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七年时间,爱情好像从那些繁杂的感情中萃取出了一般,越发浓郁醇厚。
虽然这些年他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痛,却又仿佛上了瘾一般,不时时想想就会焦虑难安。
苏晋城不顾一切地回忆着,仿佛一种癫狂症,他越来越无法在没有苏晋尧气息的地方生活。
这是一种病态,一种已经融入骨髓的病态,虽然晚上睡得越来越安稳,但他已经离不开瑜荃殿了。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宫廷侯爵,天之骄子,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晋尧、苏晋城┃配角:苏至炯、莫贞娴┃其它:君臣
01.御王世子
赤阳高照。
时近初秋,虽说天气已经不像夏日那样让人觉得连站在树荫下都烤得慌,却也并不是适于出行的季节。临近晌午,天气更是燥热难当,官道旁边的几个小茶棚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处于洛阳城外的河南驿在厦梁算是数得着的大驿站了,是各路前往帝都洛阳的外官都必须停留的地方。
厦梁律中明文规定,官员外放,除召见不得进京。即便是受召,入城前也必须在河南驿馆停马歇鞍,恭呈奏本待召。而官员入朝或者外放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家眷仆从纵使不多也不会太少,除非是刚刚听封的寒门子弟。所以,这驿馆外的小茶棚生意还是不错的。
像今天这种天气,虽然官老爷们在驿站中都有朝廷供给的解暑冰盆,但是这些个仆从可是没有这种待遇。因此,不少闲来无事的仆从就来到驿站外的这些个小茶棚中喝点儿茶,算是纳凉了。
“听说,御亲王世子要从北面儿回京了。”一个穿着还算是不错的仆从喝了口茶对同桌的人道。
“御亲王世子?”另一桌儿的一个大汉扭过头:“就是那个以一城之利夺回禹州等地的世子爷?”说着,大汉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可笑:“不是说他是被宠妾灭妻的老子给弄到禹州的么?怎么能回来?”
刚才说话的仆从听到大汉的话,有些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照这位爷的本事,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也是。”大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先不论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有多么不着边际,单说御亲王世子苏晋尧弱冠年纪便已经文名斐然,更是在十六岁那年守禹州之利,据外藩于国土之外,将一个禹州城守得有若铁桶这些事儿,就让那些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的文士们在诗词里唱了个遍。
半年前,苏晋尧再次亲帅边疆将士与北疆藩国交战,将这个以铁骑闻名天下的国家从禹州一线驱逐出三千里之外,可谓大展汉家雄风。
虽然这些事离普通人很遥远,却依旧不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现在,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可不是出现在传奇传记中,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
就在众人以这些个或听闻或杜撰的事情就茶时,纷乱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待众人回头,那两骑已经停在了驿站门口。从马上跃下的两个大汉顾不得擦脑门上的汗水,随手把缰绳一甩,便开始向驿站门口把守的兵士交代起来:“快去通知你们驿官儿,赶紧点儿腾出房子,我们爷过会儿就到了。”
“敢问两位说的是哪位大人?咱们河南驿来往人员太多,免不得房舍有点紧张。”
也不怪门口的驿兵这样说,毕竟这几天住驿站的人不仅多,官职又还都不小,说不出个身份来还真没办法让人腾地方。
只是,他说的这些也都是实情,不能说是故意刁难,两人也就没有计较,只是那先前没有说话的大汉笑了两声道:“咱们爷是御亲王府的世子,身上带着西北兵马大元帅衔儿的贵人,你说能不能腾出个地方?”说完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快点去准备,我们爷可是带着家眷上京的,腾出院子来才是正经。”
