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又皱起眉头:「还说没事,你平时和它水火不容,和它一起睡不怕半夜被毁容?不如我陪你算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你说什么?
他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口气很冲。「我说本人就舍命陪君子一回,今晚陪你睡啦!还有什么好嫌东嫌西的?」
「不……不不不用了!」我下意识直摇头,「你还是回去睡觉吧,我没事了,真的!呐,黑猫还你!行了吧?」
「回去睡什么睡,我根本还没睡觉好不好。」他自说自话掀开盖在我身上的棉被,快速脱了外套钻了进来。
「你还没睡?那你在做……你在做什么?!」
这家伙居然毛手毛脚地攀上我的肩膀,吓得我一个激灵,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嘘……别吵!」他睡意朦胧地趴住我,一手将黑猫推到另一边,引来一阵不满的咪呜声。「一直到刚才都在做实
验,困死我了……」
「喂……」我还是不死心地想推开身上的八爪鱼,结果某八爪鱼却缠地更紧。「我要被你勒死了……」
脖子上的手松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放开的迹象。耳边已隐隐传来鼾声。我欲哭无泪,怎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我也沉沉睡去,居然睡得很安心,一夜无梦。
03.逃窜
次日清晨醒来,杰克与黑猫都不见了,只有床边残留的余温证明昨晚这里留宿了二人一猫。
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我看天气不错,决定发挥失传已久的勤劳精神,将大家的被子拿出去晒一晒,这种体力
性的家务劳动应该难不倒我才对。于是逐个挨房搜查,抓获不少窝藏已久的棉被,一一带去天台审讯。
甫上天台,远远看见杰克正站在栏杆边吸烟,黑猫摊成一张皮,充分享受着日光浴。察觉到身后有动静,杰克迅速
转过来面对我的方向,然后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轻松啊,躲这儿吸烟来了,」我不满地抱着被子,冲他冷笑,「知不知道自己的被子是什么味道?」
他慵懒地笑笑,将手里的香烟丢在地上,用皮鞋踩灭。「你不用晒的,没等到需要晒被子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就要离
开了。」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你以为那些人会让我们安生到需要晒被子那么久的时日么?告诉你,我几乎是半个月搬一次家!所以到时候再从
新买就可以了,用不着那么麻烦。」他的语气简直是自豪,气得我牙痒痒,一脚踹开趴成大字的黑猫,不声不响去
晒我的被子。黑猫被踹之后翻身爬起,愤怒地朝我张牙舞爪。
喂喂喂,不是说不用晒了么?某人在身后怪叫,口气疑惑至极。怎么那么勤快?
算了,和缺乏卫生观念的生活白痴说再多也是枉然。我索性不再理会。全然忘记自己也是个生活白痴。
可惜杰克不甘被忽视,从后面扑上来勒住我的脖子,「你听不见我说话啊?不用晒了啊!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啊!
!」为了强调而刻意凑近我的耳朵大声宣告,震的我脑子嗡嗡作响。
好半天回味过他的意思,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恶狠狠的确认:「你说什么,我们要搬家?谁要和你搬家?」
杰克费力想从我的手中挣脱,一边惊慌地望着我回答:「不然你想一个人留下来啊?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你
放手……快出人命了……咳咳……」黑猫见主人被威胁,目眦牙裂冲我咪呜乱叫。
我略松了松手,还是没放开他,「这里不是你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做什么要搬走?」
「呵呵……」大喘了一口气,杰克心惊胆战的陪笑,「你发火时还真可怕……不不要再来了!我说我说!最近那些
人可能会找到这里来,所以这边现在也不安全了,明白?」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动向?」我放开他,怀疑地问。
「因为这是黑猫探听来的消息……救命啊!!!」见我终于发飙地寻找晾衣竿准备行凶,杰克尖叫一声抓起黑猫就
跑。
「不要逃,今天我就要把你们两个骗子就地正法!」感觉严重被玩弄的我情绪爆发,抓起一块砖头追杀前面的一人
一猫。
我受够了!什么黑猫探听来的消息。杰克这混蛋!每次想问他那些追杀我的人是干什么的,他就和我打起太极,以
救命恩人的身份诱骗我做自己的男佣,每天还要伺候他那只该死的黑猫,现在我开始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和他有过节
,其实我才是被误会与他有关系而被牵连进来的!我的房子被毁了,身份也没有了,现在他还想把我拐骗到别的地
方去,居然用黑猫说的这么烂的借口?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杀人灭口,然后投奔自由!
