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三）——海鳐

“那，我走了。”眼神一暗，炙焰寒天扭身就要离开。

“寒天，”夜合欢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背对自己的白色身影，语音低沉，“若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抗……那句话，从来都是真的。”

为你倾国，为你倾城，只要你说，我就会为你做到。

似乎是有风吹过，及腰的黑发微微抖动，艳绝天下的脸容没有转过来，也没有给身后的人，任何一个字眼。

欢欢，今日一别，他日再见，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对我？在我不管不顾，要了这枚印魂诀之后。

“主上！”嘶哑的声音赶在白衣腾身前，定定地喊出声。

炙焰寒天斜了下脸，杀壹一脸倦容，站在厚重的纱幔边上，“杀壹，你的主上，很早就不是我了，别再喊错。”

“好，”杀壹很干脆，伤害阿叁的人，不配做他们的主上，“炙焰寒天，阿叁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他？！”

血红的眼芒一闪，炙焰寒天道：“他还没死。”

“你！若不是，若不是何大肯用他……若不是圣医相救，阿叁早就死了！”杀壹双眼赤红，要不是崔嫣严厉的眼神制止，相信他会冲上去和他的旧主拼命。

红瞳从眼角扫了一眼澜听雨，却不看夜合欢，不屑的开口道：“你就认定是我做的了？”

“我亲眼所见，还诬赖你不成！阿叁对你，比任何人都忠心，你却忍心让他血流满地，你……”

杀壹是曾经暗部里，暗杀武功最强，性格最稳重，为人最谨慎的一个，若非如此，杀壹就不是杀壹。

但杀叁，排到第三的位置，却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敏锐的直觉，机智的反应，聪明的头脑。

所以，每每出任务的时候，杀壹总是多照应杀叁一些，杀叁也和杀壹最是亲近。

而杀叁忠主的心之外，隐约的心事，在相处间，杀壹也是知道一些。

不用杀壹出口相劝，明白如杀叁，他自己也很清楚，对炙焰寒天这种冷心冷清的主上，再有心思也不过是妄想而已。

主上三年的音讯全无，杀壹三年的不离左右，再见主上，杀叁才发现，谁才是自己应该珍惜的人。

只是杀壹没想到，为了这个薄情寡义的主上，杀叁差点就和自己阴阳两隔。

炙焰寒天脑海里浮现出杀叁清秀的娃娃脸，以往总是替自己出谋划策的杀叁，血流满地么？

薄唇蠕动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眼一瞥，却见杀壹恨之入骨的眼，崔嫣灰花鄙夷的眼神，甚至四个侍儿都是一脸的愤怒指责。

还有那个站着发呆的白头发，漆黑的眼珠，也似乎带着厌恶。

忍不住扫了眼夜合欢，那双往日宠溺自己的杏眸里，似寒潭之水般幽深，再也找不到带笑的清澈。

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是吗？都认定我就是那个冷血的人是吧？那就是吧！

我炙焰寒天向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怎么样？

衣袂无风自动，黑发随之飘舞，艳红的唇冷冷嗤笑，如刀芒的红瞳在殿里每一个人脸上刮过，暗寂的宫殿里站着，如魔再世。

“一个杀叁而已，就算是全天下的人，我炙焰寒天要杀，照样谁也别想拦我！”

扔下这句话，白影飘动，黑发飞舞，人已无踪。

一来一去里，艳容流光，背影决绝，恍似幽梦一场。

窗外，雪下得正急，更鼓似磬，子时已到。

寒天，我从没认为杀叁会是你出的手，你就这么不屑解释，连我，你都不肯多说一句？

你不说，我夜合欢也信，但你不说，你让夜合欢以何为名，去向世人解释我的信任？

若你曾认真听过我的话，你怎会听不懂，我话里的真诚，我眼里的爱意？

若你曾仔细看过我的眼，你怎会看不到，我眼里的信任，我心里的挽留？

夜合欢移开凝固在窗外的眼神，看了沉默的众人一眼，沉声对崔嫣道：“子时已到，崔嫣，准备。”

