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将他压倒,用嘴剥离他的自制。
“奈义,奈义。”他轻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一遍遍滑腻地从耳边陨落。
“嗯,我在这里。”
“你看,窗外有月亮。”
“嗯,我看到了。”
呵呵。
翔忽然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开始笑。他的笑声低沉,震动着他的心脏。奈义一下找不到自己原本的律动,手有些失措地缠上翔的脖子。
翔抬起他的腿,指尖滑过他敏感的皮肤。
不知道是谁在窗外放烟火庆祝,夜空一次次被那种炫目到糜烂的颜色包裹。翔冲入奈义的身体,额上的汗一点点流下来,染湿他的身体。
“喜欢我么?”他咬着奈义的耳朵问,始终没有将头抬起来。
“喜欢。”
“有多喜欢?”
“……非常喜欢。”
“非常……是什么意思?”
奈义的音调荒腔走板,他抓紧翔的肩膀,指甲一点点陷入他的肌理。
翔还是埋着头。
“奈义,六月二十号,是我老爸的忌日。”
喘息间歇,翔异常清晰的声音忽然砸进他的耳朵,奈义怔住,满身的快意猛地转为冰凉。
然而翔的声音倦怠,他只是一点点进攻,却无应有的欲望。
“死了,好像是酒精中毒。”
“翔……”奈义抓住他的头发。
翔就笑起来。
烟火燃得越来越急促,天空失去本来的颜色。那种熙攘配合着他们偶尔的叹息和呻吟,逐渐没落在房间的每一个暗角。
奈义忽然有些着慌。
这样的翔他没有见过,他将身体使劲贴上他,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外面的响动异常震耳,却又好像废墟上的歌谣一样虚空无力。
奈义开始惶恐。
翔的笑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他的H温柔,蜻蜓点水一样撩过他的身体,却不深入。
奈义抬高了腰,翔却忽然退出了些。
“不想伤到你。”翔低低地开口。
“奈义,我是真的。”
“奈义,我不明白,很多事情——你告诉我——”
“什么?”
“——”
那天晚上的奈义不知道,翔的眼里已没了温柔的成分。
情人节之后,翔忽然忙碌起来。早出晚归,第二天早上省起时,他又出去了。
奈义知道他在为自己的餐厅做打算,也没有更多责难。
那天下午,奈义合上电脑出门吃饭。走过街角没两步,忽然一下怔住。
曾经喜欢的男人停留在他面前,斜倚着车子,嘴里叼着烟。
“哟。”他对奈义打个招呼。
“你……”
“我等了你几天。”
男人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拂过奈义的肩。
“有东西。”他笑起来。
“等我——干什么。”奈义往后退了一步。
他记得自己曾经无比深情地看着这个人,盯着他的眼睛说,三米之内,是他的死亡距离。
他一直记得。
男人的神色突然真挚。
“奈义,一直想好好和你聊聊,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就在这个城市。”
奈义点上烟,再往后退了退,低下头。
“你还在讨厌我么?”男人跟着上前,逼近他。
奈义的手微微颤了颤,他没有说话,心如鼓槌。他始终是没有办法镇定自若地面对这个人。
“没什么所谓的讨厌或者不讨厌。”奈义吐出一口烟,站直了身子,“我记性不好,不喜欢记住不开心的东西。”
“是么……”男人苦笑了下。
奈义从眼角瞥见他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叫人感觉无法琢磨。他摇摇头,越过男人继续往前去。才走出一步,手臂忽然被人纠缠。
“奈义。”男人的声音如蛊惑一样响在他的耳边,“你跟我来。”
奈义不知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就跟着这个人进了情人旅馆。
房间打开,男人将房卡随意地插在门口,反手将他抱住,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胛上。
“奈义,我很想你。抱了那么多人,只有你忘不了。”
他的声音有些疲倦,呼出的气息温柔而湿润,奈义觉得自己就仿佛被人使咒一般无法动弹地任由他抱着。
“我该说是自己的荣幸么?”
曾经心口上那些尖锐的疼痛消失,只是苦涩依旧蔓延着。
还是替代品,永远无法成为和他一起前进的帆艇,只是永远的救生圈而已,没了气息,就随意丢弃,反正这个世界上的救生圈都是一模一样的规格。
“这样的语气,是我伤你太深么?”男人坚持微笑,手上的力气加大,两人之间拥挤得没有缝隙。
“不,我已经忘记了。”
“既然忘记了……”男人忽然一下将他推到在床上,俯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不记得了,那放纵一次也没有关系,对么?”
