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上+番外——凡心点点

“那你的家人呢？你为什么会和藤野君住在一起啊？”邵寻又问。

“他说他只是意外地救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是谁。”石川绫说，“一年多前我才从昏迷中醒来，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所以就一直留在他身边。”

“原来是这样。”邵寻说道，“藤野君还真是有爱心呢。”

“呵呵。”石川绫轻轻笑了两声。“那你呢，你又不是日本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于是，邵寻也投桃报李地对石川绫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看来你和那个香山先生还真是相爱啊！”听完邵寻的故事，石川绫对邵寻说。

“是啊，”邵寻回答，“曾经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注定会在孤独中死去，可是上天却让我遇到了和一。所以，即使我也避免了最终命运，我也会勇敢地活下去，陪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你的两对父母也很爱你。”石川绫又说。

“或许吧，”邵寻接着说，“但是我一直觉得我的存在其实让他们更痛苦。小时候总是让我的养父母操许多的心，他们为了照顾我，几乎都没有自己的时间和快乐。长大之后，虽然找到了亲生父母，但是我们生活的差距实在太大，我们永远也无法了解对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一个完美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可以带给自己父母一些快乐，可以不用在那么多曲折的经历中成长。”

“可是如果像我这样又有什么用呢？”石川绫接口道，“虽然基因完美，但却飞来横祸，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加无法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样活着岂不是更痛苦？”

邵寻一愣。他说的何尝不是呢！不管是那一种人，生活之中都存在着各种意外，痛苦和无奈。自己虽然没有了梦想，也可能很快就没有了生命，但却拥有了一个真爱的人。而他呢，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上，但可能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是自己的话，这样的生活可能会比自己以前经历的那些更加痛苦，更加难熬。

“你不用担心，”邵寻只能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当你好起来之后，我也相信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自己的真爱。”

“和你聊天真的感到非常舒心。”石川绫接着说，“你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魅力。”

“你也是。”邵寻笑道，“和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很自在，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经过那晚以后，邵寻和石川绫变得无所不谈，仿佛是相见恨晚一般。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两人都会在星空下聊天。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邵寻在说，石川绫在听。邵寻将自己成长的点点滴滴都讲述给了石川绫，或许他是希望石川绫从中获得一些启发，能够最终想起自己是谁。

而石川绫，虽然记忆不多，但邵寻却感觉他是那样一个有魅力的人，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单纯，聪明，能干。每一件事在他面前都能被做的井井有条，所接触的一切也是一学就会，过目不忘。简直不是个凡人。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季节也随之变化，逐渐进入了夏天。

东京的夏天雨很多，有时候总是整天整天的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伴着不时从海上刮来的台风，有些地方水患严重，甚至是寸步难行。

这一天，邵寻在医院的病房之内陪着江口成田。

江口成田的身体在好转一段时间之后却变得越来越差，身上的腐烂程度也逐渐加剧，即使是使用了最好的药物也无法再控制。

虽然没有人对他说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但江口成田心中已经知道自己恐怕熬不了多久了。即使是心中再有不甘，可是经历过如此高规格的治疗之后，他也逐渐地开始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邵寻，我是不是快死了？”江口成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斜睨着病床旁穿着特护服的邵寻问道。如今他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为了应付每天那些痛苦的治疗，他已经快耗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怎么会？”邵寻在一旁安慰道，“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身体才会好起来。你不是说过知足开心就能长寿么？”

“你不用再隐瞒我了，”江口成田接着说，“其实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很清楚了。而现在，我也已经认命了。只是邵寻，你让我欠了你这么多，我该怎么办才好？”

“傻瓜。”邵寻强忍住想落泪的冲动，轻声说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要对我有任何愧疚。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最难熬的时候，你不也同样帮助过我，同样鼓励过我？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只是，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要让你好起来，始终也无法做到。”

“你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江口成田又说，“虽然我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但是如果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一定会每天向上天祷告，邵寻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不要在那里也看到你。你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我会在天上每天看着你，看着你健康地活着。”

“谢谢你，成田。”邵寻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有下辈子，”江口成田最后又说，“我一定要做一个完美的人，这样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

邵寻失魂落魄地从病房里走出来，想着和江口成田的对话，想着如果有一天也是这么离开这个世界，想着自己在香山和一面前说这样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痛彻心扉。

