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真的不知道啊,罢了罢了,或许墨风华会知道,他记得之前墨风华提到过什么“嫉妒”。
“呵呵。”墨风华轻声笑了起来,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凡人,你将会为你今日的举动付出代价。”死到临头,花神依然不忘居高临下的对墨风华说几句。
墨风华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抽离花神的,一手握住了旁边舒楼的手腕。
巨大的能量疯狂涌入体内,尚且是凡人的身躯难以承载这突如其来的神力,舒楼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墨风华随手一揽将人抱在了怀里。
舒楼本来光洁一片的额头突然多了一个火的图案,伴随着神力的流入越来越浓艳,直至如同真的火一般流动着光华。
与之相反的是花神额头上的花形图案渐渐暗淡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消失的时候墨风华突然放开了花神,抱着舒楼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残忍的话:“美丽的花儿最怕的是凋谢时的枯萎……”
一道法术在花神的面前变幻出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了一个苍老的女人。
柔顺的黑发不再,只有枯萎的灰白发丝。
肤如凝脂已成过去,只剩下如同褐色树皮一样皱巴巴的干裂皮肤。
就连那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也是成了死鱼般蒙了层灰色的黯淡眼瞳。
“不——”再也无法镇静下去,花神凄厉的惨叫声在木宗山上回荡不已。
第四十章:谈恋爱
初春的雨还残留着冬雪的寒冷,从屋檐的瓦楞间落下的雨水断断续续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又像是一个人的泪水,落在青石地面上“啪啪啪”的响。
屋外天色暗沉,灰蒙蒙的一片,舒楼醒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一抹人影,墨风华身上的披风早已经取了下来,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背上,浓墨般的发梢和暗沉的天色仿佛是融为了一体,漫无边际的昏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头还有一些晕晕的,这昏暗的天色让人觉得更难受了,说不出的压抑。
“多躺一会儿,时辰还早。”站在窗户边的人转过了身。
原来不是黄昏而是清晨,舒楼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闭上眼睛用力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变得明亮了起来,墨风华点了好几根蜡烛,和屋外比起来倒是亮堂堂的。
舒楼望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说道:“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走到了床边坐下,墨风华只是轻轻握住了舒楼被子下的手:“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舒楼感觉到墨风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再怎么用力握住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七夜转世的关系,也可能是想起了在虚空里所看到的墨风华和七夜的过去,舒楼回握住的同时倾身抱住了墨风华的肩膀:“比起用看的,这样不是更能确认我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幻影吗?”
这一世他只有十八岁不代表他的心境只有十八岁,撇开七夜不谈,仅仅是身为舒楼这个人,他也算是“人到中年”了吧。
墨风华心里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回应舒楼的,是墨风华更为热情一些的拥抱,以及那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一声“师傅”。
……
……
春雨绵绵,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才放晴。
院子的角落里还积了一滩水,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跟一面缺了边的镜子似的,衔在枝叶上的露水颤巍巍地被风吹落,砸在地上碎成了银色的粉末。
手里拿了面镜子,舒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还是三天来他头一次想起来照镜子,额头上多了个火的印记,总感觉自己的模样虽然没有变,可怎么就有股仙味儿。
这模样都可以去演仙侠电视剧里,保不准还一下子爆红,神仙姐姐已经有了,他就勉强做个神仙哥哥……或者是叔叔?
