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制度在苏晋尧看来其实与明朝时的内阁制有点儿像,只不过把给太监的权利分给了宰相如此而已。
而吏部就是这六部中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的官署。
其中分设四司,分别是:文选清吏司、验封司、稽勋司和考功司。各司长官均为郎中,副长官则称为员外郎,每主官下有有属官其属官三名到多名不等。
除皇族外,连带宗室在内的京官或外任官员的品级、开列、考授、拣选、升调、月选办理、封爵、世职、恩荫、难荫、请封、捐封、守制、终养、出继、入籍、复名复姓、处分、议叙,京察、大计等均在吏部职责之内。
吏部。
苏晋城心下一顿,仿似不在意般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苏晋尧会要求去吏部这件事,他倒是真没想。
按照苏晋尧回来这几天的一系列动作,他还以为他即使不是想远离朝堂,也会选择礼部这种不招人忌的地方,却没想到……
只不过这样也好,总比真的走到人事渐远那一步要好的多。
怪不得交了兵权,苏晋城想罢,笑问道:“你带了这么些年兵,朕还以为你会顾念着你手底下那些个将领们的旧情自请去兵部,倒是没成想会是这样。吏部可是有什么吸引人的?竟然让你主动开了口来向朕要?”
说罢,又沉吟道:“只是,虽然你提了出来,朕也相信你,但想必你也知道,朝里却是没这个规矩的。”
苏晋城现在是真的看不明苏晋尧了,若说他真没有目的,为什么会要了吏部来管?
毕竟,苏晋尧可是带过兵的王爷,即使交了帅印兵符,依着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是无人可取代他的位置的,现在又亲口说了要去吏部……
若真是别人掌这一部倒也不算什么不合规矩,只是手握兵权的苏晋尧来要就显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军权政权自古是不能相合的,厦梁朝玖元帝苏季更是将这一点明明白白地写在了遗诏中,不可谓不重视。
苏晋尧并不在意,笑道:“皇兄,在塞东时臣弟可就已经盯上吏部掌事这个位子了,您这不同意可是有点儿不近人情。”
说到这儿,刚停顿一下苏晋尧便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额头,看着明显想说什么的苏晋城,恍然大悟道:“看这事儿闹的,怨不得皇兄不同意,是臣弟忘了一件事儿。”
说罢,苏晋尧站起身理了理袍子,然后走出座位,站在御阶下恭恭敬敬地弯腰下拜,道:“塞东战事一晃就是七年,在塞东时臣弟手底下那些个人就已经喊累了,这一回京更是成天嚷嚷着要卸甲归田,但臣弟寻思着他们怎么说也算是有功于社稷,就这么良弓藏未免让那些不明实情的人心寒。”
顿了顿,苏晋尧接着道:“臣弟斗胆,望皇上恩准一件事。”
知道苏晋尧有事要说,苏晋城也不叫起,只是抬手示意:“说。”
“请皇上罢黜莫非莫离沈千沐等二十余人,另选吉日重新封赏。”
苏晋城一怔,随即皱眉:“奕亲王先勉礼,只是这个做法……”
“就算是让他们后半辈子能够好好休养,这些年跟着我跑,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要再这么下去保不得会损了寿命。赏了土地金钱,封了爵位,总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放权,保全了他们的同时,也让皇兄您放心。”宴会结束,皇太后招苏晋尧入宫觐见,苏晋城正好遇到见完太后准备离宫的苏晋尧,两人也就停下来说了会儿话。
苏晋城还记得苏晋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去吏部前,除了交归帅印兵符,总还得将自己身上的兵影子也给摘干净不是”
事情仿佛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他叫住苏晋尧时,是想要说点儿其他的。说点儿这些年大姑母的情况,说点儿……
苏晋城晃了晃神儿,还要说点儿什么,可现在他却忘了。
“张冼。”
“是。”
张冼垂首等着吩咐,却等了好些时候才听到这位年轻的皇帝缓缓道:“张冼,你说,奕亲王费了这么大劲儿亲自将那些人从军中挖【各位,这地方我本来用的是ba(二声)但给JJ河蟹了,米办法改成了这个,不形象啊不形象==】了出来是为了什么?”
苏晋城侧首看着张冼:“这二十几个人可都是他的心腹,任他威望再高,没有这些人他还真挪不了厦梁的一兵一卒,他这么做不是堵死了自己的后路?怎么这么笨?”
