神,他这辈子识人无数,也是初次遇上李然这么个“不拘小节”的人物,心想造孽啊
造孽。
“殿下,殷某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这茶怕是喝不成了。”
殷尘非常知情识趣地朝他躬身一拜,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笑话!江诀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虽然可以敬殷尘之才,但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心头上的人与别人过分亲近啊!(这只是江诀那厮的一厢情愿!)
李然自然是看出来了,他原本也不想这么贸贸然地来江诀这里找人,孰料殷尘这家伙这几天避他避得太过明显,李然心想我又不
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这么躲着我干什么?
所以他一气之下就来宣德殿逮人了,未曾想竟被对方当着别人的面给彻底地拒绝。
李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终于明白了这事的门道:看来殷尘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躲着他,他可能是为了避嫌才这样的。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那个破坏他们兄弟情谊的第三者——江诀!
李然转而面向江诀,沉声说道:“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殷尘在一旁听着,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江诀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笑得一脸欠揍:“小然,你又冤枉朕了。我们方才一直都在谈正事,朕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你若不
信,自然可以问先生。”
李然并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反而盯着江诀,眼中满是探究和不信。
孰料殷尘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淡淡开了口:“殿下,殷某今日确实有要是需要处理,此事关系德王殿下,是以殷某不敢耽搁,请
殿下见谅。”
“小云不是已经走了?”
殷尘点了点头,语气不紧不慢:“正是因为殿下已经动身回南琉了,所以殷某才不得不即刻去办此事。”
李然侧脸挑眉望着他,一脸的怀疑。殷尘神色间依旧一派从容,淡定着说:“殿下应该知道,殷某原本在德王手下做事。如今殷
某留在北烨,德王身边少了一个可以出谋划策之人,实在令人担心。是以殷某打算乘着今日有空,好为殿下他打点一番。”
李然心想你说得这么玄干什么,他又不是你殷尘肚子里的蛔虫。
“你人在北烨怎么替他打点?难道你要亲自回南琉?”
“那倒不必。”殷尘摇了摇头,心想这位看来是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继续说道:“殷某已经替德王物色了一个绝佳人选,约
好了今日见面,是以在下今日得与他会上一会。”
“什么人这么神秘?”
“呵呵,殿下说笑了。其实他只是在下的同门师兄,姓蓝名洛,满腹韬略不在殷某之下,可惜为人处事颇有些惹人非议,是以仕
途一直走得不大顺当,将他引荐给德王殿下,说起来也算是殷某的一片私心。”
李然并没有把殷尘的话听全,他脑子里其实只接收到了两个字——蓝洛!
殷尘的这个师兄居然和他那个狐朋狗友同名同姓!不会吧?那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巧也过来了吧?煞那间,李然心中激动不已,殷
尘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大明白所以然,江诀只在一旁暗自打量,眼底波涛翻滚,眸色深沉不见底。
殷尘告退时,李然原想跟他去认识一下他那位名叫蓝洛的师兄,未曾想还未行动,他就被江诀给拦了下来,理由就是对方需要跟
他商讨一下今年冬祭的相关事宜。
冬祭是北烨一年一度极其重要的日子,更是少有的举国欢庆的日子,类似于华人的春节。
江诀神神道地道跟他说了半天,李然听后几乎有些怀疑江诀此举的用心。
他原以为江诀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谈,未曾想这厮只大谈特谈冬祭是如何如何的声势浩大,又是如何如何的举国欢腾,却
只字也不提究竟要他做什么。
李然心中警铃一响,拍案而起,喝道:“混蛋!你又骗我!”
说着,作势要跑出去追殷尘,还未到殿门口,江诀侧隐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然,他早出了宫门,你如今追不上的。”
李然一听,脚下一顿,差点一个趄趄跌出殿去。
他脸色铁青地回头去看,见江诀那厮正一脸优哉游哉地端坐在龙椅上喝茶,一气之下放在拿起殿门口的那盆海棠,朝江诀扔了过
去。
花盆飞过去,江诀眼捷手快地避开了,落到地上应声而碎,嘭的一声立马引来外殿的几个内廷卫。
几个手拿铁剑的内廷卫冲了进来,见宣德殿内,当今天子正背对着众人,怀里似乎有人,似乎还在一个劲地挣扎。
御案旁是一个碎了的鎏金花盆,那株海棠花还被踩碎了一朵。
然后就听见皇帝陛下一声沉喝“退出去”,众人再不敢多看,均低头退了出去,未了还轻轻巧巧地将门带上了。
江诀这才松开捂着对方嘴唇的手,将李然牢牢钳在怀里,笑着说道:“小然,你要谋杀亲夫么?”