走上三楼，推开藤野枫的办公室，邵寻打算进去休息一会。

里面没有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一楼的诊室工作。

倒在沙发之上闭目养神，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里间却传来一些响动，好像有人细语的声音。

邵寻看看时间，这个时候是谁会在这里呢？

起身往里间走，里间的门虚掩着。

邵寻轻轻地推开门，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里间的榻榻米上，藤野风的身体正背对着自己压着一个人。

一旁一张无人的轮椅被推翻在了角落，地面上的衣服胡乱地散了一片。

被压着的那个人，竟然是石川绫！

只见他紧紧地闭着自己的眼睛，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面容扭曲，双手无力地抗拒着身上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所剩无几。

可怜的是他那双根本无力动弹的双腿，正在被藤野枫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用力地从左晃到右，从右晃到左。简直是粗鲁暴力之极。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双腿残疾的病人！

邵寻的怒火在一瞬间就冲上了头顶。

“藤野枫，你住手！”邵寻一个大跨步冲进来，冲着藤野枫大吼一声！

那两人同时一惊。石川绫瞬间瞪开了自己的大眼睛看向邵寻，那目光中是痛苦，是愤恨，是无奈。藤野枫也一回头，慌乱地看了邵寻一眼，赶紧从石川绫的身体上爬了起来。

邵寻愤怒地瞪了藤野枫一眼，直接绕过他，蹲下身来到石川绫身旁，伸手帮他拉上裤子，系好皮带。接着又捡起一旁已经被脱掉的衬衣，帮他穿上。

石川绫始终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但在帮石川绫穿衣的过程中，邵寻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真是漂亮。身上的肌肉和线条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肌肤也是细腻滑嫩，触手可融。

但这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想法，帮石川绫穿完衣服，邵寻起身扶起了倒在一旁的轮椅，将他重新抱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邵寻又转头愤怒地看向藤野枫。这个时候，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22.

“小寻，你听我说，”藤野枫这时也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与思绪，平静地对邵寻说，“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样子，我和石川是真心相爱的。”

是么？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邵寻又转头看了看石川绫，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他的表情却恢复如同平常一般，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邵寻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答案。是真心喜欢，还是不喜欢。是在乎，还是不在乎，丝毫看不出来。

石川绫没有说话，只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邵寻，用他那一双黑黑亮亮的漂亮的大眼睛。

可是，邵寻方才明明看到他的抗拒和挣扎，明明看到了他刚睁开眼时那一抹转瞬即过的愤怒。而且，石川绫也曾经对他说过，他并不懂两个人真正相爱是怎么一回事。

“但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粗鲁？”邵寻一时也不知真相究竟如何，转头又责怪藤野枫，“他是个病人，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就不该这么对他。”

其实在心里，邵寻也是非常希望有个人真心喜欢石川绫的。虽然他面貌一般，但其他吸引人的地方却很多，他配得上得到一份真爱。

“实在抱歉，”藤野枫一副懊恼的样子，“刚才我有点情不自禁，无法控制住自己。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确实是很喜欢他。”

邵寻看着藤野枫懊恼的样子，心中的不平也慢慢平息下来。仔细想想，这个人曾经救了石川绫，照顾了昏迷了五年的他，至今依然在为他治疗着双腿，如果说不是喜欢，为了一个陌生人谁又能够做到他这样呢。若说情难自禁，也并不是不可理解。

可是面对一脸平静的石川绫，邵寻却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有没有感受到一丝藤野枫对他的爱意呢，究竟是不是也会爱着这个人呢？

但爱情，往往有时身在其中，却无法自觉。

最后，邵寻走到石川绫身后，伸手将他缓缓推出了房间。

又是接连半个月的大雨，东京的水患越来越严重。很多郊区的房子被袭来的洪水淹没，就连城区有时也是寸步难行。洪水淹没了街道，汽车只能像浮船一般飘在街道中央，救生艇早晚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上游荡着。很多人失去了房屋，失去了家庭，流离失所。这样的日子，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害怕，害怕海水汹涌而来，害怕活不到明天。

