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下——剑走偏锋

作者:剑走偏锋  录入:04-27

他记得,曾经,龙语戏言: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那时候,这个房间没有房客。这个窗台上空空荡荡。阳光投进来,总是带着暧昧的味道。窗帘也不是这一幅,是轻薄的、白色的纱帘,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快要射精的时候,他听到彭勃说:任伟,别试探我的底线。

与此同时,他从墙上的穿衣镜里看到了彭勃的背,密密麻麻的纹身里,有块图案令他嘴里犯苦。

我一辈子背着你……

任伟想,他跟颜瞻肯定会完蛋。因为他不懂爱,可颜瞻只要爱。颜瞻是那么渴望,那么竭尽全力的去奉献。他不配。

他是个掉在地上腐烂的苹果,可颜瞻还挂在树上,透着酸甜的橘红。他是一只橘子。他远远的看着他,看不见他熟透了、腐败了,他向往着苹果丰满的光泽,向往着苹果更早的独立存在,这让他想变成一只苹果,也快快成熟落地。

“是呀,累死我了。”

颜瞻趴在上铺,嘟着嘴一边给日记配图一边跟任伟讲电话。

“节约成本,你就忍了吧,又不是全国旅行,你是巡演。”

“反正真的越来越没法适应!额头上都长包包了,555555……”

“挤了。”

“你好心狠。好心狠呦~”

“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你不耐烦了……不耐烦了……人家都这么辛苦的要住在火车上,你都不心疼……”

“你这车轱辘话怎么说的这么起劲。”电话那边的任伟叹气了,“你不可能不在火车上过夜,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样最节约成本,你无可抗争。”

“我觉得这几天你对我好冷淡……”颜瞻吸鼻子,好像有些要感冒的征兆,上车前小冉给他灌了一肚子药。

“哭也没用!”

“没哭……鼻子痒。”

“吃了药好些吗?”

“不知道。没有吧,脑袋也开始疼了……”

“那就挂电话赶紧休息!”

“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呢……”

“没完了是吧?”

“人家……人家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想你……”

“可拿你如何是好。”

“嘿嘿……”

颜瞻讲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直到向晓冉在中铺拿书敲上铺床板,他才不情不愿把电话挂了。

“你干嘛啦!”颜瞻趴到床边向下看。

“我们牙齿都麻落了。”(注释:麻——酸;落——掉)

“又没喊你听!”

“你赶忙睡觉,啥子事都没得,不然明天你给我感冒一个看哈。”

“……”

“怪了,吃了感冒药还郎个精神!”

“爱的力量!”

“爬开,去死!”

颜瞻无心跟小冉继续斗嘴,人缩了回去,敛了敛画笔,就钻被窝了。扔在一旁的手机还有残存的热度,颜瞻的手碰到,心也跟着暖烘烘的。对于他来说,每天跟任伟通个电话,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这幸福时刻近几日有打折的趋势——任伟听电话总有些没精神、不耐烦,有时还不知怎么就急了,说个两三句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好了。问他是不是最近很忙很累,他说没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你管好自己就行。

奇怪的很。

颜瞻还不敢追问,问急了任伟就挂电话,挂了不说肯定关机。

向晓冉说,巡演不累,你累。你上火纯属都是跟任伟上。

也不是全没道理。颜瞻不是适应能力差的人,最近的身心俱疲委实跟他的情绪挂钩。任伟态度好,他一天都有劲;任伟态度差,他一天净打蔫儿。

可任伟的态度是由啥决定的呢?

颜瞻知道要找源头,但可惜——找不出。

好像那天他抱怨过一句签证,但后来不是解决了吗?

要不就是唱片的事?时代唱片有意让他们重新灌录专辑。任伟一没时间二没精力,但这事儿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也不是的吧,那天他还说要尽心尽力呢,说辉子就指望这次Free Loop能打开良好的局面。

讨厌!他老是这样,啥也不说、啥也不讲,猜得你肝肠寸断。

颜瞻跟上铺愁眉苦脸,小冉跟中铺噼里啪啦发短信。就听他那短信音一会儿一个过场。

“忙啊?”颜瞻躺不住,又探身弯腰恍若倒挂金钟状跟小冉说话。

小冉斜了颜瞻一眼,不应声。

“是哪个嘛~你这几天手指头细了没?”

“关你球鸡儿相干!”(注释:干你屌事)

“女娃儿嗦?”

