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娘娘十几年来一直待您如亲子,对您的身世更是只字不问。六年前,先皇临终时,曾将一个玉佩托人交予娘娘,希望娘娘
能看在二十多年夫妻的份上,带殿下去留国避难,孰料——”
说到这里,老人家再说不下去,李然却已经明白了。
那位皇后娘娘原想带着他去留国找他另一个老子,未曾想被江诀那厮中途截下,继而被他强虏了去。皇后觉得有愧于璃柯,自然
就跟着殉了情,然后就有了这之后所有的事。
李然沉思片刻,问道:“那块玉佩现在在哪里?”
老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那玉佩一直由老奴贴身藏着,娘娘临终前曾叮嘱老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以拿出来。老
奴便遵着娘娘的吩咐,这才一直瞒着殿下的。”
老嬷嬷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黄缎的锦包,一层层地打开来,露出一块通体透明的白玉佩,那玉佩质地极纯,所谓羊脂白玉,
大概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这还是一块雕龙的白玉,背后刻了一行字,写的是:相逢未必皆是缘,缘来缘去终成空。乙亥年十二月初二申时。
李然指着那个“乙亥年十二月十五申时”,问老嬷嬷:“这个是什么?”
老嬷嬷说了四个字——生辰八字,李然心中一阵惊骇。
江诀沉默着打量了片刻,一脸正容地开了口:“小然的这层身世,除了您还有别人知道吗?”
老嬷嬷见当今天子一脸的正然,知道事态严重,连忙摇头保证:“陛下放心,此事娘娘只嘱托给老奴一人,是以除了老奴再无人
知晓,。”
江诀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眼中一片深思。
李然叩着桌子想了片刻,给了老嬷嬷一个安心的笑容,又说了一番宽慰的话,便让他出去了。
他嘴上虽然在一个劲地宽慰老人家,其实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地闹开了。
江诀原本在沉思,突然间感觉李然朝他射过来的视线,他抬眼看过去,见对方一脸的神色难辨,说的是:“我们谈谈吧,江诀。
”
江诀一见他那种神色,心里就有些不安。
当然,他心里不安归不安,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淡定的笑容,说了声好。
“江诀,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李然脸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无法让人平静。
江诀剑眉一皱,脸色不好看了:“你想说什么?小然?”
李然摇了摇头,一脸失笑的样子:“别装,你明白我的意思。”
江诀凝神想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是在担心柳雯,那朕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拿你与她交易,这儿是北烨,朕说了才算,不是
她的留国。”
李然再次摇了摇头,一脸的郑重:“跟她没关系,这打算我一早就有了。我不是璃然,这个你早知道。占着别人的身体,这对我
意味着什么,你不是我不会明白。就像刚才,如果是璃然在,他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你和你的女人?又或者有朝一日,他该怎么
面对那个留国皇帝?江诀,你害死他一个老子,还想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也死在面前?”
江诀一听他提起这个,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你并不是他,何以总要跟他混为一谈?”
李然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我不是他,所以我是自由的,你没有权利关着我,明白吗?”
他这话一说,江诀苦涩一笑,眉目间全是无奈:“朕哪里是想要关着你?如今敌我形势不明,有多少探子在伺机而动,你可知晓
?你和逸儿都是朕的软肋,朕之所以限制你的行动,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可明白?”
江诀一脸祈求的样子,李然却全然不为所动,暗忖离开是肯定的,至于如何离开,倒要好好想想。
他之前还整天嬉皮笑脸地在北烨后宫和众人瞎混,那是因为没想到江诀这家伙会对他抱着这么强烈的欲望,甚至不惜用下药这种
下三滥的手段。
亏肯定是吃了,但正如他曾经跟厉子辛说过的,胳膊拗不过大腿,对方实在精明,他那点小聪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明知道打不过,那就干脆离得远远地,省得再活活遭罪。
“行了,别解释了。”
李然眸色中一片决绝,江诀看了一窒,沉声说道:“就因为柳雯刚才的一番话,你就要离开朕?小然,朕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交易而已。”
李然不怒反笑,朝他靠过去,直至彼此眼观眼鼻观鼻,脸上带着他那二分笑,恻隐隐地开了口:“姓江的,你不要脸没关系,可
是别连累我也跟着你丢脸,明白吗?”
江诀眼底一片晦暗,脸色变得有些凶狠:“小然,朕昨晚也说过,对你不会放手,既然说过,那就绝对不会放手!”
李然好笑地睨他一眼,仿佛对方说的话有多么可笑:“既然这样,那就没得谈了。”
他这么一说,作势要撒手走人,江诀一个跨步过去,拽住他的手臂,脸色有些扭曲:“是为了厉子辛,对不对?”
他虽然是用问的,语气却是全然的笃定。
“你信不信,你若敢踏出这儿一步,朕立马就将他斩了!”
李然叹了口气,脸上一片嗤笑之色,甚至连头都没回,恻隐隐地说道:“你要真舍得,我也没办法。”
江诀眸光一紧,语气中全然都是威吓:“那你就不管璃云了?”
这么说着,拽着李然的手一紧,捏得他的胳膊几乎有些生疼,李然霍得一把隔开他的钳制,冷声说道:“不想要南琉的话,倒可
以试试!”
江诀听了,眸光一凌,李然去意已决,似乎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小然,你不顾念他们,总要顾念一下逸儿吧?你若走了,他该怎么办?他还不到四岁!”
李然听他提起江逸,脸上就有些动容。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既然自己占了璃然的身体,就应该对那个孩子负起该负的责任,如今这一走,负责自然就免谈了。
只是这北烨的后宫他如今已经呆不得,江逸又是太子,带他走不是,不带也不是,确实让他头痛。
李然不说话,江诀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脸色有些喜色,然则李然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沉思片刻,说道:“你就这
么一个儿子,好好照顾他吧。”
江诀脸上一僵,沉声喝道:“你说,究竟要如何,才肯留在朕身边?”
李然轻声嗤笑,恶狠狠地死死地盯着对方,说道:“呵呵,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你他妈上了我,老子看在
别人肯拿命来换你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还敢得寸进尺地让我留在身边?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吗?”
江诀眸色一黯,说道:“昨晚是朕错了,朕会补偿你。”
补偿他?李然无声冷笑:“行啊,照道上的规矩,我也不为难你,留下条胳膊,我们就算了结了!记住,要右手!”
江诀一听,愕然得几乎有些怔忪。
“李然!”
他大吼一声,拍案而起,一脸的又惊又怒。
这样放肆的话,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说了都是要被砍头的,显然李然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江诀手里握着的皇权究竟意味着什么?
“呵!你很生气吗?看来我现在的心情,你多少能体会一些了。”
李然嗤笑着说完,一脸轻视地睨了对方一眼,甩袖离去,留下江诀一个僵硬的身影,还有一阵器物被扫落在地的破碎声和接踵而
来的江诀的咆哮。
原本其乐融融的两个人,如今却一个冷着脸进了内室,一个沉着脸甩袖咆哮着离开了。
这样的气氛,简直让凤宫上下人人自危。
这位南琉太子来到北烨至今也有六个年头了,从前帝后二人相敬如冰,关系虽僵,但也不像现在这样。
一时间,凤宫那位男后再次见恶于当今天子的消息在北烨后宫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