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秀才两口子睡在床上讨论此事,薛寅松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这旁边的山并非什么名山神水,所以断不可能是来祭祀仙灵的,而这山上也没听说过埋了什么人,所以也不可能是来祭祀先祖的。
小秀才听了分析一惊,十指紧紧扣住薛寅松的胳膊问:“难道是祭祀深山里那些女妖怪?妖怪怎么能用纸人纸马祭祀?难道不是用活人祭祀吗?哎呀呀,他们会不会假装雇佣些人然后骗上山坑杀掉……”
小秀才一边说一边主动贴过来,还不时往墙后看,生怕墙壁突然破了,里面伸出个鬼爪子。
薛寅松故意吓他:“一般容易从床下蹦个妖怪出来。”小秀才忙一滚,爬到薛寅松肚子上坐着,嘴里却说道:“你别吓我。”长辉在一旁看得有趣,忙也爬到薛寅松胸口上坐了。
长辉过了年满七岁,这小子来了陈家村只横着长,如今都五六十斤,这一坐压得薛寅松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长辉慌忙扑过来:“爹,阿坝死了,阿坝死了!”小秀才训斥道:“别胡说,快下来,你阿坝透不过气了。”
薛寅松这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骂道:“你小子天天吃些什么,重得快成头小猪了!”
长辉嘻嘻哈哈的笑,又往阿坝身上滚。
一家三口滚成一团,小秀才好半天才笑得脱身出来道:“你说,他们上山是干嘛呢?”
“明天打听打听吧,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除非他们是邪教的。”
小秀才又一惊,压低声音问:“邪教?你是说像天朝初年的莲花圣母教?”
薛寅松想想笑道:“如果他们不肯说,倒是有可能,不过邪教一般行事隐秘,应该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再说了,纸人纸马应该还是祭奠死人用的,真要是邪教,得要人牲鲜血才对。”
小秀才忙往他身上一扑,将他的手臂拉开环绕着自己道:“我不要做人牲。”长辉见状忙也扑过去,依样拉开阿坝的手臂将自己小肥身躯环绕着,也叫道:“我也不要做人牲。”
薛寅松一边搂了一个笑道:“恩,有我在,不用怕。”正说着门响了,裴远奇在门外可怜巴巴的问道:“爹,干爹,我可以进来睡么?”
薛寅松忙起身开门,见他披着棉袄站在门外:“怎么了?不是让你跟薛爷爷一起睡么?”
那边薛老爹站在门口大声道:“我留他睡的,他想跟你们挤。”言语见,薛老爹颇为不满意,仿佛被嫌弃了。
薛寅松笑着应了,把他拉进门道:“来,进来吧。”长辉忙欢呼一声,拉了他上床道:“哥哥来,我们两个睡里面。”
小秀才顿时就被挤出来,一脸无辜的看着薛寅松:“四个人怎么睡?”
86、八卦中
薛寅松略一想,安排道:“我们睡那一头,两个孩子睡这一头。”
四个人分别躺好,黑夜里长辉小声问道:“阿坝,你讲个故事吧,我很久没听故事了。”
小秀才也起哄:“讲吧讲吧,讲那个破案的故事。”长辉撅嘴:“不不,要听神仙的。”裴远奇也道:“干爹,你讲那个神鬼的吧,上次长辉说得颠三倒四的,我没听明白。”
长辉怒道:“你才颠三倒四呢。”裴远奇忙赔笑,小秀才拒绝:“不要神鬼,不要神鬼。”说着硬爬过薛寅松的身体把他往墙里推:“你睡里面,我背对着墙心里渗得慌。”
薛寅松笑道:“你以为外面就好?里面好歹有墙护着呢,外面就是一层布帘子,说不定呀……”话没说完,小秀才又把他拉出来,自己滚进了里床。
四个人又笑又闹,声音大了,被薛老爹隔着窗门训斥一通,这才各自躺下闭眼睡觉。
薛寅松一早起床去灶房帮忙烧火,两个侍卫拿了布巾到后院来洗漱,见后院养的牲口赞叹道:“养那么多?收成不错吧?”
薛寅松摇头:“就是收成不好才多养些,家里孩子大人的消耗大。”其中年轻的侍卫问道:“你家生了四个孩子?”
薛寅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家才生四个完全长得不像的孩子呢。”那侍卫知道自己冒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就是见你们长得不像。”
薛寅松笑道:“灶间里忙的是我爹,你们昨日晚上见的那女子是我后娘,白天见的那位小公子是我家的主人,也是村里唯一的举人。小个子的是他哥哥的遗子,这个小子是村里的孤儿,是我家主人收养的。”
那两个侍卫立刻肃然起敬:“原来是举人的家。”
薛寅松笑道:“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对了,打听打听,方便说就说,你们黄公子上山祭祀什么呢?”