奈义愣住。
男人眼里的悲伤他看不分明,却是明白的。今天——又是那个人的忌日。那么多年,学不懂至少也会学乖,这个人说谎从来不会脸红,相信的人就是傻子。
他抬起手,抚过那人的眉眼,这样分明着好看。
“你说得对。”奈义闭上眼睛。
两个人一共做了多少次没有计算。总之是天色变黑,精疲力竭。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叫人无法忽略的潮湿情欲,奈义睁着眼睛努力转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似乎开始下雨。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他的头埋在枕头里,上身赤裸着,露出好看的肤色。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奈义叹口气,伸手过去摸摸他的头发,发梢颤抖着,那人正在哭泣。
奈义就笑起来。
“你看看你,那么多年还是看不开,和自己为难,也伤害别人。”
那男人没有动弹,手上的力气更紧了些,将奈义拉过去抱住。
“真是个孩子。”奈义笑着推开他的手,坐起身,点了最后一支烟。
拥抱得越激烈,心里反而越空虚。从喉咙里涌起一种焦躁的饥渴,是那人永远无法满足的感觉。
只想要狠狠地逃离这个地方,逃到一个特定的人身边去,他心中的渴切才会得到缓解。
奈义抓抓头发。
“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要走?”男人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他,眼里不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自傲,一层一层弥补着惊慌。
奈义忽然觉得他很可怜。这个人就像弄丢心爱玩具的孩子,无论如何也希望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只是任性着可怜而已。
他将烟摁灭,伸手轻轻抱住那男人的头。
“别再来找我了,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往前走吧。”
“往——前?”
“啊,对。我要回家了。”
“家?你哪里来的什么家!”那人几乎跳起,奈义将他按住。
“我找到一个新家,很不错的地方。我喜欢那里。”
“奈义……”
“呵呵,抱歉。”奈义起身,穿好衣服,侧过半面看着他,“再见。啊,不,是不用再见了。”
奈义出了门。
两三步外,他停了脚。翔背对着宾馆站在街的对面,奈义心底一紧,忙不迭跑过马路挽住他的胳膊。
“你怎么在这?”他有些心虚地问。
翔回头看看他,耸耸肩,表情一如平常,并没有发现什么。
“在这里做什么?”他揉揉奈义的头发。
“我……出来吃饭。写书写饿了,呵呵。”
“吃饱了?”
“饱了。”
“那我们回家。”
“嗯……”
奈义的手轻轻加了些力。他忽然很不喜欢,或者说是感觉很陌生,对于这样安静的翔。
“奈义,最近太忙,一直没怎么关心你——”翔任由他挽着,脚步缓慢。
“没,你忙,我知道。”奈义拦得他更紧了些。
有些无法避忌的感觉在心里沸腾喧嚣,奈义觉得自己的心头升起一种没有着力点的虚空感。
翔的态度过于温和近似疏远,虽然这样和他接近,然而隔着衣服的那颗心脏却仿佛永远也无法触及。奈义不喜欢这样的无力感,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两个人沉默着往家去,走到楼下,翔掏出钥匙,忽然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将胳膊从奈义的的手里抽出来,直直地盯着他看。
“你的小说,写完了没?”
“啊?”
“一直没有关心过你的工作,想问问。”翔将头转回去,打开门,里面很黑,没有开灯。
他轻轻扶着奈义的腰,将奈义送进去。
“快了,差一个结尾。”奈义换上鞋,回过头,忽然怔住。
翔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他。他的表情哀伤以至只能微笑,他的腰挺得很直,头发安静地顺在脸侧。他没有换鞋,并且也没有这个想法。
“奈义,和我在一起,开心么?”
“翔——”奈义心底一惊,忙地伸手去抓翔,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
“我一直以为,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原来不是这样的——”翔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他低着头,奈义看不见他的表情,“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
“奈义,你小说的结局,早就写好了,不是么?”
翔扬起一个难看无比的微笑,从怀里摸出一叠订好的纸。
奈义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翔,翔的笑容蓦然转变,他嘴角的肌肉抽动,最终变得面无表情。
奈义写书的习惯是先写好结局。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他们分道扬镳。
翔的手一用力,忽然一下,那些纸纷纷扬扬地撒落在奈义面前。奈义钝滞地弯下腰去捡它们,他看见自己曾经那些计划与安排,醒目地标注在每一个故事前面。
“从开始到结尾,你都是在写故事是么?”
翔的声音遥远得让他不能接近,他抬起头,背着楼道里微弱的光线,于是看不明白翔的表情。
“我今天,在路上遇见你们,在宾馆外面等了四个小时——你和那个人——为什么告诉我,你是出来吃饭的呢?”
