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矞昉可怜兮兮地看着皇甫徽,他肚子此刻就快要唱空城计了。
皇甫徽将一碗清粥端到矞昉面前,说道,“你估计都有五六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先吃点清淡的垫底,不然马上吃油腻的东西会伤胃。”
矞昉无法,乖乖地接过碗,小口地喝了一点后,发现里面放糖的甜味刚好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程度。将残留在唇上的粥汤抿进了嘴里,便开始喝下一口。他的动作很轻,喝粥时偶尔会有点小小的声音,但是听着一觉得舒服。皇甫徽坐在旁边看着,觉得矞昉好像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玉兔,吃东西是,两只耳朵微微地颤动,圆圆的身体也会随着吃东西而有节奏地前后动作一下。
“矞昉。”皇甫徽情不自禁地轻声呼道。
“嗯?”矞昉放下喝到一半的粥,转头看向皇甫徽。
“你真的很美好。”皇甫徽说道,“只要看着你就会有一种满足感,你这样,让我有种想把你带在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啊?”依旧是一惊,矞昉对于皇甫徽的坦然总是不知所措。
“呵呵~”皇甫徽轻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想吃早膳吧。我等一会儿来接你。”
说完,皇甫徽便起身离开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矞昉问道。
“你不是要查孙府的命案吗?我带你去从头查起。”皇甫徽回头说道。
“从头查起?去哪里查?”矞昉一愣,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京洲。”说完,皇甫徽便转身没有再回头,消失在了门外。
矞昉不知现在是怎样一种滋味,皇甫徽看来对自己用情至深,而自己好像也并不排斥他对自己的好。可是,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慕容箫,自己明明是喜欢他的啊,怎么会才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心了?不对啊,他还是喜欢慕容箫的啊!天啦,他脚踏两条船了!矞昉觉得欲哭无泪了,原来花心是这样自然就发生的事情。
——初探菰洲记·完——
京洲旧事记
35.逃离欲念
倚在马车的窗户边,矞昉眼睛随着窗外移动的风景转动着眼珠,不一会儿就感觉意识恍惚了。右手托着腮,眼皮眨动的频率逐渐变小,身体跟着马车的摇摆,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皇甫徽在对面看着,皱了皱眉,嘴唇动了一下,看到矞昉垂下手,头靠在后面便合上了眼睛,想要问出的话终于还是留在了心里。不知行了多久,突然“砰~”地一声,车轮好像压过了一块不小的石头,车身这时也跟着剧烈地摆了一下,矞昉一个不稳就要栽倒下去,皇甫徽赶紧移了上去,矞昉的头正好撞在他的胸前,皇甫徽条件反射地张开手抱住了他。
矞昉伸手擦了擦模糊的睡眼,刚才的那一撞让本就不是很清醒的头变得更加迟钝了,对于这个有温度又软硬刚好的抱枕,他是很自然地久靠了上去,奇怪什么时候多了被子?身上也跟着暖暖的了。京洲跟菰洲不一样,地处大璘极北的阴凉之地,离那里越近,温度就越低。矞昉总是很奇怪,为什么大璘的开国之君那么不会享受,竟然把皇城建在那样一个少穿一件衣服就会冻得浑身发抖的地方。
皇甫徽见矞昉没有继续动作,便也就那样没再动了,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有些不适,但是怀中的人儿睡的正沉,他也不想打扰,就这样两个人依偎着一直到马车到了下一个休息的驿站。
“啊!~”矞昉低声惊呼,赶忙从皇甫徽的怀中坐起,自己怎么又送进了皇甫徽的怀里?询问地望向皇甫徽。
“你要是在不起,我的腰估计就要断了。”皇甫徽明白矞昉眼神中的意思,但却不想回答。
“对不起。”矞昉脸红红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美人在怀,应该是种享受。”皇甫徽若有所思地看着矞昉,表情看来有些色。
“你!”矞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前后不搭呀。后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盯着皇甫徽看去,说道,“我想起我跟你匆匆出发,还没跟我母亲他们交代去处呢,他们会担心的。”矞昉不知为什么,没有提慕容箫,他有种感觉,在皇甫徽面前替他似乎不太妥当。
“这个你放心,漘瑀师傅会处理的。”皇甫徽微微笑道。
“他?!”矞昉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让谁都好,让他去处理,那不等于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现在很危险。
“你不用担心,我父皇会出面给他作证,你很安全,他们就不会担心了。”皇甫徽上前耐心地安慰道。
“父皇?”矞昉对于这个字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呃~”皇甫徽惊觉自己的疏忽,他本不想让矞昉知道自己身份的。
“我想起来了,你是太子。”矞昉恍然大悟地指着皇甫徽说道,“你喜欢桂花香。”
“你怎么知道?”皇甫徽脱口而出,才决定自己说的话好像有歧义。
“就是那天晚上……”矞昉本想说那天漘瑀在自己被蒙上眼对下人吩咐的那句话,可是想起那夜发生的事情,一时又马上闭了口,就算记忆不是很清楚,但是那种感觉现在都还记得起来。
