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未迟 中——叶飞白

作者:叶飞白  录入:02-25

稳平静的表情,无形之中也安抚着天艮与田骋。

天离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二皇兄赶紧去罢。”

两人在愈来愈烈的风雪中,目送三人回行。

待到他们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风雪中,二人方在侍从的引导下,步入附近的殿阁中。

“不想去看看么?”天离忽然道。

天巽抖落身上的雪,回道:“还是不去得好。皇后陛下并不乐见你我在自在附近出现。”

“就因此么?”天离似笑非笑地接道,“三哥仁善,这种事情,不会放在眼中罢。”

“你以为呢?”

“今晚频儿和陈绯留宿,自在发病,都不是巧合罢。皇兄之事,你只是旁观而已么?”

“你想说什么?”天巽依然云淡风轻,只是双目之中泻出些许疑惑来。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天离眯起双眼,颇有几分不快之意,“也罢,届时受苦受困的也是你,我再乐见不过。但

,二皇兄的安危,不能就此放置不管。”

“我觉得,大皇兄不至于如此。”天巽作微微了悟状,淡淡地道,“他溺爱频儿已久,频儿又是正室嫡子,于情于

理,都不可能。”

天离低低地笑起来,神色中多了几分嘲讽:“他能做出什么事,三皇兄不是亲身体会过么?你并非信他,而是不想

卷入此事,便由得二皇兄陷入危险中罢。我与你都欠了他许多,料不到你竟能狠心地眼睁睁看着他陷入险境而不自

知。‘仁善’的三皇兄,真该让二皇兄仔细看看你此时的模样才好。”

天巽仿佛丝毫不在意他的讽刺,依旧面不改色:“我绝不会介入此事,不能如了大皇兄的意。不过,倒是想不到你

竟如此重情重义。早些出手罢,你若一夜覆灭,我亦是十分乐见的。”

天离神色渐沈,转身推开殿门,却慢慢地顿住了脚步。

天巽冷冷地望着他,脸上浮现出几分嘲意。

此时,和王府寝宫内却充满着哀伤。

“能够为殿下与内殿效力,微臣(臣妾)荣幸之至。”

一男一女跪倒在天艮与玉荣内殿身前,低声道。

玉荣内殿抿紧红唇,泪流满面,天艮的双眼也早已微微红了:“我与荣儿,实在对不起两位。”

“殿下千万别自责。若不是殿下,微臣二人早已没有活路。能够替两位而死,是微臣二人毕生之愿。只求两位与世

子殿下能够早日脱险。”

“内殿、殿下与世子殿下若能平安,臣妾也死而无憾。”

两人都面带微笑,隐有几分凛然之意,看得玉荣内殿更是泪落如雨,天艮悲叹一声,长久无言。

洛自悟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身侧正肆无忌惮捏着小自在的脸的洛自省:“我忽觉有些不祥之感,你小心一些。”

“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我?”洛自省挑起眉,抱怨道。

“连?”洛自悟轻轻重复着,忽而一笑,“还有谁提醒过你?”

“还不是那只狐狸,三番四次、不厌其烦,说什么万一之时,顾自己便是。居然如此蔑视大爷我!哼,送自在出去

之后,我非得好好嘲弄他一番不可。”

洛自悟看着自家哥哥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有些怜悯起天巽来:“五哥,这并非信任与否的问题罢。只是,在殿下

看来,你比自在重要而已。”

洛自省颔首道:“这我明白,我与他也已是生死之交了罢。只不过,还是觉得他并未全心信任我的能力。”

洛自悟叹了口气,他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为何某人依然还懵懵懂懂?“五哥,你真觉得,自己只能钟情于女子么

?”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洛自省一怔:“你怎么忽然……这是自然。女子身段柔媚,轻言细语之间情意绵绵,不知有多

动人。男子无趣又没意思,装作柔媚更令人不忍卒视,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五哥真没有看男子也看得出神的时候?”

“什么!怎么可能!”哈哈大笑两声,洛自省忽然想起天巽来,不知怎地,竟有几分心虚。

“以我看来,昭王殿下待你,绝非挚友兄弟。”洛自悟察觉到他眼中一掠而过的疑惑,唇角微勾,又道。

“不是?”洛自省收了笑容,细细思索了一番,“怎会不是?”

“你自己想罢。若让你来选,恐怕昭王殿下与玉生烟姑娘之间,你定会选择殿下无疑。”洛自悟轻悠悠地,再度一

击。

“这是当然。”洛自省毫不犹豫地肯定,望着弟弟了然的神色,又忽觉有些着恼,“这种时候了,你怎么没头没脑

地说这些!”