“你快点睡觉,我最后提醒你一次。”

“……”

“我静音。”

颜瞻又缩了回去。小冉最近有动作!颜瞻的雷达是如此探测的。想到这儿熊猫仔更是喜忧参半。他当然希望小冉交女朋友,他早该跨出全新的一步了。可……果子呢?果子该怎么办?昨天颜瞻还跟果子通过电话,果子没问小冉,但颜瞻知道她挂心。要是能放下就好了,偏偏,她放不下。硬要笑着说没事啦、过去啦,但转过脸,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颜瞻无法规劝她什么,因为他想,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别人说什么大抵也都是徒劳。

“再一杯。”任伟把空酒杯向前推,托着下巴对酒保说。

“这是第几杯了?今天要喝到我们关张?”酒保拿过杯子,并不急着倒酒。

任伟笑了笑,不接话。

“心情很不好吗?”加了冰块,酒保注入伏特加之后,并没有把杯子推给任伟,而是倒了很多橙汁在里面。

任伟微微皱眉。

“你快喝醉了。”

没所谓的演出结束后,任伟没跟其他人走,而是坐在吧台前,独自喝酒。到这会儿已经是快三点了,客人基本走光光,喇叭里的爵士小调咿咿呀呀的唱着,他还在喝。

“小意思,喝到你打烊关张我也不会醉。”

酒保叹了口气,再让他这么喝下去,他可不信到他们打烊他还能清醒。可以说,这会儿,他就有些醉了。

“我来给你变个魔术,你不笑,我请你喝更好的酒,不喝老板留的这一瓶了。你笑了呢,你就不能再喝了,要乖乖回家。”

酒保凑到眼前,任伟笑了一下,“好啊。那试试看。”

“我这个魔术呢,是硬币消失。注意,是消失哦~就是‘嗖’的一下,它就不见了。”

任伟看着酒保拿了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出来,又够过一旁的杂志扯下几页,使劲揉了揉,然后将玻璃杯包裹在内,“独家秘方,别偷看。”

任伟点了一支烟,嘴角始终挂着笑。

酒保又从裤兜里掏出几个一元硬币,放在桌面上,请任伟确认它就是普通的一元硬币。任伟确认了,他就将玻璃杯扣了上去。

掀开,酒保好尴尬的说:糟糕,怎么还在呢。

任伟看着他,他挠头说再来再来。

再掀开,硬币还在,他看上去更加窘迫了。

但酒保不死心,又尝试了三四五次。

任伟皱眉,盯着酒保看。

酒保下定决心似的说:这次一定成功。

玻璃杯再度扣了上去,任伟抽着烟已经没心思看了。

果不其然,打开,那几枚硬币还是好端端的躺在吧台上。但这时候他听到酒保说:“惨了惨了,是让硬币消失,结果玻璃杯居然给我抢先一步!”他说着,狠狠团了团手里本蒙着玻璃杯的杂志内页。

杯子,真的不见了。

任伟笑了,笑出了声,“你到底在干嘛啊。”

酒保也笑了,“是玻璃杯太任性嘛。”

就这样,任伟拿了琴箱出了酒吧。夜里很凉,他系上了风衣的扣子背着琴往前走。

这段路平时走起来一下就到头,可在这安静的夜里,竟然无限绵延开来。

任伟走的不快,停下来点烟的空当,身后响起了别人的脚步声、谈笑声。他也不在意,一次次打着被夜风扑灭的打火机。

有人拍了他左肩,他向左回头,只看到身后几个人超过他的身影。再向右看,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你怎么还这么傻。”龙语笑嘻嘻的弹了下任伟的脑门。

搁平时任伟准会向前走,一言不发,但这会儿出乎他的意料,他听到自己问:“你怎么在这儿?”

“唉咳,跟他们刚喝出来,一帮出版界的朋友。”龙语说着,指了指已走出很远的那群人。

“哦。”

“倒是你,夜里三点了总不能还有演出吧?”

“早演完了。”

“你小男朋友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任伟狠狠瞪了龙语一眼,吐出一口烟,迈步往前走。

“嘿嘿嘿,走啥啊?”

“不走睡这儿啊?”

“能禁逗点儿嘛,话老横着出来。”龙语跟上了任伟,同他并肩走。

“求你听了?”

“我犯贱,你拦得住?”

“管不着。该谁管谁管。”

“嚯,夹枪带棒。”

“走你的吧,都这会儿了,你同居蜜友不抽你啊?”

“为你我认了。”

“出去八百米有速8,去吗?”

“你丫……就不能好好儿说话是吧?”

“那你跟着我干嘛啊,还想干嘛啊?”

“你知道我最烦你哪点吗?”龙语一把搂过了任伟的肩,“不说人话。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两套。我说你左右脑分离是怎么地?”

“把你爪子拿下去。”

“都速8了,我还拿什么啊。”

第二十章

“你画眼线了?”

倪歆勾住任伟的肩,掰过他的脸仔细看。

“碍着您了?”

“没。不碍。我就是瞧瞧,太骚了!”

“滚远点儿。”任伟一把推开了倪歆。

“任伟,看见辉子了吗?”

