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木说:“好啊,但是爹爹说小木不可以乱走,所以要爹爹带着小木一起过去。”
她朝雅少慕快活的眨眼,雅少慕忍住笑,看了看面色酡红的南尧月:“听小木的,爹爹也一起去。”
南尧月莫名其妙就被自己女儿卖了,心知这一大一小不定打着什么算盘,心头着实恼恨得紧。他冷哼一声,去拿又被雅少慕盛得满满的酒杯,眼光索性转到殿中央去看盈盈舞动的身影。
第5章
宴会进行了许久,雅少慕频频朝殿中各人举杯,显出一副与平时国宴丝毫不符的殷勤热情来。南族人只觉得这个大雅皇帝酒量好得古怪,但只有随侍在雅少慕身后的小岱子知道主子的狼子野心。
雅少慕有极佳的酒量,出席朝中各个筵席却从来饮不超过三杯,向来克制冷静。今天一反常态,事先叫宫人把陈酿了上百年的佳酿悉数从酒窖搬出,还积极主动的一杯又一杯劝大家喝酒,其目的简直有如青天白日一样昭然若揭,不问自知。
小岱子撇撇嘴,把目光转向给忽悠了好几杯酒下肚的南尧月,只见不擅饮酒的南二公子业已双颊绯红,眼眸迷离,拿着杯子的手发软,身子都似直不起来,软绵绵的快要倒伏到旁边眼睛灼灼发亮的雅少慕怀里去。
暗暗叹口气。
这古往今来的借酒乱性老套戏码,皇帝陛下上演起来还真是无师自通,如鱼得水。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老天开眼,当真遂了这只大尾巴狼的愿。
喝到半夜,殿中诸人酒量再好的也抵挡不过沉沉睡意,横七竖八的倒下一片。始终用警惕目光来回逡巡在大雅皇帝与自家首领之间的南衅,也在锲而不舍劝酒的舞女攻势中,鼾声如雷的昏睡过去。
雅少慕一手环着南小木,叮嘱她多吃点东西,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抚上南尧月紧致纤瘦的腰身,微笑着问那意识朦胧还强撑着说自己没醉的人:“要不要再喝一点?”
南尧月像是没有听明白他的问话,偏头朝他看来,眼神似含了一潭潋滟春水,贝壳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粉色薄唇,只顾醉意朦胧的冲他微笑。
他的唇边还留有几丝清酒水渍,顺着光洁小巧的下巴缓缓流入敞开的绸服领口中。雅少慕的视线跟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滑到他微凸的精致锁骨上,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南尧月的呼吸微微起伏,再缓缓隐入到锁骨下方滑如凝脂的肌肤中去,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
他还从来没有和他对坐饮过酒,南尧月这副醉态可掬的撩人姿态,雅少慕就算做春梦都不曾见到过。
强自收敛了心神,看看该醉的醉了该睡的也睡过去了,遂吩咐宫人收拾酒菜。
南尧月纤长的手指还抚在酒杯上,在他下令前终于整个人软倒下去,却兀自吃吃的笑,泛着水汽的眸子流光溢彩。
南小木这个时候也上下眼皮直打架,换做平时早就被南尧月抱上床睡觉了,今日死活要赖在好久不见的父亲身边,瞌睡连连还死撑着不肯闭眼。
南尧月被雅少慕一杯接一杯灌酒的场景她都看在眼里,直到爹爹虚软的倒在父亲怀中,她才半睁不睁着眼喃喃说:“父亲给小木礼物……”
雅少慕站起身来,爱怜的把南尧月轻轻揽在胸前,低下头亲吻他凌乱的长发。
“小木,爹爹醉了,父皇要抱他回寝殿去。你拽着父皇的衣角一起走,走得动吧?”