这天，香山浚中联络邵寻说要来看他。但邵寻整天都在医院陪着江口成田，外出又十分不便，只好将他约到了藤野枫的诊所。

香山浚中来的时候正值晌午，从风雨大作的外面进来也显得一丝不乱。一件得体的休闲服，休闲裤，黑色的皮鞋，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完美的身材。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英俊而有显得沉稳的外表，典型的日本精英阶层风范。

邵寻找了个安静的会客厅，给香山浚中煮了一杯咖啡。

“小寻，你最近还好吧？”香山浚中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开口问道，“你不是回重庆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是回去了，”邵寻笑着回答，“不过我一个在日本的朋友生了重病，恰好我在这边认识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所以就过来带他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香山浚中点了点头，“那你自己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啊！”邵寻一边笑着回答，一边还抬起手臂对香山浚中展示了一番他究竟有多健康。

“那就好。”香山浚中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本是打算接你到香山家住的，结果还是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真是过意不去。”

“看大哥说的，”邵寻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家的孩子。再说这次的确有事在身，所以大哥不必自责。”

“嗯，”香山浚中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接下来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直到一个小时过去，香山浚中才起身告别。

邵寻送香山浚中出门，当走到诊所大门的时候，香山浚中却突然停住了步伐，朝一旁看去。

邵寻也扭头一看，只见穿着一身白袍的石川绫正转动着轮椅从不远处经过。

香山浚中兀自呆愣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之时，石川绫已经身影全无。

“刚才那位医生是？”香山浚中转身问邵寻。

“他是这里一位主刀医生的助手，叫石川绫。”邵寻也感到有一丝诧异，“大哥难道认识他？”

若是认识，那岂不是可以帮组石川绫找到家人？诧异瞬间转化成一丝激动。

“不，”香山浚中却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哦！”邵寻失望地应了一声。

这一天，邵寻陪着病床上的江口成田聊到有些晚才回到家中。

石川绫正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时事新闻。

“最新消息，”电视的声音传来，“华夏共和国首席司令官聂仲延因心脏病突发心肺衰竭医治无效于今天下午2点40分在重庆华夏医院逝世，享年75岁……”

什么？邵寻听到这个新闻脚下一个踉跄，赶紧奔到了电视机前。

电视机的画面正在播放着重庆华夏医院的一些混乱场面，播音员的声音依旧在介绍着现场的一些情况。

聂恭的祖父，那个叱咤了20多年共和国风云的首席司令官聂仲延逝世了？邵寻简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月不是还生龙活虎，老当益壮的么？

但随着震惊的逐渐消退，邵寻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聂仲延确实逝世了！

“你怎么了？”石川绫看着邵寻脸上连番变幻的表情，开口问道。

“共和国首席司令官聂仲延逝世了！”邵寻缓缓坐到沙发上，喃喃道。

“但你为什么这么激动？”石川绫又问，“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却是华夏共和国的首席司令官，”邵寻接口，“这样身份的人逝世，肯定会引起一番波动。”

“想不到你还对政治感兴趣。”石川绫又说道。

“我是华夏人，”邵寻抓起石川绫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听着他的名声，他是共和国最有权力的人，是共和国人民的精神偶像，对他的逝世，怎么能无动于衷？”

“那你想怎么办，想回去看看吗？”石川绫接着问。

“回去？”邵寻有些愕然。自己却是还没有想过，即使是有那么一丝念头，但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回去？仅仅是一个民众对英雄的崇拜，回去瞻仰一下他的遗容？可内心还没有渴望到那个地步。又或是他是聂恭的祖父，邵家与聂家关系匪浅？但这些事自然有自己的父母去做。那到底有什么理由回去，没有。

“没有。”邵寻接着说道，“只是心中有些遗憾，有些伤感罢了。”或许可能还有一丝担忧，担忧他逝世之后共和国的形势会不会出现一些变化，聂家今后在共和国的地位会如何。

“看开些。”石川绫又说，“他是获得过成功的人，也是寿终正寝的人，即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也是。

正打算再看看直播画面，一旁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邵寻伸手接了电话，但很快就脸色一变，人也一下子从位置上弹跳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等邵寻急冲冲挂了电话，石川绫也有些不安地问。

“医院打电话来说，成田刚刚过世了。”邵寻泪水瞬间涌出，一下子又跌坐回了原处。

“啊！”石川绫也微微吃了一惊，低呼出声。

转眼，只见邵寻立即又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飞奔着冲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