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二）——海鳐

“司马，给这位大侠张椅子坐。”皇帝吩咐。

“陛下，臣觉得他躺着还好些。”司马大人向来不畏强权，刚正不阿。

“嗯，也好。”皇帝也好说话的很，“司马，你也坐下吧，累坏你，崔侍郎会给朕脸子看的。”

“臣不累！小庄也不敢！”司马杉差点就被皇帝的话惊个倒栽葱。

“咦？崔侍郎敢不敢，司马大人是咋知道的捏？”

“臣……臣就是知道！”司马大人吭哧着回答。

这君臣你来我往，看得地下勉强斜坐的人结舌，这，会是传说里‘日杀一人’的暴君？

“方秉，还活着呢？”夜合欢突然就直呼其名。

“……皇上……”方秉被一点即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司马杉也惊讶万分，心道，从头到尾的审讯，我咋就没听到他招自己叫方秉呢？皇上是怎么知道的？神了！

夜合欢起身，居高临下，对着方秉的黑头顶，道：“方秉，轩王的近身侍卫，可是有话要对朕说？朕正等着听。”

方秉依然是惊讶的，这个皇上，和轩王的描述，实在相差太大。

温润和狂躁，儒雅和偏执，淡定和疯狂，那不是一星半点的差别，天与地的距离，印象与现实的对比，这也太打击人了！

夜合欢见方秉不语，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对方持平，就看到侍卫那张血污下英武的脸容，浓黑的眉，锐利的眼，隐约的正气，可不象供人驱使的样子。

“方秉，世间的事，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百密的事，总会有一疏的，你信不信？”

夜合欢精致的眉目，似水光流泻，在火把摇曳的黄光里，仿佛是邪魅的魔，渡所有看到的人，下地狱，不知不觉，心甘情愿。

方秉恍惚就点头，恍惚就道：“陛……下，属下没有……撒谎，实在轩王病重，急需奇药。”

夜合欢点头，“方秉，你不管说什么理由，孤王都可以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明白吗？”

“……可……”

“真正的理由，方秉，轩王病重与否，不但你清楚，朕也清楚，方秉，还有别的要说吗？”

夜合欢站起了身，他信任的人是‘寻欢阁’里所有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消息里，没有夜轩病重，那就绝对是方秉在撒谎。

“陛下，属下确实别无它意……轩王所需奇药，唯有澜国师才有……”方秉血污的脸，带着恳切。

夜合欢勾唇，却没笑，“方秉，如果要朕相信，只需回答一个问题——来这里之前，你曾和谁联络过？”

方秉摇头，目光镇定，“属下一行六人，十日前自潼关出城，并无与人联络。”

这否定的句子说的还挺顺溜，夜合欢眯眼，若此人所说属实，那么，夜晓星把听雨摆成那样，是在等哪个王八羔子？

“否认的还挺痛快。若朕不来这天牢，方秉，你岂不是遗憾终生？”夜合欢似笑非笑。

方秉抬起脸，直视夜合欢的眸子，“陛下，轩王曾说过，澜国师在您心里是不一样的，若我等失手，那么，皇帝一定会当面审讯我们，所以，属下坚信您一定会来。”

“呵！”夜合欢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说得倒是对的，我确实是因为听雨而来，但是夜轩这种说法，让我就是很不爽！

他以为他很了解夜合欢，还是很了解澜听雨？什么玩意儿！

拍拍手，夜合欢站起身，转头就往门外走，方秉再想说什么，他根本听都懒得听。

有那工夫，还不如陪我家听雨吃饭去呢！都晚饭时间了。

“司马，把人再给我挂起来！哦，你懒得挂也行，待会给他洗干净了，晚上，送到我‘晏德殿’去，孤王有用。”

“……有用？”

