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警报解除,Over。」
「O你个头啦O!」女人没好气地瞪了吵死人的小伍一眼,随后转向一脸甜笑的章宇恩,似乎是被他的闪光闪得退酒,人也清醒了些。「好你个死章鱼,不过谈个恋爱就这样乱放闪光,好、很好!你尽管一头栽下去好了,在爱情海淹死吧你,到时候不要叫我撒网救你!」
「不会啦。」章宇恩抓下还缠在脖子上的手,将好友扶正,让她更方便趴在吧台上。「阿草,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哪次不是认真的。」阿草比出两根手指头。「你就这么两次,上一次、这一次——你哪次没认真。」
明朗的笑脸瞬间抹上阴霾,又在一眨眼间消失无踪。
「笨蛋章鱼,」阿草忽然抓起他右腕,啐声。「一喜欢上人就像着魔似的,只会呆呆向前冲,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跟你掏心掏肺谈恋爱?你确定那人真值得你这么做?」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才这么说,章宇恩右手绕过好友,搂抱她肩膀用力按了一下。
「很难说值不值得,不过我现在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了。」
阿草仔细打量章宇恩的表情,老实说,一双喝醉的泡泡眼实在无法期待能精明到哪去,但还是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幸福从这老朋友全身的毛细孔辐射开来,整个人像镀了一层幸福光罩似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也就只能当他说的是啰。阿草伸手弹了老友额头一记。「你过得好就好,虽然我还是觉得那种阴沉到发霉、适合拿来种香菇的男人不适合你。」
「他只是不爱笑。」章宇恩为面恶心善的那口子辩白。「别看他那样,其实他——很可爱。」这话只能在外头说,若是在情人面前,铁定又会惹他生气。
想到情人生气的模样,章宇恩忍不住又扬起笑容。
啪啪啪啪!沉沦在爱情中的男人毫无节制地乱放名为「幸福」的闪光,闪得四周听见他们对话的单身客或来找一夜情的红男绿女只觉刺眼。
阿草夸张地双手挥舞,忙着遮眼。「闪!好闪!小伍,墨镜拿来!」
「我也要用,没你的份。」小伍飞快拒绝,一杯杯指定的调酒在两人谈话间跟着放满托盘,「这边的先送,剩下的等会就好。」
「没问题。」章宇恩端着托盘,转身走进人群中。
至于很倒霉地听见他们对话,更看见章宇恩一脸幸福洋溢的无辜客人呢?
羡慕、嫉妒、失望、寂寞……等等情绪的PUB在交错的舞台灯光与酒气融合成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主义,伴着节奏有力、蛊惑肢体的动感舞曲,人们摆动四肢,忘记繁忙的工作、平日拘谨的自己,卸下日复一日的单调面具,回复原始的真我,疯狂地自我流放。
又一个台北市的小周末,在Pandaemonium(万魔殿)——
大家约好,不醉不归!
「……不,先给他们制造点麻烦,最好是有人竞价购买,再丢个企图关说的假消息,给个饵引他们上钩。病急乱投医,企业也一样——让他们把安排好的鬼请进去比派人潜入的效果更好。」习近勋暗忖了一会,对电话那头的人交代:「有必要的话,让他抓几只碍手碍脚的同行出来降低那些人的疑心。」低沉的嗓音在书房内回响,斩钉截铁的坚定语调,彷佛一切他说了算。
接着,又转到另一边,接通对话:「已经发出公司内贼的消息就不必再做多余的动作——目前的局面谁先动谁就输了,再忍忍一段时间,数据还不够齐全,就算抓到人也无法成罪,台湾没有商业间谍法,顶多成立背信罪,但如果想成罪,还必须证明对方有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所有的主观意图才能成立……
如你所言,这样的立法确实蠢,但目前也只能这么玩,若想要对方成罪,就必须等他和雇主接洽,找到证据……调查局?如果他们有用,你会来找我?你不愿配合也行,依照约定,你可以解除委托,一旦解除,只须依解除时的进度付费,不会另收你解约金……」
右侧电话的红色警示灯闪了闪,习近勋迅速结束手边的通话,右手操纵轮椅的方向杆,移过去接。
『嗨,亲爱的勋,最近好吗?』
这厢,习近勋显然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情与对方哈啦,立刻开门见山:「查得如何?」说话时,因为腿部酸麻的不适皱了眉头,腾出手揉捏大腿。
『连打招呼的时间都不给……』那头的声音属于男人,语调有些无奈。『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四年还不够?」习近勋的口气难掩不耐。「睿,花了四年的时间找不到幕后的雇主,也找不到当年救我的人,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对我来说,只有两年。』另一端的睿叹了口气,提醒这个没耐性的男人:『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找你,用半年的时间等你能正常说话、思考。』
「两年也够了。」
『如果没有人刻意妨碍,两年的确够长。』
习近勋皱眉。「谁?」
