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景年流光 下——红夜

琴音停了，只是到了一个段落，它便断了音。

可是我知道，天香一直在看着我。

蓦然，我看到了几条黑影朝着这里靠近。

飞身折断了枫树的树枝，便朝着迎面而来的几人迎击。

偶尔查探一下天香的情况，却发现暗夜下有几人朝他接近。

心里忽然有些慌乱。

八个黑衣人，我一人对付五个人，还剩下三个人在靠近天香。

我有些慌乱地想要朝天香靠近，这群人却不给我机会。

我一个炸毛，使用了凤凰剑法。

折枝穿透了一人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抽出折枝，我朝着下一人攻击。

鼻息间有着血腥的味道。

耳中，听到了天香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五年后的现在，我又一次感到了无助，以及，无能为力……

明明学了武，学了毒，可是，我学了再多，可面对数人，我始终莫可奈何。

挥舞着袖子，掩藏在袖口的毒随风飘散。

我慌乱地下了各种毒，有三个人倒地不起。

还剩下两个人需要解决，可彼端的三个人已经牵制住了天香，刀刃抵在了他的喉咙。

我说：“杀了他，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几个黑衣人狂笑出声，道：“都走到了这一步，你认为我们会怕？”

生命，真的很脆弱。只要在对的位置上，在喉咙上轻轻一划，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救活不了一条人命。

似乎是畏惧于我的武功，他们没能立刻杀了天香。

一步步地，他们带着天香向后退。

还有一个人，手握着长剑，似乎就要朝我射过来。

天香哭着喊，他说，小然，你别顾虑我，小然，你别顾虑我……

小然，你知道的，哪怕你放他们走，他们也会杀了我……

小然，你不要白白地死，小然……

天香似乎狠了心，白皙的脖颈就这样朝着刀刃接近，幸好后面的黑衣人制止了他。

下一刻，却有一把剑刺穿了劫持住天香的人的脑门。

同时，有一人一剑刺入了我的背。

我快速地移动着脚步逃过，可是，却没能躲过。

后来，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一片的腥红。

月光是洁白的，天是黑的，眼前，却是一片的血红。

五年前的无能为力，五年前，我被天水宫毁了，五年前，若离的离去……

轻轻一笑，我捡起掉落于地的黑衣人的剑，有些茫然地滑动着剑。

胸口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我喷出了一口血。

脑海里一片迷茫，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四处一片的死尸。

我突破了离心剑法第八式……

身体很疼很疼……

偏头朝着凉亭的方向看去。

天香朝我扑来，倒在了我的怀里，稀里哗啦地哭着。

微微一笑，我擦净了他的泪水，说：“别哭，我没事儿……”

那之后，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34.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我没看到人。

我还以为天香那缠人的孩子会守在我身边儿，寸步不离呢。

心里有些郁闷了。

试着从床上爬起来，这一爬，我发现我全身光溜溜的，没穿衣裳。

也不算光，至少背后手上的地方已经包扎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从触觉上便能感觉上了上好的药，不疼。

可能是离心剑法突破了第八式的关系，这身体情况要比之前好上许多，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感觉，也好了许多。

我挺乐，然后，乐不出来了。

我甩了甩手，指甲上的毒呢……？我花了大笔银子买下的毒呢……

我，我是不是全身上下都被人洗刷得干干净净了？

小心肝儿一颤一颤地，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这地方，挺陌生，反正不是天香楼，也不是我的墨楼。

裹着被子从床上蹦下来，一步步地朝门口走。

我走到门口，那门朝里一推，幸好我反应快，裹着被子往后跳，要不准被门砸伤了鼻子，做免费的整形手术。

不够这一跳，一不小心踩到了被子，跌倒在地了。

有些痛苦地爬起来仰头看过去。

唔，宫女，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的……似乎是……药材？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闻那一股清香的味道。

这，这药材，挺，挺熟悉的。

我小心翼翼，谨慎地看着宫女跟我行礼，之后把那药材放到了厢房里唯一的桌上，转过身，离开了厢房。

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蹦蹦跳跳地看着托盘里面。

这，这药材是洗掉我脸上易容的药草，只要混合上一层水，在我脸上轻轻一擦……保证我就可以干干净净地见人了。

身子不听使唤地颤抖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把被子围在下半身，之后端着托盘便走向窗子，也把窗子开了……

恰巧，听到了又一阵的开门声。

我刚好把这托盘伸到了窗外，便听到了一阵温柔的话语。

“然儿，你可以把它倒掉，不过，你要知道，这种定西要多少，宫里便有多少。”

