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的乱,因此今年闯谷的人特别的多,就在一炷香前,雪谷的护卫们刚刚扔出去一批(垃圾?)。
然而,即便在眼前死了一片人都会无动于衷的药王何离,此刻眉头紧蹙,唉声叹气,活像死了孩子跑了老婆。
“谷主在担心公子和芸夫人吗?”一身绿衣的少女乖巧地立在一旁,只有眸底相似的神情泄露了和药王一般的心思
。
“唉~也不知道那小子跑哪去了,还有芸儿也是,多大年纪了还四处乱跑,最可恶的还是幽煌,该死的,我养出来
的徒弟自己都舍不得打(打不着)舍不得骂(骂不过),教了那么多本以为自己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
的事情,要是千夜知道了还不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咬死我再死回去啊,该死的幽煌,臭小子也气人……”药王何离越
说越小声,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药王谷素有训诫,历代谷主不得离开药王谷,除非他的下一任谷主是可以独当一面得到药王真传。当年何离收忘忧
做徒弟,一方面是千夜的请求,何芸的威逼,还有一点就是这孩子着实聪慧,不需几年便可以达到一般人几十年才
能得到的成就,所以就收了他,只等着有一天可以把药王谷丢给他然后包袱款款四处游历。
哪里想到,他这个徒弟比起自己更加的难缠,基本上他搞怪一级,小徒弟玩人三级,永远是稍逊两筹,压制不住他
。本来想把他丢出药王谷换几天清闲后再一封信召回来——当然他的打算是他回来的时候,药王本尊已经跑没了影
子——没了退路的忘忧只能老老实实做药王谷神医这一很有前途的职业。
只可惜,忘忧的闯祸能力比之医术,更加的优秀!
“谷主!”负责警戒的护卫急匆匆地跑到何离的面前,手舞足蹈:“又有人闯谷了!”
“哦。”何离心道,每年闯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尤其今年他心情不好没发兰舟令,他们没组成庞大的闯谷
盟会就很不错了。
“不是不是!”一向沉稳的男子瞪圆了眼睛,双手握拳万分激动,“问题是河里的小冰没有攻击他们!而且来人似
乎很熟悉迷阵,已经差不多找到入口了!”
“这就是凝冰河?”莫临风裹着雪色的大氅,眉间发上落着薄雪,翠色的眼眸在呼出的白气里显得晶莹剔透。
冰蓝色的河水,本身就透着一股寒气,仿佛只要轻轻触碰就会冻结你的血液。
“嗯,也不知道第一任谷主的脑里想着什么,竟然把药王谷设在这个鬼地方。”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他美丽的脸
上带着笑意,“连只北极熊都没有,光冷了。”
“不是还有小冰吗?”深花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但目光落在莫临风翠色的眼眸是变得柔和,道:“小风,凝冰河的
寒气太重,伤着就不好了。”说着将一个手炉塞进莫临风的怀里。
那一副关切的样子看得慕祈尘直翻白眼。好吧,反正花姨的年龄够做临风的奶奶了,就当那是长辈的关怀好了。
站在岸边很用力地跺跺脚,扬声:“小冰!”
正在莫临风一脸好奇心道小冰是什么的时候,平静的冰蓝色河水荡起圈圈涟漪,随即涟漪渐渐扩大,带着寒气的水
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哗啦啦’一声,河底的巨物猛然探出头颅,带起的水花几乎如同一场骤雨。还好慕祈尘早有准备,在巨物探出的
那一刻,早就准备好的六十四骨油纸伞以无比迅捷的手法撑开,牢牢将莫临风护住。
至于其他人……抱歉,能进药王谷的只有他慕祈尘、莫临风和深花,其余的人他可管不着。既然到了药王谷,那些
负责赶车护卫的某白虎手下的家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了。
药王谷可没有多余的钱养他们!
凝冰河里冒出的所谓怪物是一条巨蟒,水缸一样的腰身露出水面大概十米左右,黑色映着刺目阳光的鳞片璀璨夺目
,一片片紧密排列着,每一片都如映上星光色彩的黑夜一般,仿佛一颗颗珍贵的黑宝石。
硕大的头颅低垂着,深碧色如灯笼一般的眼睛里是爬行动物特有的细长瞳孔,见到立于河畔的慕祈尘,那头巨蛇—
—也不知道是不是莫临风眼花了——绿色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比绿色更加可怕的青光!吐着舌信发出‘嘶嘶’貌似
还带着喜悦的声音,巨蛇那足以砸死一匹骏马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来。
第八章:小冰其蛇
虽说这头巨蟒生活在药王谷的地界上,看上去也属于药王谷,但凶兽毕竟是凶兽,哪怕只是一点点失误都会伤到人
。
就在那头该死的大冬天却没有冬眠的蟒蛇试图用那比起流星锤危害力大百倍不止的巨头企图表现一下自己的亲密时
,云端城的第一杀手凭借着远胜平常人几筹的反应力将一脸太平没什么反应的慕祈尘拉到身后。
(莫临风固执地认为那是被吓傻了)
“砰——”这是巨物砸到雪地上的声音。
巨蟒硕大的头颅狠狠砸在莫临风的脚边,溅起的积雪扬在半空中,如同一场骤然降临的雪,轻盈吻上他的脸侧。
一人一蛇,一个身姿挺拔如同玉树,不移分毫;一个大半身体潜在凝冰河里,余下水缸一般粗细的腰身盘旋着,牢
牢占据。一个面色如雪,翠色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薄唇紧抿,气势不退半分;一个蛇头高昂,幽绿色的灯笼眼不用
瞪也很圆,口中‘嘶嘶’吐着信。
莫临风出身南疆,毒物凶兽见过不少,但这种可以在如此寒冷生存甚至隐身于凝冰河里不比冬眠的蛇类,他还是第
一次见。
大眼瞪小眼,幽绿对翠色,脚下生根生生不离不甘示弱决不后退……直到,那头巨蟒猛然将头探向莫临风。
莫临风心中一惊,但眼底依旧冷凝,脚下丝毫未动。
对付野兽时,气势绝对不能弱!
