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番外——怪物

47.仔细想想……还不是自己别扭

按照他们给我的地址，我很快在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个戏院，京剧花旦咿咿呀呀的在台上唱着那些风花雪月。我里里外外找了很久，一直没有看见婉玉的身影，一直到那个花旦摘下假发笑盈盈的看着我我才认出她，我想了很多种婉玉现在的情形，也许是颓废，也许是沉默，也许是暴躁，但我没想到她会是现在这样的……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她现在的坚强只是一捅就破如同舞榭歌台的梦境。“你……怎么喜欢上唱戏了？”我试探性的问她，“只是她喜欢听我唱，现在即使她听不到了，还总是想唱，就好像她在台下似的。”婉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话里没有多少伤感，让一句安慰都无从说起，不过片刻后她抬起头淡淡的笑着就好像刚才的那些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听酒吧里的人说你跟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怎么还有心思来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你别逗我了……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好受，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她挑了挑眉头示意我说下去，“……找人去提亲，然后让他们去郊游踏青的时候晓春诈死，这样你带着她回英国，那个晓春已经死了，她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有些时候彻底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好过于那东西在自己手中慢慢变质，这样至少在将军眼里晓春还是那个懂事的孩子。”婉玉沉默了一会，抬头时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坚定果敢，“行，我们试试看。”我开心的笑了，就像小时候一起密谋怎么要零用钱的时候。

“姐……不瞒你说，他对我很好……这个办法还是他跟我一起想的。”我笑着端着她倒给我的茶捂着手，自顾自地说着，“有时候想想都不知道他是喜欢我哪儿……我在他面前一无是处，只能拖累他，他却还是那样宠着我让着我的，虽然我知道这次出来有些任性，但是……我也想有一天以男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而不是被他护在身后……”猛然间我想起来自己的偏题，有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却看见婉玉笑盈盈的看着我，“看起来人太幸福了就开始折腾了……你还是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可怜的光棍吧，计划让谁提亲？”“我商会里的老朋友，五联商会的Tom在京城也算有个好名声吧，到时候就让晓春假装喜欢上了他，这样将军府必定也会接受的，如何？”她笑着站起来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就知道你对姐姐最好，你的朋友姐姐信得过，什么时候把那个谁也带过来给我看看吧！”她说着抛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Tom爽快的答应帮我们，Koran也非要凑热闹装扮成了小厮的模样跟着一起到了将军府。老将军听说他们是来提亲的，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招了小姐出来，就没报多大的希望似的低着头喝茶，也没了当初的积极劲儿。谁也没成想小姐见了那个洋鬼子就时不时的瞟一眼含着笑意倒真像见了梦中情人似的。老将军一看这情形立马眉开眼笑起来，立马把夫人叫出来把把关。夫人也是笑的眉眼弯弯的合不拢嘴，就是不时瞥见那人身后的小厮的眼神一阵阵的发怵。

那人才没走多久，小姐就钻进了厢房，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只道是怀春的少女相思未来的夫君。Tom回来后Koran就大大的不高兴，埋怨着我什么出卖他老公的色相。一句老公说的顺嘴，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听着让人嫉妒的想掐他，可是仔细一想，还不是自己别扭的不愿叫。

48.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没几天将军府就答应了让小姐出门，不过总是要有一两个丫鬟跟着的。那次以后Koran硬是霸道的不让Tom再去将军府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阴天，我又是巴结又是恳请的半拖半拽的把他们两个拉到了将军府把晓春约出来了。我研究了很久那附近的地形，不高的小山崖并不是非常陡峭，只要晓春拉着我的手演一出戏就能瞒天过海。随着我身体渐渐的强壮起来，想到哪就到哪的本事也摸出了一些门道，不过也只能偶尔成功一两次，距离也短的可怜。我和婉玉提前去考察过了，山崖内侧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本来是放棺材的，我看到那个棺材也是一阵阵发怵的，婉玉倒是无所谓的直接坐在了棺材板上，但是她怕吓坏了晓春，还是执意要把棺材弄走。我说服自己反正自己也不是活人了，跟棺材里的哥们应该算同类，同类之间应该互相体谅，眼睛一闭就把那个棺材扔下了山崖，婉玉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喂，我跟你开玩笑的，晓春怎么说也是将军家的女儿根本不怕这些的，不过我记得你以前胆子最小的……真是今非昔比了啊。”

忽然她走近了停在我身前，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我……弄的我有些冒冷汗小心的问她，“姐……你不会鬼上身了吧，别吓我啊。”，“刚刚的棺材……有几百斤吧。程颢……我以为鬼上身的是你，不过看你胆小的样子又不像……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故作高深的看着我，还没等我解释她又说道，“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半夜却要偷偷溜出院子，而且晴天从不出门，屋里再怎么暖和身上也……”我打断了她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姐……别说了，如果你嫌弃我这样……我可以马上就走。”婉玉轻轻笑了几声，“我不嫌弃你……我是羡慕你，有一个人那么爱你。”我感觉就像悬着的心落地了那样的舒服，抱着她说不出的感动，最后也只能化作两个字，“谢谢……”。

