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有做梦,但是看来他刚才是陷入了可怕的梦境。
「把衣服换掉,这样下去会得风寒的。」盐泽大人站起身,到衣柜去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
藤香接过比自己的身材还要宽大许多的衣服,有些羞怯的顿了一顿,决定照着楼主的意思。
但是……要在这里直接换衣服吗?
他怯怯的往楼主望去。房里没有点灯,只有微弱月光透过纸门留下的光辉。在这种情况下换衣服虽然不明显,但在两人
的眼睛都已适应黑暗的现在,就让人有些害臊了。
「怎么还不快换?」楼主催促道,一边重新躺回棉被里。
「呃……是的。」
背对着盐泽大人,藤香快手快脚的把湿衣服换下来,丝毫不敢有任何停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背后
热热的,似乎被紧紧盯着看……
他红了脸,赶紧回到被窝里,一边斥责自己。盐泽大人阅历甚广,才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兴趣呢……
偷偷觑了楼主一眼,发现他已经又睡下了,根本没在看他。藤香呼了一口气,一股无以名之的情绪充满了胸口。
接着便无眠到天明。
浑然不知自己方才在梦里,唤着男人的名字求救。
第25章
「啊啊,春天真的到了呢!」靠在窗边,玄紫太夫脸微微发红,很高兴的说。
一旁的十郎头也不抬的泼他冷水,「春天才刚结束吧!」
季节不分的家伙。
玄紫瞪了他一眼,「没情调的笨蛋,我说的才不是那个春天呢!」亏他还在花街待了那么多年,一点风花雪月的东西也
没学会,不受教。
十郎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心有灵犀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搞什么嘛,大家觉得这样集体刺激别人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吗?先是藤香在楼主的房间里过夜,宫田先生也对红叶的
初夜下标了,雅纪那家伙居然也找到了他愿意提供『男体』服务的客人,紫藤最近也老是心不在焉的……」
用不快不慢的语调抱怨着,玄紫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出十分愉悦的样子,看来他根本一点也不在意被其他人刺激,反而乐
见其成。
藤香前些日子受到紫藤太夫的客人骚扰以后,当晚在楼主的房里过夜的事情,没有多久就在醉风楼里传了开,当时引起
了不小的骚动。大家都在猜测楼主为何要对藤香如此细心呵护,并且对两人可能产生的「特殊关系」乐观其成。
至于红叶的初夜,大概能够确定会由宫田先生得标,身为江户最大的木材商之一,宫田的财富多不胜数,对红叶这样一
个最多是散茶价值的色子,一开始就以太夫初夜的价格竞标,几乎百分之百就是得标者了。
本来没有固定客人的雅纪,在最近也有了一个大客人,自从第一次来醉风楼以后,频繁的上门来找雅纪,还得到了雅纪
的同意获得「男体」服务。这是一种花街特有的餐饮服务,也是醉风楼里鲜少推出的「特殊商品」,根据花街的规矩,
只有处男和处女才能成为「男体」和「女体」,洗净身体以后躺上长桌,身上摆满了冷食,充当客人点餐时的盘子。这
项工作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辛苦,醉风楼里鲜少有新造和小侍愿意担任「男体」,因为在客人用餐的过程中不能移动分
毫,身上又摆满冰冷的食物,十分不舒服。
当然,「男体」服务的价格高昂,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负担得起。
至于紫藤太夫——
「跟紫藤太夫什么关系?」十郎不解的问。其他几个他大概都听得懂,就是紫藤太夫心不在焉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玄紫坏坏一笑,「哎呀,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来呢?虽然过不久大家应该都会知道啦,但是毕竟是当事人的事情,一切
还没有明朗化的话,我先说出来好像有点……」
「不说就算了。」十郎冷冷的打断他,一点也不多给他得意的空间。
「啧,无趣的男人。」玄紫撇撇嘴,踹了十郎一脚,以示报复,「你就稍微好奇一点会怎么样?」老是打断他的乐趣。
「你不是说过不久大家都会知道?」十分难得的,十郎微微一笑。看来是对自己反将了玄紫一军感到有些得意。
「嗯,我猜应该是不会过很久。紫藤当上太夫也有好几年了,从一开始就常来光顾的两位岩本先生能等到现在也不容易
,应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抿了一口茶,他嘿嘿嘿的笑起来。
这两天要叫紫藤吃胖一点。
「两位岩本先生要帮他赎身?紫藤太夫同意了?」十郎放下手中的书本,惊讶的问。
虽然在花街,美人被赎身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别说是太夫,就连一般色子也不乏被赎身者。只是紫藤太夫这些年来不
论是哪位恩客提出赎身的建议,从来都不愿意接受,就连岩本先生也被拒绝了好几次。
现在突然愿意接受赎身,真是令人意外。
玄紫点了点头,「这可是个大新闻,楼主应该也还不知道,目前还没正式跟管事的还有楼主讲,大概要再过几天吧!」
「……那你怎么会知道?」
玄紫灿笑,没有回答。
对于玄紫总是能掌握醉风楼里所有的一线消息,甚至比管事的提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十郎对八卦兴趣不大,也
对他这种能力相当佩服。
就连藤香在楼主的房里过夜,玄紫也是传言的源头。明明他并没有去楼主的内院偷窥,却老是能从一点点旁人都没注意
到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事情的真相——就某些方面而言,他算是乱源。