但随之发生的事情令他的脸,白了,随即黑了。
湿漉漉还分着叉的舌信很‘热情’地试图为莫临风洗脸,不消片刻,莫临风的脸上布满蛇的唾液。而此刻莫临风脑
中转着的念头竟然是……不知道这头蛇的唾液有没有毒……
深花掩口轻笑:“哎呦,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啊~”
莫临风正有些怔愣,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扯到身后。呆呆回眸,对上的正是慕祈尘黑到堪称锅底的脸。
收手合上伞,绿色的油纸伞毫不客气毫不怜惜地狠狠砸上巨蟒的头部,一边打一边恨恨道:“我叫你舔,我叫你舔
,我老婆你都敢下手,皮痒了是吧,想脱皮是吧,啊?啊!啊!!”
这次莫临风的脸红了。
一旁的深花再次唯恐天下不乱地轻笑道:“哎呀,连自己养的宠物的醋都吃啊~”
虽然一向对宠物小冰不错的慕祈尘如今十二万分地想把它做成几年分的蛇羹,但很想给自己那无良的师父来个偷袭
的他,如今可以用的过河工具只有这头该死的眼大无神胆肥儿到敢轻薄他慕祈尘老婆的笨蛇!
仗着皮厚鳞硬的小冰眼泪汪汪顶着方才还痛扁它一顿的主人,委委屈屈地送主人过河。
做错了吗?没有啊~明明那个人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它讨好自己主人的人有错吗?有错吗??
蛇类惧寒本事天性,但小冰不同于一般蛇类,身上有亘古以来凶兽流传下来的血脉。凶兽嗜杀,但是对于身为主人
的慕祈尘倒也是恭敬忠心,就连和慕祈尘有关的人也没有将凶兽的本性表现出来。
忽略小冰那水缸一般粗细的‘水蛇腰’,忽略它不过出水一般都令人惊骇的蛇身长度,忽略那灯笼一般大小的绿幽
幽眼珠,心平气和地回忆一下——其实,小冰论年纪,还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确切地说,小冰其实是七年前作为一个苦命的学徒在一次出谷到雪谷附近的千凌山采药的时候被发现的。
——俗称,命运的邂逅。
只不过,其中的一个主角是只到成年人身体一半的小包子,而另一个是一条不过筷子粗的小黑蛇。
很显然,这条在长年冰天雪地的千凌山却没冬眠的小蛇引起了忘忧童鞋的兴趣……虽然是解剖的兴趣。
饿到极限的小蛇妄图‘啃’小包子一口,然而从来不知吃亏为何物的小包子狠狠地敲了它一顿,五花大绑带回了药
王谷,随即吃蛇羹的美丽梦想在药王谷谷主那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眼神下,变成了泡影。
取了一个恶俗的名字,小蛇正是入居药王谷,不时因擅自爬到小包子的被子里而经历了断粮的苦难历程……直到,
几年后的小蛇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不到十年的时间从一根小筷子长成一般蟒蛇都不及的身躯后,被最怕麻烦的主人
赶进了凝冰河里,正式从一条陆地蛇变成了水蛇。
真是,蛇大十八变啊~
渡过凝冰河后,便是药王谷的迷阵。
药王谷的迷阵构建巧妙,融合了诸多名家的阵法,阵眼处更是中下了迷幻草,以阵法的精妙加上药王谷独步天下的
医术毒技,通常在这里‘阵亡’过被丢出谷的人,不会再有闯谷的念头。
这种迷阵当然困不住药王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对于曾经的忘忧而言,这种阵法就是平日无聊时溜达溜达,锻炼锻炼
身体,顺便改进一下阵法中的陷阱,加大一下威力,顺便再来点阴招。
套句恶俗的话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据说曾经有一位武林北斗为了显示自己那比之一般人更加强悍的身手曾经试图闯谷,但是在经过忘忧改良后的迷阵
里翻了船。这还不说,对于他的身份都没有青眼一点,颇有忘忧少主之风的某护卫在毫不客气地将他作为人形垃圾
丢出去的时候曾与自己的同伴对过话。
“今天怎么是你丢垃圾?”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语气效仿腹黑少谷主,十成十。
那位武林泰斗当即吐血,回到本门后卧床不起,药石无用,虽然后来孝顺的徒子徒孙们找来了兰舟令,无奈这位门
主坚决拒医,直到最后郁郁而终。后来高挂着‘悬壶济世’的某位神医听说了这件事,那位神医也只是叹息,叹息
,再叹息。随即接着变着法儿地挑衅自己的小徒弟,妄想在某次的失误中,身为师父的他可以占一次上风。
至于那个闯谷的——“我管他去死。”
莫临风机械地跟着慕祈尘的脚步,手掌间传来的大力也没能将他从他究竟是好奇那蛇可以居住在凝冰河里还是疑问
那条蛇竟然很人性化地调戏了他的纠结中挽救回来。
——直到,他挺直的鼻梁撞到一块堪比铁板的脊背上。
