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被药迷住力大无比,一个被自己心头的感觉震慑,于是,这个吻,似乎就能延长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其实不过是巫龙吟一个人的感觉而已。
在夜合欢得寸进尺,挑开他的牙关,试图勾~引他的舌尖的时候,他迷蒙的意识立刻就反应过来——
我巫龙吟,我堂堂大夜国右相,居然,居然,居然就这么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昏君给强吻了!
绯色染透巫龙吟百年不变的冰雕面庞,气极,嗯,其实是羞极,让他力透掌心,‘嘭’一声,一掌击中夜合欢的肩头。
觉得不过瘾,‘啪’,掌风收回来的时候,顺便赏了那张猪头脸一个锅贴,肉馅,实心的。
巫龙吟挟怒出掌,其力道,自不是傻呼呼只知道使蛮力的夜合欢,所能承受的了的,哼都没哼一声,跌出老远,双眼一翻,也不知真昏假昏,反正躺成S型一动不动了。
“……呃,啊,何大。”
“……哎哟,何大!”
直到此时,被现场版的男男强吻震慑住的崔嫣、翠花、灰花、绿花、粉花等阁里的人,才有空找到下巴发出声音,赶忙上去查看他们何大的情况。
而澜听雨,从夜合欢把巫龙吟压倒吻上去那刻起,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幽远而淡然,淡然到无情无绪。
似乎,昨晚才对自己说喜欢的人,如今当着他的面,亲~吻另一个男人,他没有丝毫感觉一样。
而澜听雨身后的屏风外,从夜合欢抱着龙吟,闹腾着不放手开始,静悄悄地,一直站着一个面容清丽,一身嫩绿短打的人,依羚。
看到夜合欢迷糊着耍无赖,她掩嘴窃笑。
看到夜合欢竟然强吻了巫龙吟,还吻得无比投入,她无比惊讶。
看到澜听雨无动于衷的脸,再扫到澜听雨无人注意紧握的拳头,她瞪目疑惑。
直到一道淡蓝色身影,悄悄走进拉她的衣角,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走了出去。
“……国师,我……”龙吟对面听雨,无话可说,自己沉迷于夜合欢热烈的唇,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依然自觉羞惭,无法启齿解释。
澜听雨一直把漆黑的眸固定在地面上某一处,听见巫龙吟的声音,眸光还是淡淡的,眼神却是直愣愣看过来,带着陌生的情绪,仿佛不认识龙吟一样。
“听雨,我……”这样眼神的澜听雨,更让龙吟愧疚难当。
所有人里,他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澜听雨,他曾答应过边关为将的父亲,要尽最大能力帮助听雨,可今日,伤害他的却是自己。
“他中的‘炽情’。”澜听雨似乎没看见巫龙吟的愧疚,自顾自说道,边说边走到夜合欢身边。
“‘炽情’?她居然有这种药?她到底是什么人?”翠花擅毒,一听即知。
粉花瞪着圆溜溜的黑眼,追问他师父,“翠花姐,‘炽情’是什么药?很厉害吗?”
翠花看了眼听雨,点头,“是很厉害,此药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最早是从矣古族传出来的,但因为此药药本难寻,下药也麻烦,药的用处也很——令人不齿,所以渐渐就失了传,没想到……”
“那,翠花,何大的药性岂不是不好解了?”看了看直挺挺昏在榻上的夜合欢,崔嫣担忧,此时恰逢庆典多事之时,大夜国是一日都少不了帝王主持的。
翠花面色凝重,“可以解,只是很麻烦。”
“国师?”龙吟迅速凝神按捺了自己的心情,毕竟,夜合欢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翠花说能解,那素有‘拈花圣医’之称的澜听雨,自是比擅毒的翠花更擅长解毒。
但出口是官称‘国师’,而不是‘听雨’,却明显显露了他内心深藏的不安与疏远。
“我可以的。”澜听雨扭头对龙吟点头,语气和平常一样平淡,丝毫没有龙吟以为的嫌恶。
或许夜国国师澜听雨做不到天下闻名,但‘拈花圣医’的名号,却是童叟皆知。
夜合欢中药后的行径,都在他的用心留意中,所以,对夜合欢强吻巫龙吟的突发事件,抛开心情不提,他作为医者,是绝对不会去责怪巫龙吟的。
“噢,国师大人能解这毒?翠花姐,国师大人这么厉害!”粉花崇拜的小脸昂了起来,悄悄扯翠花的衣角。
翠花从来对人不假辞色,包括崔嫣在内,但对粉花,却独独不一样,虽然笑意很生硬,却也算是难得了,“自然是,国师大人就是多年前那位名满天下的‘拈花圣医’。”
“哗!”粉花的星星眼不可遏止地,铺天盖地照向澜听雨。
从被蓝花在相公馆门口救起的那刻起,粉花就发誓要习得可治百病的好医术,可以回去救治一直保护他的几位哥哥,这也是打从他被父亲卖到相公馆起,就是他一直渴望的。
在‘寻欢阁’蓝花的屋里醒过来,听见这阁名,以为自己刚出狼窝又落虎口,当场恨不得一口咬死那个浓眉大眼假惺惺的家伙。
后来才知道,自己误会那家伙了,但已经习惯对他摆脸子,那家伙也甘之若怡的傻样,索性就一直欺负他。
而且,何大不是说了嘛,很多事习惯就好了,他被你欺负来欺负去的,欺负习惯了,你一时不欺负他,他还浑身痒痒呢!