我手一个哆嗦，就真把这些东西给倒掉了。

回头，我一脸僵笑着看着皇上。

我说：“今儿天气看着挺好啊。”

他笑一笑，道：“这一倒下去，感觉如何？”

我干干一笑，说：“皇上，今儿是中秋节呢，您说，今晚月亮是圆的还是弯的？”

他淡淡一笑，道：“然儿，一会儿陪朕去沐浴，你说如何？”

我虚假一笑，说：“皇上，晚上一定会有晚宴吧？听说还有戏子表演？挺期待的呢。”

他轻轻一笑，道：“然儿，你脸上的妆在沐浴的时候，朕亲自为你卸掉，如何？”

我跟皇上一直鸡同鸭讲。

半晌后，皇上笑吟吟，一脸欢乐地说：“然儿，今儿晚上，你便陪朕在凤殿过夜，你可开心？”

……

……

凤殿是什么地方？我眨眨眼，想了想。然后，假笑也笑不出来了。

凤殿，那，那不是皇，皇上的寝宫吗……

我有些欲哭无泪。

我努力牵动脸皮子，宣告失败。我有些痛苦地说：“皇上，天香公子最近成日跟我说，他很寂寞！”我加重了“寂寞”二字的音

。

皇上微微一笑，这笑得那叫一个温和，他说：“最近天香还跟朕说苏然挺寂寞。”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掏了陶耳朵。

天香说我寂寞？为什么？皇上宠我他开心？

……啊。如果皇上宠我，三年后我就不用离宫了。

我忽然发现这天香也不是没有小心思了。

我对、皇上干笑。

他一步步地朝我走进，我一步步地向旁边儿蹦蹦跳跳。

蓦然，他加快了步子，我吓了一跳，抱着被子蹦跶不开，就直接被他搂入了怀中。

他把我放到了床上，说：“先着上衣裳，陪朕用早膳。”

我傻愣愣地点点头，呆呆地看着他发呆。

他眉眼弯弯，“然儿，莫不是想让朕为了着衣？”

我忙推开他，四处看了看，便在床头上看到一抹洁白的衣裳。

白色，代表的应该是纯净吧？五年前我喜欢这个颜色，五年后，我怎会喜欢如此干净的颜色。

皇上喜欢我，也不过是喜欢我这张脸。

去了一张脸的空壳子，又有什么可喜欢的。

嘲讽地笑一笑，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掀开被子，从里衣开始一件件地套在身上。

他也不怕长针眼，那双瞳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

片刻后穿好了衣裳，宫女也端着一盆净水入了厢房。

我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到了镜台前。

我挺努力的给自己上妆，才画出一个漂亮的黛眉，皇上便说，“擦掉。”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在脸上擦粉。

皇上说：“你再擦下去，你脸上这层粉都要裂成一块块的了。”

我对皇上呲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两颊上涂抹上两朵红晕，之后在唇上点上胭脂。

嗯，我化妆的能力很神奇，一张不怎么样的脸一下子就妖艳漂亮了。

满意地点点头，在没有小李子的情况下，我自己为自己束发。

看了看梳妆台，也不知道这里曾经谁来入住过，发饰是一点儿也不少。

我以着玉簪束缚住长发，又在头上别上几个珠宝……

我又拿了一个珠宝，我发现皇上就把我头上的珠宝给拿下去，扔到了地上……

我再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别在发上，他拔下来再度扔到地上……

依此重复，梳妆台上的珠宝都落了地。

我泪眼汪汪地看向皇上，我说：“你干嘛？”

他说：“你太照耀了。”

我说：“我乐意。”

他说：“你若是执意，就把你这张脸洗得干干净净了，你珠宝首饰你爱怎么戴，朕便让你怎么戴。”他加重了“干干净净”这四

个字的音。

我把双手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揉一揉……

嗯，他是皇上，我要忍，要忍……不知道我一只爪子能不能捏得死他……

我在我脑门儿上拍了一下，跟自己说，他是皇上，不能杀，要不，天下大乱……

可是，天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还是一爪捏死他吧。

我一脸狰狞地看着皇上。

他面上的笑容依旧，他说：“凤凰剑法，是吧？这剑法学着还挺不容易，练上第七式用了朕不少时间。”

……

……

我能打得过他吗？

我转头，以着白色丝带简简单单地束住长发，偏头看向他。

他满意地点点头。

我问：“有没有腰带？”

“腰带？”

“镶金嵌银的那种，这衣裳太飘逸，跟我这张漂亮的脸不搭。”