那守门的驿兵听见这一串儿的说辞,明显愣了愣,回过神马上答应一声就快速向驿官报信儿去了。
等驿官儿收到消息准备妥当迎出来时,一队人马也已经出现众人视线中。不算短的队伍中有人有车,最前面的一辆朱轮马车最是显眼,通体都是鲜亮的赤红木材,顶盖与朱轮上还镶着金黄色的纹路。
厦梁律规定:帝王用明黄,太子用杏黄,皇子公主用金黄。
而如今苏晋尧的母亲御亲王妃幼时便被封了郡主,更是在出嫁前又被先皇晋了长公主的,算起来还是不仅是当今天子的婶子还是姑母呢。
所以说用了这样排场的车架也并不算是逾制。
过了片刻,只见那车队的速度越来越慢,随即便在驿站前停了下来,一大队的人马车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上上下下百八十口人连个低语谈笑的都没有,只将那驿官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驿官儿在这里当值,来来往往的权贵也算是见了不少,像今天这样规矩齐全的却是不多见,难免心下赞叹了一回不提。
停下马,苏晋尧看着河南驿这几个字,略显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
“爷,已经准备好了。”先前那两个大汉见队伍停下,马上上前行礼。
“恩。”苏晋尧答应了一声跃下马,然后,径自行到身后那辆马车前,隔着帘子弯腰道:“母亲,到了。”
众人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亲王世子,一身倜傥的石青色长衫,束着流光腰带,镂空的玉佩系在腰间。衣服的领口以及袖口都有着暗金色滚边的硬绣。或许是由于大热天赶路的因素,这位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的世子爷眉眼间染上了明显的风尘,很是憔悴。
众人没有猜错,苏晋尧此时此刻确实是非常不好,满身上下都被这天气给托的黏腻难受,只想着要赶紧找地方梳洗沐浴。
吩咐人将御亲王妃的车架带入后院儿后,苏晋尧才转向刚才说话的大汉,吩咐道:“莫非,今天不用入城,递晋见折子的事儿随便找个人就成了,事情安排完后你们兄弟和十九骑也去歇歇。”
“爷放心吧,还是奴才去安排事情,让莫离去送晋见折子。要歇也不在这一会儿。”那叫莫非的汉子笑了笑,虽然话说的随便,神态间却颇为恭敬。
苏晋尧正往里间走,听闻此话,停下步子拿马鞭头将莫非拨向一边儿,笑骂道:“就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我这主子多么刻薄呢。”
去御亲王妃屋子里请安过后,浑身难受的苏晋尧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在丫头扶蓝的侍候下净了手后,那杯路上想了无数次的祛暑凉茶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肚子。
刚将苏晋尧净手的水盆送出去,扶蓝进来就看到苏晋尧一口将凉茶喝尽的样子,没憋住笑了出来,赶紧走近又帮着倒了一杯。
“爷是要先歇歇,还是先沐浴?”随后,看到放下茶杯的苏晋尧径自开始松袖口,她赶忙上前边解开苏晋尧领口的两颗盘扣边问道。
苏晋尧脱了外衫方道:“让人准备水吧,先沐浴。”
“是。”
等苏晋尧收拾妥当,水也已经准备好了,见那丫头试了水温后,苏晋尧对她摆摆手、道:“扶蓝,这大热天的你也去歇着吧。如果怕热,让驿站的人多准备两个冰盆。”
正好扶蓝将苏晋尧沐浴用的物件准备好,她转过身笑道:“知道爷心疼奴婢,只是爷看着奴婢像是委屈自己的人?”又和苏晋尧说了几句,扶蓝才行礼退出去。
苏晋尧拿了毛巾下到水中,撩了几下水,便开始坐在浴桶中盯着屋顶怔怔地出神。将搭在浴桶沿儿上的另一条毛巾湿了水盖在脸上挡住多余的表情,苏晋尧在心中叹了口气,从明天开始他就是货真价实的苏晋尧了。
来到这个世界快五年了啊!
苏晋尧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没想到还有机会来到厦梁帝都。
在边疆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做做自己,到了帝都可真没机会了,每一步都要加倍小心。
其实,那天苏晋尧醒来时,这个身体里的那抹残魂还没有彻底离开,甚至在夜深人静时,两个人还交谈过。只不过不久,那个赤子一般的灵魂就消散了,然后苏晋尧在禹州边界上为其立了一个无名墓碑以示怀念。干干净净的墓碑上只刻了一句话:做个才人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入皇家。
怎么会不薄命?
