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闵生

五千两银子？青冥和李亨同时向我看过来。

“我倒是差点忘了，这里是京城的富商联合举办的中秋赏美会。原本只是附庸风雅的噱头，但发展到今天，却也有真正的既有美貌又有才艺的女子参加比赛，倒也值得一看。”李亨对我解释道。

见我要站起来，他又把我摁到椅子上说道：“三皇嫂不要小瞧了这五千两银子，我一年的年俸也没有这么多呢。”

“好吧，可是为什么……”我的话被他打断，“嫂嫂你不要瞧不起这些女子，她们之中有的人才艺绝对不下宫里的乐师之流。”“我没有……”“你看，那边的女子，是雪月阁的沁心姑娘，一手画技绝对是……”

“停。”我黑着脸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让人把我打扮成这样？”

面前一盏银镜，我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描了眉黛，涂了胭脂，点了唇红，还绾了个清雅的发式，并着一支素雅的梅花发钗。 青冥在为我束发时告诉我那支这梅花簪子是他母妃的物品。

“因为……不是有五千两银子吗？”李亨笑得很尴尬。

“娘娘漂亮。”清岚欢喜的坐到我腿上。“咳咳，挺……挺好看的。”青冥干咳几声，认真地看着我说。

“嫂嫂，还有这个。”李亨抖了抖手里的衣服，“这是我向熟识的姑娘借来的。”“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我微笑起来，十指不自觉的捏的咔咔作响。李亨自觉地收起手里能露出大片胸脯的薄纱衣。

“对了，嫂嫂，你会什么乐器吗？”李亨又问。我勾起唇角：“琴，行吗？”李亨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讪讪地笑：“太行了，我就去借把琴来。”我又将视线投向银镜，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好好的看自己的模样。

“你真的生得很美。”青冥站在我身后，替我梳理本就很整齐的头发。我不觉垂下眼，怀里的清岚仰着头，大大的眼里满满的是我的倒影：“娘娘，叔叔说待会带我去吃糖葫芦，娘娘你要吃吗？”

我温和的说：“清岚吃就好了，娘娘不喜欢吃。”“那娘娘喜欢吃什么，等清岚以后给娘娘买。”清岚用手拉着我垂在胸前的发。我含笑轻轻捏着清岚的鼻子：“娘娘就喜欢你啊。”

“清岚给娘娘吃。”清岚笑呵呵的把脸凑过来，我轻轻地亲了一口。“我也想要……”青冥一脸羡慕的盯着清岚，又转向我。我转开身，懒得理睬他。

“这位娘子，您是忠王爷荐来的，王爷吩咐要留个好的位次给您，你就在第三个，还请您早些备好。”有人进了花娘的预备的房间，谄笑着对我说。其他的美人听了，或是嫉妒，或是不屑，都有意无意的回头看着我。

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艳，愣了片刻又转过头去。更多的还是看向青冥的，那炽热的眼眸丝毫不掩饰的爱慕。那台子搭在高高的花架之上，视野极是广阔，且有无数的牡丹芍药点缀，远远望去，像是画中的美景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花了大手笔的。

台下也摆放了许多的桌椅，布置得十分精致，有不少的风流雅士并城中名流都在席间。那些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只远远地站在远处，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足见这盛会之隆重了。

最先上了台子的是刚才李亨所指的雪月阁的沁心。只见她一袭拖地的紫色长裙，头上戴着牡丹花金簪，金色的流苏优雅的垂在她的胸前，行动间自有股柔弱的风韵，却又是异常的勾人心魄。

果然，美人一上台，便是一片叫好。“沁心献丑了。”沁心含笑着，挥毫泼墨是却又消去了那股柔美，端的是英气勃勃，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我细细望过去，她画的是一幅牡丹竟艳之图，果然不负她才女之名，花色动人，自有一股尊贵雍容的大气，让人难生亵渎之心，竟是难得的佳作。“那牡丹倒是真国色。”我脱口而出。

青冥微笑：“瞧着是不错，听说她是某人心尖上的人，果然值得让人仔细疼着。”李亨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嫂嫂你们看，那牡丹画的的确不一般。”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马上低头。

远远地，那女子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又含笑继续作画，一举一动莫不是惊为天人的美丽。李亨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很快就平静下来。

沁心停笔了，有侍者展开她所画的画卷向观众展示。立刻引起台下的赞不绝口，即使有不懂的人看来，也只会说好。

因为这幅画不仅惟妙惟肖，更是透着一种高雅的贵气。“沁心的画技老师是宫里的画师，出了高价的请的父皇很欣赏的画师。”李亨在旁边解释，“那画师一肚子的傲气，但画技的确不错。”

果然，也有不少的富家公子或是才华横溢的学士都交口称赞，且有人派遣了小厮去送名帖给那位姑娘。

又有新的女子上台，这回的是异域来的美女，金发碧眼的模样，身上的衣料只是轻薄的纱，跳了一段热情奔放的胡旋舞，感染的周围的人也很是兴奋了。“穿这么少，果然是异域的人，竟是不忌讳这些的。”李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摇头评论。