那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没有接触到外人舒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木宗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短时间之内花神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从墨风华那里知道秦烟和念荷现在很安全他也安心了一些。
他们现在还在北城,只不过是在城外的这处花田里,就是曾经陆清风带他们来过的那处隐蔽居所,能住在这里大概也说明了墨风华和木宗的宗主木君应该是早就有联系过的。
各门各派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身为局外人的舒楼无从得知陆清风、木宗和花神之间的矛盾所在,但他也很佩服那位和他交流不多的木宗宗主,为了摆脱花神的束缚,也为了让木宗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敢于和墨风华合作毁掉了木宗的那尊“花神雕塑”,这样大刀阔斧甚至有点“欺师灭祖”意味的事情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木宗经此一事,起码也得修养上三五年才能再次开山门入世。
“师傅,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花神之前提到过的一个人,你知道秦风吗?”舒楼转过身以后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墨风华。
从他醒来以后墨风华就一直称呼他“师傅”,倒也没有什么觉得别扭的地方,好像在很久之前面前这个男人已经这么称呼他很长时间了。
比起“小楼”或者“七夜”,更让他觉得舒服和顺耳,有时候他也会想,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好像总是缺少了同龄人应该有的热情和冲动,现在想想,其实是身为什么神,性子都被如水的岁月给磨平了。
舒楼想从墨风华的表情里得到一些更为秘密的答案,但后者显然比他更不动声色,听到“秦风”两个字也只是平静的叙述。
“七神之一,师傅虽然云游天外极少和其他人联系,但这个秦风算是会偶尔来找师傅喝酒的人,如今花神容貌衰老,她定然不会主动去找其他人,待其他人觉察到你的存在也会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
站在了舒楼的身后,墨风华把黑色披风给男人披上,声音温柔了几分:“天虽然放晴了,风还是凉了一些。”
事到如今,舒楼如果再不知道墨风华痴恋的人是谁就白长了一双眼睛。
只是面对墨风华,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回应对方那深藏却又炙热的感情,属于七夜的记忆虽然没有了,但留存于心中的情感以及一个人的心念总是不会变的。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当年的七夜对墨风华更多的只有师徒之情。
只是更多,而不是完全都是师徒之情。
“我让你感到为难了?”
墨风华这话一说出来就让舒楼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师傅,一想到当年墨风华独自一个人策马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寻找他的足迹,就更是顿时心酸了起来。
摇了摇头,舒楼握住了墨风华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师傅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若是师傅不愿意让我跟着,我就离开。”说得那么轻巧,也不知道是谁逆天弑神,又是为了什么。
“你明明知道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心疼又愧疚。”轻轻一叹,舒楼望着面前的男人,还是选择把话说开了好。
舒楼对墨风华说道:“我知晓你对我的感情,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了……”
“师傅,不要因为我而感到为难,”平时不苟言笑的墨风华在舒楼面前越来越多的露出笑容,他执起男人的手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呢喃道,“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今天能这般贴近师傅,徒儿已经很开心了。”
“就这么容易满足啊?”舒楼忍不住笑道,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呢,会不知道墨风华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可千万不要告诉他,墨风华只是单纯的爱着他,没想过要亲他抱他甚至是更进一步的那些亲密事情。
墨风华倒也不回避:“师傅当真是聪明,只是现在对我来讲能看着你,陪在你身边已经足够了,但风华爱慕师傅已久,身为一介凡人又怎么能够像师傅那样清心寡欲。”
这话直白的,还好他是二十一世纪走了一遭的现代人,不然以这古代人的内敛保守估计都怒了。
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他也是拜读过的,杨过和小龙女的忘年师徒恋那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对于墨风华,他的确是舍不得这个对自己极好的徒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样,这样的感觉不能不说是极大的满足又深深的感动。
舍不得,真的是舍不得。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先相处相处,试着谈谈。”硬着头皮的把话说了出来。
“试着谈谈?”好在墨风华也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从舒楼那有些意味含糊的话里窥见了里面的真实含义。
以为墨风华没懂,舒楼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就是试着相处,谈恋爱。”
在舒楼仅有的记忆里,他是那么可怜的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曾经也想找个人谈谈,只是一直碰不到合适的对象,本着“宁缺毋滥”的四字格言,结果就是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还是标准单身。
墨风华顿时就笑了,他本来就不奢望能够得到师傅的回应,对方主动给予的机会岂有不珍惜的理由。
“师傅,我没有和人谈过恋爱,你和我说一说两个人谈恋爱是怎么谈的。”墨风华嘴角勾扬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小得瑟
舒楼打算先去找秦烟和念荷,无论如何也要把答应念荷的事情做到,先把念荷送到原木城找到了亲戚以后他才能和墨风华离开。
墨风华的上一次出现除去在木宗以外就是十年前里,这时代这地方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一样有媒体传播,所以即使墨风华露着一张脸走在街上估计被认出来的概率和中彩票一样微乎其微,反倒是没有易容的舒楼更容易被人认出来。
结果就是舒楼拿了墨风华的黑色大斗篷披盖住和男人一起进了城。
才时隔了三四天的时间,原本拥挤不堪的北城突然就变得空荡荡起来,大街上还能看到一些行人,那些小巷子里几乎就没什么人。
“怎么都没人了?”舒楼随意的一问。
墨风华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木宗前两日已经发了告示,今年的收人结束,留下来也没用,其他人自然是离开了。”
“那天在木宗里发生的事情没人知道吗?”那么大的动静,难道就没人发觉?