他没来之前,原来那个苏晋尧完完全全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亲王世子,成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吟唱诗词歌赋,与他父亲豫亲王爷的关系与陌生人没多大区别,虽然作为一个世子来说这是挺悲剧的,但是现在苏晋尧反而庆幸,毕竟他不是真的苏晋尧。
继承了原身大部分记忆的苏晋尧对这个世界并不陌生,这里和前世的古朝代很像,秦王汉武唐宗这里都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历史在唐高宗李治后出现了断层,一代女帝武则天登上帝位没多久便被人夺了江山,而这个夺江山的就是苏晋尧的祖宗,厦梁高祖玖元帝苏季。
之后厦梁一直发展到现在的承武帝苏晋城,而苏晋尧比较担心的也正是他这个皇帝堂兄。
重生伊始,苏晋尧就已经身在禹州了,继承了记忆的他非常明白自己前身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一家外,惟一一个还算得上是亲人的就是苏晋城。
苏晋尧三岁和父亲上京,重新见到母亲时已经是去禹州的事儿了,原版的苏晋尧和他母亲相处的时间也就他从封地接母亲到他占了苏晋尧的身体这不够半年,所以他从来都不曾担心会被这个疼爱自己的母亲看出破绽,但是这个苏晋城可是实实在在地陪了“他”十几年!
想当初藩国进犯禹州一线时,这位皇帝表兄的信件可是一封一封地往他书桌上堆,那里面的担心之情表露得明明白白。不过他就纳闷了,既然这样苏晋尧怎么那么轻易就被送到边疆了?虽然当时苏晋城还只是太子,但要留一留还是可以的吧?那个表兄就那么放心这个练武就只够强身的弟弟?
虽然事实证明苏晋尧确实经得住战争的考验,但那是因为藩国进犯时这个身体已经换了他的灵魂了!毕竟,试问一个以古董鉴赏家为身份的超级特工即使从来没打过仗,怎么着上手也不会慢到哪儿去吧?不然就凭着那位书生世子还不得早早就交代在那儿?
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问题的苏晋尧想到这里脑袋再次泛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刚将脸上已经凉透的毛巾拿下,那边门就开了,睁开眼见是提着热水的扶蓝,苏晋尧再次闭上眼休息。
扶蓝伸手摸了摸水温,提着精细的小桶一边向里面加水一边试着温度,等到差不多了才放下桶走到苏晋尧后面帮他按肩膀。
“扶蓝,你说皇兄可还记得我?”
扶蓝心下一惊,暗自抬眼看了看,只见苏晋尧闭着眼睛,脸上一片沉寂。虽不知道苏晋尧的意思,却还是笑道:“爷可是说得什么话,当初在京时皇上和爷的关系是最好的,怎会不记得?前些日子爷不是还收到了皇上的信么?”
说完,扶蓝心里也是揣揣的,直到苏晋尧摆了摆手道:“行了。”扶蓝才停了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爷不再泡会儿?”扶蓝边擦手边问。
苏晋尧摇了摇头,问道:“母亲可是休息了?”
扶蓝笑道:“大长公主许是累了,用过饭就躺下了。”顿了一下又问道,“爷这边饭是要在屋里用还是下去正堂?”
御亲王妃被封公主时先帝还没有一位姐妹所以就排在了第一位,而扶蓝原本就是从小养在苏晋尧母亲身边的丫头,在禹州时才被遣到他身边侍候得,因此也一直称呼御亲王妃为大长公主。
“过会儿摆屋里。”苏晋尧捏了捏鼻梁:“不用太讲究,简单些就行。”
听闻这话,扶蓝笑了笑搬着指头说道:“那就上一盘百合酥卷儿,一盘咸腌肘子末儿,一碗牛肉葱粒粥,再加两个素食?”
扶蓝刚说完,苏晋尧就笑了:“爷身边就你待得最久,要是这些你都算不准口味可就不是扶蓝了。”说着朝她摆了摆手:“还不去准备?还准备让爷待会儿饿着?”