那异域的美女风情万种的抛了媚眼，引的下面阵阵意义不明的欢呼。也是赢得了很好的评价，而且有富商派人送了明珠绢花给那名美人。

“我后悔了，亲亲。我们走吧。”青冥黑着脸拉着我的衣袖，“我的亲亲才不给别人看。”那样子像是耍赖的小孩子，不高兴的表情与清岚一模一样。

“该你了，嫂嫂。”李亨递给我一把古琴，“这琴可是有名的古琴，名叫七绝，是与那焦尾琴同名的好琴。嫂嫂用它也算是宝琴配佳人了。”“谢谢。”我莞尔，抱着琴走上台子。

已经有人备好了琴架，我席地而坐，刚一抬头，原本还吵闹不停的台下忽的一片寂静。

我无心他顾，只把手轻轻的放在琴弦上，尾指微微一勾，一缕清雅悠远的琴声仿佛自遥远的天际缓缓倾泻，在空中飘散开来。那一片一片的雪花数也数不尽，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将凤鸣山笼罩的情境，已经刻进我的灵魂。

我从来不怕孤独，因为已经习惯。我曾经有一年都在数从天上掉下来的雪花花瓣，很认真的在数，而狐女则是觉得我无聊到无可救药了，她叫我和她一起下山，说是去看看人间的繁华。

只是那时，我并不觉得孤独是难以忍受的，或许是因为我只有孤独。我数完了雪花，告诉狐女那个数字的庞大，狐女只是嗤笑一声，甩着尾巴走了。

琴声转急，像极了凤鸣山上的暴风雪，那些车轮般大的雪花铺天盖地，不用多久就可以湮灭天地，就连我用结界隔开小院，结界上都还堆积了七八尺厚的雪花，必须要用法术推开那些积雪。

因此，我虽不会其他的法术，但是移山填海的小法术却是用的很好。暴雪一般会下三个月，这时，凤鸣山上为数不多的妖族基本上都会下山避雪，除了天生不畏寒的雪狐和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妖族的踪影。

雪后的寂静，就连被风扬起的每一瓣雪花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静的，仿佛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放缓了速度，轻轻拂动着琴弦，宛若雪后的静谧安宁。白茫茫的山间，只有一树的红梅，像是灼人的火焰。

这样的寂寞，重复了千年。只是现在，却有些不敢去回忆。怕自己再陷入那被世界遗忘的时光里，永远孤寂。

缓缓的拨动最后的琴弦，收手坐定。全场只余下夜风吹过的声音。我抱了琴下台，清岚软软糯糯的声音打破沉寂：“娘娘，抱抱。”孩子清脆的声音的唤回来所有人的掌声。

“弹得很好听，叫什么名字？”青冥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问。我淡淡一笑：“不过是乱弹罢了，没有名字。”李亨也很是意外地看着我，半晌才道：“我哥哥当真是捡了个宝贝。对了，三嫂。你家里可还有和你长得很像的姊妹。”

我挑眉：“我们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你待怎的？”“哦，只有你一个……儿子？”李亨的声音忽的变了。僵硬的看看我，又看看青冥，李亨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三哥……”

青冥同样是挑挑眉，伸手搂住我的肩：“怎么？你三嫂不可以是男的吗？”“可以可以……”李亨干笑着就往后退。“王爷，台子下的人都叫着要梅姑娘做第一，可这后面还有几十个姑娘没有上场呢。”有人上前说道。

“给我说干什么？我又不知举办这场赏月会的主人。你和他们说去。”李亨回过神来，没好气的说。“王爷，在下就是这场赏月会的主人，兴隆钱庄的钱九名。”那人为难地看着李亨。

李亨转头：“那你是什么意思？要爷出面给你顶着？”钱九名吓了一跳：“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请王爷出面主持一下大局罢了。王爷的身份高，自然就镇得住这些个小场面。”

“既然知道爷的身份高，这些又是个小场面，你还敢叫爷来出面。当真是不怕死了吗？”李亨的脸色立刻不好了，“滚。”“哎哎，是是是。小的这就滚。”那人被李亨一吓唬，立刻就走。

李亨回头看着我们，解释道：“这人是老十八的人，既然他敢来叫我出去，定有什么诡计。老十八失宠以后，就变得阴险，且爱算计人。他是巴不得他的哥哥们都被父皇杀了才好。”

“老十八？哪个？”青冥皱起眉头。李亨摇摇头：“三哥你在的时候还没有他。是武惠妃的儿子，以前还比较得宠。可惜后来……后来娶了个老婆，叫杨玉环的，倒是把他害的有够可怜。”

见我们仍然是不解，李亨四处看了看后压低声音：“你们是不是去了海外了，连这些都不知道。父皇看上了杨玉环，就是今天在白云观的那位娘娘，被父皇封为贵妃。我们祖上已经废了贵妃制度，却又被父皇重新恢复。”