南小木嗯了一声,小手紧紧抓住雅少慕的黄袍,呵欠连天的跟着他走出栖凤宫,外殿早有两顶软轿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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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少慕的寝宫修建得富丽堂皇,一廊一柱无不昭显着大雅皇帝的无上尊荣与气派,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装饰物全是昂首向天的九爪飞龙,每一条都栩栩如生、形态不一,像是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直冲九霄而去。
南小木手里抓着雅少慕给她的西洋玩偶,把玩了一会后靠在床榻边沉沉睡去。
亲了亲女儿圆嘟嘟的粉腮,雅少慕示意宫女将她抱到后面一间专门布置的内室中,宫女会意,轻手轻脚的抱起小小的身躯离开了。
雅少慕看着宫女把南小木安置好,盖上柔软的被褥,燃上安神助眠的香烛。又驻足观望了片刻,方回到自己寝殿。
云被高枕中长发如瀑的男子半睡不醒的仰躺着,长长的双腿从薄被下露出来横陈在床边,浑然不知自己正散发着引诱的气息。
雅少慕轻叹口气,半俯着身看他,伸出手一下下抚摸他微微发烫的脸颊,眼神中是溺得死人的温柔:“尧月,有没有很不舒服?”
他的声音听在醉意醺然的人耳朵里是忽远忽近,南尧月竭力想清醒,却因为酒精作用脑海中痴缠成一团乱麻。他睁开雾气氤氲的双眸,费力的辨识着眼前高大俊朗的帝王,待要开口回应他,却不受意识控制的转为对着那男人嫣然一笑。
他原本躺在那里就是一副醉颜微酡、腮晕潮红的虚软模样,此刻又双眸含春,极富煽情意味的抿唇发笑,长长的睫毛像燕子尾剪般不断扑闪,薄如蝉翼的眼睑上投下了一层动人阴影。此情此景,落到深爱着他的人眼底便是翻了倍的妖娆魅惑。
雅少慕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血液从脚底直蹿入脑袋,下腹噌的烧起一团无法熄灭的火苗。
床上那人还不自知,伸展双腿懒懒的踢开让自己发热的薄被,又去拉扯衣襟,顿时一大片雪白的胸膛便赤裸裸呈现在男人面前,甚至那两颗绯红如朱玉的乳尖都毫不羞涩的挺立出来,在微凉的空气中诱人发狂的展露着。
“少慕,”他含糊不清的呢喃着,“好热……”
一个温热的物体抵上他的唇,同他浅浅的辗转厮磨着。
南尧月的呼吸急促了点,他顺从的微张丹唇,让那凉凉的物事进入自己发着高热的口腔内壁中,和柔软的舌瓣纠缠在一起。清凉的津液不断从对方口中推进他的唇齿间,南尧月毫无反抗的一一吞咽进去,只觉得浑身更加燥热,不安的扭动起来。
雅少慕压住他胡乱扭动的身子,继续加深那个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深吻。
男人吻得很用心,像是恨不得把这三年多来欠下的亲吻悉数在这个吻里弥补回来,他霸道而蛮横的夺走怀中人呼吸空气的权利,一直吻到对方气喘吁吁,眼角都因呼吸困难而渗出晶莹的泪光,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南尧月抓紧机会大口喘息,雅少慕注视着他依然秀眸惺忪,红潮微晕的样子,反手弹灭寝室四个角落燃着的宫灯,俯下身去抱紧了他。
两具彼此熟悉的身躯骤然接触到一起,即使是隔着未褪去的衣衫,那情欲也是像冬天的干柴沾了一星半点的火苗般,顷刻就炽热燃烧起来。
南尧月情不自禁拉扯着身上男人宽大的龙袍,想将他更拉近自己。
雅少慕埋下头去轻轻舔舐他光裸在外的肩头,眼见着就能把这个身线姣好、叫人思念得如痴如狂的美妙躯体狠狠吞吃干净,却忽然听到寝殿外小岱子急急忙忙吆喝着冲进门的声音。
“皇、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小岱子怎会不知道现在正是主子徜徉于鱼水之欢的天大时刻,却还是冒死冲到门帘旁,拖着悲惨的语气一叠连声的叫道,“七王爷要生了,现在莲熙殿痛得翻来覆去,嚷嚷着要撞墙呢!”
雅少慕满腔欲念顿时被当头浇了个稀里哗啦,压在南尧月身上哭笑不得。
少尹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是存心想让将近四年没有跟人行过房的皇帝,从此彻底丧失享受巫山云雨的能力吧?