那天我和婉玉天还昏昏沉沉的时候就赶往那个山崖，本来一条绳子就能下去的事儿我硬是要瞬移过去，结果折腾的天色都亮了我才总算是成功移到了山洞里，晓春则是利索的手脚并用没一会的功夫就爬了下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嘲笑和讽刺……我有些尴尬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等一会就让晓春慢慢爬下来，我们在这儿接应她，到时候Tom会作证说她掉下了山崖，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个尸体扔下去……”，“你们都很喜欢和尸体打交道？”婉玉有几分不理解的问我。“不喜欢……不是为了你嘛！”再之后我说些什么她也只是随便敷衍我两句，看得出她的紧张和期待。

就如同计划的那样，上面的人大声喊出了我们说好的暗号，“晓春你就像月亮那样美……”后头的小丫鬟隐约听到了嘻嘻哈哈的笑着，却都识趣的不破坏两人浪漫的气氛刻意调转了方向。然后Tom熟练的放下来一根绳子我则把绳子的末端拽到了山洞里示意他我们准备好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帮我拿着这个……”接着她利索的把绳子绑在腰上顺着石壁往下爬，眼看着脚微微一荡就能进来的时候却听见她用不大的声音说，“婉玉……对不起。”我直觉感觉要出事，婉玉更是先我一步冲到山洞口，可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隔断了自己腰间的绳子笑着掉下了山崖，婉玉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像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似的靠在石壁上，只是一个人不停的流泪，我也有些慌乱，胡乱安慰着她，“姐……晓春姐姐也许没事呢”。一句话苍白的我自己都不相信，不过我们两个还是互相搀扶的爬下了山崖，偶尔会有石头上还残留着些新鲜的血液，看着让人触目惊心的。看着晓春的遗体她一句话也说不出，默默地跪在她面前扯下自己的围巾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49.为什么你也这样傻

Tom很快瞬移到山崖下，我不忍打扰姐姐，将他拽到一边，小声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也是满脸的无辜，手里还握着晓春刚刚让他保管的小包。我打开那个包，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银白色的心形的首饰盒。打开它里面装了一块白色的丝帕，上面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婉玉，你看到它时我应已在黄泉下等你，从小父亲教导我们做人要忠，孝，仁，意，信，我不想做一个不孝子，亦不想欺骗他，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我深深的爱着你，已经烙在骨子里的那五个字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这样的方式我既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亦不用欺骗父亲，我是真的不忍看到甚至想到那苍老的身躯蓄满泪水的双眼，请原谅我这种自私的方式，如果人世间容不下我们的爱情，那么我在黄泉路上等你，希望等到我在那个世界拥有一片能容下我们的天地的时候我们再重聚。

之后我让Tom先离开了，毕竟是自己的家事，我走到她身边想说些什么，猛地婉玉拽着我的领子，发丝有些散乱下来显得很狼狈，她声嘶力竭的质问我，“你不是吸血鬼么！你救她啊，救他啊！”我任由她摇晃着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姐，晓春姐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递给她那张丝帕的时候她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些，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跟我说了对不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留给我们的背影轻轻的颤抖着。忽然她特别温柔的冲我笑了，就好像每次小时候被长辈责怪之后安慰我的那样，然后她握着晓春割断绳子的刀刺进了自己的脖子。顿时我感觉耳朵嗡嗡的响，四面八方都传来笑声哭声，却又听不真切，仿佛是炼狱传来的声音，本应该冲过去阻止她的我却就那样愣在了那里，一直到她倒在地上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不知是怎样到她身边的，头脑里只是回荡着她的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坐在山崖下无法面对她们两个冰冷的尸体，我多少次的想如果约瑟在身边定然会搂着我坐在海边，不分昼夜的陪我看着海浪起起落落，我自责，我后悔，但是我却没有以死谢罪的勇气。我不想死，我想和约瑟走遍这个世界……我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姐，如果你让我赔罪的话拜托等到我回到约瑟身边吧，如果你不怪我就保佑我能回到约瑟身边吧……我死过一次了，那时候约瑟的手紧紧的扣着我的，我没有害怕，如果要再死一次的话，我希望还在他身边。

我默默的把姐姐的尸体抱起来，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本来洁白的衬衫领子已经染的嫣红，之后把她放在小溪边上又返回去把晓春的尸体也搬了过去，看着她们沉入不太深的山泉低，看着随着水波微微荡着的倒影，纤细，迷茫，无助，我自嘲的用手搅乱了那潭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约瑟，原来我是怕你嫌弃这样的一个我……我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了，又要过那种强颜欢笑的生活，所以我骗自己……骗别人……可是我在你面前真的做不到刚认识那样的恬淡，独立。我在你面前摘下了面具，却害怕你爱的只是那个面具。

