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十八子秋

崔寻想了一会，看见段浩天脸上渐渐浮出笑意。

“我要去健身房，一起去吧。”崔寻看他穿的也十分休闲，提议。

“就在学校里？”段浩天问。

“学校里的便宜，而且学生已经放假了，人不会太多。”

段浩天锁了车，跟着崔寻往体育馆走，听崔寻解释，“住在学校附近的人一般都来这锻炼，一个月才三百，包年的

话才一千五。”

崔寻跟门口的人说了几句，便拉着段浩天进了体育馆。

空空的场地上没多少人，零零散散有七八个人在那踢腿。

段浩天看着白色的练功服，血管里的血液就开始有点沸腾了。

崔寻换了练功服出来，问段浩天要不要一起来玩，段浩天看旁边有个打羽毛落单的，便让崔寻去玩，自己朝羽毛球

场地走去。

真的是好久没运动了，出了一身的汗，段浩天脱掉外面的毛衫只剩里面的衬衣。看崔寻那边，崔寻已经被摔倒好几

次。

段浩天招呼崔寻过来，问要不要替他报仇，崔寻打量着他衬衣下的瘦身板，说他们几个挺强的，玩散打玩了好几年

了。

段浩天说你等着瞧，慢悠悠进了场子。

踢、打、摔、拿，先不说专不专业，招招够狠，崔寻看着眼都花了，一个个被段浩天放倒在地上。

段浩天脱了衬衣擦汗，被打倒了几个过来连连称赞，眼神却是不服气的，一定要段浩天明天继续过来玩，段浩天爽

快答应了。

崔寻说：“他们明天一定找高手来对付你。”

段浩天说：“我会让他们知道，仇恨是诞生不了什么东西的，只会带来毁灭。”

崔寻问：“看不出来你以前练过？”

“我练拳的时候你还在给小女生写情书呢。”段浩天扬起脖子喝水，没看见崔寻的白眼。

“骗人的吧，你才比我大几岁。”

“十年前我十八岁，连鸡都不敢杀，也不敢出门，怕被人砍。”段浩天说。

“被人砍还是被人绑架？”崔寻笑。

“因为我爸是黑社会。”段浩天坦然的说，“我出门都要很多人跟着的，后来——后来我就练了一身功夫。”

“后来你就遇到了你师父，然后严师出高徒。”崔寻说。

段浩天将瓶里的水喝尽，开始一件件穿衣服，说：“回吧。”

崔寻眼尖，指着他肩上很小的一块刺青说：“你文的字，不过看不清了。”就像是纸上的字然后被随便划了几笔。

段浩天说：“当年闲着没事弄的，年轻时候的事，不提了。”

“你这口气总是卖老。”崔寻不满，“你不过才二十八岁。”

“二十九。”段浩天更正，“其实十八岁是十一年前的事。”

“那你也不过比我大六岁。”崔寻说。

段浩天看他，然后说：“我在牢里呆了七年。”

崔寻也看着他，突然笑了，“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已经是董事长已经让很多人无法企及，你没时间去坐牢，而且

还是七年。”

段浩天说：“公司不是我的，是，别人送的。”

崔寻更不信，“浩天集团可是成立很多年了。”

段浩天穿上了最后一件外套，崔寻追着他出去，“我还没换衣服呢。”

段浩天回头，“我在牢里练了七年的拳。”

第18章

尹强和卫风带了一身的雪进来，寒风也瞅着缝隙钻进来。

杨小安说竟然下雪了，也好，正好下饺子。

尹强从怀里掏出个盒子，迟明辉问是什么，卫风说是巧克力。迟明辉说我正想吃点甜的，伸手去拆，尹强挡住，说

待会再拆，问你点事。

迟明辉在沙发上坐好，问：“啥事？看你有男言之隐啊。”

尹强说：“那天，就是小安他爸抱一大捧玫瑰那天，真的是情人节？”迟明辉寻思着看了他半天，明白，“你那天

没给小安送礼物，今天特意买了巧克力请求小安原谅。”

尹强说：“而且那天小安也送了我东西。”

迟明辉说：“那天就只是腊月十六而已，不是什么情人节。杨大安想过情人节哪天都可以是，薛叔每年总得过个七

八次吧。”

真是极品的爸爸，尹强觉得热又脱了件衣服。

卫风去厨房帮小安，尹强看着阳台上是自己的衣服便收回来，数了数觉得少了一件。

便在厨房门口问：“小安，我上次留的衣服呢？”

“不是洗了晾在阳台了吗，不过我忘记收了。”

尹强算了算日子，得有一星期了。

“怎么少了一件啊。”

“什么？”

“……内裤。”

杨小安一眼扫过来，“你还想让我给你洗内裤。”

尹强说：“是洗衣机洗，又不是让你手洗。”

杨小安说：“扔了。”

“扔了？”尹强觉得不公平，“你的内裤我都帮你洗了，今天带过来了。”

“我不是说不用还了嘛！”杨小安拿着漏勺就出来了。

卫风端着饺子出啦，招呼，“吃饺子，吃饺子喽，你们俩内裤去吧。”

