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一）——北棠墨

“所以等不到安暮，就调转枪头瞄准我了？”听着蓝狂的话，染风歌心中波澜起伏，但面上仍旧是平静无波，他甚至还有些旁观者的八卦心理，“或许安暮在什么地方偷偷躲藏着，看你对他到底用不用心呢！你这么快移情别恋，他可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都告诉你我跟他的瓜葛了，该你了。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蓝狂也就近上了岸，不顾身上湿漉漉的池水滴答落地，缓步朝染风歌靠近，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追鹰的老大，染风歌的名声他自然也听说过。那么，当年的安暮……会不会……是染风歌呢？

“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呢？”染风歌四下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个烘干机，于是走过去站到面前，按开按钮，开始烘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

蓝狂站在更衣室那里，拉开门，取出另外一条浴巾将自己裹住，然后回答刚刚染风歌反问的问题：“我觉得……你们是雇佣关系。”

染风歌心中一惊，知道这件事瞒不了蓝狂多久，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想到得这么快。正想着如何应付，便听见有人叫他：“风歌？！”

染风歌正准备转身烘烤后背，听到呼唤下意识地侧身查看，结果正对上从电梯里走出的人惊喜的眼神——安暮！

“风歌！真的是你啊！”安暮笑容得体，温柔中夹杂一抹耐心，就像个天生的绅士一般，带着重逢的喜悦快步走近染风歌，“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呢！当初你一声不吭从安家离开，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035.猜错了？

安暮的话一出口，染风歌第一反应是去看蓝狂的神色。

蓝狂也正盯着染风歌看，见他看过来，手随意一摊，做了个无辜的动作。不过他嘴角的笑容已经告诉染风歌，他猜到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刚刚正好被安暮证实了。

安暮见染风歌并未跟自己打招呼，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一个方向，于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过去，待看清那个裹着浴袍，头发滴水，站在那里打量他们的男人是谁后，安暮瞳孔蓦地一缩，露出震惊的光——蓝狂？！

安暮身体下意识地后仰，原本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看见蓝狂之后，他完全是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

而染风歌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关掉了烘干机。

蓝狂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照那两人的反应看来——自己应该是猜错了。

“风歌，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我先走了！”安暮急匆匆跟染风歌说完，转身便走！

蓝狂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看看事不关己的染风歌，再看看急于离开的安暮，那个背影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叠，还有刚刚那张真实出现在他眼前的脸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大踏步追了上去。

染风歌悄悄松了口气。

“安暮！”蓝狂抓住安暮的手臂，再次叫道，“安暮！是我！”

被蓝狂抓住手臂，安暮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恢复镇定，他缓缓回头，脸上是最初进来时的温柔笑容：“有事吗？”

“我们谈一谈！”蓝狂目光深邃地盯着安暮，安暮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有话跟你说！”蓝狂换了个说法，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想跟我谈没关系，我跟你谈就行了。

安暮自嘲一笑，语调带着抹凄凉：“我以为，两年前我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染风歌透过蓝狂的肩膀对着安暮缓缓眨了眨眼，安暮回以他一个不易察觉地点头，染风歌便从旁边绕过他们，朝电梯走去。

蓝狂心中一跳，他看着擦身而过走向电梯的染风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是……如果这么放他走了，以后就再也得不到了的感觉……

安暮抽回自己的手臂，也成功吸引回了蓝狂的注意力，他努力笑得若无其事：“狂少若喜欢这里的温泉，可以多泡一会儿，以后也可以经常来，我会告诉底下人，让他们算你免费。”

蓝狂压下心中莫名的失落感，仔细打量着安暮，没错，这眉眼，这脸庞，这笑容，甚至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安暮是安暮，染风歌是染风歌，他们只是有相似的眼睛而已？

“既然安大少爷这么大方，我若再推脱岂不是显得太见外？”蓝狂不甘心自己猜错，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蓦地伸手去扯安暮的白色衬衣。

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安暮猝不及防，等想躲的时候，胸前三颗扣子悉数被扯开，争先恐后地落在地上，滚到了远处去。

安暮也不挣扎，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蓝狂将他的衬衣拉开，露出有些白皙的胸膛。

胸膛上有一个交叉型的疤痕，分别由左肩到右侧腰身，右肩到左侧腰身，呈X状触目惊心地映入眼帘！

蓝狂惊在原地！

他身上有这个疤痕，而染风歌身上……没有疤痕。

有的只是后背的苍鹰纹身。

“怎么？想念你留在我身上的这个印记了？所以想跟它打个招呼？”安暮绵里藏针地讽刺道。

一句话，令蓝狂瞬间没有抵抗能力。他的瞳孔甚至泛起了痛苦的神色。

安暮趁此机会猛地扣住蓝狂的手腕，右腿朝前迈了一步，另一只手穿过蓝狂腋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发呆的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下次再见到我，记得绕路走。”安暮没有理会被蓝狂扯开的衬衣，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都不想！”