子时该来的人，不应该是炙焰寒天，因为想要夜合欢心肝的人，不能是炙焰寒天，这点，夜合欢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雨。”人都退下去的时候，夜合欢张开双臂，轻轻把一直呆呆站着的澜听雨拥到怀里，单薄的身子带着浓重的寒气，僵硬的任夜合欢拥住。

唉，心头深深叹气，玻璃人似的听雨宝贝，果然被小鸡咬的那口给咬痛了。

手臂微微用力，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一些，夜合欢把脸凑近那张冰凉的脸，厮磨，用唇贴到那脸上，轻吻不停。

好吧，不管那个要来的谁谁谁，给我一分钟，发挥俺甜言蜜语的时候到了。

“听雨，听雨弟弟，”觉出听雨在怀里微微挣扎，夜合欢再用点力，“小鸡那孩子，说话一向怎么得罪人怎么来的，他都说我是蠢猪好多次，咱不和他一般见识好吧，你要出气的话，等他回来，我把他吊到梁上，咱用皮鞭抽他，把他扒光了，还沾上水，嗯？听雨？”

“放……开。”听雨在他肩头低低道，这人抱这么紧，是想勒死他吗。

“哦。”赶紧放松下手臂，夜合欢干笑，他倒是忘了自己右臂神话的事了，不过，听雨脸蛋晕红，趴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真是美。

澜听雨在他铁箍般的手臂里，终于抬起脸，脸色带着晕，憋的，“你，你，你想憋死我……”

眨巴下眼睛，某欢装无辜，“噢，听雨，你知道，俺天生神力这事，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赶明儿，你让我天天抱着你练习，熟能生巧就好了啦。”

“……哎，”听雨口舌上自不是某欢的对手，只得幽然叹气，“什么弟弟的，你一国之君，怎可如此轻浮。”

“也是，虽然你真没我大，但我还是该叫你哥哥的，好吧，听雨哥哥，呵，还真顺口。”某欢嘻皮笑脸。

“你……”弟弟和哥哥不是一样？

“怎么，听雨哥哥也不好啊？那，听雨宝贝？听雨乖乖……”某欢无耻地恶心。

“好了，哥哥就哥哥吧。”澜听雨对这样无赖的夜合欢很无奈。

不过，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番，刚刚哀伤的心绪，倒是淡到无踪了，看了眼满脸桃花的人，心下，终是感动。

“何大，来了。”房梁上的灰花小声提醒，关键是，他实在受不了了，这么恶心巴拉的何大。

“嗯，听雨，你去杀叁里屋那，我不喊你你别出来。”

夜合欢拥着澜听雨，大步走向里屋，不由分说就给安置到杀叁躺的屋里，地炉旁边有一软榻。

“杀壹，你在这里守着他们，外边不用你，嫣嫣，来。”

“何大……”杀壹犹豫，自己等人已经是夜国‘寻欢阁’的人了，在他的理念里，主子有险，属下岂可安稳地躲在一边？

寒天，你的任性，辜负了怎样的忠诚？夜合欢温和一笑，“杀壹，若承认是我寻欢阁里的人，就要摒弃原来的观念，明白吗？”

然后，也不等杀壹点头，趁听雨看着他发呆的当口，一把捧住人听雨的脸蛋，对着那冰色的唇，‘吧叽’就是一口，然后面色不改地走了出去。

“……你……我……”被偷吻的澜听雨反应不及，只能瞪着某人的背影，迅速红透了苍白的脸。

“呵，”连日心情起伏疲惫不堪的杀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又带着似乎是感动的心情安慰：“国师，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你还不如不说，听雨扭脸看榻上昏迷的杀叁，装没听到。

让听雨脸更红的是，杀壹居然又道：“澜国师，难为陛下一国之君，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对您，也真是情深似……”

这还没完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上梁，就有什么样的下梁，这杀壹才跟着那家伙几天啊，就学会了油腔滑调。

