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黑魔法）上+番外——薄暮冰轮(16)

于是在可怜的泰勒骑士攻击到他之前他就已经被两只召唤出来的黑死魔鸟缠住了，然后是骨牢和藤蔓……

“亲爱的，这个月的袜子归你，午餐也交给你了。”威廉大神官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被禁锢藤蔓捆绑得像是锥形纺线团一样的骑士身边，然后蹲下身在他鼻子上刮了刮。

“威廉我警告你……”

泰勒愤愤道，被威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再啰嗦我就扒光了你挂城堡门口。我想艾玛圣女很乐意拉着她的丈夫和骑士来围观你。”

正说着，不远处的城堡的大门缓缓开启，艾玛圣女对离大门不远的四人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不是吗？”

“唔……是的。”威廉大神官耸耸肩，打了个响指将凝聚成魔咒的魔法元素驱散了，泰勒骑士终于能够从地上起来，然后给了他一个能够吓退恶龙的眼神。

可是威廉大神官显然已经习惯了，他无谓的摊摊手，然后上前帮可怜的骑士掸掉衣服上的尘土。

“走吧。”威廉回头对瑞伊格雷特说道。

十五·隐居所（上）

田园城堡的会客厅里，瑞伊打量着壁炉，忍不住赞美道：“这个壁炉真是好极了。”

艾玛圣女泡了几杯加冰的红茶盛在加持了冰系魔法的托盘中递给几人，一边说道：“这是西奥多的主意，他坚持冬天用壁炉取暖夏天用壁炉消暑，所以一旦气温高到某个特定温度，上面的冰系制冷魔法就会自动启动。”

说着艾玛圣女往壁炉里抛了个火球，一瞬间从壁炉里涌出来的寒气就将火球里凝聚起来的火系元素给打散了，火球一瞬间被消灭了。

“据我所知它还有防止火灾的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成本比较高，不过咱们不差钱，不是吗？”艾玛圣女笑着说道。

“西奥多一从光明神殿退下来就致力于这些研究，拜他所赐，隐居所的生活倒是越来越惬意了，唔，还有几位大神官也准备回来避暑，到时候就热闹了。”威廉大神官懒洋洋地靠在用天鹅绒填充的软沙发上，一边端着红茶开始小口小口的啜着。

“贝弗圣女和爱德华骑士呢？他们不在吗？”瑞伊问道——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他忘记自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贝弗和爱德华啊，他们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葬礼了。”艾玛开始往自己的红茶里加蜂蜜——这个举动让瑞伊有些眼馋，但是碍于场合他也只好忍着对甜食的冲动。

“活到我们这个年纪，要经历的生离死别还真是不少。”威廉大神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然后拍了拍泰勒骑士的肩膀说道，“老伙计，什么时候我才能参加你的葬礼呢？”

泰勒面无表情地回瞪他：“反正死了也是和你埋一起，咱们的事可还没完！”

“当然，你累计欠我一年份的袜子清洗和数份午餐，唔，具体的数目就要去翻翻笔记本了……”威廉笑嘻嘻地说道。

泰勒骑士显然是不想和他多争论这个问题，拎起门口的水桶和鱼竿去厨房帮西奥多一起准备午餐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提你的问题了，前几天我就占卜到你会有点小麻烦，但愿不是什么大事。”艾玛圣女用小银匙搅拌着红茶里的蜂蜜淡淡说道，然后对一旁的骑士布洛克说，“把那里的牛奶给我，谢谢。”

一直沉默不语的骑士布洛克将茶几上的冰牛奶递给了艾玛，她又往红茶里加了一些，然后啜了一口叹道：“加一些牛奶才会有香滑的味道，你们不试试吗？”

瑞伊盯着蜂蜜，最后忍不住说道：“我只想要点蜂蜜。”

“没问题。”艾玛圣女将蜂蜜递给了瑞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水晶瓶的瓶塞拧开，将整瓶蜂蜜都倒进了红茶中。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里只剩下一些残留的蜂蜜留在了内壁上，可是显然瑞伊并不满意，他用小银匙将附在水晶瓶里的蜂蜜都刮了下来融进了红茶中。

“姬尔女神保佑，但愿你有一口坚固得可以抵抗甜食侵袭的好牙。”艾玛喃喃道。

瑞伊冲她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相信我，我每天都用稀释过的防腐水漱口，这对杀死蛀虫简直是太有用了。”

“也许不久以后我就可以看到一具名叫瑞伊的尸体，死于甜食过量和防腐水中毒。”威廉笑着说道。

“我只是嫉妒你的身材而已。”艾玛圣女撇撇嘴说道，“作为一个喝杯牛奶都会长肉的女人，我为了维持身材付出的努力绝对不少于你挖空心思寻找甜食。”