我连夜上了开往伦敦的船，没有看到老将军一夜间不再挺拔巍峨的模样，也没有看到爷爷红了眼睛闭门不见的样子。我害怕看见这些，我所做的是一个懦夫的行为，连夜逃回自己爱人的那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先前的一切离我太远，有些不真切，好像一场梦一样。我开始猜测约瑟见到我的表情，是吃惊，还是开心，或者是一副风流事被搅和了的不满？到时候一定要狠狠的埋怨他一番……都是他太娇惯我了，如果他不放我出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想那是的情形苦涩中却带着甜。

50.我愿意承担将来的罪与罚

双脚踏上土地的一刹那我没有迟疑的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人失望的是小女佣说约瑟不在家……之后我又打了芜恒家的电话，告诉他姐姐的事儿，他沉默了……然后我以为会是断线的“嘟，嘟”声，他却让我意外的说：“她们如果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管是阴间还是阳间，都是好的。”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永远也见不到了，明明还都那么年轻的……不舍惋惜自责还是萦绕着我，开了个苦涩的玩笑，“表哥……你说阴间会不会歧视她们的爱情呢？”，“她们会在天堂的吧……”，“得了吧……教会说了，同性恋是罪恶的，会下地狱的。”还没等胡扯完电话就嘟嘟的响了起来，大概是时间到了，翻了翻包里也没有硬币了，只好挂上电话，也就是这低头抬头的功夫，我余光瞥见大概有四五个年轻人站在一家面包店门口紧张兮兮的盯着这边，那时候也没多想，回头观望着后头看他们是在看什么热闹，却发现后头只有一片伦敦街头独有却常见的雾气笼罩的灌木从，奇怪的是周围也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儿，当感觉到我的眼光时却又刻意的避开装作一副漫不经心。

猛然间我有些怀疑这些人的来意，一边假装拿起电话，一边努力的想瞬间移动到那片灌木丛后躲一躲，试了好几次手紧张的越发的冰凉，感觉到无形的力量每当我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时就把我拉回原地，心里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握紧了垂在裤边的那只手，太阳穴边一阵眩晕，然后感觉那股力量又袭来了，我努力的想摆脱它却如同将所有的力气都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却总是被挡回来，渐渐的感觉手心一阵刺痛，也许是指甲刺破了掌心，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跑不掉就不一定有逃跑的机会了，丝毫没有理会小小的伤口反而更是握紧了拳聚集着全身的意念，绷紧了每一块肌肉，逃离那个地方，就在我清楚的感觉湿湿的液体滑出掌心的时候那力量却瞬间消失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变成一缕缕光线飞速的后退，我也因为用力过猛而的摔在潮湿的土地上，后背接触到湿冷的泥土的一刻我知道我逃掉了。

我看到周围的几个人快速的围到电话亭边上来，大多人是懊恼，也有少数有些诧异的摸着脑袋，仔细看过去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银晃晃的十字架，银光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加炫眼，本应该是绝美的颜色刺得我眼睛生疼，他们说了些什么，三三两两的结伴往伦敦教会的方向走了。于是我没有在那儿多逗留，悄无声息的溜进了人渐渐多起来的小街上的人群里。早晨的喧闹多是来自提着公文包去上班的或是忙活的打开店门笑呵呵的和每一个过路的熟客问好的热情店主，也许是提着大箱子风尘仆仆的我于他们有些违合，有些人甚至是刻意的避开我，我暗暗感觉不妙，转身往行人稀少的街道走去。那儿离约瑟家很远，几年来我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初次来英国找芜恒的那次第二次就是这次，我在相似而又陌生的路上绕来绕去，尽力压低了帽檐，走在人少的路边，顺着陌生的城堡的雕花铁栅栏一直往僻静的地方走，对我来说只要等到夜里就安全很多，我所想的很简单，只是躲起来看看风景，吹吹风，等着天黑，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天不如人愿的事也是常有的，就在我在偶尔飘落两片树叶的林荫道里靠着树休息的时候，两个年轻的圣战士装扮的人带着他们的铠甲特有的乒乒乓乓声稍带着些喘的追了上来，看到他们我第一反应就是要跑，事实上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我头也不回的拼命往前跑，微长的头发本来是随意的盘着的，被风一吹全都散了丝丝缕缕的打在脸上有些不舒服，后面的脚步声还在追，不过并没有增多人数，所以我苦笑着在挂着十字架的锁住的城堡后门前停了下来，我知道我是不可能穿过那道门的，转身的工夫就发现那两个人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举着银色的剑对着我。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光线并不强，我却被那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约瑟曾经告诉过我如果被银器划破心脏那就必死无疑，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几分紧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