“那天晚上?”皇甫徽疑惑地看着矞昉,想着他怎么没说下去了,但在重复了这句话后,脑海中也浮现了跟矞昉一样的记忆。只是他的记忆要比矞昉明了许多,清晰地仿佛就像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两人的对话也就进行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矞昉来到驿站,发现这里竟然还建有专门伺候皇帝的行宫。当下心里就是一阵地眼红的嘀咕,他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但是眼见着这样的特权待遇,他还是心里有些不爽。斜眼看向皇甫徽,对方很自然地接受着那些驿站小官的卑躬谄媚,好像对他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矞昉看着这样的皇甫徽,总觉得不舒服,于是便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一边,跟皇甫徽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在矞昉边走边对除皇甫徽以外的一切事物兴致盎然地欣赏时,身体被大力地拉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再次被皇甫徽抱在了怀里,而且是在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上乘卧房里,他这才想起,他们一路已经走到行宫里面了。
“你看来有些心不在焉?都没听我说的话。”皇甫徽带着些许抱怨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矞昉装作很无辜地样子解释,其实他是有意的,谁让刚才皇甫徽的样子看起来那样陌生,自己也不想理啊。
皇甫徽看得出矞昉并不是很诚心地在说这番话,刚才在和那些官员说话时,他便察觉到矞昉在有意地疏远他,他俊眉微锁,注视着矞昉许久,然后谓然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官场的那些腔势,但是我想你了解,我并非你想的那个样子。”
矞昉低头,皇甫徽的目光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他似乎要向自己探取比理解更多的东西,心里有些虚,有些慌。这时,皇甫徽伸出手,从下面托起他的下巴,硬是让他抬起了头正视着他。矞昉以为他要对自己再说些什么,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个想法,他确实跟自己说了,用的嘴用的舌,不过却不是说话,而是跟自己的唇舌进行那种零距离的交谈。
也不知是习惯,还是身体本能,矞昉竟然不仅由着皇甫徽放肆的与自己的舌尖嬉戏,而且还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颈,闭上了眼睛去全然感受那种滋味。这个被称为吻的动作,两个人无声地持续着,矞昉偶尔会回应一下,对方便更加深入地探入里面。渐渐的不止是嘴唇,矞昉感觉连身上都被皇甫徽抚弄地酸软无力,身上的肌肉都感觉麻麻酥酥地提不上力气,全身不自觉地朝对方的身体贴近。矞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在做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完全意识不到,他只感觉身体里好像有把火在烧一样,就像那夜被迷情香的味道牵引的那样。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就像第一次主动去亲慕容箫一样。慕容箫!脑子里的思路霎时又恢复了通畅,矞昉松开手,推开了紧贴自己身体的人。
“你怎么了?”皇甫徽对这的变故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呼~ 呼~”矞昉细喘着气,甚至不敢抬头看皇甫徽一眼,便推开门快步离开。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一路向前跑着出了行宫,奔到了行宫之外的后山里,此刻他对这些树木有种想要立刻亲近的感觉,青葱的颜色,会让他想起瑶琼谷,这样能够让他平下胸口那股躁动的气息。他走到一棵青松之下,盘膝坐下接触到冰凉的质感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提气,开始运行内力,调息身体。自从跟皇甫徽经历了那夜之后,他原本清心寡欲的体质竟然总是会被轻易地勾起欲念,这看来不像偶然,他要想办法去解决这个。但是,矞昉不知道,他要逃离的到底是那种感觉,还是皇甫徽。
36.迷茫失措
第二天清早,矞昉顶着一身的晨露昏昏沉沉地回到了驿站,就见到面色阴沉的皇甫徽瞪着一双因睡眠不好而有些浮肿的眼睛看着他一步两摇地回来。矞昉也只得装傻,好像没看见一样爬上马车,靠着角落里打盹。好在皇甫徽也没有多问,只是无声地坐着他的身边,任凭马车如何摇摆,他再也没有靠近过矞昉。矞昉头埋在手臂上,至始至终也没有抬头,他这时有些恨自己反应在需要迟钝的时候变的反而敏锐起来,身侧的人对自己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他感受的是那样清晰,心里觉得好难受。
终于到了下一个接近京洲的邵洲城时,皇甫徽推了推他,矞昉迷糊着一双半清醒的睡眼,看到了对方久违的微笑。矞昉感觉心里原本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变得轻松了许多。皇甫徽在他前面跳下了马车,然后反身过来扶矞昉下来。出于习惯,矞昉伸手过去,却不想对方直接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下来。
“哇呀~搞得我跟女人一样。”矞昉头两晃,不快地说道。
“我只是那样你下了会舒服些。”皇甫徽笑笑说道。
“呃~”矞昉一时没法反驳,被抱下来的感觉确实要比扶着跳下来感觉好。
这时,皇甫徽伸手搂过矞昉的肩,好像商量问题一样。低声说道,“老实交代,昨晚一夜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
