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说完了就瞪着他,麻醉的效果很好,没一会他的眼皮就重重的掉下来,徐阳陷入深度睡眠前拉着王
平的手轻轻呢喃:“王平……陪着我……”
第三十三章
9月30日阴星期五
明天开始是长假了!爸爸妈妈打电话来说,后天要来看我!
我很高兴,也很担心,因为妈妈总是喜欢到处检查我的身体,看是不是有伤,我都这么大了我会害羞的
。还有,屁股上好大一个乌青,那天给摔的!明天我要去找队医,让医生阿姨快给我想想办法,不然妈
妈唠唠叨叨的,到时候跟她讨零食吃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时候,设备还很旧。
那时候,每天流下的汗水和血水总会交织成青春的歌曲,沾染在褪色的地板上。
那时候,大家的笑脸还很单纯。
那个时候,有个叫徐阳的瘦个子青年,总喜欢在训练结束后默默坐在不算柔软的垫子上,看一个叫王平
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在鞍马上做同一个动作。
徐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环套着一环,每一个梦境里都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影子,可是他
却怎么都抓不住那个人的手,只能远远的望着他。
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醒了醒了!”病房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徐阳在一片欢呼声以及护士极力要求安静的手势下,缓缓的睁
开双眼。他的左手被王平温暖而干燥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张思齐趴在另一边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看着
他,苏坷站在床尾用一双裹了纱布的手差点挂到阎定坤的身上去。
徐阳一边紧紧反握住王平的手,一边向众人扯出一个微笑。
别看人家徐教练人瘦瘦的,恢复能力却强的惊人,医生说他的病基本已经得到治疗,复发可能性很小,
以后多注意休息就是。于是王平逢人必夸,今天他家徐教练能进食了,明天能独立上厕所了,后天能在
小花园里逛上小半个小时了,乐的跟什么似的,白天训练一结束就往医院里跑,整宿整宿的陪在徐阳身
边,生怕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苏坷“挨罚期”一过,又皮的跟猴儿一样,爱拿徐阳和王平说事,整天追着人家阎定坤问,阎教练你不
是说比赛以后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么?你看人家徐教练和王教练多恩爱,那样子
才叫不羡鸳鸯不羡仙呢!你找不找的到那样的呀,啊?
阎定坤一个巴掌拍过去,追着苏坷满屋子的跑,最后被他一把撂倒在床上,苏坷被他压在身下,哎呦哎
呦直叫唤。阎定坤突然就不动了,俯身直勾勾的盯着苏坷的脸。
苏坷被他看毛了,立刻停止了动弹,张着嘴巴大脑有点卡。
阎定坤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笑道:“嗯,这个表情很认真,那我就问问你好了。”
“问问问问什么……”苏坷绝得阎定坤一定又开始把自己当宠物了,每次把他当宠物都没好事!
阎定坤那只正在给他顺毛的手突然改道捏住了苏坷的鼻子:“不如,下个月跟我去国家队吧?”
苏坷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喜,忽然又沉静下来,到最后居然表现出了一丝犹豫。阎定坤没想过苏坷会犹豫
,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苏坷反问道:“阎教
练,去国家队是为了我吗?”
阎定坤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苏坷被看的冷汗直冒赶紧补充道:“我就是猜猜!”
都说了阎定坤是苏坷肚子里的蛔虫,男人把苏坷从床上抱起来端端正正放到床头,自己做在他对面,一
副准备好好谈心的样子。
苏坷被摆弄了几下,立刻缴械投降,死的不明不白,不如死的清清白白,于是正在成长发育的青年终于
将内心想法坦白出来。
“阎教练我知道你爸爸是总局里很厉害的人物,我也知道你是淡泊名利的人,外面闲言闲语很多的……
可是你不必为了我……其实我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苏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没了底气,因为大家都
知道他的实力,也知道他有一个受过重伤的膝盖,奥运会不是儿戏,谁会同意派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去参加?
苏坷紧紧咬着下唇,鼻子都皱了起来。阎定坤想,如果王平现在在这里,大概会点一支烟抽抽,他一碰
到烦心的事就抽烟,徐阳开刀前一天下午把房间抽的跟着火了似的。可是他不会抽烟,也不怎么喝酒,
他碰到烦心的事情喜欢靠在阳台上默默观望不远处的体操馆。
苏坷看见阎定坤一句话也不说就动身去了阳台间,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脚尖,也轻轻的跟了过去。
阎定坤就站在那里,后脑靠在贴了瓷砖的墙壁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两眼平视着前方。苏坷乖乖靠在
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去看体操馆。
体操馆的顶很新,过年的时候刚刚修理过了,不像小时候刚刚到这里,下雨天的时候还会漏水。那时候
成天盼着漏水,然后小队员们就有机会闲下来坐在干燥的地方,听教练们讲故事。苏坷想着想着就笑了
。
“和小时候还是一个模样”阎定坤说道:“无缘无故就爱傻笑。”
苏坷笑的更乐了:“还不是想起你从前讲的故事太糗了,小队员们憋了一肚子内伤。”
阎定坤说:“那接下来的路,也让我陪你走完吧。”
苏坷轻轻嗯了一声,抬头去看天空。其实在乎那么多有什么意思?只要阎定坤在身边就好了,他在杠上
的时候,阎定坤会站在杠下等着他落地,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可以第一时间看见教练脸上满意的笑容
。
第三十四章
10月2日晴星期五
今天,爸爸妈妈真的来看我了。妈妈带了麻薯饼,粘糊糊的可真好吃。她还给我带了一条新被子,很柔
软和暖和我请他们到食堂里吃大餐,带他们去训练馆里参观。
很多队员的爸爸妈妈都来看他们了,所以爸爸妈妈和爸爸妈妈一碰到,总是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后
来教练们也来了,所有的爸爸妈妈就围着他们转。我听见妈妈跟阎教练说要多多关照我,我很皮,一定
要好好管教我。
真是丢死人了!妈妈我脸红了你有没有看见哦!
