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来人脸上挨了一掌,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六王府说是为世子冲喜,又怕刺激到他,所以亲事一概从简
,丝毫不让声张,听说是两日前才匆匆定下的,所以属下……”心里却暗想,又不是凡尘要成亲,谁知道你会这么
激动?
纪远山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再找不到人,只怕凡尘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打发走来人,纪远山踱到窗前,望着外面已然绽出一片新绿的树木花丛,独自呆立了很久。
“林北涯,如果他真的为你而死,我一定会杀了你为他陪葬!”
六王府一切准备停当,明日林北涯就要和凤蝶成亲了。
又是傍晚时分,凤蝶用毕晚饭,吩咐人,“取我的披风来。”
“明儿就是正日子了,姑娘还不早点儿歇着呢,这时候还要去哪儿?”蕊香不禁问道。
“我得去见一个人。你让轿子在后面的角门那里等我。”
“要不要我陪姑娘一起去。”蕊香道
“不必,你陪我到门口就好。”凤蝶换好衣服,将将暗红色羽缎披风的风帽戴上,又往下压了压,主仆二人走出了
院子。
外面夜色渐浓。
仰头看去,这屋子唯一的一扇窗户距离地面大约有两丈多高,几乎挨着房顶,窗上只有几根铁栅栏,几颗星星在栅
栏外眨着眼睛。
又是一天过去了。
凡尘躺在草垫上,心浮气躁,不知如何是好。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仍然没有人来搭理他,包袱里的干
粮早就没了,水还有一点,他只敢拿来润一润嘴唇而已。如果明天再没有人来,他是不是还得这样耗下去?对方到
底是什么人?又到底要干些什么?
爬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又一次走上台阶,试着推了推那扇铁门,门外发出哗啦啦的锁链响,再无其他……咦
,不对,外面好像有脚步声?
凡尘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一听,果然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锁链轻响,有人在开门。来人刚刚推开门迈进一只脚,就被凡尘一把抓住拖了进来,左手已扣在了那人的咽喉上,
那人则发出一声喊,“凡尘!”
是女人的声音。
凡尘愣了一下,再仔细看被他抓着的这人,不禁大吃一惊,“凤蝶?怎么是你?!”
来的人正是凤蝶。
“凡尘,三哥中了毒,只有你才能救他!”
凤蝶上来说的头一句话让凡尘更加惊异莫名,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林北涯看到他和纪远山在一起之后,大
受刺激,以至于服毒自尽?!
“你说什么,五儿他中了毒?他中了什么毒?现在怎么样了?他……府里有王妃在,什么毒是解不了的?我……我
又如何能救他?”凡尘磕磕巴巴,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凡尘,你听我慢慢说。”凤蝶告诉凡尘,林北涯中了一种非常少见的毒蛊,名为寒殇蛊,这种毒蛊传说只有‘纯
阳之子’的心头血才能解,否则一月后必死无疑。而所谓的‘纯阳之子’,便是指在纯阳之年、月、日,而且是阳
时出生的人。世间人有万千,但要找生辰这么巧的人物,还必须得是男子,也是极为不易,再加上解毒日期所限,
所以这寒殇蛊说是无解也不为过。
身为“纯阳之子”,最大特征就是身体温度明显高于常人。
“你是说,我就是传说中的‘纯阳之子’?我的血能救五儿?”凡尘难以相信地看着凤蝶。
“是的。”
“好!那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他,我们这就动手救他!别说是我的血,我这条命给他都可以。”凡尘拉着凤蝶就往
台阶上冲。
“等一等,我还没说完呢。”凤蝶用力挣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救人要紧!”
“哎呀,你现在这样过去也救不了他!不是你把血给了他他就能活转过来,是需要你的心头血来制成解药,才能解
得了寒殇蛊。而且救了他,你恐怕就……活不了了!”
“我都说了,就算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可以!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凡尘低
声吼道。
“怎么做……我现在还不知……还没办法告诉你,不过我可以……”
凤蝶吞吞吐吐的话让凡尘心里起了疑心,刚刚那种因为听说林北涯中了毒而急不可待的心情也稍稍平静了一些,很
多问题慢慢浮上心头。
“凤蝶,是你派人把我抓来的吗?如果是为了救五儿,你只需让人把我带回王府即可,又何必关我在这里?而且抓
我过来的人好像不是王府的亲卫,你又是怎么找到那些人的?还有,五儿怎么会中了这么奇怪的毒,这解毒之法又
是谁告诉你的?是王妃吗?她又怎么能肯定我就是‘纯阳之子’……”说到这里,凡尘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难道
这是夏侯薇设的局?假意让林北涯中毒,然后派人把他抓来,再编一个理由,让他主动寻死,这一来不仅永绝后患
,还让林北涯说不出什么。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凡尘脸色渐渐沉下来,目光向铁门那里瞟了一眼,暗想要不要趁此机会逃脱。
不料此时凤蝶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头抬起,粉面上已带了泪,“凡尘,事已至此,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三哥确
实中了毒蛊,这毒是……舅父大人下的……”
“夏侯桐?!”凡尘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把将凤蝶从地上拉起来,“这更不可能!夏侯桐待五儿同亲生儿子一样,
怎么可能下毒害他?而且夏侯桐死了一个月了,不可能!”