“正是此时此刻,我才会说。放心,往后你便是想问,我也不会再多言了。”洛自悟道,眼角余光见玉荣内殿、天

艮与田骋过来了,回过身行礼。

“六公子不必多礼。”天艮忙将他扶起来,“我二人还得仰仗公子之力。”

“我定会将两位送到安全之地。”

“有劳六公子了。”

“惊鸿内殿。”玉荣内殿哽咽着,想了想,央道,“请千万,千万要护住这孩子的性命。受多严重的伤也不打紧,

只要他能活下来,我……我便死可瞑目了。”

洛自省敛去一切轻狂之色,郑重地颔首:“嫂嫂放心,一日之后,便能再会了。”

“荣儿!”天艮轻喝一声,语中充满着不悦与沉重,“倘若这孩子会失去性命,也是天命所致。自省,你自己小心

便是。”

“殿下!不!”玉荣内殿目露绝望,哭倒在地,哀切之极。

“二哥。”洛自省苦笑,“相信我罢。”

天艮望了他半晌,将自在放入他怀里,轻声道:“我信你。但我更不想让巽伤心。”

虽然他说得字字清楚,洛自省却倏然觉得,自己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好了,荣儿,时候不早了。”田骋抚了抚妹妹的长发,道,“去罢。”

“此处便交给你们了。”天艮颔首,将玉荣内殿揽入怀中,低声宽慰了几句。

半个时辰之后,天艮再度送客。

“自在已经不要紧了么?”天巽关切地问。

“六公子的奇药效力很足,太医也已经开了药方,应当无碍了。”天艮明显地松了口气,“你们安心罢。”

端坐在马车上的天离静静地望着田骋与侍从上马,忽然道:“田将军,还是去军营一趟,多挑些侍卫过来为好。”

田骋仿佛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什么,拱手应道:“多谢睿王殿下提点,我正要前去。”

天离微微一笑,侧过身,略颔了颔首:“二皇兄,告辞了。”

“二皇兄,过两日我们再来。”天巽也笑道,踏上马车。洛自悟躬身作礼,也随之上马。

天艮立在门边,神色安然地望着他们远去了。

和王府的大门缓缓地合上,寝殿与各处的灯火依次熄了。整座府邸如往常一般宁静,却因风雪的缘故,多了几分寒

意。

狭窄的暗室之内,“和王”拉下易容面具,露出田骋凝重的面孔:“诸位,尔等身为殿下的暗卫,今夜必为殿下、

内殿与世子决一死战。”

“是!将军,臣等当万死不辞!”数十名暗卫精神抖擞地应道。

洛自省小心地将孩子绑在身前,略作调整:“我也准备好了。”

“好。”暗室中摇晃的灯光也倏然灭了。

许久之后,黑暗之中,渗入了浓重的血腥味。

……

血的汪洋之中,洛自省立在染红的屏风上,环视四周。小小的床上,身首异处的婴孩神情平和,仿佛依旧在睡梦之

中。而长榻上的“玉荣内殿”面容上满是惊恐,身子被齐腰斩断。“和王”倒在榻旁,手伸向妻儿,背上血肉模糊

这并非干脆利落的暗杀,而是怀着深重怨恨的屠戮。以寻常人情而言,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兄弟之间能怀着如此深

重的仇怨。即便是一向被皇后视为死敌的天震,天艮也曾多次手下留情才是,他却并没有领情感恩的胸怀。为了那

个位置,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天巽与天离虽然同样垂涎权力,品性作为却不知比他好了多少!

连血缘都丝毫不珍惜之人,怎能珍惜国土与百姓?高下立分,胜败已定。

就在长榻与小床附近,倒卧着经过激烈拼杀的暗卫与刺客的尸首,死状异常惨烈,使洛自省不禁想起方才暗室之中

,他们誓言旦旦的情形。分明知道保护的不是主子,但为了造成假象,他们人人都尽力而战,其忠诚之心实在令人

钦佩。

洛自省目光沈下来,静郁穆然。

窗外的兵刃交加之声与惨叫声依旧不断,这间屋内,却静得只能听见血滴的声音。

“内殿。”田骋越窗而入,静立在他身侧,注视着地上交错的尸首,低声道,“时候到了。”

“公主与频儿并未回去?”

“是。公主殿下应当是被下了药,忽然身子不适,只能卧床休息。虽然殿下早已安排暗卫与侍卫前去保护,但若是

身边人有变,恐怕避之不及。”

“我去瞧瞧。”虽然相信陈绯的应变能力,但洛自省依然有些放不下心。就算为了让狐狸和陈珞安心一些,他也该

去瞧上一眼才是:“田将军,北面成功突围了么?”

“已经有二十人出去了,向北营报信。但尾随了上百刺客,是否能到北营尚未可知。”

“不论如何,北营应当也已经派人来了罢。析王至少会派五六百人前去阻击。如此,这一战,他损失的精锐也颇为

可观。只是可惜了这些义士。”

“义士?”田骋微微勾起嘴唇,手中亮起细小的火光,“我替他们多谢内殿夸赞了。”

洛自省看着他手中的火焰倏地腾起,瞬间便点燃了整座屋子。火光映着他的脸庞,光影交错:“此次析王派出何人

指挥?”

“暂时未曾发现。不过,若有异变,他必会出现。”

“异变么?有劳将军了。”洛自省拍了拍怀中沉睡的孩子的小脑袋,脚尖轻轻借力,飞出窗外。火光之下,他的身

形格外清晰,映在双方所有人的视线中。

“还有人!”