所以啰,不是他粉花不懂知恩图报的道理,是何大说我若不欺负你蓝花,你会浑身痒痒的。
再后来,认识了阁里每位成员,粉花才知道,人,原来可以活得这么快乐,这么充实。
更知道原来何大就是大夜国的帝王,崔嫣大姐大不但是催侍郎的女儿,更是曾经差点弑君的凶手,粉花才明白,阁里的人们,活得快乐,活得充实,只是因为有一个何大这样的主子。
知道‘寻欢阁’里不留无用之人,粉花就动起了‘毒寡妇’翠花的脑筋,我学不到医术,我学毒术也行,反正都是用在人身上,对吧?
而且,翠花对别人不搭理,但对可爱的小粉花还满照顾的,于是,粉花弃医从毒,一门心思拜翠花为师,学起了制毒。
这就是让蓝花童鞋郁闷的地方,粉花他学毒不要紧,没时间理他也不要紧,关键是,他学了半吊子的制毒、下毒本事后,总喜欢拿他做试验,每次遭殃的都是他一个人。
每每他顶着一头包,或是半边黑脸,半边白脸,出去公事,暗中保护陛下和国师还行,没人看到,若是去‘寻欢别野’,就会被红花、橙花等人笑话得痛不欲生。
而他家何大知晓后,只会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啦,佛曰、神仙曰、谁谁老子曰啦,一通不知所谓的大道理。
归结到最后,还是:蓝花是一定、必须、绝对要让着粉花滴~
于是,蓝花童鞋悲愤地确定了,有何大这样‘老婆奴’的主子在,他是一辈子都要被小粉花骑到头上了。
粉花虽然跟了翠花学毒,但起初神医的梦想,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现今活生生一个神仙也似的‘拈花圣医’站在眼前,那还不崇拜之心大放光芒?
澜听雨只是看了粉花一眼,淡淡道:“我是澜听雨,却不是名满天下。”
然后又对巫龙吟道:“你让他们都先出去,我一个人就行。这位姑娘,可否借你的针包一用。”
翠花点头,“自然,大姐大,那我出去看看那两小鬼吧,那章太医不知行不行。右相大人,属下告退。”
龙吟一言不发,和崔嫣绿花、粉花等人,前后退出了夜合欢的寝宫。
“合欢。”澜听雨盘膝坐下,拈起一枚金针,准确研入夜合欢头顶百汇,边下针不停,边轻声唤他。
“……嗯……”随着听雨下针,夜合欢哼哼唧唧出了声,也缓缓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对准了焦距,终于看清眼前白发素颜的人,居然是他亲爱的‘老婆’听雨哥哥,而且,听雨眼里的担忧虽然不明显,但他却能捕捉个一清二楚。
“合欢,觉得怎样?”澜听雨见他傻乎乎咧嘴,怕他还是糊涂,只得开口问。
“我……很……”好,好字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看着听雨翕动的冰唇,一道似乎压制了很久的火苗,‘噌’地一下,就从某个部位窜了起来。
火苗似乎太猛,烧得他立刻化了狼,也不顾满脑袋被针钉得跟个刺猬似的,一把就把听雨揽到身下,不管不顾,深深吻了下去。
“唔……针……合欢……欢……嗯……”欲拒还迎的吟哦从唇边浅浅逸出。
“不管……它,不疼……听雨……”粗重的喘~息掩不住的款款柔情。
……
夜雾稀薄,树影不动,深宫内此起彼伏了爱意深重,浅黄淡青的锦被里,翻动了断断续续的春~潮
……
屏风外,纱幔深重处,一道玄色身影,伫立良久,悄然离去,不曾回头……
第九十九章:杀壹
“何大。”
晨曦染窗时分,一直静静守候在外屋的崔嫣等人,见到发梢带水的夜合欢出来,同时起身道。
“嗯,都在,坐下吧。”夜合欢扫了一眼众人里,没见到龙吟,心里有所觉,也没多问。
小柳、小翠端了早膳摆上,小秋、小春就跟进门跪下请罪,“皇上,是奴才没用……”
夜合欢摆摆右手臂,依然发胀,却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与你们无关,都没事就好,菜花,都在这里吃了吧。”
崔嫣等人不是头一次和夜合欢一起用膳,自然不会反对,都安静地坐下用饭。
‘晏德殿’一向守卫森严,更有‘寻欢阁’成员的日夜监守,几个侍儿也都乖巧忠诚,饭桌上谈论要事,自也无须担心隔墙有耳。
“何大,”崔嫣首先开口,因为夜合欢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不得不说,“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夜合欢点头,伸出手掌,给翠花看那道划痕,“你看这刮痕,若不是指甲,会是什么?”