小侍卫说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是祭祀一位先人,这位先人与我家主子长辈有深厚交情,家族里每过几年都会派人来,今年正好是我家小公子来。”
薛寅松哦了一声,忙招呼两人:“热水烧好了,快来洗脸吧,两位大哥若不嫌弃,一会有热粥和咸菜。”
两个侍卫也是爽快人,一边答应了赶紧去洗漱。
大型的祭祀一般得要一天,这家人大约是远处来,一连祭祀了三天才收场,看陈家村也算是山清水秀,那黄公子又临时决定多住几天顺便进山打猎。
里正少不得陪同。
黄公子只带了十个人上山,那些侍卫个个目露凶光,一见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只怕这一去,山上的鸟兽又得好一阵子不出来了。
薛寅松叹口气,看来这春猎是不必想了,没戏!
要说着黄公子就是出手阔绰,山上撤下来的祭祀用品全都不要,那管家倒是个伶俐人,将山上撤下来的各种供果糕点分给全村的人,又将全猪全羊等切了分给家里住了侍卫的人家,大家本来还有点怨言,分了东西便都满意得很。
薛寅松家里分了条整羊腿,拿回来交给老爹,晚上弄红烧羊肉吃。
乡下人一般就吃猪,其他的肉吃得少,这羊大约是北方带来的,又肥又嫩,两个孩子使劲的夹。侍卫没跟着上山,笑着说道:“慢点吃,过几天等我家王……公子下山了,更有好东西,我家主子一手的好箭法,百发百中。”
薛寅松随意的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呢?”
小侍卫答道:“从京城来,我们老爷在京城当大官。”
年长的侍卫训斥道:“你想挨骂不是?”小侍卫笑答道:“本来就是当大官的。”
年长的侍卫笑着解释道:“我家老爷治家严格,我们出来走动从不在外张扬。”
薛寅松笑了,心里一动试探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这次来的人动作整齐纪律严明,想必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黄公子本身也是龙骧虎步颇有仪态,肯定有皇室的血统,不是亲王便是王爷。”
两个侍卫一愣,小侍卫高兴的答道:“你真好眼力,我家王爷便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九……”
“兴业!”年长的侍卫喝道,兴业头一缩,小声道:“我没先说,是他自己猜到的。”
年长侍卫青筋暴跳,恨不得给他一个爆栗,随即转过头来笑道:“薛小哥好眼力,我就说这陈家村好山好水,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薛寅松打了个哈哈,忙招呼两人:“吃菜,吃菜。”
晚上薛寅松抱着秀才在床上八卦:“媳妇,你知道京城里有名的王爷里面有个九王爷么?”
小秀才想了一会道:“九王爷倒是有,不过没听说有多厉害啊。”
薛寅松又问:“姓九的呢?或者九的谐音?”小秀才苦思了一会仍然摇头:“还是没听过,我小时爹便常跟我讲朝中的事,但凡有点名气的,我应该都听过。”
“那打仗很厉害的呢?”
小秀才想了一会倒是有点印象:“我记得有个很年轻的大将军叫黄泽仁,十六岁上战场,征战五年从未有过败绩,算年岁也就二十出头岁。他家世袭王爷,是名将黄天虎之后。”
薛寅松心道是了,又问:“能跟九扯得上关系么?”小秀才皱眉苦思,好一会才道:“是了是了,黄泽仁生时重九斤,其母生了三天三夜,诨名叫九王爷。”
薛寅松点点头又问:“他家有什么故交好友么?祖籍在我们陈家村的?”
小秀才摇头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幼时和父亲随便聊些官场闲话,只知道些皮毛小事。故交好友怎么能传出来呢?”
薛寅松被勾搭得兴起,心里痒痒的难受:“等明天吃饭再去套那小子的话,争取能套出来他们在山上祭祀谁。”
“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薛寅松挑眉道:“好奇呗,这乡下日子过久了,我以为都快忘记八卦是什么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我不八卦,而是陈家村发生的事太无聊了,让我没八卦的兴趣。”
如果直接这么问,人家肯定不会说,薛寅松盯着院子里晒太阳的两人想:得要把两个人分开,然后再套小侍卫的话。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有八卦的强烈好奇心,但是此时他就是心里如猫抓般想要知道祭祀的是谁。老爹本想叫他一起去地里浇药水,叫了两遍叫不动,只得自己挑了桶去。
薛寅松眼睛一亮,说道:“侍卫大哥你们走南创北的多,看过春天栽麦苗么?”
年长的侍卫笑道:“春天怎么种?我当兵前家里也是种田的,对农家的事也略知一二。”
薛寅松笑道:“我家种了春麦,而且就快收了,你有兴趣去看会不?”那年长的侍卫一愣,欣然接受道:“好,薛大叔是去地里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薛老爹立刻自豪的说道:“没问题,看了你就知道,我那春麦啊,颗颗饱满……”
小侍卫也想去凑热闹,薛寅松拉了他一把小声道:“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薛寅松带着他走到鸡窝前,把鸡窝顶上的木盒拿下来给他看:“看,这就是我家的秘方,在木盒里育苗,等成苗后才栽下地,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那小侍卫颇有些兴趣的看看,又用手抚摸着麦苗道:“真不错,以后我不当兵了,也回家种麦子去,那你这麦子一年种两茬吧?”