身后司马大人一头汗，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种用法吧？

虽说现在的皇帝好男色了，但也该挑比较清秀的类型吧，或许艳丽型的，比如姬公子那样的。

第六十九章：进展

晚膳的时候，夜合欢特意去了趟偏殿，看了澜听雨。

这整整一天，皇帝东一头西一头，跟只苍蝇似的忙乱，心里头，却是一直记挂着他听雨哥哥。

“陛下。”正摆碗碟的童儿见是皇上，就要回身通报。

夜合欢摆手，“我自己进去就行，起来没有？”

虽说昨晚自己已经尽可能温柔了，但那时，一向寡淡的听雨若妖似地纠缠，诱惑的不管大合欢还是小合欢，实在是都控制不住太荡漾，有伤到那瘦弱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童儿点头又摇头，“中午倒是起来了，只吃了点粥，又躺下了。”

夜合欢挠头，果然还是伤到了，那我现在进去，会不会再赏俺顿竹笋炒肉吃？

我吃竹笋炒肉也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俺会心疼听雨细皮嫩肉的小手滴！

“把那碗给我吧。”

夜合欢从童儿手里接过食盒，推开里屋的门，进门去找竹笋炒肉吃去了。

“听雨？”夜合欢低声招呼。

已经掌上灯的里屋，澜听雨闭目斜倚在榻上，银白的发，没有挽髻，就那样顺着脖颈铺散在榻上，发很长，一直垂至地面，若水银流泻。

颜色极淡的脸，只有修长的眉入鬓，冰色的唇，薄而纤。

加上一身消瘦的嶙峋之骨，就有让人心疼的悲伤。

整个人，若不睁开眼，就似乎能淡到虚无。

这样的澜听雨，会让夜合欢打心底，生出浓烈的罪恶感——

我堂堂一现代私企老板，千里迢迢，万里迢迢，跑到古代来，欺负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是不是太，恁个，呃，不要脸了。

躺着的听雨倒不是睡着，只是假寐而已，听到夜合欢的低语，缓缓就睁开眼眸。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一旦睁开，就让整个脸庞，乃至整个人，都会立刻生动起来。

也就立刻打散了某人，难得生出的罪恶感。

迅速把笑容挂上眉眼，夜合欢端着托盘坐到榻前的杌子上，“听雨，起来吃饭了。”

听雨轻轻摇头，倒不是因为身后的痛楚，只是对生命的茫然，了无心绪而已。

夜合欢不是不懂他的心情，但要让他主动开口说，听雨我放你走，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的。

若没有昨晚，或许他会放手，但经过了一夜缱绻，那颗心是再也不想放下了。

听雨，昨晚我给过你机会，而你也选择了我，即使是因为药力作用，那也必须是算数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欺负你，虽然我夜合欢或许没明白爱情是什么，但，听雨，夜合欢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这样也不可以吗？

端起碗，舀了一匙米粥，递到听雨嘴边，“听雨，你养好身体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是吧？不管是去‘晴川谷’还是‘紫甸坞’，更或许，是‘朝凤山’，你总不能躺着去吧？吃吧。”

晴川谷，天翔大陆地势最神秘，也是风景最美的地方，传说那里一年四季，百花盛开，更有仙人出没。

紫甸坞，天翔大陆最诡谲的山谷，也是盛产奇珍药材的地方，传说那里，随便一颗草药，都是人间珍品，世人难见的。

朝凤山，却是传闻里，娲族的圣地，自然是常人恐惧，族人渴望的地方。

这三处，夜合欢是查完地理志，又查文献野史，然后又查崔嫣搜集的资料。

最终确定，整个天翔大陆，能引起澜听雨兴趣的事物，除了那便宜叔叔，当数此三处。

便宜叔叔那是指定要PASS的，至于风景，只要听雨开心，别说看三处山脉，就是听雨想看珠峰，他夜合欢也大不了再死一次！

果然不出夜合欢所料，澜听雨一听到‘紫甸坞’，那眸子就开始光彩流转，再听到‘朝凤山’三字，漆黑的眼瞳，更有琉璃般的神采闪耀。

宾果！夜合欢大乐，果然被我一箭射中！俺太有才了！

“听雨？喜欢‘紫甸坞’，还有‘朝凤山’？别急，我答应你，只要你养好身体，我立刻就陪你去，来，吃饭。”