下午爸爸妈妈带我出去吃饭,然后给我买新衣服,可是晚上家长一律规定不能留下来住宿,所以他们吃
过晚饭就走了。
我趴窗台上偷偷哭了,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难过。
搬家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还不是搬在同一个城市,一时间真的让人难以决定究竟带些什么
东西去。
在锅碗瓢盆和零食之间奋斗了很久以后,苏坷终于双手一摊背上个空背包打算回家和老爸老妈告别,顺
便捞点好的来,打算飞机上吃。
苏坷的家离省队驻扎地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苏家爸爸一听说儿子要回来,起了个大清早跑到菜场里去
买菜,结果夹在腋窝下的老母鸡半路上跑掉了,害的苏老师弯着腰在大街上追了半天,亏的是星期天,
不然上班保准要迟到。
苏坷站在自家门前,这次连过年都没回来过,一时间百感交集的居然连伸手按门铃的勇气都没有了。他
踌躇了半天,从怀里掏出那块前阵子刚刚得来的银牌,这才举手打算去按门铃。
谁知道门啪嗒一下就自己开了。
出来个头发烫了个大波的中年女子,手里拿着把扫帚,跟门神似的。
苏坷热泪盈眶的大喊一声:“妈——”
苏妈妈手里扫帚柄往地上一插,破口大骂:“兔崽子你还晓得回来!”
苏坷扑她妈身上挂好了大嚎:“妈我想死你了妈!”一边伸手把银牌挂他妈脖子哄道:“妈妈你在电视
上看到我了没有啊?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尖叫呢!大家都说我随你,长的好看!”
苏妈妈点着他的脑门儿,天底下哪里有妈不疼爱儿子的,终于被这个宝贝儿子心头疙瘩给逗乐了:“有
你这么个不上镜的儿子,害我老被街坊邻居笑话!”
苏坷被他妈拉进门,刚解下背包就奔去厨房,厨房里芳香四溢,苏爸爸正拿着铲子兀自挥舞着,油锅里
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刚才母子俩人的对话,所以苏爸爸突然看见苏坷的出现,真是吓了一大跳。
“老爸!老爸!油锅起火了!”
苏老爸嘴巴里叼的香烟灰啪嗒一下,掉进了正在燃烧中的铁锅里。在苏妈妈的坚持下,那盆沾染了烟灰
的油炸鲳鱼,正式被打入冷宫,碰都不让苏坷碰一下。
除去鲳鱼,还是有一桌子的好菜,香菇炖整鸡、油焖大虾、清蒸大带鱼,油豆腐烤肉……看的苏坷直流
口水。苏爸爸乐呵呵的看着儿子说:“瘦了瘦了,来,喝个雪碧。”
苏妈妈一个白眼飞过去,可是苏爸爸今天很勇敢,丝毫没有被强悍的女性打倒,依旧不依不饶的将那罐
不知道什么时候买过来的雪碧塞进苏坷手里,“鸡都让我买来炖了!还怕一罐雪碧会吃胖么!儿子吃!
”
家的感觉就是这样温暖,苏坷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上,看着不停往他碗里夹菜的爸爸还有不停问他琐事
的妈妈,觉得回家真是很幸福。
他的房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虽然一年只回来住几天,可是房间被妈妈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点灰尘也没
有。苏坷坐在明显小了一号的书桌前,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
爸爸妈妈从小就允许他有自己的小秘密,然后他所有的秘密都被锁在这个抽屉里,钥匙由他自己保管着
。
抽屉里静静躺着几本笔记本,每年回家的时候就会增加一本。相反的,这次苏坷将抽屉里所有的笔记本
都拿了出来,像是念故事一样,躺在床上一本接着一本的看。
可惜苏坷只在家里的床上滚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包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就踏上了启程的路。
大家都舍不得苏坷走,特别是和苏坷情深意重的几个小孩子。苏坷从省队体操训练基地离开的时候,一
步三回头,边回头边朝大家挥手,大喊,我走了!我会来看你们的!