薛寅松点头,随口问道:“我们陈家村有什么重要人物么?为什么你们还巴巴的跑几百公里?”
小侍卫笑道:“我们祭奠的这个人可不一般,当年老老太爷北上打匈奴兵败而归,在战场上损失了整整三万精兵,气得大病一场,日日咳嗽咯血。请了多少太医大夫来看都治不好,后来一个走方的郎中来看了,只瞧了两眼便说有妙方,随即给了本书,又开了两副药,果然老老太爷一看书名立刻嚷着病好了,后来苦读那本神书终于打败了赫赫有名的匈奴王格里葛。听说黄家的子弟在学神书前,都必须前来祭拜这位郎中先生,以示敬意。”
薛寅松一愣:“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仲太公兵法。”
薛寅松隐隐约约捕捉到了点什么,一时又没有想得明白,默默的抚摸着稻苗。
小侍卫笑着又问:“你这两茬麦还有什么诀窍没?”
薛寅松有些发呆,随口答道:“没了,就是提前育苗,那仲太公很有名么?”
小侍卫摇头:“不知道,我反正没听过,不但我,我们营里任何人都没听说过。”
薛寅松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也懒得理会,便怂恿着小侍卫讲讲黄公子的事。
谁想小侍卫也一脸茫然:“我平素都是跟着老王爷走动的,这次小王爷来富春县,老王爷不放心,这才把我和仇大哥派过来跟着。”
薛寅松一愣:“你和仇大哥的武艺如何?”
小侍卫立刻一拍胸脯:“那都没得说,上趟王府里摆擂台,仇大哥第一,我第二。”
薛寅松立刻有些怀疑的问道:“如此好手黄公子怎的不带在身边?进山打猎不是带着武功越高强的人越好么?”
小侍卫被他也说得一愣,茫然的答道:“也许我们是老爷的人吧,虽然说是近侍,但他从不吩咐我和仇大哥办事,一路上起居饮食都是他自己的亲随在做。”
薛寅松摸摸下巴问:“小王爷这次进山带的人是他的亲信么?”
小侍卫略一想,点头:“是,都是他的亲信,普通的军士也都没有带……哎呀呀,不好!”小侍卫突然一声惨叫,慌了起来:“我要去找仇大哥,不好,小王爷是要逃跑!”
87、赶山路
薛寅松忙一把抓住他道:“说清楚,说得越清楚越好,我能帮上忙的。”
小侍卫慌张的说道:“小王爷这一手可真够狠的,把他自己的人也留下了不管,我们要是丢了人,回家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快说!”
小侍卫犹豫一下还是拒绝道:“不行,我得马上去找仇大哥。”说着推开薛寅松就往外面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拉薛寅松:“你家地在什么方向?快带我去!丢了人小心你我的脑袋!”
薛寅松站住不动,哂笑道:“恐怕要掉脑袋的不是我吧?”
小侍卫急得没办法,只得用力推着他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道:“不是我不肯说,这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说,先去找仇大哥,否则我们这100来号人全部都得掉脑袋!”
薛寅松只得跑动起来,两人跑到南面的地里,只见麦田边上站着两个黑影。
小侍卫跑过去,没刹住脚,普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一面大声嚎叫:“仇大哥!快!快……小王爷恐怕跑了!”
仇侍卫一愣,立刻醒悟过来,转身问薛老爹:“你们这山有几根道?通向哪里?”
薛老爹道:“放心吧,这山上去只有一条路,除非翻过绵绵大山到山那头,我们这里山深,没有识路的人带着走不出去的。”
薛寅松忙补充道:“小王爷带着里正呢。”
薛老爹皱眉:“刘老哥也不是常走山路的人,真要走深了,恐怕只有常大妮那几个老猎人才行。”
仇侍卫立刻道:“带我去找常大妮!”
薛寅松摇头:“大妮子怀着孩子,不能跟你们走,村里另外还有一个老猎人,让他带你们去。走,我带你们去找他。”
仇侍卫立刻抓住小侍卫道:“马上去通知其余的人,全部给我带干粮、武器和火把,一会在上山的路口碰头。”
小侍卫忙推推帽子连滚带爬的跑了,薛寅松引着仇侍卫往胡牙子家跑。
“胡牙子,快……叫你爹出来……”薛寅松跑得快断了气。
胡牙子一见是薛寅松,忙去找了胡老爹。
“薛小哥,有什么事?”胡老爹一会走出来。
仇侍卫忙喘着粗气道:“带……我们上山,立刻马上就走,我们去找人。”
胡老爹有些犹豫:“我有两年没进山了……”
胡老爹还没说话,薛寅松忙道:“胡老爹,有报酬的,有报酬的,一天二两。”说着一边还眨眼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