一直沉默着的骑士布洛克瞥了瞥艾玛圣女，然后嘀咕道：“包括平胸？”

艾玛温柔地回道：“放心吧布洛克，我不会逼你和我一起喝木瓜牛奶吃各种坚果和种子丰胸，更不会强迫你和我一起喝燕麦粥减肥。”

骑士一脸痛苦地站了起来肃然道：“我去帮忙准备午餐。”

格雷特也说：“我也去帮忙。”

“好极了。”威廉笑着对他挥挥手，“替我转告泰勒，中午的鱼多加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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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里的人又少了两个，瑞伊满足地喝着蜂蜜红茶对两位前大神官讲述了一下最近发生在王城和王子殿下身上的事情，然后向他们咨询相关黑魔法的情况。

“我觉得王子的情况像是亡灵魔法中诅咒系的末日诅咒的变种，可能是两种魔法改良结合后的效果。”艾玛圣女捧着茶杯说道，“不过蔷薇……我没听说过有什么黑魔法会在人身上出现这类的图腾。你知道的，这些黑魔法师大部分都是死神的信徒，就算要描表达什么图腾崇拜也多半会是骷髅之类的毫无品味的东西。”

“那么蔷薇图案和王子脸上的图腾应该就是另一种魔法的效果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威廉大神官说道。

“不管怎么说诅咒肯定是通过献祭或是偶像来诅咒（通过媒介施法），再或者就是召唤怨灵加以利用，从艾伦大神官的笔记里的记载来看，这个黑魔法应该是个献祭类型的诅咒，又没有正当渠道破除……”艾玛的指尖轻叩着瓷杯低声道。

“艾玛！”威廉大神官皱着眉打断道。

“我想瑞伊明白我的意思了。”艾玛圣女笑了笑说道。

瑞伊默默点了点头。

“皇太子为重，黑暗神殿要背负的东西原本就比其他神殿来的沉重，即便是种种罪孽，只要你的心没有被邪恶侵蚀，姬尔女神一定能够宽恕你的。况且就算你不想做，等长老会那帮老头子们投票表决，结果也一定是救助皇太子。”艾玛低声安慰道。

“我明白。”瑞伊的声音有些低哑，可是却坚定。

艾玛笑了笑，用小银匙搅动着红茶低声说道：“瑞伊，也许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也确实没有被记载入神殿的典籍中……我杀过很多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那时候帝国北部的冰雪荒原附近爆发了一场亡灵魔法瘟疫，大片大片的村庄都被感染，不仅是动物……连人类也被接连不断地感染，变成了类似丧尸一般的生物。我们已经毫无办法毫无退路了，一旦感染病毒的丧尸冲破结界防线，没有了冰雪荒原的低温的抑制，也许整个帝国、整个大陆都会毁于一旦。”

艾玛圣女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迷惑，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你猜我是怎么下的决定？”

瑞伊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火？”

“对，屠村，然后用火烧毁了所有被感染的村庄，不管那里是不是还有未被感染的人，还是已经被感染没有爆发出来的人，全部……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我一直记得，有个小女孩，已经被感染了，她拉着我的袍角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问道：‘圣女大人，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吗？’我一直没法忘记她的眼神，那么纯真那么信赖，就好像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她错了，我是来毁灭他们的……”

“也是那一天我才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着的，究竟是多么沉重而残酷的责任。伟大、神圣、正义？这些词语从来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刽子手。”

艾玛圣女扯出一抹惨笑：“瑞伊，我们能做到的不是问心无愧。而是，若干年后的你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仍旧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再痛苦，也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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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隐居地回到神殿，瑞伊一直没有说话。

心情，无疑是沉重的，尤其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虽然他的抉择没有艾玛圣女那样的残酷，可是……也是一样的。对于牺牲，他始终无法冷漠以对。

“格雷特，元素和魔法原本就是没有阵营的，也无关正义与邪恶。即使学的是最危险最邪恶的黑魔法，我还是希望能将它用在正途上。”瑞伊喃喃说道。

“我明白。”骑士说道。

“我没有违背我的信仰，对不对？”瑞伊的声音有些脆弱和动摇，他抬头看着格雷特猩红的眸子，明明是代表了血腥与死亡的颜色，可是看着他的时候却永远是温柔而坚定的。

“你没有。”

瑞伊笑了笑：“任何形式的牺牲，哪怕是顾全大局，也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在付出应得的代价之后，姬尔女神才会真正宽恕我。我只希望……我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你。”

如果尘世间还有什么是他不可以失去的，那就是他的骑士。

他的骑士，是与他的信仰一样重要的存在。

十五·隐居所（下）

“飘流於世间的灵魂、游走於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回归至死者之地。迷惘及困惑，憎恶与悲伤，将在光的道路上消失无形，献给姬尔女神的罪恶的鲜血将洗净生者身上的孽障——融化诅咒！”