粉花耸耸鼻头,“江湖中有用虎爪套指的,但何大这划痕,可不像虎爪。师父,这么细的痕,象猫爪。”
翠花师父脸黑了下,道:“也不是猫爪,该是女人的长指甲。”
夜合欢对上阁里几朵花暧昧的眼神,郁卒地点头,“是指甲,却不是真的指甲。”
被夜晓星放倒,实在是让何大无颜面对阁里花花草草们,但他又不能对他们描叙事情的诡异,夜晓星目前身份成谜,但她是夜合欢的妹子这个事实,却是不能否认的。
昨夜里,在被夜晓星下最后那次药前,夜合欢是一直保留一丝意识的,所以,在那之前的事,他心里是清楚的。
至于之后的事,他却只记得听雨眼里的担忧,和脑门的金针,还有,听雨咬唇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似乎,比往日多了放纵。
其实,在听雨累得连起身都没力气的时候,看着听雨单薄的唇瓣,夜合欢除了欣慰,还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情绪,这情绪很莫名,很迷惘。
好象,那段自己一丝意识也无的时候,遗忘了不该遗忘的东西,很重要。
只是现在,他来不及仔细咀嚼这不该遗忘的苦涩,他必须确定昨夜他掌握的几件事——
其一,夜晓星不但身负武艺,并且还对毒药有很深的研究;
其二,夜晓星很可能不单单只是凉国允王妃,那个属下‘宫主’的称呼,也绝对不是‘公主’。
其三,夜晓星和澜听雨头一次见面,澜听雨突然出现的原因,夜合欢觉得自己解开了这秘密,夜宫的地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道,不但澜听雨是知情者,夜晓星也是知情者之一。
最后一点,就是夜晓星对夜合欢古怪的态度,这和原彩蝶欲言又止的话刚好重合,会不会,七年前,她和亲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亲情的突变?
这绝不是夜合欢自恋成狂,起码他很清楚,夜晓星即便是恋兄情结,她恋的,也是自小陪她长大的那个夜合欢,而不是如今这个表里不一的夜合欢。
那么,夜晓星以和亲公主的身份,置名分于不顾,不惜成为弃妃,带病归国的理由,是不是,就是为了她哥哥夜合欢?
搜寻记忆里有限的几次碰面,夜合欢才发觉,从一开始,自己似乎就忽略了夜晓星的眼神。
头一次接她进宫,当时只是觉得和自己相似的眼眸对视很诡异,比照镜子还寒碜人。
现在仔细想来,概因为那双眼里,冷漠里还蕴藏了不为人知的柔情。
唉,夜晓星,贵为一国公主,贵为一王之妃,却让命运左右了衷情,你恋谁不好,偏要恋夜合欢呢?
若你知道,此夜合欢非彼夜合欢,你终将如何?
若你知道,你机关算尽为着的人,已非当日之人,你又如何自处?
“凉国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夜合欢突然发问。
“梁允,年二十有六,身健貌端,为人平和,对平民长施恩惠,口碑较好,当年允王在几位皇子中最不起眼,近年突然政绩颇多,如今老凉王虽在位,却已经形同虚设,现在‘杀楼’也被允王控制,估计夺嫡的最后,允王称帝的可能最大。”提到各国情报,粉花不假思索,琅琅上口。
“近年政绩颇多?”夜合欢眯下眼,“粉花,查一下,他都有何政绩。”
“何大?您可是想到什么?”崔嫣不得不开口问,何大阴晴不定的脸色,越看越奇怪,巫右相昨晚把人接回来,可没细说何大在‘星月宫’里都遇到了什么。
“嫣嫣,翠花,你们说夜晓星一介女流,是如何得到这许多不传之秘的奇药的?翠花,就连你的药经,都是得来不易的吧?”
翠花点头,“自然来之不易,我的还不是世间仅有,而从您昨晚中的‘炽情’和那俩小侍儿中的迷~药看,她手里,该有一部罕见的毒经,或许,是唯一的一部,并且,她还研习了多年。”
“你们说,有没有那个可能,她不是她?”夜合欢沉吟道,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翠花看了崔嫣一眼,摇头,“何大,若单从易容术上看,不可能有这么高明的易容术,能相似到以假乱真地步的面具,翠花不但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不过,若是当年‘娲族’祭师在的话,也不好说。”
“嗯?你的意思是,还是有人能做出比真的还真的面具了?”‘娲族’的大祭师?好象就是让炙焰寒天来夜宫的那个老头。
“何大,那只是多年前的传闻,娲族的大祭师无所不能,一张面具不过是小事而已,”崔嫣接过话头,“从她入宫,阁里的人一直盯着她,若是假的,这么长时间,一点马脚不漏,您觉得有那可能吗?况且,原皇后那里我已经确定了,确实是她本人。”
“再逼真的面具,那眼神是无法伪装的,何大,从她的眼神你可以确定她真假。”翠花道。
眼神?夜合欢无力了,鬼知道她小时候是啥眼神?
“昨晚,阁里负责监视‘星月宫’的人没出事吧?”夜晓星出去的光明正大,估计负责监视的人是无法做到步步紧跟的,就算是能做到,夜晓星还有属下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