听雨语调平淡，打断疑似歌功颂德的杀壹道：“阿壹，阿叁眼皮在动了，好象朝你笑了一下。”

“啊！真的？阿叁，阿叁……”等杀壹激动完后才发现，杀叁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扭脸看一眼若无其事的澜听雨，银发曳地面似玉雕的人，已经斜倚在皇帝安置的软榻上假寐了。

敢情，总是云淡风轻的澜国师，居然也跟何大学会了忽悠人！杀壹同学郁卒了。

第一一零章：子时

“何大，来了。”主殿龙榻上，崔嫣直挺挺躺在夜合欢身边，浑身长刺地嘀咕道。

她就不明白了，何大和自己坐在外屋的软梧上，等这蟊贼不行吗？就是外屋的榻上也行啊，怎么非要躺在这龙榻上等？

——菜花，此人敢到我‘晏德殿’找茬，定非泛泛之辈，若想擒他，必须出其不意，来，你扮成听雨，躺下。

就这话，让她懊恼透顶，自己怎么就以为然地听令了呢？何大是皇帝呢，这是龙榻呢，这尴尬的。

而且，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即便是不龙榻，不是皇帝，好歹何大他也是男人，这怎么的，也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嘛。

还有，扮国师而已，灰花或者暗地布置的阁里成员也可以，甚至埋伏的弓箭手都可以的嘛，怎么就非得自己上呢？这，这，老不自在了。

嗯，虽然，这昏君的龙榻上味道很干净，这昏君的身侧气息很温暖。

大夜国‘寻欢阁’的大姐大崔嫣，从身不由己躺到皇帝身边，就开始了自我检讨。

一直深刻到，耳里捕捉到一长一短的夜猫子叫声，才进入了戒备状态。

一长一短的夜猫子叫声，是潜进‘晏德殿’的人是敌人的叫法。

“嘘，噤声。”夜合欢低语，他也听到了，就和刚刚寒天来一样，夜猫子叫的声音是一长两短。

‘晏德殿’的主殿，就是皇帝的寝宫，在一般情况下，就算帝王入睡，隐约的灯火也应该是彻夜不灭的。

但此刻，整个主殿除了生息全无外，连点灯火都没有，猛一看，空旷而阴森。

不过，对于自负武功盖世的某些人种来说，阎罗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昏君寝宫？

来人身法轻盈，落地无声，黑暗里，悄然无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探查情况。

夜合欢没有内力，或许说，就算是身体本身有，他也不会使，所以那呼吸声，在武功高强人的耳朵里，就和打雷差不多。

而崔嫣，灵秀如她，知道自己扮演的是澜国师，早就控制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

来人聆听了一下生息，向龙榻的方向奔了几步，突然又站住脚，然后足尖一点，就要向杀叁待的偏屋而去。

这是个甚么人！“贵客雪夜而来，有失远迎啊！”夜合欢发现此人意图，立刻出声。

然后，随着他懒洋洋的音调，主殿内灯火突然大亮，黑衣、黑巾、黑鞋的人，就现行在夜合欢眼前。

崔嫣早在夜合欢出声的同时，站到了他身前，心里还没忘记检讨一下——

当时就觉得何大这安排有问题，若此人真是扔那字条的人，确实应该先去的是杀叁那屋，毕竟，如果夜合欢想按这方法救杀叁，子时是必定在杀叁屋里的。

但夜合欢说的也有道理：以他曾经暴君的名声在外看，来人应该不会相信，那暴君肯割自己的小心肝去救杀叁的。

就是基于这个考虑，况且，这周围已经布置得固若金汤，来人也没那么容易来去自如，大姐大才没有二话地，听从了那个由她扮澜听雨的建议。

“嫣嫣那，你挡住贵客崇拜你家皇帝的视线了。”让崔嫣无语地，她家何大在她身后疑似自恋地开口。

“夜合欢？”来人发出有点闷的声音，不过，就算是有黑巾遮住，也能听出那声音有点尖。

惫夜而来的人，自然是整张脸都蒙在黑巾里，除了一双眼睛，还用头发遮住一半，基本整个人都是黑的。

服装很黑道，夜合欢点头，“就是本皇帝，本皇帝龙袍上这么大条龙，你没看见？”