啪,背上按了一只手,任伟回头,安娜一脸怒气的看着他。

“没,怎么了?”

“刚才他站那儿跟小婉那妖精说话,我跟小N出去买水,回来他就不见了!”

“你别冒火,怎么?我卫生间给你看看?”

“任伟!”

“别上火了,一会儿我看见他让他找你。”

“你画眼线了?”安娜问了跟倪歆一样的问题。

“不许啊!”

“任伟你是不是哭过?”安娜抓住了任伟的衣领,拉着他低头好让她看的更仔细。

“什么呀。”

“眼睛化这么浓的妆通常有鬼~看吧,眼睑还肿着呢。这么个肿法儿可不像睡的~”

“嘿,这不是任伟嘛。”

有人过来打招呼,任伟赶紧趁机摆脱了安娜的盘问。

她猜对了。可他绝不想承认。

昨夜遇上龙语,两人找了家Pub又喝开了。他想,那该算是他们分开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好好说上话。话题的切入点是小说。这两年龙语的书很畅销,以作家的身份得到认可令他十分得意。他的书任伟都买来看了,可任伟不说,而实际上他十分喜欢其中的三本,它们都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三本书看完他只用了两天。

酒一杯接一杯下肚,龙语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后来,任伟问他:我是不是性格不好,让人很累,龙语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任伟的眼泪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冒出来的。

走到今天,两人再没有什么不能说、不好说、不该说的话,龙语说了很多,其中一句让任伟喘不上气来——我尽力了,真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好好处,我其实真的特认真,但是你知道吗?你让我特别累,我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你又不断的给我压力。多爱,也抵不住时间的打磨。我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成熟,扛不住了,我就撤退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给不起。

任伟说:龙语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龙语苦笑着说:恨我柳呗。

不是。任伟摇了摇头。你脱了裤子跟谁都能干,我知道的太多了,习以为常了。你让我恨你,是因为……你明明有中意的人了,你还揪着我不放。是,是我找你说我后悔了,可你不是拒绝我了吗,你干嘛还来!你不可能放弃他,却还那么抻着我。

龙语按住了任伟的手。你告诉我,何以为中意?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成年之后,让我动心的,只有你一个。我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哦,我喜欢这个男人。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想要的地久天长,我给不起,我对你所有的爱,都在争吵里耗尽了。至于他,我敢说,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因为我肩膀上不需要扛我扛不住的份量。你高看我了。

别解释了,我又没让你解释。任伟把手抽了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恨了。

可我想解释。龙语看着任伟的眼睛说。我不是想抻着你,想祸害你。我回去找你,是因为……我放不开你。当我孑然一身的时候,我想在你身边。我承认,我自私。可是你知道吗,好几次,我想结束,没见到你之前所有都想清楚了,可一见到你,词儿都没了。

信你才见鬼。

不信你哭什么。

后来他埋在他肩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眼泪并非为谁而流,更像是内心压抑许久的一种宣泄。他确实不恨他了,因为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和他相同的境地。

龙语说:你应该找一个背的住你的人,就算你越来越沉,也不扔下。其他都是白扯。

任伟想骂:你说老子是地藏菩萨啊,可他没骂出口,喉头已经哽住了。

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人。他悲哀的发现,很可能,他注定一生孤单。

演出的时候台下气氛热烈依旧,许多人喊他的名字,任伟却有些漠然。他还觉得孤独,即便台下是成千的观众,身后是相熟的伙伴们。

感觉糟透了。

从后台出来,有个女孩凑过来亲了任伟的脸颊,任伟笑笑,胡噜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

彭勃是几时来的任伟不知道,但他一出Pub就看见他了,以至于手上的罐装啤酒险些洒了。倒不是他料不到,是他仍旧无法面对现实。这个现实即彭勃一脚插进了他的生活。

“妆够浓的。”

彭勃看见任伟出来,就告别了一同说话的朋友,朝任伟走去。

任伟点了烟,不说话。

“衬得你够媚。”

“任伟,吉吉说……”倪歆是跟吉吉打着出来的,也没细看任伟在跟谁说话,这会儿凑过来,一愣。

“倪歆啊,可有阵子没瞅见你了。吉他弹的还是那么点儿正。”彭勃跟倪歆打招呼,手自然而然的就搭上了任伟的肩。

倪歆瞪圆了眼睛——任伟竟没有推开他。

“说什么?”任伟平静的问。

“没事儿,我们买酒去。”倪歆说着,拽着吉吉走了。

任伟手机上不出三十秒来了一条短信:【你吃拧了?】任伟没回。

待到一点多任伟从Pub走的,跟彭勃一起。十一点的时候颜瞻打来过电话,任伟接了,没说几句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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