迟明辉用手先捏了一个，问：“你们家老大去哪了？就你们家老大那状态能单独让他一个人呆着？”

尹强说：“我们家老大，好像恋爱了。”

迟明辉低声叫，“真的？”

尹强分析，“办公桌上每天都有玫瑰，偶尔也开开玩笑，莫名的就会朝你笑一下。”

“少男怀春。”迟明辉总结。

“段浩天对苏寻的爱原来也就那么一丁点。”杨小安悠悠开口。

卫风拿筷子戳着饺子，尹强和迟明辉都沉默了。

好久，卫风说：“如果能这样，挺好的，是不是？”

尹强、杨小安一张床，卫风和迟明辉一张床，难得聚一次也就挤一挤了，虽然迟明辉的住处也不算远。

尹强将巧克力递给杨小安，小安问是什么，尹强说巧克力，百分百纯黑。杨小安接过来塞到抽屉里，说最近牙痛不

能吃。

睡觉的时候，杨小安主动的靠过来，尹强揽着他，亲了亲前额，又试着吻了他，杨小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自然。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推开我。”尹强说，加深了那个吻。轻轻描摹唇形，碰触，允吸，在漆黑的卧室里发出低低的

水渍声。

杨小安紧紧抓着尹强胳膊，呼吸渐重。

“张嘴。”尹强低声引诱，杨小安很配合。

瞬间攻城略地，不可抵挡，杨小安禁不住发出模糊的呜声。尹强尽量将动作放柔，轻轻扫过上下，寻找敏感点。

杨小安突然将尹强推开，重重喘息。

尹强低声问：“小安，你会觉得恶心吗？”

喘息声渐渐平息，杨小安说：“我，我只是喘不过气。”

尹强低低笑了两声，将他扣在怀里，轻声说：“一定要相信我，小安，要相信我。”

崔寻递给段浩天一张健身卡，说是自己办了一张年卡，买一送一。俩人冒着大雪去了省大体育馆，那几个人竟然都

在，不过没有谁敢主动过来挑战，段浩天便去打羽毛球去了。

踢腿的人一个个变少，段浩天也觉得累了，问崔寻走不走。还在的几个忙过来说再玩会，反正外面还下雪呢。

段浩天想看你们请什么高手来，坐在一边歇了会。

等了一会，果然见离开的几人拉着一人进来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条围巾将整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副眼镜

。

崔寻暗自叹口气，还是被他们强拉过来了。

那人脱掉外面的羽绒服和围巾，段浩天想起来见过一面，但上次没注意到对方竟是有些跛的。

身边人起哄，刘白脱了鞋走到段浩天面前，“听说你打拳打的不错。”段浩天丢掉了水瓶，行了个抱拳礼，“原来

刘老师也玩这个，请教。”

刘白笑笑，站到场子中间，双腿微开，左手在后，右手伸掌展开。段浩天诧异，这绝不是跟人干架的开场姿势。

崔寻拉住段浩天低声说：“刘老师三十老几的人了，腿脚还不方便，你手下注意点。”段浩天说放心。

段浩天先出了手，整个气场便弱了三分。段浩天出招稳、准、狠，估计着刘白下盘劣势也没怎么用腿，主要是上身

切磋。

刘白却是躲、闪、挪、推，柔弱间四两拨千斤，刚劲时也是肉拳生风，脚下不显丝毫笨拙。

明明是一副失意大叔摸样，早就该打理的头发，刮不干净的胡渣，可那副眼镜后面的眼睛却是雪亮雪亮的。

段浩天恍惚间回到了十一年前，在自己家里那个练武场，那个青春洋溢的男人也有这么一双雪亮的眼睛。就是到了

后来，遭遇了那么多耻辱，他的眼睛仍是雪亮的。

肩膀突然吃力，刘白一个擒拿就要将段浩天制住，中途仿佛改了主意，用了一个拖拉将他甩在地上。

段浩天四肢分开，慢慢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在省大体育馆，不是在十一年前的家里。

无数次，自己被那个男人擒住，然后扔在地上。

“你走神了。”是刘白的声音。

“浩天——”崔寻试着叫了他一声，“你，哭了？”

段浩天试了试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

听见刘白在同其他人说话，让他们收拾东西回去。

段浩天睁开眼，只有崔寻坐在旁边看着他，稍远站着的是刘白。

崔寻说：“你说你坐过牢，也许你没有骗我。”

“我在牢里除了练拳，就是想着报仇。等我出来报了仇，以为自己报了仇，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段浩天双手捂住了脸，顶棚的灯光照的难受。

“痛苦的并不是失去，是你想赎罪，却永远没有了机会。”

刘白拿了外套扔过来，说：“一直想着过去也是于事无补，做人总得向前看，你看我瘸了条腿不还得拼命活着。起

来，穿上衣服去西门吃饺子，今天是冬至。”