奈义一下跌坐在地上。
“翔,你听我解释……”
“你能解释什么?”翔也蹲下来,轻轻用手抚过奈义的脖子,“这里的吻痕,还没有淡下去——还能解释什么?”
奈义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最终缺少勇气去拉住翔的衣角。
他的眼里充斥着一种惊慌和无助,翔叹了口气,避开他的眼睛,站起身。
“对不起——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这种话——是我让你困扰了吧……”
翔呵呵地笑着,揉揉眼睛。
奈义的嘴唇苍白,他浑身颤抖,一种锐利的疼痛像过电一样从指尖一路划过心口。
“翔……”
“这个地方,送给你。”翔整整衣裳,深深呼吸,缓缓吐气。
他将手在身边握成拳头,紧紧贴着裤缝才不至于过于颤抖,然后用一种刻板而冷漠的声音安静道:“奈义,再见。”
说完,翔在奈义来得及扑上来之前,将门关上。
奈义的动作被门无情地阻挡住,他紧紧贴在门上,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翔的脚步一声声迅速流逝。
原来那个人狠起来,真的可以这样连头也不回一下地离开。
“翔——我不是……我不是……”奈义无力地靠在门上,将头狠狠抵在门口,双目紧闭。
他心里那种恐惧在瞬间被释放到最大,只一下就将他吞噬进一种无边的黑暗里。
从来没有想过的情况发生了,如此措不及手。
奈义呆坐了很久。
他感觉到一种连心脏都跟着被撕裂的痛苦,就像那种在沙漠中挣扎很久,终于看见绿洲的旅人,在接近水源的最后一刻发现一切都是海市蜃楼一样。
奈义踉跄着站起身,回到房间里。他瞥到桌上翔最喜欢的那个烟灰缸里还放着他来不及清扫的烟蒂,但是翔已经离开了。
翔不要他了。
翔走了。
以后再也看不见了……翔。
奈义猛然一下跪坐在桌边,狠狠抓住那个烟灰缸,低着头,无声恸哭起来。
【计】
从那天之后,翔再也没见过奈义。他努力将身体里那种惯性压抑,每天面无表情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若在偶然的瞬间想起奈义,就立即用别的什么将自己的渴望转移过去。
两个月后,翔筹集到第一笔资金,将店铺盘了下来。
设计装修,他忙得头晕脑胀,每天回家就睡,抱着冷冰冰的被子,怎么也不如那个家伙的身体抱起来舒服。
翔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使劲地揉揉脸,强迫自己睡过去。
就这样又是三个月,工程进行到泰半。当愤怒和心痛全部演变为想念后,翔终于在某个清晨第无数次无意识地喊出奈义的名字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做戏又怎么样,搞不好真的是狗血八点档剧情呢。
真的出轨了又怎么样,自己摊上的,先拖回来再慢慢调教就行。
翔犹豫半晌,在镜子面前做出最佳表情,深吸一口气,保持阴沉的脸色走出去。
天气不错。
走到奈义楼下,翔仰头去看,窗帘拉着。他苦笑,这家伙就是蝙蝠一样的性格,日夜颠倒,与人类迥异。
走上楼,翔深呼吸。这间房子散发出让他无法抗拒的怀旧味道,他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人应声。
翔揉揉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悄悄漏出。他的手握成拳,犹豫了会儿,再次叩门。
还是没有人。
翔有些着急了。他再继续用力叩门,直到门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灰尘。翔呆然。
路过一个相熟的人,看了看他。
“哟,这不是翔么?”
“啊,是。”
“这么久没见了,搬家了?”
“嗯……对了,这家人呢?”
“哦,你说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
“是的。”
“走了啊。”
“啊?走了?”
翔一下怔住,有些失控地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肩膀。
“是走了啊。”那人有些奇怪地盯着翔打量了会,“走了有些日子了。”
“他——他有没有说他去哪了?”
“没……”那人悄悄退后一步,“只是那天走之前我听见房间里吵得很厉害,然后就看见他拖着个包气冲冲地杀出来,后面还跟着个男人,后来就没看见了。”
“男人?”
翔皱起眉。
那人闪身回了自己家,砰一声将翔关在外面。
翔盯着大门出神了好一会,牙齿渐渐咬紧。
傻子,去哪里了?
出门之后,翔接到电话。店铺老板支吾半晌,犹豫着说出一句坐地起价的话。翔心头一个激灵,站在大街中央对着电话咆哮,那头赔笑是赔了,却一口咬定要付原来的两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