嗯，咱合欢皇帝除了非必要场合，一般喜欢青衣——皇帝说了，青色耐脏，比如不小心溅点血啥的。

但代表九五之尊的狂龙——就是夜国供奉的九蛟神龙，却是必须要有的，小柳丫头在这事上很坚决。

于是，皇帝的青衣外袍上，应皇帝的强烈要求，小翠丫头只在右边的袖口，用暗金色绣线，掺上黑青色绣线，绣了那么一条张牙舞爪的狂龙。

龙头和龙尾，绕着袖口正好一周，造型是皇帝得意的设计，不注意的人，会不小心，把那条龙当成一根枯枝，上面开了几朵焉巴巴的花。

对，这就是合欢皇帝嘴里说的，这么老大一条龙。

你没看见啊？那是你眼瘸。

“龙？”黑衣人眼不瘸，却硬是没看见皇帝身上的大龙在哪儿。

“难道起这么大早到朕的家里来，只是想观赏下本皇帝的龙袍？”

夜合欢一本正经了脸色，缓缓从里屋走到外屋，话说，本来里、外屋之间的那架屏风，已经被皇帝一拳碎尸了，于是这里屋和外屋就没了界线了。

黑衣人晶亮的眼看夜合欢走过来，灯火明亮下，一袭青衣简单到连衣襟云纹都没镶，龙袍？瞳孔一缩，果然与资料上记录的不相符。

“夜合欢，把印魂诀交出来。”黑衣人眼神扫过崔嫣，眼见夜合欢是有恃无恐，也不再听他瞎叨叨，直接道出目的。

恩，这才象做贼的人，小鸡，看来还是你行动快了些，“这位大姐，要印魂诀没有，要俺的心肝倒是有那么一个半个的。”皇帝很老实地咧咧嘴，却没笑。

“少废话，拿来！”冰冷的杀气，凛冽似北风进门，从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一把长剑‘呛啷’出鞘。

“放肆！”有崔嫣在，岂能容人在自家地盘撒野，一声呵斥，空手腾身就要迎上去。

崔嫣惯用武器是把长锏，一般女侠很少用这东西——这个是他何大说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崔嫣只用短剑代替，很少动用真正的武器，再说，也很少有人能让崔嫣动用长锏的地步。

“让属下来。”灰花从屋顶跃下，挡在崔嫣面前，曾是江湖中有名的赏金猎人的灰花，也不能让个见不得人的蟊贼，在自家两大巨头面前撒野。

“找死！”黑衣人声音一直很低，似乎想隐藏什么的压抑，剑光如虹，席卷向赤手空拳的灰花。

灰花身子一挫，在接近剑光的一瞬，一柄宽背短刀出现在手里。

短兵相接，刀剑无眼，夜合欢只觉寒风猎猎，从看不能见人影的杀气里传过来。

“嫣嫣，看出来没有。”夜合欢啥都没看到，也不知灰花敌不敌得住。

“灰花不是此人对手，何大，您猜得该没错，是个女人。”崔嫣紧盯住场中的情势，一边回答。

“嫣嫣，你去帮灰花，若是没把握，让黄花和绿花都进来，逼出她真实身份。”夜合欢下令，若是自己猜想的那样的话，恐怕今晚还会有另一场戏要开演。

崔嫣点头，“无须他人。”拎出短剑就下了场。

自从被皇帝‘感化’成了‘寻欢阁’女头子之后，崔嫣就一点一点被阁规默化了。

就如同现在的情形，就算来人是半夜潜入，在江湖中人看来，多人围攻一人，还是女人，是很没道义的事。

但何大的阁规，对这种情况是这么曰的——

若有人对我方不利，管他是什么鸟，一起上手先把人捂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