雅少慕瞅着被自己紧紧压在身下的鬓发散乱、粉腮红润的南尧月,怎么看怎么不愿意就此放过这顿可口美食。
“欧阳谨去哪了?”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小岱子眼力极好,那锦帐低垂中正要发生什么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暗暗叫衰,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欧阳庄主在旁边守着,但是七王爷哭闹着要他滚出去,不肯叫他陪。欧阳庄主没法子,只好差人来请皇上……”
雅少慕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合欢之事素来就如箭在弦上,理应一发为快,却生生要他憋回去,其感觉比丢在沸锅里煎熬还要难受一百倍。
但想到那个自幼便吵吵嚷嚷,喋喋不休跟在自己身后的七弟,此刻要独自面对未知的生产之痛,他会下意识的恐惧,下意识寻求自己的支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雅少慕懊恼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先去看顾雅少尹的身体平安要紧。
他翻身而起,整束好衣袍,床上的人突然失去温暖的怀抱,不适的发出低低呻吟。
愁眉苦脸的君王回身亲吻了一下仍然半醉半醒的南尧月,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藏到薄被下,给他掖好四角,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柔和的跟他解释:“尧月听话,好好睡一觉,少尹要生了,今晚朕不能陪你了。”
又吩咐小岱子唤了几个手脚伶俐心思机巧的宫女在寝殿内守着,自己急急忙忙朝雅少尹居住的莲熙殿走去。
第6章
莲熙殿里的情景用鸡飞狗跳来形容绝不为过。
还没踏入内殿,就听得一阵瓷器摔到地上的劈啪声响,桌椅被推翻的嘎吱声,欧阳谨无可奈何的劝慰声。雅少慕皱着眉头跨进内室,迎面飞来一个两斤重的香炉。
幸好他身手矫捷,反应灵敏,一个侧头堪堪避过,香炉砸到身后的门页上,发出一声叫人牙疼的沉重撞击。
“这是做甚?”眉峰蹙得更紧,雅少慕看着一手撑着腰冷汗直流一手还拼命从书桌上拿东西乱砸乱扔的雅少尹,语气极为不悦,“少尹你在胡闹什么?”
室内四个丫鬟和两名太医正抱着脑袋猫在床边,面露畏惧神色的看着站在内室中央发飙的产夫。看见皇帝迈进门来,犹如找到了靠山,其中一名王姓太医苦着脸说:“皇上,七王爷他阵痛发作,可怎么也不肯安静下来让小的们给他接生……”
“闭嘴!”雅少尹嘶哑着嗓子,腹中又是一阵剧烈抽痛,“我、我才不要生……”他恨恨的又抓起一个酒盏要扔,忽然脸色一白,呻吟一声弯下腰去。
欧阳谨在一边纠结得脸色都发青了,赶忙抢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恋人。
雅少尹倒在他怀中,痛得手脚都没了力气,还妄图把他推开,嘴中嚷着:“你走开!呃——!都、都是你,混蛋……”
“是我错,是我错,我保证就这一次,下次再不折磨你了好不好,少尹,你不要闹了……”可怜的欧阳庄主,急得团团乱转,又不敢放手。
“你、啊、哈啊……”雅少尹挣扎着,极力抵制自己即将生产这个事实,他想也不敢想胎儿要怎样才能出来——痛了几个时辰了,为什么孩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可不可以不要生了?
剧痛之中人的潜能极易发挥出来,以欧阳谨的功力竟然差点按不住扑腾不停的雅少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多年好友:“雅少慕你深更半夜赶过来不是为了傻站在那里吧?快来帮忙啊!”
雅少慕黑线:“你当朕乐意放下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夜晚跑来看你们两口子斗嘴?别废话,把少尹按到床上去。”
南尧月生雅重月时也是死活强着不肯合作,雅少慕虽只陪产了那一次,已经累积了宝贵经验,知道不要管产夫说什么,一切按大夫指示行动准没错。
欧阳谨是爱少尹心切,又是做贼心虚,居然昏了头让少尹满屋子蹦躂的找麻烦。皇帝负手观望了一阵,看着欧阳谨费了很大劲将呻吟不断的少尹抱到床上,又道:“把他亵裤脱下来,双腿分开,嘴里塞个布巾……”
他还没说完,欧阳谨霍地立起身:“他会不会受不了……”
“你要他给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考虑他受不受得了?”雅少尹脸色惨白得像个鬼,被按倒在床上后由于更快的宫缩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雅少慕不由得心疼起来,语气也放重,“到现在看到他疼的样子才知道后悔?”