李然本想啐他一口,但江诀这厮向来不要脸,啐他还不如啐自己。
“你的手可以放开了!”
李然瞪他一眼,江诀心中一荡,眸底波涛暗涌,深笑着对他说:“小然,敢不敢与朕打个赌?”
“打赌?对我有好处吗?”
江诀脸上笑得越发诡异,低声凑到他耳边,对他说:“当然是有好处的。你若赢了,便可以向朕随便提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都行
。相反,朕若赢了,也绝对不会为难于你。”
李然眼带不信地望过去,说道:“你又想玩什么?”
“你说呢?”
“我信你就是傻的,摆明了会吃亏的事,你会做才怪。”
“小然,你不要总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朕这是给你机会,莫非你不想出宫了?”
“怎么?你又想威胁我?”
江诀亲了亲李然的侧脸,笑得别有深意:“非也!朕不是威胁你,只是告诉你事实罢了。如何,你还赌不赌?”
李然心里一权衡,硬了来估计又跟上次一样,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如今之计,也只能静观其变,他倒要看看江诀这厮能玩出什
么花样来!
这个赌约便这么定下了,当晚江诀来到凤宫,李然正一脸严阵以待地等着他,江诀眼底一片晦暗幽深,李然瞧在眼里,越发怀疑
这厮居心不良。
江诀也不管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他的贴身内侍王贵便躬身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墨玉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碧玉瓶装
的酒。
李然心中似乎有些了然了,原来江诀想灌醉他。他心中冷声嗤笑,庆幸自己向来酒量不错,又暗笑江诀这厮实在是太过天真。
他李然虽然不怎么喝酒,但却从来没醉过。
江诀朝李然招了招手,笑得一脸无辜:“小然,这就是朕跟你说的那种酒,名叫‘夜来香’,别看它量少,一般人可是三杯就醉
的,还想跟朕赌吗?”
李然嗤了一声,脸上带着他的招牌二分笑:“赌!为什么不赌?别忘了你答应的赌约。”
江诀笑得越发温润,摆手示意王贵将酒拿过来,又亲自拿起酒壶将各自面前的酒杯满上,举杯说道:“小然,朕可先干为尽了。
”
李然见江诀喝了,确定这酒没问题,才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豪爽利索,然后拿过江诀手边的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第三杯下肚的时候,李然笑着朝对方现了现杯底,说道:“你输了。”
江诀笑得一如既往的温雅,将桌上笸箩叶泡的茶水递给李然,状似无奈地说道:“看来朕真是低估你了,还以为你不胜酒力呢。
”
李然心下放松,接过江诀递过去的茶啜了一口,其实这“夜来香”确实力道挺足,普通人也许真的喝不了三杯也说不定,不过他
这个人向来肝功能比一般人都强健。
从前的那群损友倒曾灌过他一次,从洋酒换到白酒,再从白酒换到红酒,又从红酒换到啤酒,结果所有人都喝趴下了,唯独他一
人还坚挺,顶多就是多跑几趟厕所罢了。
后来所有人见了他这个西区李然,再没有一个人敢跟他拼酒,也算是因为酒量好在道上打出了一点名气。
所以那些西区大佬见了他会直竖大拇指,不仅是因为他这个人确实能混,另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他确实很能喝。
只不过他一沾酒眼睛就会生事,所以轻易不碰而已。
李然将白玉杯里的茶喝完,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空气中开始飘荡起一股极其清香的味道。笸箩叶泡的茶水,果然闻着就觉得很香
。
江诀看着对方轻斟慢饮,眼底那抹幽光越来越甚。他忍耐着想将对方立刻搂进怀里的冲动,等着这个美丽强悍的猎物一步步地走
进自己设好的圈套中。
第三杯茶下肚,李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了,体内似乎还有些燥热,四肢微微脱力,总之一切不好的症状都开始出现。
他甩了甩头,凝神朝对面那人望过去,江诀的脸越发模糊,李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就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江诀一步步地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拇指轻轻地慢慢地摸上他的脸。入眼的美景让人迷醉,江诀终于明白何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方泪眼朦胧,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双眼微微闭起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就在晶莹剔透的脸上投下一个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