你你你冷静一点!杰克见我真的抓狂了,不禁也很慌张,竟然举起平时看得比我还重要的黑猫做挡箭牌。黑猫没料
到主人会如此对它,四只爪子茫然地挥舞着,看见这副令人发噱的画面,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暴笑出来。
杰克见安全警报解除,终于放心地放下了黑猫,苦笑一声,你还真是吓死……忽然就扑了上来,将我严严实实地压
在了身子底下。
「喂你干什么啊你……」以为他伺机报复,正要一拳挥过去,就被一阵震天价响的枪声吓呆了。
妈的,居然连机关枪都用上了!杰克从地上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浮灰,火大地骂街。
这这这……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我抖得像筛子一样,脸色铁青。他们还真的找上这里了?
走!杰克仿佛西部牛仔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手捞起黑猫,一手抓住我的肩膀,朝天台边奔去。
我惊恐地大叫,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不要把我交出去啊!我对不起您还不行吗?
没有理会我的胡言乱语,杰克果断地踢了栏杆一脚,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我扔了下去!
「啊……!!」还没有惨叫出来,我就被摔晕了,接着是一团黑影砸到脸上,黑猫腾地跳起来,喵喵乱叫。然后杰
克也跳下来在我身边站定,沉声命令:「坐好!」
于是我发现自己居然趴在一架滑翔机上,楼下是一群熟悉的黑衣人正分批冲进我们住的公寓,周围还有若干狙击手
分散在各建筑楼顶,对着我们一阵狂轰乱炸。这太恐怖了!
杰克熟练地操作着飞机,不知何时我们已经从空路逃难。子弹呼啸着擦过我的耳朵,惊出了一身冷汗,黑猫此时与
我尽释前嫌,紧紧抱做一团。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出动直升机,否则这次在劫难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是一直闭着眼睛,耳边的枪声已经渐渐消失,杰克大声喊道:「不要紧了,森,你可以睁
开眼睛!」
我睁开双眼,目光所及是一片广袤的大地。棋盘状碧绿的田野,看起来毛茸茸的公园树林,闪闪发光的河流穿过城
市,多么美的景色!
「漂亮吧?」像是感应到我的心情一般,杰克低头凑进我的耳畔问道,「以前有试过这样吗?」
「恩,」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他的气息有些急促,热热的喘息扫过颈项,竟然引发我一阵战栗。他感觉到我的不
对劲,奇怪地文:「你怎么了,在发抖啊?」
我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只好掩饰道:「我……我晕机啦!」
「不会吧?你怎么不早说?」杰克大惊失色,「等一等,我立刻找地方降落!」
这家伙……还蛮有良心的嘛。我欣慰地想。不料他下一句就是:「你可千万别现在吐到我身上啊!恶心死了!」
「你混蛋!」
我们在这个城市阳光灿烂的上空五百英尺处,展开新一轮激烈的对骂。
04.惊奇
四月中旬,黄昏,多云。
这里的树很多,多到让人发毛。因为树木密集的地方通常隐藏着野兽。虽然这里不是亚马逊,可是国家公园里居然
可以有别墅还是令我吃惊。
「吱吱!!!!!」一只兔子尖叫着从房间内蹿出来,吓得我往旁边一跳,眼睁睁看着它一路狂奔,最后一头冲进
了正在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这是什么情况?我抓着鸡毛掸,目瞪口呆地对着壁炉僵立,那只可怜的疯兔子此刻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焦碳,散发着
一股恶臭。黑猫无声无息踱过来,神情怜悯地看着那堆遗骸。怜悯?一只猫怎么会有那种表情?我一定是眼花,最
近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混蛋杰克最近一直在房间里捣鼓实验,已经到了吃过饭连盘子都不会帮我收一收的地步。
恩,揉揉太阳穴,我决定回到床上好好补眠。
杰克带着我躲到了他位于国家公园里的别墅——其实就是一栋二层小木屋。都说狡兔三窟,这家伙的据点绝对不止
三个。都将房子建到深山老林里来了,要说他在撒哈拉里有帐篷我都不奇怪。只是到时候负责打扫帐篷的八成也是
我。
噔噔噔爬上二楼自己的睡房,砰地踢开大门,正打算跳上床好好睡一觉的时候,被盘踞在床上的东西吓得往后一倒
,险些掉到楼下去。
左右看看,是我的房间没错啊?顿时,怒自心头起,恶从胆边生,这混蛋连我的床都打算霸占么?
「杰克!」火大地冲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正打算破口大骂,却被手上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杰克翻了个身,一双迷迷糊糊的眸子对上我的,口中喃喃说些什么胡话,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果然是生病了。
「见鬼!」我低声诅咒,这个时候要怎么办才好?以我们目前的景况,不可能出去找医生回来的,而这个地方到底
有没有药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不会照顾病人啊!谁来救救我……现在我也开始头昏脑热了!
