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已经醒了,像个豹子一样静静地伏在猎物身边,随时都会一跃而起扑向目标。 而此时那个目标刚刚张开惺忪的睡
眼,他果然一跃而起,压住了我,从上到下,又把我细细地吻了一遍。
第15章
如果说,李重禹是我少年情怀的承载体,威利则是我成熟以后所认知的完美男人所具特质的缩影。
我对李重禹的感情有一点崇拜的意味在里面,因为之前听到过关于他少年成才、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神奇传说,再见到他
本人是那样的俊郎潇洒, 而且他追人的手段也高超,少不经事的我便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陷落了。 对他的爱多少有
些 “自作孽”的意思。
对于威利,首先我们是处于平等的位置上。不知出于什么,他会那样地了解我,我在想什么,我想说什么、做什么,我
只是给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了一样,即使我不给他眼神他也能知道似的。他好像在我的肚肠里面待过,说的话、做的事
就像是在我的心上轻轻地搔着,怎么听着、看着都舒服。总之,我们俩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契合的。
所以我更害怕来自他的伤害,他对我的杀伤力要大过李重禹多得多。当初李重禹追求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他并不了
解我,可能也不屑于花时间去了解那时的我。但威利不同,他了解我, 爱我,至少现在是爱的。未知的是,他这样一
份感情能维持多久?
“知己知彼”,威利都占着, 而我完全处于劣势。因为我不善于挖掘别人的内心,当初才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这种
劣势就导致了我的退缩不前。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夜激情后的我们直睡到中午。
我后面太痛,威利只好抱着我去洗手间洗漱。他打电话让茶楼送了肉粥来。我趴伏在沙发上,他一勺一勺地喂我吃粥,
不时舔去我嘴边的粥汁,一边喂一边偷香,不亦乐乎。
看他一脸甜蜜的样子,我真不忍心戳破他的幸福泡泡。
吃完了东西,他收拾好餐具。我说: “威利,我们谈谈。”
他面色凝重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我知道他紧张。像他这样一个成熟而出色的男人,能令他紧张
的人和事应该不会很多。
“威利……” 拒绝他真的好困难, “我们只做这一天的情人,之后就忘了这件事吧。”
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看着我,不动,也不说话。
“威利,” 我叹息, “你是这样的好,但是我不想陷入任何感情纠葛,我现在过得挺好,不想改变。”
沉默了一会儿,威利走到阳台上吸了一支烟。我半伏在沙发上,看着他倚着栏杆的落寞背影,憎恨起自己来。 对待威
利,我是过份了些,既残忍又懦弱。没有经历过痛的人才会无所畏惧。我经历过那惨痛的滋味, 而且刻骨铭心。威利
, 对不起,你不该爱上我。
威利走回来,坐在沙发上, 把我抱进怀里,下巴在我的头发上磨挲着,声音低沉而轻柔: “我不逼你,你开心就好。
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你,以后想要一夜情的时候,不许找别人。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那还叫什么一夜情?” 我笑道。
“不管,” 他闷闷地说, “我不纠缠你,和你保持朋友关系。只是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和你做,然后就忘记,不要你承
担任何义务。”
就这样,我和威利签下了不平等条约。我知道对他不公平,但,谁先爱上谁吃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不是吗?
第16章
回到家,查看电话记录,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 李重禹。还好我昨天没回来,
不然被他守株待兔逮个正着。他有别墅的钥匙,看来我得转移了。
跟李重尧提出换住处,他很理解地点点头, 对自己的异母弟弟他了解。
我搬到了离铜锣湾较进的一间公寓大厦,挺好,步行就能到公司。
李重禹有时间的时候会飞来香港骚扰我一下,好在他也很忙, 而且骚扰也仅限于公事上的假公济私。
进入了五月,天气开始炎热。设计草案经过了一些小改动,正式定了案,接下来进入工程阶段。余下的工作不需要我直