血红的光芒从瑞伊脚下的巨大六芒星阵爆发出来，镶嵌着的各色魔法晶石储藏的能量开始大量往瑞伊手上的魔杖顶端汇集，加上魔法晶核的增幅，一股可怕的暗系魔法力量在这个宽阔的洞窟祭坛里汇集。

六根人工开凿的石柱从地面一直撑到洞窟顶部，中间被镂空的凹槽里已经腾起了燃烧魔法晶核的幽蓝色火焰，被实体化的魔法元素从燃烧的晶核里被释放了出来，开始往瑞伊的身边聚集。

身体几乎是要被异常活跃的魔法元素撕裂了一般，瑞伊忍着痛苦将元素排列成魔咒需要的阵型。祭品临死前的凄厉叫声一次次扰乱他的精神。

躺在祭坛上全身浸泡在血中的科林殿下紧闭着双眼，惨白的脸上那黑色的图腾却开始渐渐淡化了。

元素的涌动越来越疯狂，已经快要脱离瑞伊的控制了，瑞伊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混乱的精神集中着，可是却感到越来越无力。

融化诅咒的献祭已经快接近尾声，如同风暴一般环绕着瑞伊和科林殿下的元素骤然停止了顺时针的旋转，转而缓缓往瑞伊手上的魔杖顶端汇聚起来，然后被瑞伊强行灌入科林皇太子的身体。

祭品的惨叫声已经拔高到一个不属于人类的音域，最后连同魔法元素一起骤然消失了。

瑞伊魔力耗尽，连精神力都透支了，撑着魔杖缓缓坐倒在地上。

整个洞窟安静得只剩下瑞伊呼吸的声音，还有他的心跳。脱力的感觉很糟糕。

取出一块魔法晶石吸收着里面的天然魔力，加上短时间的深度冥想，瑞伊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身来。

科林殿下躺在祭坛的血池中，身上的蔷薇图腾已经消失了。他身上的黑魔法已经被融化诅咒的力量消弭了。

代价，是十三个囚徒的生命。

这不仅是瑞伊的选择，也是长老会的决定。

长老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干预六大神殿的地方。它从奥丁帝国诞生开始就存在了，和神殿的历史一样悠久。长老会有十一个席位，五席是六大神殿的，四席是魔法公会，还有两席是王族，一切决定都由一个一票少数服从多数决定，因为微妙的席位，任何一方都不能占有绝对多数，于是长老会的决定几乎就是基于利益和立场而合作的两方联合压制一方后取得的平衡。还有一个一票否决权的席位，也就是长老会传说中拥有第十二席位的“大人”——在与魔神的决斗中胜利并封印了魔神的英雄，人称魔法天才的卡罗尔·拉夏。卡罗尔也是重整了神殿和信仰体系将元素归入到神学信仰并以此为基础将光明黑暗两大神殿改成了六大神殿，将魔法师也卷入了神学信仰中的改革者。

不过卡罗尔行踪不定，他至少有一百五十年没有出席过长老会的会议，很多人猜测他已经去世了，毕竟一个魔法师的寿命不过一百二十年。

六大神殿只占五席的席位也算是长老会的险恶用心，因为每次换届对六大神殿而言都是一次折磨，就算六大神殿内部关系再融洽，在这种时候都不免会有矛盾。

看着血池中科林沉睡的脸庞，瑞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殿下，为了你，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人与人之间，最初是毫无分别的平等，可是有了身份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就像他自己，原来只是个被自己的父亲当做黑魔法实验品的孩子，可是现在，他是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人之一，黑暗神殿的大神官。

瑞伊跌跌撞撞走出山洞，透支的精神不断催告他需要睡眠。洞窟外，格雷特和大祭司莫妮卡正等在那里。莫妮卡那张酷似姬尔女神的脸让瑞伊有一瞬间的恍惚。

“莫妮卡，殿下身上的诅咒已经清楚，将他带去光明神殿交给尤莱亚负责吧。”瑞伊低声说道。

“我明白了。”莫妮卡点点头，走进了洞窟中。

瑞伊的腿一软，差点又趴倒在地上，格雷特一把拉住他，将他扶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糟糕。”格雷特皱眉道。

“没事的……咳咳。”瑞伊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喉咙深处涌上了一种腥甜的味道，他知道，那是血。

“只是有点透支，休息一下就好了。”瑞伊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是因为惨白的脸色和咬破的嘴唇而显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苍白的唇上那一抹血迹，不是血色的，而是浓重到接近黑色的深红，格雷特伸手帮他擦去了。瑞伊的唇很冷，可是却是柔软的。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格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