036.真相

穿衣镜面上映射出一个光裸的男性躯体——宽肩窄腰，锁骨精致，胸膛结实却不会显得粗犷，双腿修长笔直，完美的线条勾勒出迷人的身材，肌肤透着白皙，毫无伤痕，完美无缺。简直就像一件完美的雕塑品。

染风歌伸手，指腹从左肩沿着一个看不见的轨迹慢慢摸到右侧腰间，双眼透过镜子，似乎看到了不为人知的过去。

“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癖好！”

一声冷冽的话语传来，染风歌回过神来，从镜子里看到站在门边的苏以陌。

他似乎没料到推开门会看到这样一幕，眼里的惊诧还未散去，但人已经径自走了进来，只不过视线没有再停留在染风歌身上。

染风歌摸了摸鼻子，觉得不说点什么好像会有点尴尬，于是边抓过浴巾围在腰间边开口：“是啊，不小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连我都被迷倒了。你要不要看？我可以让你看，不收你钱。”

苏以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腰间的浴巾，定格在某个暧昧的地方，挑了挑眉：“既然不介意让我看，干嘛遮起来？”

染风歌可没想到苏以陌会随着他的玩笑话接了下去，他顿了两秒钟，故作从容地答：“我怕你看到会自卑。”

苏以陌没再接他的话，而是抱着手臂靠在书架旁，换了个话题：“你的私事都办完了？”

“……嗯。”染风歌应道。

“那就好。”苏以陌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私事都办完了就不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为我服务。我不想因为你的心不在焉而造成什么失误。”

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染风歌本来坐在床上低着头擦头发，听到苏以陌的话忍不住抬眸去看他——他看出自己回来之后的异样了？

苏以陌却没看染风歌，说完后就转身朝外走。到了门口稍稍停顿：“收拾好了就下楼吃饭。”

染风歌愣了愣，点头应道：“好。”

苏以陌下楼后，染风歌才想起今天出门前还乐呵呵地跟苏以陌说晚上给他带好吃的回来，结果因为安暮的出现、蓝狂的怀疑，自己匆匆忙忙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兑现承诺——他是空手而回的，根本没带什么好吃的。

身上的衣服在安平会所弄湿了也没有全部烘干，所以一到家就扎进浴室去冲澡，冲完澡后站在镜子前胡思乱想，苏以陌进来都不知道。

虽说人家也不一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苏以陌身为大少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可是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异样……

看来自己最近有点不懂得神色内敛呢。

手机突兀地响起，令染风歌从胡思乱想中回魂，他看到来电显示是安暮，调整情绪接了电话：“嗨，安暮。”

“知道我是谁啊？”安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可亲，“换了手机号码也不告诉我，若不是我问安辰，还找不到你呢。”

“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当然是赚到钱就开溜啦，免得被人发现什么破绽，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还会惹来一身麻烦。”染风歌半真半假地开口。

“就你理由多！”安暮忍不住取笑。

染风歌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今天谢谢你了。”

安暮正色道：“客气什么！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跟蓝狂……”顿了顿，安暮又道，“我到现在还很内疚，早知道蓝狂会那么对你，我也不会委托你扮成我的样子在安家潜伏那么久，后来还跟他扯上关系……”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不需要内疚。”染风歌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没想到你演技也那么好，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这行？身为业界老大，我会罩着你的！”

安暮也笑：“算了吧，我怕我会抢了你的饭碗。”

“他没怀疑你吧？”染风歌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没有。幸好当初你从追鹰逃出来后将事情始末告诉我，自那之后我也在身上弄了跟你那时候一样的伤痕，他是想怀疑我，不过被他亲眼看见伤痕，他也不得不相信。我想，他应该不会去找你麻烦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染风歌叹息一声，他知道，安暮在身上弄伤痕是货真价实的伤痕，不像他们替身者，可以有各种道具、药物辅助做出以假乱真的伤痕。

当初，若不是程希然研制出消除疤痕的药，他现在的身体一定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

“这是我欠你的。”安暮低低地答，脸上的笑容带着一抹哀伤。

电话这头的染风歌久久不语，那头安暮已经笑了起来：“好了，我还有事要做，不跟你说了，改天一起吃饭。”

“好。”

挂断电话，染风歌起身去浴室掬起凉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这才换好睡衣踩着拖鞋下了楼。