『FBI——我最近才查出来。也难怪四年前那场车祸和爆炸最后被用严重车祸无人生还的消息打发,根本就是有意封锁,制造假消息掩饰。至于当年送你到医院的人——勋,两年前我找到你的医院并不是你最初就医治疗的那家。』
「你的意思是——」
『不只跟踪你的人不简单,就连救你的人也不简单。』睿顿了会,继续道:『你转过院但转院前的医院却没有纪录——对FBI来说要消除这点纪录并不难。救你的人和FBI一定有关系,两年已经算短了,光是不让FBI发现就已经够累人,你以为FBI的人发现自己被商业间谍追查,他们会很开心地跟你Say hello?』
「……是我为难你。」
『这不是第一次,我习惯了。』睿笑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台湾?你明知道我这里更需要你。」
『我留在美国才能帮你查——』
「那只是你留在美国的理由。睿,如果你当年没有忽然停手,我不必回来台湾用现在这副破烂的身体分神对付重新坐大的黎氏海运。」
『你的腿复健得怎么样?』
知道对方是故意转移话题,习近勋只好放弃追问,配合道:「就算我不想去,也会有人拖着我去。」
『章哥哥吗?』
习近勋眯起眼,瞪着电话。「宁宁说的?」那小丫头……
『连同你之前中暑被章哥哥带回家的事也说了——虽然知道你需要有人照顾,但在这节骨眼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你确定那个姓章的没有问题?』
「你以为我会随便让一个人接近我跟宁宁?」习近勋一边说,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张纸,看了几眼又丢回抽屉。「我请人查过了,他是孤儿,背景单纯到写不满一张A4的纸。」
『那就好。我怕你冲昏了头——』
「冲昏头?」习近勋耸肩哼笑,「与其三不五时找临时保母或派遣公司的钟点女佣,倒不如固定一个,最好能兼任两者,甚至更多——」倏地顿口,眉头不自觉锁紧。
脑海闪过一张灿烂的笑脸,笑脸的主人有一头棕桃木搭配深亚麻红金挑染的短发。
『你那是什么意思?』那头询问的语气多了点忧心。『勋,你刚说的话不会是我所以为的意思吧?』
习近勋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神,莫名的烦躁油然而生。
「是又如何?」
『容我提醒,什么都可以利用,唯独感情——』
「你让我很好奇当年你为什么突然回美国。」习近勋打断他反问:「明明胜券在握,只差最后一着,为什么后来放弃?难道你假戏真做了?」
……那头回应他的,是彷佛没有尽头的沉默。
「我回来了——」门外,习近勋听见熟悉的声音,生活了近五个月的同居人。
「感谢他吧,让你逃过一劫。」
好半晌,那头才有了回应:『勋,如果你没有意思就不要给他机会——别让他对你动了感情。』
「动感情又死心塌地——还有什么比这种人更好使唤?」他反问,嘲讽道。「有些人为了感情可以比狗还忠诚,他就是。」
『勋——』
「到此为止,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当然,也不准你干涉我的做法。」故意堵话,抢在对方回答之前先行断线。
他有预感,自己不会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久,他关闭所有的计算机,操纵身下轮椅,打开门,滑出书房,关门,上锁。
章宇恩洗好澡,边擦着头发边走进两人的房间,不意外地,看见习近勋已经躺在床的右侧,戴着眼睛看书。
他倚在门边,不知不觉停下拭发的动作,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平头的男人五官阳刚立体,鼻梁上的眼镜消减了给人过于刚硬的第一印象,多了些斯文气息,只要一想事情就不自觉皱眉、抿唇的小动作,不知情的人乍看之下会以为他在生气,但只要等得够久,等到这人想清楚,眉锋舒开、唇角微扬这瞬间的表情变换其实有点可爱。
只是很少人看得到,泰半的人看见他皱眉就先退避三舍、绕道而行了。
习近勋读到一个段落抬头,发现章宇恩就站在门边傻笑地看着自己。
「今天好像比较晚回来。」他淡淡地说。
「我朋友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你不必跟我说。」习近勋翻书的动作停了下,盯着大腿上的书本。「你有你的生活圈。我们约定过,虽然住在一起但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方式,不必为对方改变,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我是啊。我想跟你说、想让你知道,所以我说啦。」章宇恩坐到他身边,抽走他手中的书,摘下眼镜搁在书上,倾身飞快地亲了抿成直线的唇。「让你久等了。」
习近勋的眼睛先飘向床头柜,又飘向自己的手。「我没有等你。」
「哦。」章宇恩只是应了声,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伸了伸懒腰,十指做着收张运动边说:「那我们开工吧。」
想到开工的事,就觉得大腿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习近勋皱眉。「你累就不——」
「怎么会累,只要能让你赶快好起来,说什么都不累。」章宇恩说,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再说,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碰你的机会。」
