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闵生

为什么青冥这般刻意针对那人？回忆起来，这李瑁是武惠妃的儿子，而武惠妃又是间接导致青冥的母亲去世的凶手，如此一想，似乎也没有不对。

“怎么了？”李瑁皱着眉看着那名中年人。“殿下小心，这位并非人类，而是妖物，刚才他想在暗中对殿下不利。”那人恭敬地说，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冰冷嗜血。

李瑁慢吞吞的笑了：“刘玉道长，我说这人怎么越看越不对，你把他给我收了，本殿下自然重重的有赏。”

刘玉停了一下，才又开口：“殿下不知，这位道长是……贫道的师叔，贫道虽实力不弱，但青冥师叔更是师门里千年难遇的修道天才。”我有些意外的看看青冥，李亨更是吃惊的险些松手摔了清岚。

青冥立刻接过清岚，李亨才回过神来，连忙讨好的对青冥笑笑。

“废物，母妃把你介绍到我手下，你便只有这几分本事？”李瑁怒了，张口便骂。刘玉依旧是恭恭谨谨的不说话。“哼，我却不信这世间真的有妖神鬼怪。来人，给我绑了这两人。”李瑁将手中“皇兄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啊？”远远地，一顶鹅黄煖轿由几名身着皇宫内禁军服制的大汉抬了过来，后面还有一大串的带刀侍从跟着驱散开围观的人群。

李瑁恢复了平静，眼角微抬：“咸宜，你怎么不在宫里陪父皇过中秋，跑出来做什么？”软轿落地，貌美的婢女揭开轿帘，扶出一位着大红色华美艳服的绝色少女，想是李瑁口中的咸宜了。

咸宜环顾四周，视线在我身上片刻又移开，轻启朱唇：“好热闹啊，我说宫里没有见着两位兄长，原来都是怀了别的心思的。”

李亨脸色变得不好看：“皇妹说笑了，不过是遇见故人罢了。父皇的酒宴可是结束了，妹妹也出来闲逛？”咸宜公主慵懒的抬起眼眸：“宫宴无趣，便出来随意逛逛，不想竟遇见了太子殿下。”

“那便不打扰皇妹了。”李亨说着就要拉着我们走。“等一下，”李瑁拦住去路，阴沉沉的笑：“把那妖女留下。”咸宜公主一愣，掩着樱唇笑出声来：“皇兄，你可瞧清楚了，那是位公子，可不是什么小姐。”

青冥略有些不耐：“你们说完了没有？”咸宜公主瞧见青冥，怔了一瞬后很自然地掩饰了眼中的情绪：“皇兄，你莫要再在这里闹，当心被父皇知道了。还是跟我一同去见母妃吧。”

李瑁冷哼一声，咸宜公主已经命人牵来马，正准备一同离去。只是离开前还不忘开口道：“那小贱人，不管你是男是女……”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已然传开。我定睛一看，青冥手中的三尺青锋在剑鞘里未动，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动的手。咸宜公主也失了优雅高贵的风度，尖声叫扑上去扶住喉间不断流血的李瑁。

“快，快去请天师来。”李亨也吓住了，半晌才对咸宜公主的侍从喊道。李瑁出事，想是他这个太子殿下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放心，若是在一刻钟之内请来了你们皇宫里的供奉，四皇子殿下是不会有事的。”青冥捂住清岚的眼，冷冷的说，那无意间散发的寒气冻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废物，快把他给我抓起来。”咸宜公主几乎快要被气疯了，大声的呵斥让那些侍卫如梦初醒，纷纷拔刀对准青冥和我。

李亨冷笑一声：“你们是向天借了胆子么？竟敢在本殿面前拔刀。尔等意欲何为，可是要……反了。”此言一出，连咸宜公主也呆了呆。

“太子，此人伤了皇子，要是皇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如何向父皇交代？”咸宜公主脸上的慌张消失，又恢复平静，只用力地用手绢捂住李瑁脖子上的伤口止血。

青冥极冷漠高傲的瞥了她一眼：“皇子又如何？离了皇宫，你们什么也不是。下次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否则我定不会这样轻饶便是。你们还不快滚？”

言语间似乎是李瑁只受了伤而未殒命应经是讨了便宜了。

咸宜公主气急，只得恨恨的盯了我们一眼，命手下人小心看顾好李瑁，急匆匆的就要回皇宫。

“太子殿下，您还是想好怎么对父皇解释吧。”咸宜公主的目光阴狠与李瑁如出一辙。

青冥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提醒你一句，半柱香之内还没有得到救治，他必死无疑。”咸宜公主的脸色募得惨白。

“本是同根生，何须如此？”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大却清晰。循声望去，百米开外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正笑眯眯的走过来。