「水……」杰克看清了我,立刻提出要求,于是我立刻照他说的倒了杯水,然后费力地扶起他喂水。
勉强咽下几口水之后,他看起来清醒了一些,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森?」
「不然还会是谁?」我没好气的回答,「你干了什么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他半倚半靠在我身上,还挑三拣四:「你怎么这么瘦,靠得我好难受。」
看在他神志不清,生命垂危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奇怪,我有那里虐待你不成?怎么会有人光吃饭不长肉的……」某人不知死活继续挑拨我掌管理智的那根神经。
「抱歉硌着您娇嫩的肌肤了,要不要小的为您去找一床上等鸭绒被来?」活得不耐烦了!我狠狠盯住他,眼神凌厉
,目光冰冷。
「呵呵……」大约听出我语气不善,杰克只好傻笑以掩护,「我开玩笑的。」
「……」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我站起身,一手指向门外,对着床上的男人说道:「开玩笑是
吧?好好笑哦,现在滚回你自己房间挺尸去,不要赖在我这里!」
杰克倒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看了我一眼,慢慢自床上爬起身,一边嘟嘟囔囔:「哪有人这样对待病人的,我只是借
你这儿躺一下而已,有什么好发火啊……」
「你自己有地方睡干吗要躺我这儿?」我头痛地按住太阳穴,「自己没有床啊?」
「因为没力气爬过去啊……」砰,话音未落,人已经直挺挺倒在了门口。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看着地上的尸体,某人已是无语问苍天。
那天夜里,杰克的高烧反反复复,我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换浸过冷水的毛巾,喂他喝水,忙了大半宿。他老是说胡话
,还拉着我非要陪他一起睡。拗不过,只好半坐半卧靠着他躺下,灼热的气息停留在我的脖子上,让我以为自己也
发烧了。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依稀记得,黑猫一直趴在杰克的枕头边,琥珀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树林里小鸟的啼鸣声唤醒了我,费力地睁开干涩的双眼,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酸痛瘫软,提不起劲,而且还口干舌燥
。
正在清理混乱的思绪时,杰克神轻气爽地端着一盆水进来了。见我醒着,他立刻快步来到床边,一脸紧张地问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热,我怎么了?」我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枯哑得不象话。
杰克看起来有些内疚的样子,他拧干一条毛巾,轻轻放到我的额头上,才说:「你发烧了,大概是昨晚照顾时自己
受了凉。」
妈的,就知道好人做不得。
接下来轮到杰克照顾我,他作饭时就要黑猫陪在我身边,我晕,要上厕所的话难不成还指望它来扶我?后来高烧越
来越厉害,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我总算了解昨晚杰克是什么滋味了,有些后悔当时一开始那么对待他。
「你今天不做实验啊?」皱着眉吞下某人做的「稀饭」——实际上是一碗褐色的糊状物——我掀起眼皮问他。
「不做!今天专门照顾你!」好有气魄的回答,就是眼神飘忽了点,精神涣散了点。
无聊地撇撇嘴角,伸手将一旁的黑猫捞过来搂住,「你就不能告诉我,究竟在做什么实验么?」
「好奇?」他的眼神颇为玩味。
「当然,在你家呆了那么久,只有实验室没进去过,我都快以为自己是蓝胡子的城堡里那个倒霉的新娘了。」我义
愤填膺的指控。
杰克不客气地爆发一阵狂笑,笑声虽然爽朗悦耳,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外
面的动物已经开始找掩护撤退了,所以拜托你闭嘴OK?」我咬牙切齿的说。
结果换来另一顿大笑。
于是无言。等他笑好,笑够,笑到死,我们可以再继续刚才的问题。
终于,杰克笑够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喘息着说:「抱歉,你还是病人,我这样不太好……」
我虚弱地回答:「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一点。那么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了么?」
他似乎梗住了,嚅嚅地说:「你怎么这么固执……」
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昨天晚上我就问了,结果被你糊弄过去,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不追究,现在我是病人,而
且还是你害的,不觉得我应该有知情权么?」
杰克没有再言左右而顾其他,那双深邃的绿眸沉思状地盯着我,半晌才缓缓开口:「好吧,我想,告诉你也没有什
么不好,只要你有勇气承担后果。」
有这么严重?我咽了下口水,怯怯的举手发问:「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就当我没问?」
杰克立刻发飙:「你耍我?」
「不敢……」
「已经迟了,我决定,现在就告诉你全部真相!」
「真相……」虾米碗仔东东?我发觉事情大条,好象没有那么单纯了。我有预感,如果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会
被卷入更倒霉的事情里去。
「没错,真相!」杰克好象有些暴躁,「我来告诉你,我的实验是什么……」他一手抓起我怀里的黑猫,提到我鼻
子跟前,一字一句的说:「看清楚,黑猫,就是我自己!明白么?」
啊……?
小时候听过一句中国俗语,叫作「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意思好象是世界这么广阔,发生几件希奇一点的事情也
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当杰克对我说自己是一只猫变成的时候,一拳飞过去的行为好象有点过
分了。
随后我理所当然地因为重感冒时用力过度而向后栽倒在床上,瞪着赤红的双眼听这家伙捂着鼻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