张冼心中一紧,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内裳,晚风一吹,惊心的凉。想了半晌,一直到苏晋城周身的气氛开始变得焦躁,张冼才把腰弯得更低了一点儿,谨慎道:“奴才想,是王爷为了向皇上您表示忠心吧。”
听了张冼的回答,苏晋城眉毛一挑,随即敛了神色,径自笑起来。
这边苏晋尧意气风发地走马上任,那边承武帝苏晋城的旨意也是一分不耽搁地发往了厦梁北地。
圣旨上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鉴于奕亲王苏晋尧所奏的事情,为了体现皇恩浩荡,朝廷准备对守边的西北卫与塞东卫诸将进行大封。
于此同时,西北卫张诠、刘建笙、凌豹、周辉、蒋良五人,塞东卫周晔、钱强、王凡三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军务交接,上京听封。当然这最短两个字也是有时限的,既从圣旨抵达目的地当日起算,往后数十天。
又由于厦梁北方边境线上的藩国与辽国已不成气候,朝廷也准备恢复已经几乎算是废除了十几年的京军与边军互调的传统,加强合作交流。
而具体做法就是,分别在西北卫与塞东卫两卫中各抽调精锐十万填充京营,然后再将京营替换下来的二十万人分别充入西北卫与塞东卫补充兵力。
听完旨意,谢完恩典,跪在地上的张诠等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周辉反应的快,见宣读旨意的公公已经收起了圣旨,随即起身拱手问道:“敢问公公是哪位?”
“不敢劳将军问名,司礼监张行。”
“张?”这时候张诠等人也已经起了,听到张这个性,随口问道:“小公公姓张,可是和张冼张公公有亲?”
“张公公是奴才干爹。”
“哦,原来如此。”应了一声,周辉笑道:“张公公一路风尘想必也累了,本将先让人带公公下去休息?”
知道他们乍一接到圣旨也需要反应,张行也不做多留,拱了拱手道谢后便跟着前来领路的小兵走了。
“周大哥,这是?”刚进到屋里,张诠等人就已经等不及了,就这圣旨纷纷议论开:“朝廷怎么会无缘无故调咱们回去?这是什么封赏啊,还必须得回京?”
“什么封赏我不知道。”周辉放下茶碗,道:“但这里面估计有王爷的意思。”
“王爷?”
“你们可别忘了,王爷现在在京,没王爷同意这圣旨恐怕不好下。况且别说咱们一向谨慎,即使真出了什么叉子王爷拦不住,估计也会事先通知咱们,可现在。”周辉敲了敲摆放圣旨的桌子,看着屋里的人道:“王爷可是一个字儿都没透露。”
“这是什么意思?”刘建笙等互相看看,越发疑惑了。
“能有什么意思?”周辉端着圣旨找地方放好,转过身见四人都盯着自己瞧,无奈笑道:“管那么多意思干嘛?王爷让咱上京就上京呗,圣旨都下了还能不走?只是走之前都记得安排好自己手底下那点子事儿。”
“上京?”张诠笑了:“那感情好,正好也七八年没见过沈兄弟了,回去也让他给咱们讲讲塞东那的事儿。至于咱们各自下面的安排,周大哥你就放稳了心,就是咱们一辈子都回不来,西北卫也只认奕王令!”
19.病
承武七年四月的天气与往年格外不同,随着如丝线般的细雨,这春日竟是迟迟没有转晴回暖的样子。
这天气虽对常人没什么,却着实苦了苏晋尧。其实若是平日,依着苏晋尧年轻体健,碰着这样的天气倒也没什么,但是苏晋尧前些日子用心太重,这雨又下了这么些时候,加上气温竟然又降了不少,他就着了风。
再有就是肺里的老毛病也被风寒带了出来,从半夜开始苏晋尧便开始咳个不止。这一咳就惊动了府里的所有人,等莫清璇扶着丫鬟进屋子时,苏晋尧正喝着止咳的药。
这一天,天色还黑着,奕亲王府便忙碌了起来,仆妇丫鬟们走走停停忙碌了好些时候,王府内院才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去瞧瞧,扶蓝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从帘子掩着的屋子内透了出来,然而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帘子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打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瓷碗,听到里面的声音微微一愣,脸上就已经笑了开:“奴婢已经回来了,倒是让王妃担心。”
说话那女子正是奕亲王妃莫清璇,见扶蓝回来,带着些微紧张的脸色也缓了缓,只是嗔道:“怎么去了这会儿子,倒是见着什么好玩儿的给迷住了?没见王爷这边还缺着药呢?”
听王妃有时间打趣自己,扶蓝便明白了王爷应是还没醒,就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将药放了,才压低了声音冷笑道:“奴婢倒是想回来的早呢,只是涟院儿住着的那位竟是也病了,路上被他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挡了去路,说是让奴婢给看看为王爷看病的太医是否还在呢。”
莫清璇脸上惊讶一现,道:“竟是这么问了?”
“可不是呢,以为自己是谁呢,进来竟然还带了个小丫鬟。”扶蓝道:“不是我说,王妃也应该多注意注意王爷了,没的让这些人带坏。”
莫清璇挑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编排起王爷的事儿?”