接参与太多,我想把这里交给阿琛,自己回维加斯避暑。弗兰克已经在跳脚了,直逼问我是否被哪个东方美女迷住了,
以至于乐不思蜀。
正筹备着要走的时候,却因为一件事耽搁了下来。
香港网球精英赛将在明年一月举行。为了前期造势,香港网联和媒体联合举办一个名人网球赛,属表演性质的。威利邀
请我参加,大力游说,说这正好给我的“空中花园”在港宣传。长宏方面也鼓励我参加,并捐了一笔钱给赛事组委会。
也许是金钱起了作用,我一路进入了决赛。
威利作为主办人之一没有参加比赛,但他一直陪我练球。那次以后,我们没再做过,似乎真的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只是
偶尔在他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柔情,令我产生瞬间的迷失。
名人赛的目的为造势,属炒作性质。遴选出的名人都是些漂亮人物。常打网球的人本来就身材匀称,又都是年轻的各界
精英,气质自是不凡,所以比赛十分引人瞩目。赛场外粉丝排成长龙,尤其是决赛,一票难求。电视直播的收视率据说
直追奥运。
决赛那天不知为何没有看到威利。没事的时候,他都会绕在身边呵护备至,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没有出现,感觉
有点奇怪。
和我争夺男子单打冠军的是个电视名人,原本是运动员出身,退役后在凤凰卫视主持体育节目,属半专业人士。决赛我
以1:2 输给了他,拿了亚军。但对方是体育界出身,我虽败犹荣。媒体一片嘘声指责对方不该参加这种非专业性比赛
。因为我的形象好,很得观众缘,舆论界一边倒地为我鸣不平。
其实这本来就是娱乐性的,我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却因这些争议,频频被媒体报道而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有个娱
乐八挂节目则一遍一遍地重播我打球的录像, 鼓吹说我奔跑挥拍时的风姿迷倒了全港7到70 岁的女性,还说我输球引
起争议,全是太帅惹的祸,我输在球技上, 对方输在人气上。
长宏趁热打铁,请电视台的名嘴为我做了一期专访,介绍我的“空中花园”和“失落城市”,然后就轰轰烈烈地推出了
“空中花园”的广告。
“竹间风,水边床。与杰森约会在空中花园”。
我站在鹅颈桥街头的巨型广告下面, 读着广告词,心里有些动气。这广告怎么看怎么暧昧,与我相约,也还理解得过
去,为什么弄个 “床”字出来? 李重尧这个混蛋, 把我用得够彻底,除了贡献大脑,还得牺牲色相。虽说配合宣传
是我的义务,但就不能高雅些? 偏要鬼鬼祟祟地故意引人遐想。
我明白艺术并不高洁,那些在有生之年大红大紫的艺术家都惯会炒作。 比如画家陈逸飞、范增就是个中高手,不然即
使是绝世天才也只能等待作品在时间里慢慢地沉淀, 而荣誉来临时,天才早已化为枯骨。
名利到来的同时也带来烦恼。 烦恼之一是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在街上晃来晃去,热情的粉丝和狗崽常常使我望风
而逃。行动的受限制引发了更深刻的孤独感。威利自决赛那天已消失了一个星期,听阿旺说他有急事去了美国,临行没
来得及通知我们。
什么事这么急? 而且去了这么久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希望他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我泡了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电脑发呆。
威利很爱我,我感觉得到。俗话说,有了爱情掩饰不住,没有爱情装不出来。我们做的时候,他如痴如狂地抵死缠绵,
那种恨不得倾注了全部生命的激情是非要有深刻的爱恋作基础的。
想到这儿,我的心鼓胀起来。威利,你在哪里? 此刻,我是多么地想念你……
第17章
惠惠来香港出差几天,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陪她。她九月就要当新娘了,我想趁此机会送给她些首饰。
我头戴棒球帽,陪她在铜锣湾购物。惠惠想买一对婚戒,我贡献无名指试戴给她看,她也伸出戴着另一只戒指的手,我
们两手并在一处比较品评着。
我的后背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一回头见是阿旺。
“好你个杰森, 都拐到人家选婚戒了,还瞒着我们。你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阿旺的女友,威利的表妹Lily,则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一付抓到包了的样子。
见惠惠没有否认,我也不好刻意澄清,免得她没面子,只好模棱两可地岔开话: “阿旺,怎么没见你来打球?”