“皇兄……呜呜……好疼啊皇兄……”泪水迷蒙了那双少年般灵动的眸子,雅少尹抓紧床褥,发出小猫般哀哀的哭泣声。
雅少慕冷着脸冲手足无措的太医们吼:“还不快去给七王爷接生!七王爷倘有不测,朕惟你们是问!”
丫鬟们手忙脚乱出房去打热水了,太医整好袍子战战兢兢爬出来给七王爷摸脉,雅少尹待要用力甩开,却被雅少慕抓牢了手腕。
“皇兄……唔……啊、啊……”
“皇兄在这里,没事的。”柔和的安慰着那恐惧得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弟弟,雅少慕沉着镇定的声音不断鼓励着他,慢慢的,竟当真对产夫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雅少尹从小就跟在雅少慕身后玩耍,临渲殿上雅少慕生死一线时又是这个弟弟不顾皇权势大窝藏了他,两人的感情亲密得犹如一卵双生子。对于心思缜密又温文尔雅的三皇兄,雅少尹始终又敬又爱,视之为比情人更有安全感的避风港。
雅少尹白着脸,细汗渗透了全身,却终于是咬牙安静了下来。
太医轻轻分开七王爷的双腿,雅少慕低头看去,只见他下体处鲜血淋漓,混杂着一波又一波涌出来的淡黄色羊水,穴口大张着,隐约可见黑黑的胎儿毛发。
“少尹,很快就可以结束这些痛苦了,不要紧张。”
雅少尹虚弱的点了点头,含泪的星眸望了望旁边一脸愧色的欧阳谨,俊秀的脸庞忽然扭曲了一些:“哈、啊……”
“七王爷,就这样,跟着宫缩往下推!”太医紧张的喊。
雅少尹一把抓住雅少慕给他拭汗的手,低声说:“皇兄,我、我现在才知道……啊、呃呃——”
“别说话,”雅少慕紧盯着太医的动作,不敢分神,“积攒力气才能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雅少尹用力摇头,冷汗顺着血色全无的两颊流下来,用虚软得几近游丝的声音道:“我现在才知道,生孩子竟然……会让人痛到恨不得死去……呃、呃……”
用力攥紧了他的手,痛得掐出一道道青紫色痕迹来:“皇兄,南二公子却肯为了你……经受这么生不如死的……过程……嗯……啊……他、他是真的赌上全身心……爱你……”
内心深处像被轻微挠抓到一个柔软的地方,雅少慕呼吸微滞,任由少尹把自己的手腕掐出道道紫红,眼神缓缓的、深深的,沈淀出一团暖意。
他低声回道:“嗯。朕,心里明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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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重月抱着一本兵书站在大雅皇帝的寝宫前,踌躇不定,一夜未眠的清俊面孔上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他身量发育得极好,小小年纪身高已快赶上比他大三四岁的少年,心事又重,眉宇间尽管尚未完全脱去稚气,举手投足间隐隐还是可以看出传承自乃父雅少慕的沉稳冷静风范。今日没有在书斋里苦撑念那些大部头书,而是一大早跑到雅少慕寝宫前咬着唇发着呆的来回打转,完全是拜妹妹南小木那句寂寞论所赐。
找个借口,说先生不懂这本兵书的奥义所在,所以要请父皇耐心教导一二,这样的话父皇至少会空出一两刻钟时间和他说说话吧?
雅重月自己也觉得这个谎言拙劣得可笑,父皇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肯定一眼就能拆穿他的心事。
但是南小木临走前看着自己的那副同情、怜悯的表情,像梦魇般在脑海里盘旋萦绕,纠缠不去。雅重月小小年纪,又心高气傲,他不能容忍被宫里的下人用悲戚表情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