“唔……”莫临风吃痛地捂住痛处,他是经受过不少的训练,但没有一个训练专门锻炼人鼻子的承受能力好不好。
“想什么呢?迷阵不好走,小心跟紧。”要是从前的迷阵,虽然厉害但不古怪,但自从无聊时逛一逛的某人时不时
改进一点……咳,要不是他记性不错,估计也得交代在这儿。
“想蛇……”声音戛然而止。
“哎呀呀,”深花仰头,头顶苍穹的铁灰色映入她的眼中,幽声道:“要是小冰能修炼成精就好了~人妖恋啊~小
冰要是变成人的话,一定是个体贴人的孩子,比起某人,唉~小风一定会弃暗投明……”
“不,不是……”莫临风觉得自己被某条蛇舔过之后又被某个人擦了又擦洗了又洗的地方(只可惜……清洗的手段
并不光明正大),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真的吗?”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上某人变得通红的部位,纯黑色的杏眸水雾蒙蒙,带着委屈的声音简直能
让人的心尖疼起来:“小风风不喜欢我了吗~真的不喜欢了吗~原来……”幽幽侧过杏眸,长长的眉睫抖落忧伤的
色彩:“在小风风心里,我竟然及不上一条烂黑蛇……”
“没有,绝对没有!”莫临风神色郑重,翠色的眼眸如同上好的玉石,剔透晶莹,将对面那人的面容牢牢印在眼中
,道:“莫临风,此生此世,唯君而已。”
慕祈尘敛眸低笑,眸底的颜色不明但口气却是如孩子一般的欢喜:“小风风最好了~”他自幼与深花较为亲近,也
不看那双戏谑的美眸,直接扑过去抱住身姿颀长的俊美男子,软玉一般的面颊还蹭了蹭莫临风已然嫣红的面颊。
“切~”深花撇唇,但深棕色的眼底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莫临风手脚僵硬,毕竟深花不是与他自小亲近的长辈,相识不过几日,却当着她的面前拥抱亲昵。虽说江湖儿女没
有什么拘谨,但最近不知为何脸皮愈加变薄的莫临风已觉得面颊着火,甚至快爆炸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莫临风却没有推开慕祈尘的打算。
如同玩笑一般的拥抱,却只有此刻的莫临风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臂的力度。
紧紧,好像怕不小心会将他遗失。
这样的男子也会惧怕着什么吗?
仍记得当初在迷津海捞起来的时候,睁开的杏眸里,黑色如同涌动着的绝望死寂,吞噬了所有的光明。
于是好奇,究竟为何他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后来看见他坐在船舷上,长至脚踝的黑发垂坠到地上,伤痕累累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身上,裹着沾着鲜血的白袍
。
而他则站在那人的身后,看着他孤单落寞的背影,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然是想要将他拥在怀里。
故意惹怒他,故意让他没办法单独舔舐自己的伤口,莫临风当时有个模糊的念头——当年的他,孤零零地站在星辉
宫里,是不是,也露出过那样的表情。如果有个人不停地夺走他的注意力,那么,是不是,他便来不及悲伤了。
他如同一个坠落凡间的谪仙,对着万丈红尘存着好奇的心思,兜转之后被伤得体无完肤,于是抿紧唇,不再试图触
碰。
他会笑,会闹,只是,所有的颜色进不到他的眼底。
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可以触碰到他,他只是想在某个地方,时不时看他一眼,确定他还安好,也
许有一天他成亲生子的时候,他会掩起所有的忧伤与炽热的情感,执一杯酒,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祝福他。
他是天外的谪仙,而他不过是收割生命的屠杀者,这个结局,也许是最好的。
触碰不及的人,远远望着便好。
然而,他却忽视了自己的执着。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他以为自己会安然接受分离,可当在云端城之上,分离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那个方式来结束
。
——只为了,他可以记住自己。
何其卑微,又何其的……不舍。
他甚至不敢看向他蕴藏着愤怒厌恶的黑眸。
带着赴死的决心,不再去想念那双连星光都无法映入的纯粹黑眸,然而那场必死之局的最后却是令他这样一个身经
百战的杀手都不禁怔住的收梢。
他说,你赢了。
清冷孤寂的眸里,映入了他的身影。
也只映入了他的身影。
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