“这粒丹药给你兄长服下，可保性命无虞。”老道长微微笑着交了一粒丹药给咸宜公主。

那咸宜公主也是很精明且有眼色的，见来人很是不凡，也就接过药硬塞到李瑁嘴里。须臾，血渐渐止住，李瑁的脸色也不再青白的吓人了。

“扶你们主子上轿。”咸宜公主没好气的吩咐道，再回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青冥和我，最后看着李亨：“太子，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给父皇的。”

李亨似乎并未听见，只是上下打量这位老道长。

“小友，可愿意给老道士饮一口你所带的梅子酒？”那老道长对我说。我微笑起来：“道长赏脸，小辈自然乐意奉命。”

“咦，你还有酒？”青冥似乎并不介意有人救了李瑁，反而在我身上乱搜：“真是小气，竟也不给我喝，白白便宜别人。”我涨红了脸拍开他的手：“流氓，你的手……”

李亨终于想是想起来了：“你是……袁……袁……”“圆圆？”我有些好笑，又觉得不是很礼貌便忍住了：“圆圆道长，你与三皇子殿下认识么？不知是否愿意寻个地方小坐片刻？”

青冥嘴角抽搐的看着我：“咳咳，亲亲，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好啊。”圆圆道长脸上的笑似乎有些僵硬，“贫道看两位命格不俗，也非寻常之人，倒想与两位交个朋友。”

李亨干笑一声：“我就不去了，咸宜回宫还不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我必须要回宫去一趟。”“唔。”青冥点点头，李亨立刻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哎，我的玉佩忘了要。”我忽然想起来，李亨却已经跑远了。“算了，下次吧。”青冥俊美的脸上浮起几抹笑意。

“圆圆道长，这是小辈自酿的酒，虽不及道长平日里饮的仙露琼浆，也还能勉强入口。”我摘下腰间的玉壶，原本空荡荡的玉壶里流出了清冽的酒浆。

醇厚的酒香夹着清冽的梅花香气霎时飘散开，满室的醉意。

“好酒。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啊。”圆圆道长呵呵一笑，抬头喝尽杯中的美酒。青冥眼巴巴的看着我，盼我也能给他满上。

清岚丢开手里的零嘴，也笑眯眯的抱着一个有他半张脸大小的杯子：“娘娘，要喝。”

我：“……”

圆圆道长蹲在椅子上，左和青冥更不是是主动招惹麻烦的，因此就见那道长一个人在椅子上尴尬的纠结。

“呃，那个，我刚刚帮了你们一个忙，免得你们背上刺杀皇子的罪名……”圆圆道长下定决心一般假装喝着酒期期艾艾的开口了。

我和青冥对视一眼，道：“所以在下才会以珍藏的美酒相待，以报道长之恩。”

“噗……”圆圆一口酒喷出来，满脸悲愤。

“你想成仙么？”圆圆看向青冥。这次轮到青冥喷酒了。

青冥拭净了嘴角，淡淡的说：“我成不了仙，也不想成仙。”“怎么又是一个死脑筋的？看着聪明，一点也不上道。”圆圆有些不高兴了。

“既然道长无事，我们也该回去了。小孩子熬不得夜，会长不高个子的。”青冥抱着正捧着杯子小口喝水的清岚就要起身。

“这几年的星象显示，乱起于东极幽州，流于中原，危及皇室。命盘上木星与轩辕十四同度，益增其辉。土星大陵五，凶灾连连。紫微星光极淡，且太微耀眼过盛。”圆圆缓缓的开口。

我敛了眉目：“道长法术玄妙，定能解救百姓于水火。。”

圆圆道长叹了口气：“你们都懂的，只是不愿意懂罢了。我也不为别的，只请你们为天下苍生想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又怎能大的过天意？”青冥面色微妙地看着他。

“三皇子你命格独特，是极有大机缘的贵人。以天象所示，你已是这局中之人，非你不能解救这大局势。殿下又何故推脱呢？”圆圆一脸的悲天悯人。

“况且，贫道也曾与尊师有些交情。想来，令师神机妙算，定也是早就预料到有此一劫，才劝得皇帝将你舍入道门，以应天劫。”

青冥淡笑一声：“如此，我倒不能推辞了。”

圆圆道长大喜：“如此甚好，贫道便当你是应了。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值得痛饮三大白。”言毕，饮尽杯中美酒，竟化风而去，只留些许余音，“三日后，再来请皇子商议大事。”

御风化形？这老道士的道行似乎比预料的还要高。我有些忧心的看向青冥。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青冥搂着我的腰安慰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我缓缓地点头，点头，低头：“……清岚！你怎么在喝酒？”清岚松开杯子，小脸通红的打了个嗝，两眼一闭，倒在青冥怀里。

“……”

第6章：长相守

我坐在屋顶上，仰着头看夜幕上的星空。

青冥轻轻地走到我身后，在我旁边坐下了。“清岚睡下了吗？”我问。

“嗯。”他点了点头，视线定格在很远的虚空。

“梅清影……”我竖起食指虚放在唇边，“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么，你会陪着我么？”青冥黑色的眼眸是盛满的银色的星光，那光芒太盛，让我忍不住转过头。