替身，本就是随时随地能够变换表情的高手。

037.一起跳个舞，好吗？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染风歌让苏以陌给他找来很多关于景秋涵的报导、采访、专辑、影片、电视剧等等一系列可以用来参考模仿景秋涵这个人的资料，窝在家里潜心研究。

苏以陌则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染风歌不会过问他在忙什么，随便想想就知道，除了管理公司的事，最重要的自然是去陪景秋涵啦！

偶尔，苏以陌也有不出去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地板上盘腿而坐的染风歌对着电脑不厌其烦地看一部部影碟，听一首首单曲，然后又戴着耳塞听着音乐走来走去，走路姿势、快慢、频率都跟采访中的景秋涵相似。

慢慢的，相似变成了一模一样。

“对于你的演技我很放心。”苏以陌有天忍不住讽刺道，“不过其他方面嘛……你恐怕就不行了吧？需不需要我找几个老师来教你？唱歌，跳舞这些都是必须要会的。等你回去公司准备重新出现在荧幕的时候，要展现给粉丝一个完美的景秋涵。”

染风歌拔下耳机，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品头论足的苏以陌，耸了耸肩：“要听吗？”

苏以陌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染风歌继续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拿起电脑放在腿上，搜到一首只有伴奏的属于景秋涵的歌，点了播放，而后将电脑重新放在地板上，惬意地伸开腿，两条小腿交叠着，脚也随着伴奏动来动去，到了开唱的旋律，染风歌便开始唱歌。

用景秋涵的声音唱出来，第一句就震撼了苏以陌。

接下来苏以陌便一直静静看着陶醉于歌声中的染风歌，这时候的他，完全入戏，脸上的表情跟歌词很相配，说明他对歌词的记忆和理解都是超常的。

这样认真的染风歌，让苏以陌想到了最初让他在医院假扮景秋涵时的事情，那时候，染风歌为了不漏破绽，竟然忍了三天没有吃饭！

他以前接的任务是不是也会这样投入？应该是的吧？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业界最好的替身。

想到这里，苏以陌又忍不住发散思维地想了想，吃饭喝水都可以如此隐忍，那么遇到危险的时候呢？

之前那天误打误撞看见染风歌的裸体，并未发现什么伤痕，是不是他的身手很厉害？所以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这些都没问题。那么……如果他接到类似自己委托的这样的任务，跟人情感纠缠，也会如此自如吗？

一时不受控制又想到了当初做戏时两人接吻拥抱的场景，苏以陌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好像染风歌的吻技并不输于自己，他到底跟多少人接过吻？又有多少吻是真心相对的？恐怕大多都是做戏吧？

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染风歌的唇瓣之上，圆润光滑，带着一丝浅浅的色泽，唱歌时候一张一合，竟有种别样的魅惑。

苏以陌心中一滞，突然发现他有点接受不了之前所想的事——染风歌会跟不同的人接吻做戏，跟不同的人秀恩爱，甚至有可能上床……

这首2010年发行的专辑主打歌很快唱完，当染风歌朝苏以陌抛去得意的眼神时，发现苏以陌正盯着他发呆，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

难道自己唱得不好？

苏以陌终于回神，察觉到自己盯着染风歌看了很久，苏以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神，低声道：“嗯，唱得不错，我低估你了。”

“多谢夸奖。”染风歌忽然站起来，赤脚走到苏以陌身边，像王子邀请公主一样伸出手去，对着苏以陌微笑道，“一起跳个舞，好吗？”

038.我更擅长——谈、情、说、爱！

被像邀请公主那样去跳舞，苏以陌有些不爽，他伸手搭上染风歌的手，然后反握成他邀请染风歌的姿势，起身后跟染风歌站到一起，身高优势让他很快满意地露出淡淡笑容——总不能公主比王子高吧？所以，就算要跳舞，女生的步伐也要让染风歌来跳。

“华尔兹还是探戈？”染风歌察觉到苏以陌的小动作，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将选择舞蹈的权利交给了苏以陌。

“探戈。”

“好，就知道你会选这个。”话音未落，刚才播放的景秋涵单曲进入尾声，紧接着下一首的旋律便响了起来，恰好是一首比较著名的探戈舞曲——LaCumparsita。

先是舒缓的调子，慢慢变得激烈起来，优美的舞步也渐渐变得狂野，染风歌不介意自己跳的是女生的舞步，他可以将舞步变得劲爆，与苏以陌势均力敌。

舞动的时候身体难免会接触摩擦，大腿小腿，腰身胸膛，还要有眼神对视，浓浓诠释了舞曲中所表现的爱意。

这段舞跳完，又一首曲子响起，这次换成了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