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因为那道伤痕而不会再露出笑容,此刻却因为他而变得柔软。
一如记忆中的阳光少年,只是双鬓间竟染上了白霜。
“有多久不曾见了?”
“三年零七个月又十九天……”江穆把脸藏在阴影里,声音全是压缩了的痛苦。“你好恨的心……一走那么多年
,一点音信也没有留下……”
“我忘了……”冷轩微笑着,不顾他加重的力道已经握得手腕青紫一片。“我只是忘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将冷轩的手浸至清水里,顺手将他垂落的银发顺到耳后,对他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视而不
见,江穆不会笑的脸竟有种淡淡的幸福。
“不走了……不会再离开了!”冷轩将江穆得手拉过放在脸上,冷淡的语气一如往常。“你知道吗?穆……我发
现……我竟是爱着你的。”
两眼直视进他的眼瞳里,并没有冷轩想象中该有的惊慌失措,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面上的伤痕,不舍的用
手覆着问,“还会痛吗?”
照理说,江穆是该因这句话而感到惊喜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心安。
轻轻的摇了摇头,冷轩用双手握着放在脸颊上江穆的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知道我是喜爱你的。”
“不,我从不知道,直到听见你说,我的心才会到了它该有的位置。”江穆拉过冷轩的手覆在自己胸膛上。“你
感觉到了吗?它一直以来只为你跳动。”
冷轩的眼太过明媚、太过炫人,像流沙,是那种拉扯着双脚让人陷进去的流沙,让人一陷不覆的流沙。这令他想
起那一望无边的大漠,既孤独,又空旷漫漫的沙海,每每独自一人行走其中,他总觉得疲惫又心碎。
然而那片记忆中缠绕着他不放的沙海,此刻,却仿佛就近在眼前。
冷轩怔在他那带着凉意的双唇里,水眸张得大大的,像是没有焦距,一抹淡凉的味道,似是涓涓细流,悄悄地渗
透心房。
那浅促的呼息声,绕在耳畔,像是漠地里七弦琴短促的音调,淡淡缭绕在鼻梢的芳靡香气……
好奇怪,为什么每每在他的面前,即使自认自己够坚强,可却总会在他江穆的眼中找着他不愿承认的脆弱?只要
一靠近他,就不得不去承认,其实他是那么的害怕独自一人留在这世上。
从来没和人贴得这么亲近过,从来,没有任人这般亲呢过,江穆轻轻用颊偎着冷轩凉凉的颈间。不知为何,冷轩
的身体明明就是冷的,可是他却觉得温暖。
冷轩放任自己沉入江穆的怀里,那份暖意,让他感觉自己又再度活了起来,让他那么深刻地眷恋着。他将脸庞埋
进江穆的肩窝里,深深吸嗅着他的气味。
曾经,在极度孤寂害怕之余,曾想过,无论是谁都好,是谁都可以,只要有人能够陪伴在身边,拥抱着他、愿意
提供一片宽肩让他倚靠,那么便能够在这个人世继续走下去,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的就
好了。
可是现在,却只希望能够伴在身边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其他任何,而是江穆这个人。
是因为年少的记忆吗?
江穆身上,有着和他相似的味道,那深入骨髓的孤寂之味,他总会在江穆身上嗅到暖阳的气息,仿佛只要沉沉地
倚向他,就会被一片能够不计较任何前尘往事、过去未来的阳光给包容着,只要像这般栖息在他的肩上,便可将
他所背负的,暂且卸下。
春风栉梳过江穆的发,让他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冷轩抬起一手想为他拨开,却被他一手环抱着纤细的肩头,让
他沉陷进他的胸膛里,他的声音,听来模模糊糊的。
“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离开我……”
温热的液体从江穆的面颊滑落,落在冷轩光裸的背上,如同被烫伤一样的颤抖。
冷轩无言地加深了拥抱,感觉此刻的两人,是如此地贴近彼此空旷的心房,江穆那颗与他贴近的心,正在代他跳
动,正为他活在这个灰暗的人世间。
他们俩人,不问过去的岁月,也不知尚未来临的未来将是什么模样,有的,只是此刻相互依偎的现在。
江穆手掌的热力,教冷轩如被火狂燃般的发出既痛苦又快乐的叫声。江穆将手轻扶住他的裸肩,冷轩忍耐不住的
发出抽息声,他的眼角是激情催发下的泪滴跟妩媚动人的眼波,全身就像禁不起江穆的碰触而翻滚起来。
白皙美丽的身体像最极致的艺术品,没有任何的瑕疵,白得如温玉般的洁亮。
江穆倒抽了口气,因为他的情欲之源正如着火般的燃起,完全控制不了,在他有生之年,他绝无法想象竟也有控
制不了自己的一天。
将头往低处移动,舔舐轻咬冷轩粉红色的乳尖,并以另外一手爱抚着他欲望之处。冷轩颤抖着全身,张着嘴发出
呜咽的哭声,那声音不是痛苦,而是齐聚了太多的快感,发出断断续续的尖锐抽气声。
江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一条布巾往冷轩光裸裸的身上一包,他白皙的肌肤还染上微微的红,流露出一种艳媚。
“去你的‘轩阁’好吗?我不想就在这里要了你……”江穆贴着冷轩的耳后低喃。