习近勋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家伙……若不是已经住在一起,被照顾了近五个月,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外表俊秀、打扮流里流气的家伙这么婆妈、爱照顾人。
但有时候,过度的照顾并不会讨人喜欢。
特别是今天——
……如果你没有意思就不要给他机会——别让他对你动了感情——
老友的提醒着实令他不快。
抬起手臂,朝热身完毕的年轻小伙子勾勾手指。「过来。」
「干嘛?」章宇恩不疑有他,就这么乖乖地被人招之即来。「我先去拿毛巾——唔!」「帮你热敷」四个字被吞进男人突然扑上来的吻里。
「那、那个先让我帮你按——」
「今天不要。」习近勋搂住章宇恩紧实的腰,上身一翻,将人带上左侧的床,用自己的重量压制。「我想要你。」说完,低头吻上他两片年轻嫩红的唇,双手摸索着年轻人结实富有弹性的身体。
习近勋的舌熟稔地钻进对方没有拒绝的嘴里,轻轻地滑过变得敏感的腔壁,恶戏推压深处的小舌,逼得身下的人低呜呻吟,这才满意地卷起他响应的舌,允许彼此纠缠。
「勋……」被激烈的舌吻挑起欲望,清明的眼开始迷离,蒙上一层情欲的水雾,看起来比平常更亮泽动人。「我也很想,但——嗯……」
男人俯身啃吮喉结的动作咬掉了「但」字之后的下文,一手沿着年轻易感的身体滑到裤头,动了动指尖,勾起一点空隙钻了进去,爬向已经亢奋扬起的阴茎。
章宇恩忽地激灵,理智告诉他要并拢双腿拒绝诱惑,本能却让他只曲起膝盖敞开自己,方便男人一掌握住自己。
「不——啊!?嗯……等、等我——」
理智让章宇恩断断续续吐出拒绝的言语,身体却老实地偎向年长的情人,任他上下其手,更狂放地低头,啃吻男人压向自己的胸口,舌头贪婪地舔着,不时滑过那突起、变得硬挺的乳头,回敬他对在自己下半身的挑逗。
「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碰你的机会。」习近勋拿他的话砸了回去。「好了,天快亮了,不要浪费时间,我——」怀里的人忽然往右边滚了半圈,漂亮地逃开。
章宇恩火速逃到床尾,拒绝被色诱成功:
「那、那个——等一下我就要准备早餐、叫宁宁起床,还、还要送她上学,那个……」章宇恩试着轻松说话,可惜微哑的嗓音让这份故作镇定破了功。
习近勋旋腰往床尾看去,视线死死盯在被自己解开的睡衣,以及拉下一半的裤头,露在外头一小撮的毛发与隆起的轮廓诱得他喉咙一紧。「宇恩……」
咕噜!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年轻力盛的章宇恩为自己赤裸的渴望烧红了脸,困窘得要命。
床上的男人挑眉,翻身,双肘撑起自己,深邃的黑眸闪过笑意,任睡衣从结实的肩膀滑落,露出精实的上半身。
几点艳红落在浅麦色的左胸,引人遐思……
那是他刚种的草莓,还热着……章宇恩恍惚地想着。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回味方才留在唇上的触感。男人的眼睛清明中带着一点情欲、还有更多的急躁。
男人的两条长腿毫无知觉,像死物一样在床上笔直平躺,无论怎么动作都不见一丝动静,彷佛不属于男人似的,让他只能在床上,在可伸展的范围内伸展,宛如困兽。
只有胯间被性欲唤醒、微微隆起的性器,是下半身还有生命、知觉的象征,顽强地抬头,彷佛在抵抗什么,看在章宇恩眼里,有种异样的美感。
呯蹬!章宇恩心跳加速,率真地望着情人胯间,咽了咽口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竟觉得情人此刻困兽般刚强又无助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习近勋发现他双眼发直,显然被自己的「色诱」动摇,觉得有趣。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副残废样有什么吸引人的,上半身是有刻意锻练出的结实没错,但事故和手术留下的伤痕累累,自己看了都倒胃口,一天比一天瘦弱萎缩的腿更是连看都不想再看,就他每天不厌其烦地又捏又揉,甚至还有欲望。
再加上自己长他十岁——三十四岁已经列入「叔」字辈的他,习近勋实在不懂,章宇恩的喜欢甚至是迷恋,根本没有道理。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再两个多小时就天亮了。习近勋凝视还在看自己的年轻同居人,扬唇用被躁热烧得低沉的嗓音唤了他的名字:「宇恩,过来。」
「哦……」已经几近恍惚状态的小伙子像穿了线的木偶,傻不隆咚地趴在床尾一手按着男人的腿,一手撑在床垫,慢慢爬向掌握线头的操偶师。
从小腿肚传来的麻痛让男人拧了眉,虽然说这代表自己的腿还有知觉,神经、肌肉慢慢在复元中,然而在这种时候,多少都坏了「性」致。
不过为了让小木偶回到身边,他可以忍受一下,有欲望的不单是血气方刚的他,还有自己——他从不隐藏或掩饰自己的需求,更乐于带头沦陷。
爬啊爬,年轻的情人手脚并用,腿部的不适感到他的手滑上腰侧时才好过许多,让习近勋舒开眉头。
「乖,再上来一点。」猎人耐心地哄诱。
「嗯……」猎物乖乖上当。
习近勋满意地挺身,伸手准备要抓住猎物肩头大肆凌虐一番时,猎物迷茫的眼忽然回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