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给可怜白活了这么多年的刁管家普及普及知识时,他却用世界上最残忍的语言打断了他的话:
“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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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肃觉得自己之前对他抱有怜悯的态度简直是太蠢了!曾经的大少爷家道中落,寄人篱下,确实是一件很惨的事,但是梁戊雨!!!!绝、对、不、值、得、同、情!!!
此刻被赶出门的某人,不得不又开始了仙度姑娘般的生活。
由于他完全是个生活白痴,所以一样一样教会他干活的常识真是很不容易,与其说他过着仙度姑娘的生活,不如说饰演姐姐(二娘)的春儿更痛苦。在教他洗衣服的过程中,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把他的脑袋按到地上使劲搓洗。
要不是看在王爷的面上,她堂堂一个王府总管会亲自教他!
之前瞧他生得可爱,误会王爷对他有意,才救他留他,没想到竟是为了对付许宥,看来王爷最相信的果然是她,许宥根本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便有了动力,更加勤奋地“教导”起他来。
可怜的戊雨君好不容易洗完衣服,又开始了扫地大征程,二娘的要求是一点灰她也不要看到。期间,他还得去阻止某对每隔一个时辰打一次架的下人。
据说打架的原因是,每隔一个时辰,他们负责清扫的区域就剩下了边界处,两人每次都要为了分工问题大打出手。
然后他还要伺候刁肃喝粥,粥里掺了煮好的药,当然这粥是他自己熬的,他专门请人看着火。不要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怎样一种心理驱使着,他觉得自己以前经常这样干。
这个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吗!!!他觉得自己干得活不是一般多!
“只是你来了主府之后,春儿就辞了很多人。”一双熟悉的靴子停在眼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宥!!!”
“玩够了跟我回去”他昨天就想把他带走了,因为刁肃那老家伙还需要人照顾呢,把他交给梁戊雨,岂不是等同于谋杀但是景砚居然让林槐春来看着他……
今天一到就看到他还在拼命干活,两只手红红肿肿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想起那双手曾经胡乱抓着狼毫笔,在纸上鬼画符般的狂草。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想的
“等等!”梁戊雨表情凝重,环顾四周,“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单手撑在许宥肩上,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好像他的吐息之间都带着寒意。
“#@1’‘[]@……所以!我暂时先不走了!”
许宥想了想,一脚踹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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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戊雨的自述其二
我家许美人多好啊!
我就知道他会来找我的嘛~
而且他也很支持我继续把这个秘密调查下去对不对!!
总有一天!刁肃的雕塑真身一定会暴露在我面前的!到时候我就带他回去!!
(摊手,其实某人也没那么白痴啦~至少还会煮药粥……= =)
第七章:逢年过节必有血光之灾。其一
13
褚先生的私塾注定不会平凡。
作为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他真的很疑惑,为什么总有些江湖中人、皇亲贵胄、一方富贾老爱把一些难以管教的富二代官二代往他这里送,难道是这名字取得太好?棠楠私塾?
难以想象要是他们知道这私塾名字来源于他的初恋情人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动用了一大笔学费,硬生生地把一个墙头掉渣的破烂私塾改造成了气势恢宏坐落在平阳县最高一座山上的精致学府,广招名师,自己退居二线管理。
棠楠书院自此声名大噪,又因为隐居山水之间,成为万千学子心目中的圣地。其低调而奢华的名号和格调更是令人神往。
许家的大少爷却不这么想,要是早知道自己家对面的瘟神也会来,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盛南九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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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和梁家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家。许家是戎马世家,祖上三代皆为将领,当家的许铎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旗下酒楼遍及各地;梁家是近几年才迅速崛起的,当家的梁良粱一本《海国导航》名扬天下。
人人都知道许铎善商而德高,梁良粱博学而望重,却不知道两人一身的好工夫。
人人都知道这两家府邸筑于险地,却不知道其实两家根本是一墙之隔。
人人都知道许、梁两家有一对年龄相仿的俊俏公子,却不知道……许家大公子的断袖之说是怎么来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十岁的小许宥正和他的新朋友,白小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一个长着虎牙的可爱少年,拦住了二人去路。
“呔!我是梁戊雨!此树是我栽!”
