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包退！——错染落银

一字不漏，他有这个自信。

「原来如此。所以那天随机挑选幸运观众送小礼物，是你故意安排的？」

「是。」

「但是我记得把礼物交给我的人不是你，好像是工作人员吧。」

「对，是我拜托的。」

「为什么？」杨密试图望进对方眼底寻找答案，然而许拓却闪躲掉杨密的视线，有些尴尬的说：「因为当时的我不敢。」

「别装了，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许拓眼神一凛，抬头笔直对上杨密，隐隐有发怒的徵兆。「我是想尽办法装成你喜欢的类型，但是我演技还没那么好，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点都不紧张！」

杨密一滞，这才觉得话是不是说重了。可转念一想，对方欺瞒在先，轮不到自己心虚，便不再言语。

「你知道，什么叫「求之不得」么？」许拓握住杨密冰凉的手，缓缓地讲：「你这个人防卫心很重，不喜欢群体团队活动，身边除了柳之澄以外就没别的朋友。」许拓一顿，「我的意思是，被你认同的朋友。这些年的观察让我统整出几个结论，你看人最重第一印象，之后想再扳回来几乎不太可能。你欣赏的人必须是忠厚、老实，最好有一点呆呆笨笨的，重点是没有心机。」

感觉到握着的手指微微屈起，许拓像捧住什么珍宝似不敢用力。他炙热地注视着杨密，他活到今天都「求之不得」的人。

「就像现在，纵使你再怎么生气，心里对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刚开始。所以才会心软放我进来，甚至肯听我在这里解释。」

杨密总算显现出一点被说中的恼羞成怒，「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杨密，我是真心的。」

本想把人直接轰出去的杨密，看见许拓微微泛红的眼眶，神色却坚定不移。杨密觉得被握着的手掌好像怎样都抽不动，反而更紧紧交扣住。

「杨密，我做这些事情，唯一想得到的好处只有你。」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没钱又没权，你缠我干什么？」

许拓眼睛一亮，「那么，你肯原谅我？」

杨密转过脸，难得粗声粗气的讲：「我还没想清楚。」

许拓赶紧凑上去自我推销，「我真的很不错，我说过的话都算数。只要你跟我一起，我每天做好吃的照三餐供奉你，绝对比我爸对我妈还要虔诚。」

杨密拿空着的手一挥，赶苍蝇一样，「烦死了，走开！」

「我不烦，我分析给你听嘛。我会做家事会煮饭，就是要喝一杯白开水我也帮你倒来，不用你多走一步路。你看我长这么大一只，出门可以遮风挡雨躲太阳，你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对我拳打脚踢，保证耐操耐劳抗高温抗磨损……」

「够了！」杨密忿忿然回头，斩钉截铁的讲：「你还是装回去比较好，没这么罗嗦。」

许拓脸一苦，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就说我要是这样直接接近你，肯定没戏唱。」接着又脸色一变，像动物园里一头欢快等开饭的黑熊，问：「要不要来一块洋香瓜？吃点甜的心情会比较快好。」

突然，杨密若有所思的望着许拓，后者不胜娇羞地回望过去。杨密生生打一个寒颤，抬手一掌就巴开那张脸。

「我问你，在公园里请我吃洋香瓜的人……」

「没错，就是我。」

没想对方想都不想承认，杨密觉得自己更不需要客气，「那为什么你一下子又不见了？我事后还曾经回去找过你。」

「你是在找我？！啊……因为看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没带卫生纸所以跑回公司拿，结果再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之后我的确有看见你在公园里晃来晃去，但是我以为你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找，就跟在你后面可是也没发现值钱的物品。」

杨密叹出一口大气，双肩垂下好像很累的样子。

「很累吗？我来帮你按摩。」

「不用，我想睡觉。」

「睡吧睡吧，我在旁边陪你。」

「一团黑影蹲在旁边又不是拍恐怖片！」

「喔……」

「回你家去！」

「……喔。」

就这样又过去一个多月，「哈蜜」游戏软体公司的最新款网路线上游戏正式进入公测。这段期间当中，杨密与许拓始终保持正常的关系。

什么叫正常呢？就是「公事公办，禁止扯淡」八字箴言，差点没写来贴在许拓脑门上当符咒使。

这一日，抓虫子的艰苦工作随着封测告一段落，然而真正抗压的挑战还有待公测来验证成果。许拓家里这一个多礼拜养了一窝子白眼狼，组员个个都是负责吃不负责收拾。虽说这福利是跟着某人才连带鸡犬升天的，但也确实累得许拓不轻。更闷的是，组员们可以熬夜可以干脆就地扎营，可惜杨密家就在正楼下，想留人也没个藉口。

眼见窗外一片漆黑，屋内一片狼藉，许拓站在厨房门边觉得有必要彰显一下威权，却又碍于形象问题而不敢发作。这一群死狼崽子眼力超群，纵使顶着八百度厚镜片亦无伤于躲在杨密这颗大树后面寻求庇护的本能。