冷轩忽然身子一倒,两眼合起,看似睡着了。江穆本能的双手一接,而他就这样倒在他的怀里,放心的闭起眼来
,脸颊是羞涩的红润。
江穆温柔的眼神不曾离开冷轩身上片刻,他抱起了他,走向长廊的尽头,却不知道“穆院”的侍卫仆从见了莫不
啧啧称奇,惊动了整个云穆轩。
只因为从没有人看过向来没有表情的二轩主,竟然一反常态温柔的抱着一个银色发丝几乎及地的绝色美人,走进
从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的“轩阁”。
扩张、侵略、狂爱……
身体之间强而有力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冷轩不知狂乱多少次,身上已都是江穆的味道,但饥渴的江穆像是要不够似的,一再的侵入,一次比一次还要霸
气激烈……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穆?轩?你们在里面吗?我是大师兄,我回来了。”
听见是李商云的声音,冷轩发出抽气声,想要推开江穆。
江穆却不容他推开,在他体内持续的前后动着,冷轩只好抓住枕头按压住自己到嘴的甜娇呻吟声,见一向冷情淡
漠的冷轩竟在情事上如此羞涩、惹人怜爱,江穆心中的一股欲火不禁更加狂烧。
“别……别这样……大师兄在……外面……”
江穆拉开他掩住嘴的枕头,只见他一脸火红得快要烧起来,美艳得世上没有任何语句可以形容。
亲吻着冷轩红艳的嘴唇,江穆像立誓一般的说着:“轩,你是我的,我这一生绝对不会放你走的,我要你一生一
世都在我的身边。”
江穆心满足的看着冷轩在他身下狂乱不已的娇美神态,他美得令人情欲更加狂热。
扶住冷轩因过度剧烈而颤抖的腰肢,不让他因太过深入时的快感而怯身,压下他的头,狂吻着冷轩因痛苦与激情
而流下的泪水。
“轩,你是我的,说出来,说你是我的。”
冷轩全身发软,那隐密处可以深刻地感受到江穆狂野的热情,骨头就像要化掉了一样,他再也没有力气的让江穆
将他紧紧的按在怀里,喘息哑声地道:“我是你的,穆,我永远都是你的。”
江穆心眼底迸射出兽性一样的掠夺光彩,吻住冷轩艳红喘息的唇,冷轩闷哼了一声,因为快感过大而晕眩过去。
李商云听见房内不断传来怪异的声音,像在压抑着什么,恍惚间也明白了,淡笑着转身离开。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只要他们是幸福的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正文完——
番外
敖堇如同以往一般,停在山崖处,久久。崖边的风很大,吹得她衣裙和长发飞扬了起来。
她很喜欢那儿,从小她就爱站在那地方吹风。最先几次看到她站在那,南宫红叶以为她会往下跳,不想活,毕竟
南宫青枫竟不声不响地走了。
可她始终没有,后来他发现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里风大。
“愚蠢的女人。”
南宫红叶鄙夷地喃喃嗤了句,可却还是看着她,直到她转身折回,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他还是看着她。
寂寥的夜,只有一轮在云中忽隐忽现的月。他轻哼了声,一口干尽杯中的酒。
“愚蠢……”
敖堇在睡着。睡得……很不安稳。她常常都睡得很不安稳。
有没有一种思念只是昙花一现?有没有一种思念别那么千回百转?有没有一种思念不会如此碎心裂肺?有没有一
种思念能……教人流下眼泪?!
有没有一种思念呀……
她想了千年、问了千年,然后终于学会流泪,但如今她却开始希望自己真的如南宫红叶说的那般……无血无泪…
…
还记得那个吻,在她即将嫁给南宫红叶的前一晚,他终于回来了。得知她即将出嫁的消息,南宫青枫几近疯狂的
吻她。
他的唇好热、舌好热,不复以往那般冰冷。她浑身都觉得热,舌尖、心肺都是他的味道,混杂着树木的味道。她
几乎瘫软在他怀中,只觉得热。
迷醉了,即使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吻的不是你,不是你,他吻的是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他要的是敖靳。
那一夜以后,他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要很专心很专心的走路,很小心很小心的呼吸,怕若是做了太大的动作,心会当场碎掉。
我可以忘了他、离开他、不爱他……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她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底说服自己,心却越来越
痛。
她强迫自己起身倒茶喝,试着镇定下来,可她止不住的颤抖却让大半茶水洒了一地;她抖得是如此厉害,甚至必
须用两手捧着杯,才能将杯中剩下的另一半送进嘴里。
“真的好傻……”她看到镜中的女人开口。女人看起来像她,又不像她,也许是像敖靳,反正他们本来就有一样
的面容。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没有敖堇……只有敖靳……
小白花随风翻飞飘落,她有些晕眩,阳光穿林透叶,亮得教人刺眼,她猛地回过神来。不,她不是他,不是他爱
的那个人!
