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邵寻兀自地笑了两声,“您还真是多虑了。我可没有那么长的命来摧毁香山家,我已经是一个被定论活不了两年的人。我只是希望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能和相爱的人一起渡过。我对你们那些恩恩怨怨从来就不敢兴趣,更加不是邵家再次派来的什么间谍!”
“这样更加不行!”香山井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可以放任你和和一在一起,可你偏偏姓邵,偏偏是那个曾经搅得香山家鸡犬不宁的妖孽的哥哥!我们两家早已恨透了彼此!如果你死在和一身边,香山家和邵家会更加鸡犬不宁!你知不知道,自从那个妖孽死后邵家将香山家逼到了何种境地?几乎每天每夜都会有人来暗杀我的两个儿子!和一更是痛苦不堪!他是宇航员,他不住在香山家,但他的生活每一天都充满了危险。他的肋骨至今还有两条断裂无法愈合,只是用钢板连接!这都是你邵家做的好事!
你又知不知道,这样的身体对于一个宇航员究竟有多危险?他每一次上空我都提心吊胆,可固执的他却偏要上去!虽然他从小是打算继承家业的,可作为一个宇航员他同样出色!若不是这样的身体,他早已能够站上更高的领域!我可比不上你父亲的心狠手辣,我只要我的两个能够儿子平平安安。为了他们,我香山家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产业,留守在日本永远无法再走出国门。但是,如果再有人敢来破坏我家庭,我不惜同他们玉石俱焚,一起下地狱!”
邵寻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之上。
爱情,原本不该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么?为什么如今这一切,会这么复杂,这么痛苦?他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对香山家,这么对香山和一。但对邵家,对自己的父亲,他何曾了解过一点?
但香山和一,应该平安地活着。任何人都可以死,但惟独他不可以。他死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就不会再有丝毫的爱。
“所以,”香山井继续说道,“你必须离开!永远也不能再出现!即使你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或许,像你这样一个多余的人,根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之上!”
“父亲——?”突然,客厅的门口出现了另外一人的身影。
香山井转头一看,是自己的大儿子香山浚中。
“父亲,你怎么会来这里?”香山浚中快步走过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对面的邵寻。
“您对他说了什么?”
香山井看着自己的儿子望着邵寻担忧的表情,顿时就是怒火冲天,“我来告诉这个妖孽真相!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香山浚中愕然,赶紧跑到邵寻身侧问道:“你没事吧?”
邵寻看着这个和香山和一有几分相似,但更显成熟稳重的香山井,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问你来干什么!”香山和一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关心自己,反而跑去对那个妖孽驱寒温暖,气愤得干脆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拐杖在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
“我是来替弟弟照顾他的,我打算将他接回香山家。”香山浚中平静地说道。
“胡闹!”香山井大喝,“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还说什么把他接进香山家,你是疯了么?”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香山浚中说道,“他是弟弟爱着的人,我已经答应他会好好照顾这个人。”
香山井听完面容扭曲,用极度恶毒的目光看了邵寻一眼。“休想,他休想再踏进我香山家!”
“父亲,您想干什么?”香山浚中看到父亲的表情,也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他,如果敢踏进香山家一步,”香山井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立刻杀了他!将他撕成碎片!”
说完,香山井头也不回也走出了屋子。
香山浚中想着父亲刚刚说的话,又看看倒在沙发中微微颤抖的邵寻,目光渐渐变的深沉起来。
“小寻,你没事吧?”香山浚中给邵寻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坐在他身侧轻声问道。
邵寻捧着水杯,轻轻地摇了摇头。
香山浚中也陪着他一同沉默。
“我不是什么间谍,根本不是。”许久之后,邵寻才抬起头望着香山浚中的眼睛,对他说道。
“我知道,”香山浚中轻轻笑了笑,摸了摸邵寻的头发,“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
“我也不是他。”邵寻接着又说。
“是的,你不是他。”香山浚中回答。
“大哥,你父亲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邵寻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香山浚中继续问道。
香山浚中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了窗外。
“是真的。”片刻之后,香山浚中才回答。
“我真的有个弟弟?”邵寻又说,“他真的从小就在香山家长大?我和他真的长的那么相像?”