“这样一来，李瑁的太子也没的当了，自然是恨不得别人也倒霉的。武惠妃一死，他就更是不得宠了。我估计，他也在这附近呢。要是被人看见我在这里传到父皇耳朵里，我哪里还有好果子吃？”李亨还没有咽下这口气。

“父亲抢儿子的老婆？”我很是不能理解，“怎堵得了这天下的悠悠众口？”“这有什么？不外乎是换个身份入宫而已。”青冥接过我手里的古琴放在桌上。

“还是三皇兄聪明。有人给父皇出了个主意，叫白云观的老道士收了杨玉环做道姑，叫个什么真人。后来就入宫了。”李亨很是不以为然，“现在，杨家凭着杨贵妃的得宠，越发的嚣张，那个杨国忠就更不是个东西。”

“凭着自己的妹妹做了大官，还好不得意。就连我们这些个皇子都不放在眼中了。”李亨越说越是生气，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又何须他放在眼里？岂不是贬低自己的身价。”青冥瞪了他一眼。

李亨小心的看了青冥一眼：“三皇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厉害。”青冥一愣，然后自嘲的笑了：“比不得你们了。”李亨也是一滞：“三皇兄说笑了，倒是你从小就是我们兄弟里长得最好的，现在更是没人比的上了。”

“今年的月宫仙子出来了，她就是众望所归的……梅清影姑娘，由忠王爷荐的。”钱九名在台子上大声地宣布。

我和青冥对视一眼，看向李亨，果不其然，他哭丧着脸：“这下完了，李瑁那个混蛋，不把我拖下水他真是不甘心。”“为什么他要拉你下水？”青冥很是警觉。

李亨尴尬的笑笑：“呃……大概是因为他嫉妒我长得比他英俊吧。”“你放心，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我抱着清岚坐在椅上，闲闲地喝茶。“嫂嫂，还要你上去领奖。”李亨苦着脸。

“我知道了。”毕竟是五千两，没有人或者妖会跟钱过不去的。上台接过银票，我正想下去，就有人在下面喊：“那小娘子等一等，且和我聊一聊天，或许我们很聊得来，你还就愿意嫁给我了呢。”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挤在人群中的侍卫打扮的人一拳封了他的口，悄悄把他拖到没人注意的地方狠揍。估计是李亨的手下。

第5章：李亨是太子

“娘娘，糖糖……”清岚大大的眼睛望向附近买糖果的小摊子，嘴角隐隐有银亮的口水要溢出来了。青冥一脸黑线的接过清岚，轻轻擦着他的嘴角：“好了，给你买来就是了。”

“我估计，这张银票他们是找不开的。”李亨看着我手里的银票说道。青冥看了他一眼，伸手道：“忠王身上随便拿一件东西出来，总是不会差那点零嘴钱的。”

于是，李亨哭丧着脸站在买糕点果子的小摊前，手里的玉玦被他抚了又抚，旁边的清岚则是笑呵呵的抱着一大堆零嘴，乐的找不见北了，又很开心的在李亨脸上吧唧一口。

李亨立刻松了手，玉玦交给小摊主后一把抱起清岚，无不羡慕的说：“若是我的那些侍妾能给我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又何必明争暗斗那王妃之位？我立刻就封了她。”

清岚的魅力无限啊。我和青冥对视一眼，青冥颇是得意的回了我一个眼神：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正边走边聊着，前面的路忽然被几个莫名冒出来的人挡住了，眼见那些人也是服饰统一，想来也是有些来头。

“太子殿下今日好兴致啊。”一名着紫色华服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描金玉骨扇走进圈子，本来英俊的面容却因为他的表情而显得阴鸷。

原来如此，李亨居然已经是太子了，怨不得李瑁刻意地的处处针对了。李亨有几分心虚的转开头错开青冥的目光。

那男子四周的人皆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形容，只是那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紧紧的黏在我的脸上，看的青冥一阵的皱紧眉头，不悦的上前挡住我和清岚。

李亨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李瑁你是什么意思？”李瑁不紧不慢地说：“臣弟不过是想请太子一聚，稍叙兄弟之情罢了。皇兄何必如此紧张？”李亨撇撇嘴角：“我今日没有空，改日再说了。”

“太子有了美人便如此小气，真让我这做兄弟的齿冷啊。”李瑁又上前一步，轻佻的看着我。李亨冷冷的盯着他：“李瑁，你莫要撒野。齿冷就闭上你的嘴，给我放尊重点。”

李瑁悠闲地扇着扇子，似乎并未觉着天气已经渐凉：“太子这般小气，真是没了天家皇子的风度。何必为了一名女子伤了我们的感情呢？”

我淡淡的抬头：“原以为皇家的人多少也有些礼节，竟不知也有如殿下这般举止无度，言谈粗俗之人。”“你胆子不小……”李瑁的话音未落，便被旁边一名瘦小的中年人拉回去：“殿下小心。”

我一愣，此人竟然能觉察到我暗中结下的咒印，而我却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思及此不由的有些诧异。青冥踱步我前面，漫不经心的说：“媳妇儿你也真是不懂事，这种不会听人话的东西你又何必跟他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