她昂首无语问天,却只见在半空打转的小白花。飞花依然是飞花,风一吹,便翻飞落下……
躺在床榻上,隔着窗棂,她望着逐渐泛白的夜空,并未再试着入睡。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能睡着且一夜无梦,
对她实在是种奢侈。
翻身下床,漫步走着,竟走到了敖靳居住的院落,自从敖堇嫁给了南宫红叶,敖靳也在南宫世家留了下来,住在
不同的院落--和南宫红叶一起。
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夫君睡在谁的房里,反正他不是她深爱的那个人。就算和她夫君睡的人是她的孪生哥哥。
南宫红叶没有在房里,只有敖靳,她走了进去。敖靳熟睡的容颜是如此安适。看着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的男人,敖
堇伸手替他将丝被拉到颈间。轻抚过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
如果这人不在的话……他会爱我吗?青枫竟也是爱着这个人的……
望着那相似的容颜那白皙的颈项,敖堇面无表情。如果敖靳不在,他是否就会看见我,而不是他?
心中的声音窃窃私语着,繁衍、扩散,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如果没有敖靳……
如果没有敖靳……
那声声低喃如咒念般在她脑海里回荡,直到它们汇聚成了斩钉截铁的巨响!
你知道,其实只要杀了他,青枫就是你的了,只要……杀了他……
屋外的竹林因风沙沙作响,像是应和着她脑海里的回荡。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夜风透窗而进,火
光闪烁,微微一暗,又重新照亮一室,她猛地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着贴身的匕首,手指因过度用力而
惨白。
杀了他!
像被烫着似的,她闪电般缩回手,慌张起身退了两步,脸色死白的瞪着不知命在旦夕依然熟睡着的人。
一室寂然,她只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衣衫教冷汗浸湿,右手仍有敖靳面颊温润的触感
,肩上起了点点鸡皮疙瘩,她无法自已的战栗着,一股恶心涌上喉头。
老天,她在想什么?无法置信自己竟如此恶毒,她捂住嘴,浑身轻颤着。跪趴在地上,她紧握着双拳无法扼止的
呜咽着。
转身冲出敖靳的房间,跌跌撞撞的冲回自己的院落。没发现敖靳睁开了眼,一种了然的神情在他眼底。
一双拳头,握了又放,在发现差点伸手去扶她时,南宫红叶紧抿着唇,逼自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本来在院子里喝酒,惊闻回廊传来慌急的足音,他以为出了事,匆忙赶来,却只见她像个疯子似的狂奔、跌倒、
干呕……
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明知该先查看屋内的爱人,他却来到这里,看着战栗不止的她,无法动弹。
“如果他永远不出现就好了。是不是,堇?”
敖靳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是漂亮,尾指上带着精细的猫耳眼戒指,看着虽不起眼,
但其实极为名贵。
他的眼由保养良好的手上移开,看向全身都在轻颤着的敖堇又轻轻问了声:“是不是,堇。”
“你说是便是吧。”敖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咬紧了牙,背过身看向远处池塘,池水青青碧碧透透澈澈的可见池
底游鱼,青白的日光照在池面上反射出银白的光芒,令人更觉寒冷冰脆。
“嘻,你就是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他回来也好,有些事早该说清楚的。”敖靳侧着头笑得诡异,笑意没有传到
眼中,俊美的娃娃脸露出淡淡的恶意。
敖堇微扯嘴角算是笑了,“我得不到的即使毁掉也不会让你得到。”她转身就走,冷香随风拂散,而深冬的风如
同她唇边的笑容一般冷澈心骨。
绛色衣袍在银白色的湖光中闪了一闪,几乎刺伤了敖靳的眼睛。
敖靳神色阴沉不定地盯着敖堇随手关闭的朱红色桐木雕花门,牙用力咬住下唇,尝到咸腥味,才知咬破了唇,而
眼前一暗,却是南宫红叶单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明晃晃的月光透过纸糊的格子窗印在床头,交错着几案的阴影,罗纱帐并未放下,帐钩束挂,层层叠叠,无风自
拂,猛一睁开眼,敖堇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口干舌燥,脉乱体虚,却是做了噩梦而醒。她苦笑了一下,掀开七彩锦被坐起身来,脚在床下踩了踩,凉气由脚
尖蔓延至全身,脊背都发寒的感觉。
还以为已经不在乎了,可一听到关于青枫的消息还是不由的乱了心神。
“如果他永远不出现就好了,你说得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