“没去哪里,就到后面的林子里去调节内息了。”矞昉倒是回答得挺老实的。
“你怎么跑中地方去了?!”难怪昨夜找遍了整个行宫和驿站都没找到他。皇甫徽光想到矞昉这样一个纤弱的人儿,整晚待在那样一个荒山之中就觉得心疼。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都还在生他的闷气。
“我觉得那里挺好的啊。”矞昉说道,“那里跟瑶琼谷的寒洞感觉好像。”
“你想家了?”皇甫徽察觉到矞昉的异样问道。
“是有些。”说到这里,矞昉语调变得低落起来,“我离开那里有好几个月了。”
“忙完这件事情,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皇甫徽悉心安慰道,“大璘九洲你都没全部见识过呢。”
“但是我还是想瑶琼谷。”矞昉鼻子酸酸地说道,他真的从来没有离家过那么久呢,在菰洲的时候有娘亲,后来还多出了爹爹来跟自己折腾根本没有想家的感觉。还有,还有慕容箫。再次想起那个人,心里有恻恻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想过家。突然发觉自己跟皇甫徽动作过度的亲密,一时有意地挣开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皇甫徽一愣,对于矞昉的突变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还是想在马车上那样吧。”矞昉不知怎地就说出了这句话,“那样挺好的。”
“好吧。”皇甫徽原本伸出的手生生地收了回来,他看来又想起了那个人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径自走在了前面说道,“我们就在这个贵满楼待上几天宿,再出发去京洲。”
两个的相处由最初的暧昧不清,变得跟陌生人一样生疏了。皇甫徽不会再跟自己坐在一起吃饭,每日三餐他都安排了小厮送过来,每次虽然都有不一样的,翻来覆去的都是矞昉喜欢的那些菜式。而皇甫徽白天都独自出去,晚上就派人送来他替矞昉精心挑选的日常用品。
矞昉躺在床上把玩着一块小小的龙纹玉佩,这是今天皇甫徽派人只送来了这一个东西。这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自从跟他像这样保持距离之后,矞昉每夜都会梦到跟皇甫徽的每件事,他对自己的每个动作。矞昉都害怕入睡了,每夜都睁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但最后都会无奈地梦里见到那个人。今夜他算了算日子,明天就要出发了,吹灭烛火,他还是在纠结自己是否该睡觉。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后,耳畔感应到了异常的脚步声。是谁?迅速起身,不想那脚步声竟然已经落到房内,人已到面前。五官看不清楚,轮廓异常熟悉。“冰糕,爹来看你了。”
听到这一声冰糕,矞昉就扑上去抱住来人,“爹!”
“哎呦,想爹爹也不用这样来的吧。”洛米回抱着矞昉,呵呵笑道。
矞昉从新点燃灯火,一脸兴奋地看着洛米,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依然觉得他很亲切。血缘的关系吧,他对洛米总是很安心,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开心。
“爹爹~你怎么找到我的?”矞昉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要问问的。
“你们一路上吃好的住好的,找起来还不容易。”洛米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怎么跟那个小子搞到一起去了?”
“还不多亏了舅舅。”矞昉耸耸肩说道。
“他。”洛米若有所思,然后开始大量矞昉,一身洁白的绸衣,纺织精细,修饰了细致的云纹。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那小子的品味还真是跟他老子如出一辙啊。”
“爹,他老子开始当今皇上呢,这样说不太好吧。”矞昉小声地说道。
“好。”洛米住了口,在看到矞昉随意放在枕边的龙纹玉时一阵吃惊,“那块玉怎么来的?”
“啊?这是那个皇甫徽派人送过来的。”矞昉拿起玉佩又看了一眼。
洛米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他伸手从矞昉拿过玉佩,迅速收进了身上,然后便严肃地对矞昉说道,“就跟他说,你看着不顺眼扔了。”
“啊?”矞昉一怔,“怎么说都是人家送的东西,哪能说扔就扔啊,何况爹爹你若是想要,我问他一声就好了啊。”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要让他知道你收着这块玉就行。”洛米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走。
“爹你要去哪里啊?”矞昉赶紧起身追了过来,“你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把我扔在这里不管!”
矞昉说着话时含着无限的委屈,他这个糯米亲爹从小就没管过自己,现在好不容易相认了,也是跟阵风似地,忽来忽去,根本就跟没有一样。
“好孩子别难过。”洛米听着矞昉的语调有些心疼,伸手又抱了抱矞昉说道,“我没有扔下你不管,我只是不能明显地跟着你。”
“为什么?”矞昉不解地看着洛米,“你不能跟皇甫徽见面吗?”
“是的,我跟他的皇帝老子有宿怨,我们两个见面还不打起来。”洛米忧虑地说着,“我今天来是要教你洛家精心十二法的,你的洛家剑法虽然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但是若无心法辅助怕是会被体内的真阳之气扰了心智。”
“扰了心智?怎么说?母亲没对我说过啊。”听到这里,矞昉也吃惊不小,他怎么没听母亲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