阎定坤招来一辆的士,先把苏坷塞进去,外面张思齐和丁豆还在追,他连忙朝着司机挥挥手,跟人贩子
一样把苏坷给“拐跑”了。
苏坷高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飞机起飞。窗外蓝天白云,下面的房屋和车辆越来越小,隐隐可以看见远处
的崇山峻岭,飞机倾斜的不断上升,苏坷半拉下窗户,眼泪默默的就开始往下淌。
他装了那么久,终于忍受不住了。
阎定坤起先在看杂志,并有没发现,直到飞机进入平稳飞行状态,才听见类似于小兽一样呜咽的声音。
阎定坤立刻帮苏坷解开安全带,将两人之间的横档推起来,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阎教练……我不喜欢离别……”苏坷哭的更凶。
飞机里打着温暖的空调,阎定坤的肩头湿漉漉的,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左手紧紧将苏坷圈入怀中。不知
道当年苏坷从省队离开去国家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哭过。当时他心里最想念的人是谁?是不是陪了
他整整七年的自己。
第三十五章
10月4日晴星期一
怎么三天的休息时间这么的快呢,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两天我一直都觉得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这
么一想……惨了!明天文化课老师要考我们数学!爸爸是语文老师,我的语文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可
是数学的话,我还是不会做应用题。
怎么办呢……
说是曾经生活过一年的首都,实际上苏坷一直以来的活动范围都只在体操馆,那些一抓一大把游人的旅
游景点,他是一次都没去过,所以这次回来,苏坷仍旧是个路痴。
飞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恰逢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市区里堵的不得了,结果出租车绕到外
环,还是慢的要命。到国家队体操训练基地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苏坷背了一大包零食,本来
还在懊恼该怎么带进宿舍里,结果一路上消灭掉一大半,什么烦恼都没了。
国家队的训练基地,和省队的自然是有一番差别,先不去评论师资力量和各种器具设备,光光一个宿舍
,就比原来的要宽敞很多。苏坷原先的那个宿舍还留着他的空床,那是一间朝南的房间,从前和他同寝
室的人退役了,现在那个房间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
把东西胡乱塞到柜子里以后,苏坷溜溜达达跑到楼上一头扎进阎定坤的寝室,他和阎定坤睡一起已经养
成习惯,让他一下子去冷冷清清搞不好半夜闹鬼的寝室,还是要了他的命吧!
但是苏坷选择了一个不太对的时间,那个时候阎定坤刚洗完澡,上身什么都没穿,看见苏坷慌慌张张的
闯进来,他不禁一愣。
苏坷也愣住了,他傻傻看着阎定坤赤裸的上半身,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阎定坤只愣了一瞬,然后踱步过去抓起电视机柜边上的睡衣,若无其事的穿上,走上前来捏苏坷的脸问
:“你跑进来干什么?”
“阎教练”苏坷艰难的吞下口水,他的脸和阎定坤的腹肌相距不到十公分:“风凄雨冷,庭院深深哪。
”
怨妇状的苏坷被阎定坤拎出大门,无奈过道上不能大声喧哗,只好一路用激烈的肢体语言表达心中的不
满。结果刚到楼梯拐角处,就好死不死的碰到了谢志浩。
谢志浩头发湿漉漉的,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显然也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手上端了个盛满要换洗衣服的
脸盆,看样子是正准备去一楼的洗衣房。
“这么……巧啊……”苏坷颤巍巍的打了个招呼。
谢志浩瞟一眼苏坷,然后视线停在阎定坤搭在苏坷小腰的手上。他只是对两人简单的点点头,然后就像
只骄傲的孔雀,一转身就走了。
啊啊啊——你不就是只孔雀么用的找这么鼻子朝天翻么!!!苏坷一边愤愤的想,经过这么一折,他再
也不敢闹出任何动静,乖乖回到那个没什么人气的寝室。
苏坷随身携带的行李不多,全部塞到柜子里以后,寝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从前贴在墙壁上的高达海报
,真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人感觉到热闹。电脑和电视机都要重新申请,书架上干净的只剩下
一堆灰尘。看到这番场景,任凭是阎定坤也皱起眉头。
又过了一会儿,苏坷正在阎定坤的催促下铺床,门吧嗒一声开了。
谢志浩站在门口,卷着铺盖,下巴一抬说道:“宿舍重新分配,从今天开始我和苏坷一个寝室。”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个夜晚。
等阎定坤离开后,苏坷从包里摸出本厚厚的漫画,早早上了床。对面谢志浩本来就住在斜对面的寝室,
晚上他只卷来铺盖睡觉,其他东西估计是准备分批搬。苏坷也不管他,自己看着漫画,白天的劳累渐渐
袭来,书歪在一边眼睛渐渐的就模糊了。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中央空地上传来了低低的隐忍声。苏坷本来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这样的声音立刻
就清醒过来,偏头一看,原来是谢志浩在练功。
妈呀——苏坷丢掉手里的书钻进被子里,这人还嫌白天练的不够晚上睡觉前还练么!腰肢也够软了吧,
再那么掰,都快断了啊谢志浩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