“……哦”许宥白了他一眼,拉着小荷绕开走
“许!油!瓶!”少年一闪身,再次挡在了两人面前,脸上竟有戏谑神色。
“他是谁”白小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一个弱智。”许宥把小荷拉得更紧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邻居居然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小屁孩!虽然他自己也是小孩子……
“可是……”他还那么小五个字还没说完,白小荷就一个踉跄跌入了另一个怀抱中,作为一个男子汉,被另一个男孩子抱住已经是件很丢脸的事了,可是这个男孩子还比他矮小那么多……
“哼哼,这样是不行的许油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什么”自称梁戊雨的孩子笑得很张狂,光是他把许油瓶身边的漂亮男孩子抢过来就已经够开心了,但更开心的是此时此地,他即将要向这个自视甚高的许油瓶炫耀一个刚刚学会的高级词汇!
“没兴趣,把小荷放开”许宥伸手
“你这样是断袖之癖!!!”小戊雨委屈地护住白小荷,生怕被眼前的断袖抢了去,“我爹说的!你不能和男孩子摸来摸去!!”他说得义正词严。
一句话说出来,两个大孩子傻眼了。
就算他们对这个词语还未理解透彻,多多少少从大人们隐晦的话语中还是知道了一点的,哪像这个八岁不到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就一通乱说,气氛顿时走向诡异……
“你胡说!这是你爹说的!所以不是你爹有问题!就是你有问题!”许宥反应过来以后大声还击道
“不管我爹的事!是我自己要断袖的!”梁戊雨为他的态度明显感到不满,“我就是断袖,你就是不能和,这个小荷摸来摸去!因为他以后是我的娘子!”
许宥更晕了,一时处于气头上怒火攻心,二话不说拽过白小荷吧唧一口亲到了额头,“放屁!!!!他是我的!!!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
许宥说得掷地有声,私塾的褚先生听得目瞪口呆。
梁戊雨哇的一声哭了,白小荷干脆地昏了过去,场面十分混乱。
当晚,许宥跪了一夜的祖宗祠堂,满脑满心都是对梁某人的怨恨。
横竖骂他千百度,骂破铁鞋无骂处,殊不知,那人也在梁家祠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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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宥的梁子就这么和他结下了。并且经过这件事之后,凡事年纪相仿,性别男,又自认为有些姿色的人都不愿意接近他,许家大少爷是断袖,且指名要白小少爷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靖州。
他忍。
总有一日他要让那小子后悔!!诚心诚意地跪下来向他认错并且让他发誓今生今世看见自己就绕道五里而行!不!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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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宥!许宥!出事了!”来人是刁肃,看样子也是刚刚起来,“你家那只碰了藏书阁里的东西!”
“他?”从梦中惊醒的许宥神色复杂地皱眉,“在哪”
“现在在王爷房里呢,还有那位爷……”刁肃站在未合上的暗门处,示意他快来。
起身,束发,穿衣,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梁戊雨在给他添麻烦,毫无疑问的。
并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14
偌大的房里,帐内帐外,两兄弟对峙着,梁戊雨觉得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分分秒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在门外看到许宥身影的那一刻他差点扑过去嚎啕大哭。
太可怕了!!他被卷入了什么阴谋里啊啊啊!!不过是凌晨的时候倒夜香的张大哥来跟他搭了句话嘛!说什么在藏书阁里就能找到答案嘛!!他还不是因为想了解刁肃的真身,又看在刁肃这几天病情好多了不需要照顾才去的!!
哪知道思考半天随便拿了一本书就打开了密室的门!!就看到了层层书架后的墙里走出了一个貌似叫做小美太子的人啊啊啊!!不出现的话他都要忘记这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美人了啊!!!而且这个人说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是怎么回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眯起来看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既然到了这一步,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带本王去见你的主子吧”景笔说完,拢了拢身上的大髦,微微咳嗽了几下,尽显病态
“主子……”脑内冒出自己半夜大喊主人,吵醒许宥的恐怖画面。
“哼,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本王的随从已然冻死,势单力薄,东西本王自然不会动,拿了也无用。”他从众多书架之间的小道走来,虚弱得随时都能摔倒,“只是本王,大意了……知道他最有野心,却不知他也有实现野心的实力,大意了……”青年苍白的面孔这才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映衬着小窗外透入的月光。
梁戊雨呆滞地开口,“你……”
“?”