“是的。”香山浚中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身体也一动不动。
“听说,大哥和和一从小就很喜欢他?”邵寻继续问。
“是的。”香山浚中回答。
“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邵寻神色哀伤。
“他?”香山浚中的身体微微颤抖的一下,转过头来望着邵寻,满眼尽是悲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人怜爱的人。从小到大,我和和一看着他成长,看着他一步一步超越周围所有的人。他很漂亮,就像你一样。他很也单纯,很固执,很可爱。他就像是一个天使,在我和和一生命之中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
“那你和和一究竟有多么爱他?”邵寻的眼睛渐渐湿润。
“非常爱,”香山浚中回答,“爱到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但他那个时候还小,可能还不懂那些。总是在我和和一身边任意选择,我如果惹他生气了,他会去找和一。和一如果让他不高兴了,他又会回来找我。我们两兄弟甚至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对对方说一句话。到后来,我们打算公平竞争,谁先得到他的心,他就是谁的。虽然是那样天真的想法和生活,但那时却是我们生命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他是怎么死的?”邵寻接着又问。
香山浚中的眼睛渐渐渗出了一丝丝的火苗。“父亲策划了一场车祸,当我赶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完了,他已经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邵寻的心狠狠地抽痛着,虽然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但那人却是他那个完美的弟弟。因为他,自己被父母抛弃,因为他,自己要面临如今的痛苦。
“后来,”香山浚中继续说道,“我知道了真相。父亲告诉我,他是一个间谍,还是邵家的孩子。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孩子会是间谍。他在我们的目光中成长,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他,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他那么单纯,那么天真,怎么可能是一个间谍。即使他真的是一个间谍,我也相信,他一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那和一呢?”
“和一什么也不知道,”香山浚中继续说,“他死了以后,和一就离开了香山家。他去完成他所爱之人的梦想。香山家经营宇航事业,他从小就在这种熏陶下长大,梦想着长大能做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宇航员。然而,他走了,把自己的梦想留给了和一。”
邵寻缓缓闭上了眼睛。
和一,如果他还活着,你现在会在哪里?而我,又会在哪里?
但这一次,我会选择执着地等待,不会再轻易放手。
19.
“小寻,”香山浚中看着邵寻样子,慢慢伸出手,想去抚摸他,可是最终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了半空之中。“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和一,会好好照顾你,等着他回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么你呢?”邵寻睁开眼睛,又看着香山浚中问道,“大哥你也同样那么爱他,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看到我,有没有让你想起他?”
香山浚中颤颤地收了手臂,露出一丝苦笑。“有什么办法?即使再爱他,他也已经不在了。而活着的人,还需要生活下去。如今,我已经结婚生子,已经挑起了香山家族的重担。过往的一切,也只能让它留在记忆之中。看到你,确实让我想到了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你会让我觉得他并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但我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你的眼睛总是流露着一丝哀伤,你比他更加安静,更加让人心疼。和一找到你,我也只能默默地祝福他。他已经孤独得太久,太久——”
“可是,和一却总有一天还是要失去我。”邵寻摇了摇头。“我不想他再承受失去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他。”
“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香山浚中安慰邵寻,“你是一个纯朴的人,在你的生活之中没有那些无谓的纷争。如果你是一个完美的孩子,可能当初死的就是你。但是因为无法预知的命运,你却成长到了现在。你现在的每一天,都应该快快乐乐的活着,为了自己和爱的人活着。即使痛苦,但想着下一刻,如果能见到爱人的笑脸,也会勇敢的撑下去,不是么?”
说的对,为了我自己,为了香山和一,我要勇敢的活着,要比任何人都快乐的活下去。
香山浚中离开之后,邵寻又来到了山顶那片空地。慢慢地掀开望远镜,昂头注视着那片浩瀚的星空。海王星就在自己的眼前,蓝蓝的一片,散发着迷人的光晕,呼唤着宇宙之间正在慢慢靠近的灵魂。
和一,你此刻还在路上吧?
一个月之后,邵寻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在车站的站台边注视着面前的铁轨。
在与香山井谈话之后的第三天,邵寻就返回了重庆,探望了正在重庆修养的何家夫妇,也向邵氏夫妇询问事情的真相。但他并没有留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留在离香山和一最近的地方,等着他回来。
一辆列车在离自己对面不远处的轨道之上缓缓停了下来,这是从崎县开往东京的列车,邵寻打算乘坐回程再回去那个安静的地方。而东京,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不希望看到香山浚中和自己的父亲反目。
乘客们陆续下车,但显得十分拥挤与慌张。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恐惧的表情,下了车也是跑得飞快。
突然,出口处传来一阵骚乱,一个男子的身影奋力地冲出了人群,在拥挤的站台上疯狂地奔跑。身后几个列车巡警提着电棍在他身后怒吼着狂追,“截住他!截住他——!”
但站台上的人们却如同见了鬼一般,看到男子向自己冲来只是拼命地避让,好像生怕他沾着了自己的身体。
整个站台,也在一瞬间拉起了警报,场面变得更是混乱不堪!