“我陪Lily去了阿拉斯加,刚刚回来。”
“哦。” 目的达到,我也没再细问。
Lily和惠惠立刻就混熟了,叽叽咯咯地连说带笑,一起挑选首饰。
我和阿旺乐得悠闲,坐进沙发里喝着店里的冰咖啡,看着那两个兴奋的女人。
“女人是要用珠宝来装扮的,越名贵的女人配越名贵的珠宝。” 阿旺意味深长地对我眨眨眼睛。
“她配得最好的。” 我看着惠惠说,心里叹了口气,但愿那个男人待她如珍宝。
Lily很有鉴赏力,很快就帮惠惠挑了一对Tiffany的对戒、两套首饰和几个单品配件。
看到总价,惠惠有点不安, 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我对她笑笑,用眼神安抚她。
“宝马赠英雄,珠宝配佳人, 别替那厮省钱。” 阿旺发现了我们的眼神交流,打趣惠惠。这家伙是个武侠迷,明明长
着一副洋面孔,却整天爱说些半文言,不伦不类的。
我签卡的时候,惠惠踮起脚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孟岩,让你花这么多钱。”
“什么话?” 我低笑,宠溺地轻轻拥了她一下。
骤然感到有闪光灯在眼前一亮。一个男人手持相机闪身出了大门,一路狂跑。 阿旺大叫一声 “狗崽”,正要使出“八
步赶蝉”的功夫追出去,我一把将他拉回来, “算了,街上那么多人,你追不上他,倒会惹出更多事。”
Lily说: “惠惠你要小心啦,那照片一见报,你就是全香港女人追杀的对象。”
惠惠说: “我才不怕哪,后天就回上海啦。”
“如果媒体追问,我立刻就承认,惠惠你说好不好? 帮我摆脱多少烦恼!” 我笑问。
“好。” 惠惠把头搁在我肩膀上,慷慨答道。
“给上海那边看到可有点说不清。” 我逗她。
“那我就只好嫁给你了。”
从珠宝行出来,我们又逛了几家店。 阿旺和 Lily这对八卦男女厚着脸皮不肯走,死活跟着我们俩。 Lily倒是个导购
专家,陪着惠惠扫货,我和阿旺两手满满地拎着大包小袋。
两个购物狂终于累了,不顾形象地挤着坐在一间小店门外的小凳上,一步也不肯挪动了。小店是间冷饮店,因为天气热
,生意极好。 阿旺进去买饮料,我则陪在她们身边。
说笑间,看见一个小女孩笑逐颜开地牵着一只红色氢气球跑来跑去,好象扯着一只风筝一样。看样子和小云当年差不多
的年纪, 发型也相似,不禁多看了两眼。
她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我不由自主地就冲过去拉她,但已来不及,眼见她重重地跌了一跤,一只手掌和膝盖破了,气球
也飞走了,她趴在地上大哭。
我抱她起来,惠惠和Lily马上站起来让出小凳,我让她坐下。惠惠有随身带着创可贴,给她贴好。
“我……”小女孩抽噎着,“我的……气球……飞走了。呜……”
我不禁莞尔,她这样伤心原来不是因为痛, 而是因为气球没有了。
“没关系,叔叔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香蕉船,你喜欢吗?” 我柔声劝慰。
她抬起头看着我,大眼睛湿漉漉的很可爱,极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困难地摇了摇头: “妈妈不让,不可以吃冰
淇淋。”
好听话的孩子,像小云一样听话。
“你妈妈在哪? 我去跟她说。” Lily一付侠女心肠。
小女孩指指门里面, “妈妈忙,不可以烦她。” 原来是店主的女儿。
真是乖巧贴心,像小云一样。我心疼地抱了抱她,然后给她重新系好鞋子。 “你看你的鞋子没有穿好,所以才会摔跤
,以后一定要检查一下鞋子有没有穿好。”
Lily蹲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她。
“你给她穿鞋的时候,很像我哥哥。我小时候他也会帮我穿鞋。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哦,” 看着她的表情,我也有些动容, “他现在在哪里呢?”
“在……阿拉斯加。”
第18章
晚上我们去吃日本料理。那家店不是很有名, 东西做得却很特别, 而且有艺妓表演。艺妓是个半老徐娘,没什么看头
,我也不喜欢那种缓慢的音乐,于是和阿旺待在包间里喝着清酒。惠惠和Lily则跑去看艺妓上妆。我和阿旺不太明白为
什么女人比男人对艺妓更有兴趣。
“阿旺,恭喜你抱得美人归,这趟阿拉斯加没白跑。我还以为你们去旅游呢,原来是去拜见大舅哥啊。” 刚刚听Lily
说她哥哥在阿拉斯加,所以随口说了出来。
“Lily跟你说了呀。我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不过这祸可不是我的,是因着她哥哥的祸得了福。” 阿旺又给自己倒了一
盅酒,继续八卦, “还有威利那家伙,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所以我和Lily都为他高兴着呢。”
“威利? 原来他是去了那儿?” 我惊讶地问? 不知为何,心里惴惴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当然,威利从十七岁起就爱他, 爱了十年啦,你想想,十年没有回应的爱情呀,威利简直就是情圣。现在好啦,
他那个混蛋情人挂了,威利终于等到机会了,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阿旺接下来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一团。我机械地微笑,机械地倒酒、喝酒,好象身体和大脑分离了一
般,各自做着不相干的事。直到惠惠和Lily回来了。
惠惠立刻察觉我不太对劲,一把夺过我手中酒杯, “哎呀!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看你脸红的,快去洗手间洗洗脸清醒
清醒。” 惠惠真不愧是我的知己,一言点醒了我,我推说喝多了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阿旺失望地道: “这酒量也太差劲了吧? 我这才刚开始呢! 唉,没劲儿,没劲儿。”
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走到外面坐在回廊下理清思绪。
威利十七岁爱上Lily的哥哥,他的表哥, 而表哥另有情人。十年等待,现在表哥的情人死了,威利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那么,我算什么? 表哥的替代品吗? 想起与威利在维加斯机场的初见,全是因为我给那小女孩系鞋带起了移情作用
? 我所看见的痴狂迷恋原来不是对我,其实是对着另一个人的!为什么要在我爱上他之后才发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