“我为你拂一曲琴罢。”我说着，双手在虚空划了几下，青衣黑发在夜风中翻飞如蝶。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青冥侧耳，似乎听得很入迷，脸上的表情平静美好如这夜景月色。

明月西下。

我还未收回的手被青冥抓住：“我知道了。”他笑得很淡，几乎看不出来：“你叫我这一世如何放得开你？怕是，不能了。这一世，就是你了吧。”

我反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我的一生一世，长便是千万年，短便是弹指一瞬，又怎么敢许你一生？

熟悉又陌生的冷香充斥在鼻尖，我悄悄地吸了口气，淡淡的怅然席卷。青冥没有再继续等我开口，而是捧出几只月饼：“中秋节不吃月饼，便算不得过节。”

我接过一只月饼，细瞧了瞧。模样虽粗糙了些，也还尚可。略咬一口，味道一般，但却还是很欢喜。

“以前我是没有过过中秋节，听狐女说这过节还要呈瓜果于庭以供月，以求得上界仙圣庇佑？”我回头问道。

“嗯。”青冥笑着接过我手里咬了一口的月饼品尝着，“我也是第一次过这节日，却不知道还有些什么讲究。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去做。”

“何事？”见青冥也是很有些兴致，我不由也好奇起来。

“放河灯。”青冥指指远处护城河的方向，“将心愿写在荷花灯盏之上放入河中，则会实现。”

我挑眉：“你信么？”青冥别有深意的笑着：“为何不信？”

护城河畔，我倚在桥上目送两盏河灯花开并蒂，渐渐远去，想着也该回去了。青冥不曾问我在灯里写了什么，我也不曾问他。

也许，这一世都未可知了吧。

还未天亮客栈的门口就被一队士兵围起来，有人在下面拍门的声音惊醒了客栈里所有人。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怎么了？”青冥越过中间的清岚在我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

本来仅有的几分睡意也消散了，我在床边依靠了片刻，就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我正待起身，青冥已经先一步进了房间掩上门。

“有麻烦么？”我看了看门外，已经有人毫不客气的动手敲门了。青冥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伸手拉拢我胸前的衣襟：“李瑁还没死呢，老头子就急着找我麻烦了。”

门被人踹开，我抬眼，一名银色盔甲的年轻将领手持了长戟，正欲开口，在看到我时忽的怔住了。

“高仙芝将军这样闯进来盯着别人的妻子看好像不太好吧？”青冥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那叫高仙芝的将军回过神来，威风的气势先灭了三分，想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尴尬的一扭头出了房门：“皇上请两位进宫，请不要叫我为难。”

果然。

我抬头看着青冥，青冥无声的笑了笑，但眼神却有些冰冷的味道。

到了皇宫的大殿，里面已经等着两个人了。正是李亨和那位美艳绝色的咸宜公主。

青冥被内侍领进偏殿，而我和不停地咬着桂花糕的清岚则留在外面。

我回头看了咸宜公主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请坐。”李亨温雅而不失威严，一举一动皆带着儒雅的气息，让人如沐春风。有内侍奉了茶后退出去，大殿又是一片安静。

我自得的喝着茶，清岚在我怀里动来动去，最后睁着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咸宜公主：“娘娘，我想要阿姨头上的花花。”

李亨差点没笑出声，干咳一声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咸宜公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下，声音大的吓了所有人一跳。

清岚颤抖了一下，悄悄地缩回我怀里，像是受了委屈还不敢说的小猫耷拉着小耳朵。

李亨不满的看了咸宜公主一眼，回过头来安慰清岚：“清岚乖，要吃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去给你做。”

我心疼的放缓声音安慰着清岚：“清岚，娘娘给你花花。”看向咸宜公主的目光越发的冷了。

护短的毛病我一直都有，只是没有青冥那般明显罢了。

有伶俐的太监及时的呈了许多精致糕点上来，清岚有些畏惧的看看咸宜公主，又看看我，怯生生的摇摇头：“娘娘，我们回去吧。”

咸宜公主略带嘲讽的看了我一眼，慵懒的笑着，看起来很是幸灾乐祸。她似乎胸有成竹，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底有些疑虑，却也懒得去猜测。

伸手在面前停了停，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募得出现，缓缓的绽放在我的指尖，吐露着浓郁的芬芳。“娘娘，要要。”清岚很高兴的抱过我指尖的花，小心翼翼的用白嫩的指头将花瓣舒展开。

我能感觉到咸宜公主看我的眼神立刻变了。她面无人色的张大了樱唇，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的缩回椅子，伏在桌子上凝脂一般的玉手开始难以抑制的颤抖。

李亨呆了呆，面色复杂的低头。

许久之后，皇帝和青冥一起出来了，两人的表情都看不出来什么。皇帝坐下，平静地对李亨和咸宜公主说：“你们，都回各自的宫里，禁足七天，好好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