伸出瘦削的手，澜听雨真的就接过那碗粥，微微蹙着眉，吞下那匙粥。

夜合欢眉开眼笑，人这种动物，只要有活着的目标，再大的难处都是可以克服的。

特别是听雨这样，本来站在高处，后又跌落红尘，人又是外柔内刚的，一旦有外界的事物刺激，再次引起向往，那就容易引导的多。

“那，吃些青菜。”夜合欢挟一筷子青菜递过去。

“不吃。”听雨居然还肯开口说话拒绝，虽然声音很小。

这把夜合欢乐得，快找不着北了，笑得满脸桃花，“青菜可以补充你身体的维生素，增加免疫力，那才好得快。”

还有，青菜还可以润肠通便，这话某欢可不敢说出口。

澜听雨抬眼，暗黄的灯火里，是一张眉眼带笑的桃花面，秋潭般的眼眸，溢满水光，真诚到让人无法拒绝。

这个人，换了灵魂，待人截然不同的方式，却有同样的强势。

一样的面孔，一个强迫的给予，一个温雅的引诱，同样能达到目的，后者却让人不知不觉而沦陷。

张开口，就着夜合欢的手，澜听雨吞下了那口菜。

又挟了一筷子递过去，“听雨，明日出宫走走吧？听说夜都新开了家什么‘寻欢别野’，里面专门设有个喝茶吟诗的地方，逢五设局斗花斗草，还有个女子弹得一手好琴，要去看看吗？”

澜听雨的喜好，夜合欢是费尽心思，‘寻欢阁’里那处种满修竹的院落，说是为何大准备的，实在是为讨好澜美人而备。

“好。”听雨哥哥一个字，就让合欢皇帝双眼乐成大大卷。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快乐，吞咽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喂食，澜听雨似乎也觉得眼前清爽，往日那阴霾而昏暗的心情，正在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被阳光占领。

“听雨，这个给你。”临走的时候，夜合欢从怀里摸个东西递给澜听雨，“听说是个宝贝，我看倒是块暖玉，正好你用。”

听雨把那块翠里带绯的稀世宝玉，放在一边，只用漆黑的眸子看着夜合欢，似乎在疑惑——他这就走了？只是为了来让他吃青菜的？

这样眼神的澜听雨，就让夜合欢打心眼里都柔软起来。

就对着那双黑眸，情真意切，道，“听雨，你放心，虽然……昨晚……但是……我不会……”

虽然昨晚我和你这样那样，但是在你还没有放下心结之前，我夜合欢不会强迫你。

其实夜合欢想说的，就是这话，但是，他吭哧半天，居然没说完整！可惜了他刚才情真又意切的表情！

忍不住顶了下鼻尖，又挠了把头皮，挫败地道：“算了，我啥都没说，你好好睡着吧，明日上完早朝就出宫。”

掉头就走的合欢皇帝，没有回头，所以就没看到，因为他懊恼的表现，挫败的表情，而微微弯了嘴角的澜听雨。

虽然最后在听雨面前表现不咋地，但某欢对双方关系的进展还是很满意的。

回‘晏德殿’吃饭的时候，却没看到炙焰寒天，倒是夜千寻正等他爹一起开饭。

“父皇。”夜千寻鸟一样飞扑，多日的相处，父子间早己被夜合欢熏陶地亲密无间。

“小叶子，今日有好好练功没？”

“有，崔师傅还教我作诗。父皇，姬哥哥您就别让他来教我了。”夜千寻嘟着嘴。

“怎么了？你姬哥哥功夫很不错的。小春，姬公子怎么没来吃饭？”