原来,是那个逃跑的男子慌乱之中跳下了铁轨,正拖着蹒跚的脚步朝这边的站台过道跑来。
转眼,那个男子已经来到了邵寻面前的轨道之上。
邵寻仔细一看那人的脸,心中猛然一惊。这个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子不是自己认识的江口成田又是谁?
江口成田此刻也看到了邵寻,眼神中也是惊愕不已,但更多的却是对身后追赶之人的恐惧。
来不及多想,邵寻伸手一把讲江口成田拉了起来,而追赶他的人已经就在身后,马上就将穿越轨道。
“跟我来!”邵寻拉着江口成田,扔了行李,朝着站台前方狂奔。
周围的人们惊呼慌乱一片,但没有一个人拦住他们,转眼两人已经跑到了站台的尽头,追赶之人的身影也被拉得越来越远。
江口成田的身体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实在跑不动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被邵寻带得在接连摔了几个跟头。额头上鲜血瞬间汩汩流出,瞬间流的满面,满地。
“邵寻!”江口成田实在跑不动了,在地面上喘着粗气。“我实在跑不动了——呼呼——”
邵寻停步看了江口成田一眼,又看看身后。“不行,他们马上要追上来。你快起来,我们从前面的护栏上翻过去!”
江口成田抬头一看,吓得赶紧又一下子从地面上蹦了起来。但身形摇摇欲坠,精神也一片恍惚。
邵寻赶紧搀扶着江口成田跑到铁轨的护栏边,用力地帮着他翻过了护栏,自己随后也一跃而过!
“伏在我肩上!”邵寻蹲下身体,转头对江口成田说道。
江口成田一愣,但此刻也没有精力让他多想,身体无力地伏在了邵寻的肩膀之上。
邵寻背着江口成田迅速地远离铁轨,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在不知身在何处的一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江口成田倒在土地上努力滴睁着自己的眼睛,大口喘气地问邵寻道。
“呼——呼——”邵寻也连着喘了几口大气,跌坐在江口成田身旁。看看四周,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应该安全了。”
两人休息过后,邵寻正打算开口问江口成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忽然从身旁早已被打的衣衫褴褛的,江口成田的身体之上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邵寻眉头一皱,伸手用力一撕江口成田的衣服!只见他胸膛的肌肤之上哪里还有一块好肉?那里布满了让人作呕的脓包,大大小小,密密层层。在那些破裂的脓包之上正在不停地向外涌出一些绿色的汁液,而那阵阵的恶臭正是那些汁液所散发出来的。
邵寻一阵恶心反胃,强忍住不适问江口成田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江口成田却惊慌地用力一拉自己的衣服,甩开邵寻的手,重新将身体包裹了起来。随即他的身体开始阵阵颤抖,索性地放声开始大哭起来。
邵寻看着江口成田眼角的泪水渐渐混入刚才已经凝结满面的血水之中,又看着他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还有一直颤抖的身体。心中悲痛骤然涌起,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抱入了怀中。
“走开,你走开!”江口成田哭喊着一把将邵寻推开,让他远离自己的身体,自己也用力挪动身体向后躲避。
邵寻又伸手一把拉住江口成田:“你别怕,我知道这种病是不会传染的!”
“哇——”江口成田听完邵寻的话又是一声大哭,“他们都说这是传染病,说是瘟疫,我会害死所有人!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知道,我知道。”邵寻又拍了拍江口成田的手臂,安慰道,“是他们更怕死。你的病是不会传染的,我知道。”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江口成田又哭着道,“在崎县他们都怕我,我没有了工作,失去了一切。我本来打算来东京看病的,可是那些巡警抓住了我说我有传染病,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
“好了,好了。”邵寻拂去了江口成田脸上的泪水,继续安慰道,“现在已经安全了,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看,现在你不是还好好的?”
“邵寻,是你救了我。”江口成田红着眼睛看着邵寻说道。
“你现在才知道啊?”邵寻微微一笑打趣,想缓解一下他激动的情绪。“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病,你不会有事的。”
“不行,”江口成田摇了摇头,“他们是不会相信我的,没有医院会要我,那些巡警说我即使到了东京也是死路一条。”
邵寻心中叹气,这他心中也很清楚。像江口成田身体上的这种病,人们都只会避之不及,恐怕没有一个医院敢收留他。如果被抓到,只会被送进集中营等死。但他的这种病,实际上只是遭遇辐射,免疫系统下降之后的后遗症。但如果放任下去,他很快就会全身溃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