九点已过，吃饺子高峰期也刚过，热腾腾的饺子上来，段浩天感到了饥饿，前所未有的饿意。刘白尝了几个便看着

他们俩吃，摸出一根烟慢慢抽着。

三人吃完，段浩天说先回学校取了车送崔寻回去，崔寻说不用，住的地方离学校挺近的，段浩天坚持要送，刘白也

说下雪路上滑坐车多舒服。

段浩天和崔寻坐在车里，刘白朝他们招手，右手夹着的烟还剩半截，小小的红点一闪一闪，在一片白中特别闪亮。

段浩天将崔寻送回去驱车回来，穿省大校园的话可以省去兜一个大圈。雪还在下着，稍微小了些。段浩天突然停了

车，看树下的那个人。

刘白说：“散散烟味再回去。”

段浩天下了车，说：“想抽烟没了。”

刘白掏出烟盒，段浩天接过来取了一根，掏出打火机点燃。段浩天吸了一口，问：“刘老师在这教了几年书了？”

刘白说：“有些年头了，你看崔寻都毕业了。”

段浩天便说：“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刘白说：“崔寻是个好孩子。”

段浩天点点头，看着烟头一闪一闪，俩人默默站了一会。

刘白突然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烟盒，段浩天看着他。刘白说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你该回去休息了。

段浩天将烟头扔到垃圾箱，上车，刘白又补了一句说崔寻是个好孩子。段浩天透过车窗看着他，没表态，发动车子

走了。

第19章

段浩天醒来看表是凌晨四点，这次睡了有三个小时。拉开窗帘看外面，雪已经停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去健身房间跑步，然后洗澡，吃点东西，六点三十八。打开电脑玩游戏，到八点四十二，出门。

到浩天大厦九点过两分。大厦里明显冷清，尹强早就放了假，只留了部分人员维持日常操作，双倍工资，还有新年

晚宴。

四顾无人，从大厅的花篮里抽了一支红玫瑰。前台人员从柜子里拿出空白登记表站起来就看见老董偷了一支玫瑰慢

慢走向电梯。

将新玫瑰插进花瓶里，呆坐着，十点十八分。

打开资料开始工作，中间吃一顿午餐继续工作。五点半准时下班，开车到省大体育馆，崔寻会在六点出现。

来体育馆的人越来越少，门口贴着通告，腊月二十九闭馆，正月初五才开。里面的人也同段浩天熟络起来，经常一

起切磋比划。

倒是刘白一直没来。

段浩天问崔寻在哪过年，崔旭苦着脸说大年三十要值班到晚上九点，段浩天说九点以后接班的那人才苦呢。段浩天

说三十晚上在公司有新年晚宴，管吃管喝管住还有红包拿，崔寻打断说我当然会来，又问可不可以带个人过去。段

浩天说你要是能把刘老师叫过来，我很荣幸。

杨大安二十九回来，破天荒没去找薛世杰直接奔杨小安来了。

杨大安抱着杨小安在脑门上猛亲了几口，杨小安无奈推他，爸——杨大安说，怎么，别的男人亲得你爹我就亲不得

。说的杨小安脸红脖子粗。

杨大安对尹强说对不住，今晚我要跟儿子一起睡说说知心话。尹强忙说我睡客房，我一直睡客房。杨大安说要不咱

三人睡一起，反正都是自己人。

尹强睡到半夜有人来敲门，以为是小安，却是小安他爹。杨大安倚在门上，说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要对小

安有耐心，有信心。

尹强问小安身上是不是发生些事情，杨大安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小安亲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如果小

安不提我也没权利告诉你。

浩天大厦东方厅的新年晚宴，都是大厦的内部员工。还专门搭了一个舞台，请了一个乐队。

杨大安看见薛世杰就是一个熊抱，抱着就不放手了，杨小安赶紧躲开了。男员工和女员工争相赛歌，拉开今晚的第

一个高潮。唱着唱着变成了情歌表白，台下一阵哄声，一对对男女被推上台，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假的。

杨大安上台，大部分员工不认识他，安静了一会。杨大安平静的拿起话筒，操着低沉磁性的嗓音。

“我想将下面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两个人，那就是我这一生的伴侣和我亲爱的儿子。”

台下哄声尖叫声口哨声。

杨小安在台下听着杨大安深情吼唱爱你一万年，眼眶就有些湿了。尹强递了一束花过来，杨小安闷着嗓子说这么矫

情的事。尹强说薛叔不知去哪了，再说薛叔上去也有点不是场合。

杨小安拿着花上台主动拥抱了杨大安，杨大安瞬间受宠若惊，轻轻抱了抱儿子。

崔寻进来，段浩天看表是九点四十二分。

崔寻端着红酒喝了几口，情绪便被调开了，冲着段浩天笑，“你会唱歌吗？”段浩天说我会唱国歌。崔寻说你唱首

歌给我听吧，新的一年我想有新的开始。段浩天问为什么，崔寻说你不是都看出来，我是一个人过来的。段浩天说

好吧，也许为了你的刘老师，你可以唱歌给我听。

崔寻拉着段浩天上台，段浩天顺着他。

台下瞬间安静，老董被一个小伙子拉着上台了，俩人还手牵着手。段浩天微笑的看着下面，说：“这首月亮代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