“他怀里有个孩子!”

“快!护住他!让他先行!”

“不!绝不能让他跑了!”

激烈的交战厮杀中,数名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扑出,刀光剑影如无形之网,牢牢将他笼住。

洛自省早已浑身灌满劲风,虚指飞弹,直击敌人要穴。只听得数声闷响,光影乍歇,黑衣人均瞠大双目,死死地盯

住他,倒了下去。

下一刻,暗处飞箭与暗器又至,他优雅地一个旋转,灰色的衣裾飘飞而起,如同平日锦衣华服一般优美潇洒,却增

了九分杀机。随着他身形轻盈地纵上屋檐,所有暗器飞箭原封不动地折了回去,瞬间,隐藏在角落的敌人无声地倒

栽而下。

顺手从附近的尸首上卸下弓与箭筒,洛自省再度飞掠而出。

他身轻如燕,几个纵跃之间便越过花园,甩下众多刺客与侍卫。

“追!”

“是!”

“别让他们过去!”

“得令!”

此时的和王府已如同人间炼狱,火光熊熊,惨呼、求救、号哭声阵阵,此起彼伏,处处横陈着令人不忍卒睹的尸首

洛自省目不斜视,径直地往陈绯与天频下榻的院落而去。

堪堪落在墙头,追兵便至,他纵身而起,随手折柳,抖动似长鞭,劲力非常,飞舞如蛇,轻灵如带,送收之间便是

兵器削断、头颅横折。只数个回合,追兵头阵便分崩离析,一贯冷血无情,不知恐怖为何物的刺客眼中渐渐显现出

些许惧怕。

第二批追兵立刻占据好地形,弓箭齐备,摆好架势。

洛自省不以为意地丢开柳枝,拉弓引箭。在对方的箭尚未来得及射出之前,他的箭迅疾如电光,很快将第二阵营击

溃。

随后赶至的刺客迟疑着,架起弩机。

“怕死是不能做刺客的。”洛自省嗤笑一声,转身便要往院中跃去。

数十张弩机齐发,弩箭交织,直冲他背后的要穴而去。

然而,本该成为标靶的人却忽地拔地而起,空中轻踏数步,竟借着弩箭之力高高飞起,气指轻弹,又是血流遍地。

或许从未听闻和王暗卫中居然有如此人物,稍后赶至的刺客一时间有些许慌乱,与前来相护的侍卫再度战作一团。

“莫慌。”

一个平和的声音倏然插了进来。

洛自省一怔,略微分神望过去。

便见一个身着青衣、乌巾敷面的男子昂然立在天频和陈绯寝殿之间的雅亭顶上,腰悬长剑,手执一张寻常的弓,视

线淡然地扫过他。

“他的生死不论,杀了他怀里的婴孩便是。”

“是!”

刺客顿时大振,一部分继续与侍卫拼杀,余下的迅速训练有素地摆好了阵型,如延绵不断的潮水般猛地朝洛自省胸

腹前刺来。他们再无惧怕,相互之间配合得当,而且专挑婴孩下手,刀剑、暗器、弩箭、毒物,无所不用其极。顾

及到孩子,洛自省不久便再无余裕,只能以内力为壁,左右避让,身体在空中不断翻舞,不让一丝一缕剑风扫到怀

中的稚儿。

青衣男子眼神渐渐变了,喝道:“这婴孩定不能放过!”

神态、声音都一点不像,但为何,他却想起那个提起花草便眼睛发亮的男子?刹那之间,洛自省心神略有些纷乱。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人,必定就是秦放。不管他伪装成何种声音、形态、样貌、气质,他的感觉都是不会变的。

因为,他曾真正地将他当成挚友,诚心诚意地了解他,与他交往。所以,如今他懊恼、失望。

他早知秦放必然出众,因为被他视作友人之人,绝非凡品。但他却料不到,析王竟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他,而他

居然会接受,并且如此尽心尽力。

难道,身为臣子,不能抉择主人么?即使知道主人并非良善之辈,即使知道主人绝无问鼎之资,也要全心全意侍奉

么?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作恶,为他滥杀无辜,为他背叛朋友──或许,他们也未必是朋友罢!

就在这犹豫之间,刀剑再度封住了他的行动。

洛自省避让过杀着,空手接白刃,折断刀剑之后,借势而起,清啸一声,扑入天频寝殿内。迅速巡睃一周,却只见

暗卫与刺客的尸首。而且,这些暗卫也多数是和王府的暗卫。

“有刺客闯入世子殿下的寝殿内!快保护世子殿下!”

可恶,被反咬了一口!

“抓刺客!”

心念一转,洛自省未加停歇,便又掠入雅亭之内。才想越过去,直奔陈绯寝殿,青衣男子却俯冲而下,拔剑袭来。

他急急闪避,与青衣人缠斗起来。

不论他身姿有多灵敏,青衣人也丝毫不乱,紧贴住他不放,招招取孩子的性命,不多时两人便过了上百招。

推书 20234-02-24 :庙口(出书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