“陛下，姬公子殿里那位叁公子来说了，好象出去接什么人了，要晚点来。”小春一边摆饭一边回道。

接人？夜合欢想起来，寒天白天提的还有几傻的事，真就去接了！唉，俺会被小乌鸦啄死的！

“哦，那给他留着饭吧，千寻，吃饭，你这几日看望你母后没有？”

“有，我刚从母后那儿来的，星公主在母后那里，我就到您这儿来了。”

夜晓星在原彩蝶那里？“星公主是你姑姑，你去的时候，她和你母妃聊得开心吗？”

“哦，反正都不是生气的样子，我知道是姑姑，可我，不喜欢她。”夜千寻捡块骨头，扔给夜合欢身后的一撮毛。

“千寻，不管喜不喜欢，她都是你姑姑，一撮毛是鹰，给它肉吃。”

“鹰也能吃骨头的，父皇，它叫小影。我要姑姑干什么？她哪里象姑姑了。我有父皇和母后就行，还有龙吟叔叔和崔师傅。”

小孩子的直觉，夜合欢从来都不会忽略，从本质上说，夜晓星实在不是夜千寻的姑姑的，从表象上说，夜合欢更觉得夜晓星不是他妹妹。

但，不管是崔嫣的消息，还是巫龙吟的观察，夜晓星她又确实是夜合欢的妹妹。

但如果她真是妹妹，那她干嘛要勾结谁谁谁，玩弄她哥哥的心上人捏？

真他二大爷的！纠结死个人！

拿筷子用力对准一馒头戳了几下，又拎过来恶狠狠咬了一口，嘟囔，“小叶子，快吃饭，吃完饭睡觉去，父皇还有事做，一撮毛你也甭总给它骨头，多给它肉吃，嗯，吃多了它就会让你随便摸了。”

鹰王本来听他说给肉自己吃，还觉得挺感动，等听到后来，就只能大叹自己鹰眼不明，认错主子了。

第七十章：有备

说是哄儿子夜千寻去睡觉，合欢皇帝就以沉思的名义昏睡了。

对于习惯夜猫子行动的夜合欢来说，等崔嫣也好，等司马杉也好，甚至等炙焰寒天都好，更甚至是啥人都不等，半夜不眠绝对很正常。

若真要让他吃完就睡，他会以为那是件巨困难的事。

偏偏，就那么神奇了，搂着夜千寻小小软软，带着奶香气的小身子，某欢居然真睡过去了。

巫龙吟和崔嫣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入目就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深深浅浅的黄色里，青衣的君王黑发散乱，翠衣的娃娃脸蛋晕红，一大一小，脸挨着脸，偎依在一起，睡得香甜无比。

还有，一只大号的白毛鹰，瞪着溜溜的眼珠，趴在青衣精致的眉眼边，做沉思状。

崔嫣稍微一愣，眼前浮现当日自己当刺客那幕——

似乎，那晚这昏君也是这么睡着，只是，那时面目可憎到让她觉得看一眼都恶心。

今日，同样的一张脸，怎么连睡容都是不同的？

只能和爹爹同样的想法，祈求老天，各路神明，就让这昏君一直这么病到他驾崩吧！

只是，就昏君这昏天暗地的睡法，大概不用等到寿终正寝那日，就被刺客给宰了！

真是，就是不要影士的跟随，他到底怎么想的？

崔嫣倒想过，安排人跟着，不要让昏君知道就行。

但若万一被他发现，那要承受的雷霆，崔嫣也是有些儿胆怯。

不是对帝王胆怯，是对‘寻欢阁’的何大胆怯。

崔嫣发愁地看向巫右相，却发现，向来生人勿近的右相，那双冰冷的丹凤眼里，掩都掩不住的情绪，似乎，好象，那是——感情？

崔嫣激灵一个冷战，只觉自己脊背冒汗，看眼龙榻上挺尸的昏君，暗道——

昏君啊，你可悠着点吧，虽说你‘病’成这样，有我崔嫣大部分责任……唉，好吧，是全部责任，但是，你也不好病得这么歪门邪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