说起来这奕亲王府涟院儿住着的人却是在这洛阳城中极有名气的一个,乃是和庆班的一位老板,天生一副好嗓子,真真唱的一腔子好昆曲儿,再加上那好身段儿,真真是洛阳城里最为受人追捧的名角儿。
只是再怎么样也是戏子伶人一流,在这个时代总是为人所看不起的。
但令大家都没想到的却是,三月末的一天里,随着奕亲王府回京后宴会渐起,这位不怎么与人亲近的年轻王爷竟也是流露出了一些爱好,其中之一便是喜欢听和庆班的戏,尤其是那位涟老板的戏。
一来二去也有人自以为看出了一点儿门道,这位涟老板最后竟然被苏晋尧那位弟弟,现在已经荣升了御王世子的苏晋宏给绑了,然后光明正大地送到了奕亲王府。
就在大家都在看热闹时,又传出了一个消息,却是奕亲王接受了这个弟弟的好心,直接在王府内院一处人烟不多的僻静地方挪出了一个小院儿出来用来安置那位涟老板。
这事情就有点儿令人深思了,毕竟,这种事儿本来就很难不让人往深了去想,更何况苏晋尧最初对这位涟老板的意思还真挺不错。
而扶蓝这种自小就跟着莫贞娴这等身份的人,对于伶人一流自是看不惯的,况且,自家王爷还如此明显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喜好。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连苏晋尧都没有想到他这个么做法竟然会引起如此多猜测。
躺在内室的苏晋尧一睁开眼就听到的扶蓝那不忿的声音,好笑之际也有些无奈,说实话他还真是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对古董考古之类东西的爱好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猛一见到涟生这种戏曲大家自然会表现得亲近一点儿,这是人的一种本能。而那个时候竟然间苏晋宏买了涟生给自己送来,说他不恼是不可能的,但是总不能因为这就放任不管,按照苏晋宏的心思,本就是为了给他难堪,他不收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
不过也倒是他考虑疏忽了,竟然一时间忘了这个世界的大防,内院是不能随意让亲人之外的男人进的,虽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十几年,但是他会疏漏的地方还是很多,这里毕竟不是那个融入了他骨血的世界。
苏晋尧这边只是一晃神儿,那边莫清璇就已经带了端着药的扶蓝进来,见苏晋尧竟是已经醒了,笑道:“王爷怎么不多歇会儿?今儿个不是没早朝?”
说着莫清璇接过扶蓝手中的药碗递给苏晋尧:“王爷既然醒了就先吃药吧,太医说了,王爷这得慢慢养着。”
苏晋尧接过药碗,一仰脖子直接灌了下去,速度虽然快,却还是抵不住中药的苦味儿,眉头一下子就皱到了一起。
莫清璇唇角微扬:“倒是没想到王爷竟是厌苦的,扶蓝还不快将准备好的甜梅拿了来?”
又陪着苏晋尧说了会儿话,看天色差不多了,苏晋尧怕是要到衙门去,莫清璇便敛了笑,边服侍苏晋尧穿衣便问道:“有一个事儿我想问,却是不知道王爷有空没空听?”
苏晋尧轻笑了一下:“是涟生的事儿?”
“王爷听到了?”莫清璇手中动作一顿,随即道:“可是刚才扰了王爷?”
苏晋尧挥挥手:“我倒是也不累,刚才被折腾的厉害了才歇了一会儿,什么扰不扰的,只是我怎么听着他好像病了?”
莫清璇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他的事儿,我也不好问。”
苏晋尧一怔,看了看莫清璇,倒是笑了:“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想了一下又道:“让人去给寻个大夫,同时你今儿个若有空在外院腾个院子出来,收拾好了就让他搬过去吧。”
“是。”莫清璇低头应了。
吏部衙门倒是不远,由于折腾了一晚的缘故,苏晋尧去的算是早的,只不过有人比他还早就是了。
苏晋尧这边刚进自己的屋子,那边一位姓梁的侍郎就跟着进了来。
行礼过后,苏晋尧赐座,看着那位胡子半白的梁侍郎道:“我看着梁大人倒好像是等着本王的,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由于苏晋尧已经免了礼,梁文亮就坐着拱手道:“王爷,是这么个事儿。隶属西北卫与塞东卫的几位将军这时候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吏部却是要如何记这升调?”
周辉他们既然已经被调回了京,又是明面儿上说的会晋封的,吏部就少不得会记载一番。苏晋尧现在是吏部掌事,梁文亮这个管着武官调度的侍郎来问一句也没什么不对。只是……
苏晋尧喝了口桌上的茶,笑道:“梁大人自己拿主意就好,就是往日里这些事儿也是不用从我这儿过的。”
梁文亮没料到苏晋尧竟会这么说,半晌无话,最后方道:“王爷高风,倒是下官们臆测了,那下官就决定了。”
又商量了几件事情,梁文亮见外面进来了一个王府之人,明白苏晋尧有事要办便停了话题告辞出去。
苏晋尧看着进来的莫非,想着莫清璇早上说的事儿,问答:“怎么这时候进来了,府里有事?”
“王爷这回可是猜错了。”莫非回道。
“错了?”苏晋尧抬头看了莫非一眼。
莫非道:“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方宰相和户部尚书周大人时,吐了血。”
承武帝于御书房中与方宰相和户部尚书商议事务时吐血晕倒的消息在第一时间飞速传遍了整个厦梁宫廷,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耳中。
这一个消息如平地炸雷般将洛阳城震了好几震。
当然,如果只是皇帝晕倒的话,倒是不会有这么大劲儿,这件事影响如此之大的最主要原因是苏晋城在晕倒前还宣布了一个消息,一个在任何朝代都称得上是重大事件的消息:立四皇子苏至贤为厦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