“寒殇蛊的毒性要等一月之后才发作,舅父大人这么做,是因为他要你死!”
“要我死?”
“对,他为什么要你死,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这一下,凡尘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来夏侯桐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吗?他竟然没有明着对自己动手,却
选择了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法子?竟然给视若亲子的林北涯下毒?他就那么肯定自己会不要性命去救那个傻瓜
吗?
就在这一瞬间,凡尘想起了夏侯桐死之前揪着他的衣襟说的那句话——“虽然你杀了我,但你很快也会死,死得心
甘情愿!”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夏侯桐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夏侯桐不仅知晓了他的身份,还无比清晰地洞悉了他的内心。
为了那个傻瓜,他的确会死得“心甘情愿”。凡尘慢慢咀嚼着这个词,满嘴全是苦涩的滋味。
第97章:心甘情愿
见他呆愣着不说话,凤蝶以为他仍不肯相信,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凡尘,你若还是不信,可以
看看这个。这是舅父提前写好,封在锦囊里派人交给我的,说一旦三哥出现什么异样,让我按这上面说的做便可。
”
纸上详细记述了关于寒殇蛊的种种,包括中了寒殇蛊的人会有何表现,以及解这种毒蛊的唯一手段,就用纯阳之子
的心头血制成解药……最后还记载了一样东西,护心符。护心符乃灵鹿之骨所制,平时握在手中感觉微热,一旦接
近中了寒殇蛊的人,它就会散发出阵阵寒意。
看到这里,凡尘下意识扯开衣领,摸出那枚骨坠握在手中,果然觉出有微热的感觉。
可是这张纸上最后几行字却被抹去了,看样子没写完,应该后面还有。
“凤蝶,这后面应该写着解药的制法吧?既然你要救他,为何不肯告诉我该怎么做?难道你不想让他……”
“因为明日就是我和三哥大喜的日子。”
凡尘蓦然住口,咽下了后半句话,愣愣看着凤蝶。
“爹和娘见三哥这病来得蹊跷,无奈之下要为三哥冲喜,你知道,娘一直希望我能嫁给三哥,我答应了。我没有告
诉他们实情,但是我必须要在成亲之后才能为三哥解毒!你莫问为什么,反正他中的毒一月之内都可解,不差这一
天。明日我们就要拜堂了,一早我会派人来找你,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总之,我有我的理由,你想救
他,就得按照我说的做。”凤蝶突然一改刚才的柔弱,态度变得强硬起来,冷冷的面孔和冷冷的话语让她陡然生出
几分威仪。
凡尘别无选择,沉默半晌,他说道,“我想现在去……看看他。”
“你还是想验证一下吗,没问题,你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回王府,但只能在窗外看一眼,不能露面,他现在不能受刺
激。”
“好。”
“你得和我坐在轿子里一起走,然后我再让轿子把你送回这里,不得擅自行动。”
“好。”
其实他并非还要去亲眼验证什么,他只是想,看看他。
回到六王府,进了角门,凤蝶让轿子在原地等候,自己跟着凡尘一起来到了东跨院。站在院外,凤蝶道,“你进去
把,一炷香之内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凡尘在黑暗中愣怔片刻,闪身进了东跨院。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院子,明亮的月光洒下来,照着四下里熟悉的场景,凡尘只觉得一阵悲从中来,曾几何时,他和
那个人一起住在这屋檐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房间里的一桌一椅他都再熟悉不过,这里留下了太多他和那个人的
回忆,而现在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再次看去恍如隔世……
无论林北涯怎样,凡尘当然都不会露面,他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他,在被他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疯狂的一幕之
后,就算是被算计,他也没脸去解释什么了。凡尘对着院子苦笑了一下,他居然也会因为被“捉奸在床”而感到没
脸见人呢,曾经的他拿和男人上床当吃饭喝水一般不在乎,现在在乎了,却成为分开的理由。
不在乎是因为不爱,爱,却因为在乎而分开,人生是多么可笑啊。
用力抛开脑子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凡尘绕了半个圈子,伏在了寝室的窗根下,抬眼看去,房间里还有烛光摇弋,
屋里人并未安寝,他沾湿手指捅破窗纸,便在此时,凡尘听到有声音从房内传出,然后是阿政的低声惊呼,他赶忙