“那不是奴婢在您跟前嘛,问一声总归不会错。”扶蓝笑盈盈地屈膝扶手行了个礼,推门退了出去。
盯住关上的门,想着扶蓝的话,苏晋尧深深吸了一口气。明天,明天就要见他那位皇兄了。
02.觐见
厦梁律规定,外官入朝递过请见折子后于驿馆等待圣上批复,且于批复后首日早晨入朝晋见。
御王世子的折子递到通政处后从来都是不经内阁直接呈给皇帝的,所以即使昨天才才递了折子,苏晋尧当天晚饭时就已经收到了让他歇息一晚第二天早朝晋见的旨意。
再说厦梁皇都是李唐年代的东都洛阳,百年发展,原本就繁华的洛阳城更是成为了厦梁的经济文化之都。经过改造扩建再次润色的李唐洛阳别宫,如今更是华丽庄严,金碧辉煌的宫殿群里里外外都流露着令人仰视的肃穆。
承武帝苏晋城可以说是一个很有开拓精神的皇帝,普一登基便展现出了承前启后的明君架势,所以第一次晋见的大臣多数都会暗暗震惊于他那张年轻到甚至于不符合他二十二岁年纪的脸。
虽然苏晋尧在记忆中对苏晋城这张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脸无比熟悉,但现下亲眼所见仍是有片刻的失神。见苏晋城低着头看奏章并没有发现自己到来,他才想起来刚才的不对劲儿,那个传他过来的太监在他进来前好像没有通报?
在朝堂上站了两个时辰,苏晋尧下了朝刚走到宫门口就被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张冼给传旨传到了这个御书房。见他这个便宜堂兄依旧没有要抬起头的意思,苏晋尧低“咳”了一声,躬身下拜:“臣弟苏晋尧拜见陛下。”
盯着奏章发呆的苏晋城乍一听到殿内的声响刚准备开口斥责,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身体豁然一僵,猛然抬起头,声音有些拔高:“晋尧?”
绕过龙椅前的书案,苏晋城快步走到苏晋尧身前,一把将其拉了起来,喜道:“可是回来了,一晃都这么些年了。”说完又皱了眉,看着苏晋尧责道:“不是说了见了我不必拜?都自家兄弟,礼数多了倒显得生分。”
说完拉着苏晋尧不住地上下打量,而那张脸上的难以掩饰的喜悦也让心中忐忑的苏晋尧松了心神,露出了温和的笑:“是啊,都这么些年了。”
说着话,苏晋城早已经对外交代了完了事儿,然后拉着苏晋尧找了椅子坐下。
两人虽是初见面,要说的话却并不多,只一会儿功夫气氛便沉寂了下去,苏晋尧是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来的,自然是苏晋城说一句他答一句,而苏晋城则是因为想了多少年才见着真人生生激动过了头儿,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话。
过了好一会儿,苏晋城才回过神,想着自己刚才的样子,不免笑了:“倒是让你笑话了,只是你难得回京,多少年咱们也只今天才见着。”
苏晋尧哪里敢接他这话,连道不敢。只是苏晋城见他这样却敛了神色,喝了好几口茶才道:“晋尧,皇兄问你一句话。”
“是。”苏晋尧低眉答应。
“当年那件事儿,你可还恼着?”
苏晋城这话问的小心,语气也是斟酌了再斟酌的,只怕再出现当年的状况,若真弄到一发不可收拾就真没回旋的余地了。只是,他心中想着事儿,却没发现单这一句话就在苏晋尧心中激起了翻天巨浪。
苏晋尧这副身体并不算好,他来了之后很是狠心敛了几遭才好些,只是胸口一直闷着一口气怎么都移不开,看了大夫也只是说好好调养,没一个能拿出解决办法的,没想到今天竟然通了。
闷气仿佛潮水一般急急退下,心脑间也仿佛清明了许多,多数他以前记不起来的事情如今竟像是海潮般急涌而来,一段段儿的片子从脑海里闪过,不多时就已经连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