嘴角微扬,墨风华的语气里多了一些得意:“我做事,自然不会留下太多的马脚。”
自从坦白了彼此的身份,又达成了“试恋爱”的协议,墨风华那隐藏在冷傲下的柔软一面表现得越来越多。
对此舒楼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穷得瑟。
因为已经打听到秦烟和念荷被木宗的人放出来以后又回到了原先的客栈,舒楼和墨风华是直奔客栈而去,不过还没有走到客栈的时候墨风华突然就抓住了舒楼的手腕。
“怎么了?”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抓他手腕。
“有朝廷的人。”说了一句,墨风华就带着舒楼转而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朝廷?”舒楼侧过身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客栈的门口站了几个人,都是普通的侠客模样打扮,虽然前几天来木宗拜祭的人走了不少,但也会有少数先逗留几天,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的确很难分辨哪些是朝廷的人,哪些是江湖上行走的人。
但在宫中待了不短时间的墨风华和舒楼而言,要去分辨并不困难,一个在江湖中和一个在朝廷里的人在气质上很不一样。
不过怎么会有朝廷的人出现在北城,是有什么达官贵人路过,还是他的行踪暴露了?
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客栈门口明显一副守卫模样的朝廷侍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秦烟和念荷不知道是否还在客栈里,舒楼和墨风华决定先按兵不动。
“她们应该还在客栈里。”墨风华带着舒楼从客栈的后院溜了进去,当轻轻跳过三四米高的围墙的时候,舒楼不由感慨有武功修为的感觉真是好。
客栈里四处守卫森严,只是完全难不倒墨风华,在舒楼告诉了墨风华念荷她们是住在哪个房间之后,墨风华就直接带着舒楼到了房间外,门口的守卫被墨风华施了法,跟木雕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里面有人。
舒楼和墨风华彼此对看了一眼,附耳在门后听到了门内人的对话。
“秦姑娘,我们待会儿就启程回王都,这是将军的吩咐,还希望秦姑娘多多谅解。”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快舒楼就听到了秦烟的声音:“王侍卫,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那男人迟疑了片刻,道:“秦姑娘说过,将来要成为不逊于男儿的女将,到北方和前线战士们一同作战抵挡魔都军的进攻。”
“那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秦姑娘。”
“你说你相信我可以做到,可现在呢,你却要抓我回到王都和那什么昏君成亲,一辈子都被困在后宫里!”
成亲?
舒楼微微一愣,他在宫里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赵康要和谁成亲,只是听秦烟和这男子的对话,秦烟明显是和赵康定了婚事。
其实在王都外遇到秦烟的时候,他就觉得秦烟应该是出生大户人家,没想到也是宫里的人,他记得朝中的确有一位将军姓秦,赵康还时常向他抱怨秦将军特别烦,每次上朝都是一大堆的话。
舒楼朝墨风华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就推门而入。
“什——”屋子里的王侍卫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佩刀也只是拔出了一半就立在了原地,甚至都没有看清进屋的两个人是什么模样就被点了穴。
“你们是何人?!”秦烟不由得心中大骇,倏然站了起来。
那日秦烟并没有亲眼看到墨风华的模样,此时墨风华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国师,反倒是披着斗篷的舒楼让她想起了那日在木宗突然出现的前朝国师。
舒楼拉下了斗篷:“秦姑娘,是我。”
……
……
这声音听得熟悉,可秦烟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瞪大了一双杏眼盯着舒楼看来看去。
“这……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秦烟朝旁边跟木雕似的王侍卫看了一眼。
墨风华在旁说道:“他听不到我们讲话。”
秦烟刚才只顾着看舒楼也没怎么去留意旁边这个男人,虽然觉得这人声音好像也有那么一些熟悉,不过这份淡淡的疑惑早已经被舒楼的出现给冲没了。
“你是舒楼?”声音的确是舒楼的,可人怎么不一样了,秦烟不免问道。
“秦姑娘,是我。”
一个是一直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一个是隐瞒了自己身为秦将军女儿的事实,还真是彼此彼此了,只是此时并不是坐下来敞开心扉聊这事情的时候。
“我们先离开这里。”秦烟朝一旁的王侍卫多看了两眼,略有踌躇。
知道秦烟不愿意伤害这人,舒楼说道:“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可以恢复行动。”
有墨风华带着,他们三个人很快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客栈,一路上秦烟不免惊讶于舒楼不但易了容,连一身好武功都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