“你可以选择把妆给洗掉。”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郁闷地走出了厢房。

后来我才知道，这间厢房是凤殿主卧室的一个格式，一般都是贵妃前来侍寝，夜晚留宿在这里的。

听说，皇上在某方面有种洁癖，从不允许贵妃睡在他的龙床上。

对我来说，这完全是皇上的不体贴，以及他的小气。不过，这世上也有一些人有不愿意被他人所入侵的领域。

出了厢房，是九曲环廊。

顺着环廊走到尽头，进入了富丽堂皇的厅堂。

厅堂里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皇上坐到了主位上，我坐到了皇上身畔的位置上。

皇上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想听哪句话，他就偏偏说哪句话。

无非是，在今晚的宴会之前，他会把我上上下下“清理”一遍。

或者说，以后若是想出宫，绝对要在他的允许之下。

还有就是，既然已经入宫了，便不要与他人纠缠不清。

……这所谓的他人，指的是天香，还是……倾王？

我胡乱地应了一声。

早膳用过，皇上让我陪他去御书房。

我摇摇头，说：“我想去见一下天香公子，他昨儿个定受了惊吓。”

皇上唇角微弯，道：“比起他，你应该受了更大的惊吓。”

我干笑一声，向皇上福了福身就走出了凤殿，那步伐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走到天香楼，宫监向上通报。

我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之后天香泪涟涟地扑入了我的怀里。

摸了摸他的脑袋，我问：“瞧你，眼睛都成核桃了，别哭了。”

天香哽咽着说：“我，我以为你，你死了……”

乌鸦嘴。我黑着脸在天香脑门儿上敲了一下，陪同他入了天香楼。

坐在太师椅上，我问：“昨儿个我晕倒后出现的人是谁？”

“皇上。”天香说。

“那么，是皇上出手救你的？”

天香点点头，道：“是皇上。”

那一剑就刺穿了刺客的脑袋，准，狠，利……武功高，心狠手也辣……

这人，还是能少惹就少惹的好。

我翘起二郎腿儿，斜眼腻着天香，说：“你跟皇上说，我“很”寂寞了？”我加重了“很”的音。

天香那小身板儿颤了颤，才委屈地说：“我，我怕你三年后离宫……”

“你想离宫吗？”我问。

天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不说话了。

我说：“以后做任何事，你都要尊重一下我的意见，要不，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天香哇啦哇啦又开始哭了。

瞪了他一眼，我带着他去了膳房。

天香一脸厌恶地看着这里的油烟。

我说：“在我的家乡，中秋节都吃一种叫月饼的东西。我想托倾王给我带几个送给母亲。”

天香了解地点点头。

微微一笑，我说：“你陪我一起做。”

天香撅起嘴，乖乖地点了点头。

材料是糯米粉，白糖，牛奶，豆沙，莲蓉，蛋黄，果仁等……

材料很容易找齐，月饼的做法并不难，只要不为难自己弄出形状来，做起来还算属于简单的。

用了半天的时间，我弄出了二十二个月饼。

天香那一张小脸已经舞嘿嘿一片，看着挺可爱。

闷笑一声，我给了天香五块月饼。

天香受宠若惊。

我预定给珞环，沐泠各三块，剩下十一块，给了倾王三块，母亲五块，我留下了三块。

同天香一起回到了天香楼。

天香一手拿一个月饼，吃的乱没形象的，那双眼睛总是瞅着我的月饼。

我瞪了他一眼，他乖乖地低下头，然后又朝“我的”月饼看过来了。

我发现天香这孩子是标准的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叹了一口气，我说：“以后你若是想吃，还是可以做的。”

天香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包好了月饼，同天香一起去了枫园把月饼送了过去。

四人凑衣着，又玩儿了两圈儿麻将，宫监通报，倾王来找。

我立刻拿着另外包好的两份月饼就要跑出去，天香立刻拉住我的衣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拍拍天香的头，说：“我马上回来。”

天香扁扁嘴，放开了我。

走出枫园外，我发现倾王的手上依旧拿了一壶酒。

我把手中的月饼递给他，心里觉得今儿这日子比较特殊，还是不喝的好。

可是，倾王忽然说：“听说皇上适才去天香楼找天香昭仪。”

我“啊”了一声。

倾王又说：“可能现在正赶往枫园。”

我一听，就觉得皇上有可能把我抓去洗得干干净净……

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有些恶寒地同倾王一起去了冷宫。

35.

喝酒。拌菜是月饼。

倾王说，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吃起来却挺好吃。

轻轻一笑，我有些得意地说：“它叫月饼，圆的，表示中秋节一家人团员。”

倾王愣了一下，唇角微微扬起，他说：“其实，今儿应该让你见见你的母亲。”

我摇了摇头。

如今，皇上已经认为我出过宫，这时候再出去，对我不好，对母亲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