这时候，许拓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呵欠。

有人发话了。

「请问，今天轮到谁洗碗？要来抽签么？」

杨密轻轻淡淡的口吻让屋子里所有人一振，纷纷自告奋勇争取表现，众人齐心合力在短短不到四十分钟之内，将乱葬岗变成了……乱葬岗隔壁。千万不要小看这种差距，毕竟前一个只能住死人，后一个勉强能住活人。

为何大家对初来乍到的杨密如此忌惮？绝对不是因为他副团长的地下身分。而是某次在墙角一泡面碗中惊见都市丛林大老鼠，杨密处变不惊，从厨房取来尖刀一把，在众人仰望的目光中，揪其尾，断其脑，开膛剖腹之。

于是，那仰望的高度便上升到了断背山之巅。

杨密见大家都累了，便点点头说：「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做到这里为止，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其馀四名组员当场鸟兽散，便点点头说：「大家辛苦了」，瞬间不见踪影。

找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杨密也注册一个帐号玩起游戏来。游戏中是一座小型都市，有各行各业的人口在里面「讨生活」。杨密化身的玩家刚下班，他操纵着RPG人偶直走转弯，目的地是黄昏市场。

萤幕里，一家水果摊子挂着大大招牌——「不甜包退」

杨密眉毛一挑，斜眼看向贴着自己旁边坐的许拓。后者傻笑两声，将茶几上摆放的水果盘子往杨密这里推了推。

「洋香瓜，我特地挑的，保证甜。」

杨密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今天我收到叔叔快递过来的卷轴，那个落款是……」

「许氏道人，你想的没错。」

杨密想想都觉得后怕，「这么贵重的东西，价值最少两三百万起跳吧？可是叔叔竟然用快递就……总之，我不能收。」

许拓的父亲原来是国画大家，近十年不曾再出售任何一件作品。所以杨密在无意间向许父求来的字，实际上价值非凡。

「收下，你要是退回去我爸肯定很伤心。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字画值多少钱，就是千金难买，但求有缘。」

「另一幅字你写的，我就不挂起来了。」

「杨密，我很伤心。」

「伤吧，你皮厚。」

自从两人「摊牌」之后，杨密渐渐适应许拓的「新性格」，而许拓也慢慢将更真实的自己展现在杨密面前。

其实杨密自己有感觉，先前许拓的那些表现与行为，并不全然是装出来的。

譬如，超乎常人的审美观。在杨密参观过许拓的衣柜，以及由许妈妈热情提供许拓从小到大的相簿本以后，杨密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怀疑他。

至于其他的，杨密不否认自己被洗脑。昨天接到柳之澄打来报平安的电话，知道对方一切都好，杨密的心里只有安慰，再无一丝遗憾。

所以，该是时候展开新生活了吧。他已经不想再一个人走单行道。

「我爸写什么？」

「宁静致远。」

「那我写什么？」

「衣冠禽兽。」

「杨密啊……」

「别吵，我玩游戏！」

动动滑鼠，杨密点击请求购买洋香瓜一颗。在这里有一个满有趣的设定，所有商家卖的东西都有品质，而品质的高低良莠全取决于运气。亦即，比如杨密想买洋香瓜，如果买到臭酸的，那么他不仅得饿肚子还要自认倒霉。人饿肚子久了，精气神指数都会下降，工作或劳力都会比较难完成任务。

杨密于是在底下对话框输入——[我是洋香瓜]：老板，一颗洋香瓜怎么卖？

[深V领黑熊]：恭喜你，你是今日第一百位客人，本店免费招待！

[我是洋香瓜]：无功不受禄，我问你多少钱？

[深V领黑熊]：送你喔亲。

[我是洋香瓜]：多、少、钱。

[深V领黑熊]：那……就一块硬币吧。

[我是洋香瓜]：甜不甜？开包率怎么样？

[深V领黑熊]：好害羞你竟然问人家这个（扭捏状）

杨密偏头瞪旁边某头黑熊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低头打字。

[深V领黑熊]：不甜包退！

[我是洋香瓜]：禁止刷屏！！

[深V领黑熊]：……喔。一定甜的啦。

[我是洋香瓜]：你怎么知道？

[深V领黑熊]：咳。

[我是洋香瓜]：你运气好？

[深V领黑熊]：我外挂。

杨密伸手想拿桌上的洋香瓜片，许拓立即眼明手快地捧到他面前。杨密想了想，拿叉子戳一块洋香瓜送进嘴里咬一口，果然甜香汁水四溢。

于是，杨密偏过脸看向许拓，问：「不甜包退？」

许拓拍胸脯挂保证。「当然，不甜包退！」

杨密忽而一笑，凑上去用力咬许拓的嘴唇一口，留下两排清晰的牙齿印子。

「你也包退？」

这一夜亲身品尝之后，只知道「不甜包退」四个字成为注册禁用辞汇。

因为他们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不分四季，仅此一家。

甜得要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