“特么是谁啊……”
……
“什么人!!”家丁们突然闯进了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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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我根本不认识他!!”梁戊雨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软绵绵的拖长。
“本王是燕王景笔。”他清了清嗓子
“就是那天病得像棵瘦葱似的没喝酒的那个无赖。”坐在帐内的梁王补充。
“噢!我知道!”他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这也不代表我在说谎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这棵葱叫这名字啊!!”继续黏在许宥大腿上撒娇
“本王不是葱……硬要说的话还是和你们梁王是一个品种的”
“呵,别傻了!就你!”景砚发出一连串嗤之以鼻的声音,充分表达出他的厌恶之情
“就是本王。很快你就会来哭着求本王跟你合作了。”景笔冷笑,完全不把他的不屑放在眼里,“所以在那之前,本王最好还是回去驿馆换身衣服,等着你来登门求和”
“你以为本王的府邸,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本王还是那句话,就凭你”十六岁的他,其实最是桀骜。
“不然的话”他想门口迈开的脚步停下,“若是驿馆里本王的人着急地回去搬救兵,到时候你可便是四面楚歌了。”
“大不了渡了乌江东山再起!”景砚站起身来,梁戊雨这才发现他与平日的不同……声线,语调,身形,还有这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你,景笔,可以试试走出这院门。还有,梁戊雨……”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愈发显得深沉而危险
“他什么也不知道。”许宥漠然开口
“未必。”他反怒为笑,“你骗他,他骗你,不为过。”
“王爷早些歇息。”许宥临近发怒的边缘,不过他再不是十年前那个浮躁的孩子了。他拉着梁戊雨,出门。
“去哪”梁戊雨稀奇地看着许宥脸上似曾相识的表情,渐渐把两个王爷的事抛诸脑后
“回去。”
“等等!!”他确实很开心,想跟他回去……但是!!!
“我不想听到刁肃两个字”被彻底除去睡意的许管家停下脚步看他。
“好!我去去就回!”看他转头就跑,许宥不自觉跟了上去,梁戊雨速度虽快,但腿伤尚在,也不至于他跟不上的程度
七转八折的,他们就这么到了账房先生家的小院,四更的天,虽不是做贼,却还是让领路的某人心下激动了一番。
许宥无言看他猛地推开主人的房门,完全不顾床上正准备干柴烈火的某两人,一口水浇灭他们的火。
没错,一口水。
他刚刚从桌案上端起的冷茶,一大口包在嘴里朝账房先生吐了过去。被吐的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账房!!!你说过的!许宥求我回去的那天!你就让我喷你一口!!君子一言!特么的驷马难追哈哈哈哈哈!!”
许宥又无言掉头回去,居然会认为他要做什么神秘的事疯了真是!
狂笑过后的梁戊雨回头不见本应在等他的许宥,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还有茶的冷香味残留在唇齿之间。
“不如……你再喷回来”
“梁、戊、雨!!!!!!!!!!!!!”余音绕梁三日。
15
三个月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正月了。正月初一元宵节,鹅毛般的大雪如约而至。
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靖州的百姓全都沉浸在新春伊始的气氛中,偏府那边简直炸开了锅。靖州毕竟是梁王封地,逢年过节百姓们还是惦念着这个和蔼可亲的“穷酸王爷”的,纷纷送来了家里最好的腊肉咸鱼,瓜果蔬菜,当然还有送煤炭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其实真正在主府住上了一段日子才知道,偏府和主府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房间。看着人们放着宽敞明亮的地方不去,都挤到一个房间里的感觉确实很……说不出的诡异。
唉,不知者悲催啊!
“美人美人~”这是他今天第九次把一堆食物运到主府了,任谁也忍受不了来来回回两边跑,就因为他跑得快
“你叫什么”许宥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梁戊雨啊!你又忘了!”
“……”好吧这段对话果然是没有意义的
“不如我们出去玩吧”他压低声音,一脸期待的表情让人难以拒绝
“不”许宥不是人啊呸,普通人。
“为什么!!”
“麻烦”
“难道你就这么喜欢看我气喘吁吁地进行激烈运动时挥汗如雨的样子吗!!那我大可以跟你……”
“去哪……”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了富豪街中心。
“结果还是让我搬完了所有的东西!!累死我了!”梁戊雨觉得自己之前的抗议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然你晚上还要回来继续搬”许宥一副“我肯陪你出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的表情。
“那么为什么你还跑去问王爷能不能让我出来,他同意之后你还一脸痛苦的表情……”
“有吗,你错觉了吧”
“美人~~~~~”
“梁戊雨!”许宥终于停下了自顾自向前走的脚步,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鄙夷,也没有爱惜,完全不掺杂多余的情感,“你能不能不要再烦着我!不要再做梦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说,“我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