凑到窗前往里看。
他看见林北涯面容惨淡的仰靠在床榻边,苍白的脸色之下隐约透着紫气,唇边还挂着紫黑色的血迹,胸前衣服上也
有斑斑血迹……与此同时,凡尘只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阵凉意,他再次摸出那枚骨坠,果然,凉意正是从坠子上散
发出来,冰着他的手掌心……
这护心符当初是乌木倩为儿子戴在身上的。得知儿子竟是少见的“纯阳之子”,乌木倩搜集了不少记载有寒殇蛊的
书籍,最终做成了这护心符,为的是起到些许警示作用,让儿子将来能避开中了毒蛊之人。可她哪里想到,最终她
搜集的那些书籍竟落到夏侯桐手里,更刻意制成了寒殇蛊来要她儿子的命。还有这护心符,不仅不会让凡尘避开,
反而确定了他舍弃性命救人的心。
离开院子之前,凡尘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门两旁果然贴了大红喜字,还挑着吉祥喜庆的灯笼,帘子也换了新
的,大红锦缎上绣着牡丹百子图……
这样也好,他就把自己当做一份贺礼吧,在那个人大喜的日子里送给他,什么也不用想、不用解释了,就让那个人
痛过恨过之后忘了自己,和凤蝶白首偕老过一辈子,若能用自己一条命换他此生幸福,也值了。
因为一心一意想着救林北涯,凡尘完完全全将他离开风月无边时,纪远山说的一番话忘在了脑后。
二月二十二,六王府的五公子林北涯和凤蝶姑娘拜堂成亲。
因为五公子有病在身,所以王府并没有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观礼,况且新娘就住在府里,无需大张旗鼓,这场喜事办
得十分低调,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喜堂就设在林北涯所住的东跨院的正厅里,虽然事起仓促,不事铺张,但看上去也要像个办喜事的样子,所以外面
也就罢了,东跨院里却是披红挂彩,彩灯高悬。
林北涯此时还在后面寝室里,穆予和阿政两人合力为他换好了喜服,然后扶他下床坐在一顶预备好的二人抬软轿里
,软轿无顶无壁,只是一张舒适的靠背座椅,铺着描龙绣凤的大红色锦缎椅搭。
又等了片刻,吉时已近,前院也传来细细的丝竹管乐之声,大约新娘的轿子也进了院,穆予吩咐小厮抬着软轿往前
厅走去,他和阿政跟在一旁。
亲事可以从简,但拜堂的程序却不能少。林北涯由穆予和阿政一左一右架着,勉强站在喜堂里迎候新人,他虽穿着
一身大红色衣袍,头上也是红色缎带束发,镶着拇指大的珠子和翡翠玉石,脸色仍旧是苍白如纸,隐约浮起一层诡
异的紫气。
自从那日被顾小虫送回府里,林北涯初时昏迷不省人事,后来虽逐渐清醒,却再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就好似木胎泥
塑一般,只凭人摆布。凤蝶提出要立刻成亲,夏侯薇和林青石还怕会刺激到他,迟迟不敢明说,但是当今早穆予告
诉他之后,他也一样是置若罔闻,听之任之,这一来反而让夏侯薇越发揪心。
此时被人架扶着站在厅里,林北涯无力地靠在穆予身上,两眼空洞,呆呆看着脚下一片青砖。外面花轿子已到了门
口,凤蝶在蕊香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轿子,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喜堂,俏生生立在林北涯身旁。
吉时已到,傧相高声唱礼,孰料一句“一拜天地”声音未落,变故陡然而生!
穆予和阿政扶着林北涯转过身去,还没等跪下,只听外面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两道人影直扑进来,分别袭向林北
涯和凤蝶。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况且屋中只有穆予一人还算是好手,仓促之中拔刀应战,又怎么来得及?林青石
倒也能胡乱应付几下,但来人身手实在厉害,一个照面就将他点翻在地。
丫鬟小厮们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唯恐逃之不及……
好在那两人无意伤人,目标似乎只是林北涯和凤蝶。
“六王爷、王妃,穆公子,我们只是想请五公子和凤蝶姑娘去敝处小住几日,到时候自会将他们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几位不必惊慌。”丢下这句话,来人再次一招逼退穆予,脚下轻轻一点便出了屋子,不消片刻已走得无影无踪。
等大批王府亲卫赶过来,只见喜堂里一片人仰马翻,哪儿还看得到“贼人”的影子?
“想不到天子脚下,竟有这等事情发生!”林青石被穆予扶坐在椅上,兀自有些惊魂未定,强撑着喝道,“来人,
传我的命令……”
“爹,等一下!”穆予急忙出声制止,说现在在摸不清对方来路的情况下贸然派人去寻,只怕不妥,对方看样子不
为伤人,只怕另有企图,若将他们逼急了,恐怕反而对林北涯和凤蝶不利,倒不如先暗中查询,静观其变,如果真
如对方所说,几日后能将人送回,那自然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