前两天看到楼主在走廊上遇到玄紫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十郎就觉得玄紫真是天生欠骂。
偏偏谁也不能骂他。也许是不能,也许是不舍,总之玄紫是个从不曾受过责备的人,受到大家的喜爱。
勉强称得上会念他两句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
「有种要嫁女儿的感觉,真感伤啊!」玄紫一改笑脸,悠悠一叹。
紫藤太夫以前曾在他底下学习过几年,后来成为了楼里仅次于他的色子,在吉原里受到的礼遇程度不下于他。他看着紫
藤一路走来,因为天生清冷的性子吃了不少亏,特别为他心疼。现在有大户人家要为他赎身,玄紫固然高兴,却也有些
舍不得。
「吃点心。」
十郎没有安慰他感伤的情绪,想了一想,从怀里拿出甜饼,决定用食物来引开他的注意力。
纸包摊开,里面放着几块厚厚的抹茶甜饼,正是玄紫爱吃的点心之一,因为方才放在怀里,还像刚出炉一般暖呼呼的。
玄紫开心的低呼一声,然后毫不文雅的开始吃了起来。十郎皱起眉头,正下意识要开口纠正他的礼仪,便被玄紫嫌烦的
挥挥手。
「嫌我当太夫整天得保持优雅气质不够累是不是,不是接客时间就让我松口气吧!」反正也没人看见。
于是十郎放弃说教的打算。反正他说了玄紫也不会听。
玄紫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嚣张的态度,就只有在给他添了麻烦以后,才会表现出无辜的乖巧表情。
第26章
同一间房间里,每个人的心情不同,表情更是大异其趣。
即将出道的红叶一群人,加上几个色子和小侍,正闲着无聊的聊着天。有的人一边缝小东西一边搭个一两句话,有的人
则是在下棋。
红叶把玩着扇子,一圈一圈的转着手腕,状似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了不得呢!我们家的藤香,居然得到盐泽大人这样的关注。我说,你也不需要出道了吧?」直接伺候楼主就好了。
在藤香受到室井那个浑蛋袭击的那个晚上,藤香被楼主带回房间过了一个晚上的事情,全醉风楼里没有人不知道。虽然
雨宫先生宣布的官方说法是楼主只想安慰受到惊吓的藤香,可谁也不相信。
谁都知道醉风楼的盐泽大人不是什么温柔的男人,每个认识他的人给的评价不是冷酷就是冷淡,谁也不受到他的特别待
遇。
再说,室井的下场比一般不规矩的客人还要凄惨,不知是谁用了什么方法,逼得他身心受创,憔悴不已,事业也一落千
丈。就算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楼主所为,所有的人都猜测盐泽大人就是幕后黑手。
也因此,藤香最近动不动就成为众人的话题焦点,并且被当成调侃的对象。
本来就对这种话题很不在行的藤香慌慌张张的摇头,「红叶!你这是在说什么……盐泽大人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安慰我而
已,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如此反驳之后,得到的是众人斜睨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打趣意味。
「没关系没关系,别害羞!大家早就都已经知道了。再说,就算你两个那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也不妨碍楼主对你
有意这个事实。」
「什、什么?」
「楼主几时对人这么温柔过啊?你可是特别的喔,小香,恭喜你了。」
「大家……别闹了,我真的……」
「你这样一直否认,楼主可是会伤心的呢!」红叶一脸坏笑。
逗弄藤香是最好的排遣方式。最近心情郁闷得要死,想大叫又怕吵到别人,打枕头也打腻了,只剩下把藤香耍得团团转
这个方式。
就在藤香被众人欺负的满脸通红,几乎要在地上钻个洞跳进去之际,雅纪很有良心的拉了他一把,转移了话题。
「不过,也应该恭喜红叶啊,这么快已经决定了初夜的客人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拉过来一半。
红叶恨恨的瞪着雅纪,后者给了他一个敷衍的胜利微笑。
「是啊是啊,成交价高得恐怖,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醉风楼又要出一个太夫了。」遥吃着糕点,笑咪咪的说。
「遥,你再这样毫无节制的吃下去,总有一天会因为太肥而被管事的赶出去。」红叶恶毒的说。
但没人把他无力的讽刺听进耳里。
「看宫田的态度,一定巴不得把你初夜的日子提前吧!」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红叶的渴望。只要红叶一出现在他面
前,宫田先生就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旁人,满心满眼只有红叶的身影。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红叶脸红了。
雅纪装模作样的惊呼:「哇!是我看错了吗?你们快告诉我是我的眼睛花了看错,不然我怎么会看到红叶脸红呢?红叶
!那个不知羞耻的红叶呢!」
他的话语引起了哄堂大笑,也惹来红叶的怒吼「你说谁不知羞耻啊!」。
整个房间弄烘烘的,充满了笑声,音量几乎要把乎顶给掀了。终于,管事的一脸怒容的拉开门,警告他们不准那么大声
,有些色子正在睡午觉,方才止息了一场混乱。
「真好——我也想要有宫田先生那样的客人。」遥又拿起了一块甜点,叹息道。
红叶的心隐隐疼了一下,淡淡的说:「你要的话送你好了。」
「真不可爱,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知道宫田先生对你死心塌地的,被你迷得团团转。他一定是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
才会喜欢上你啦!」
「不好意思,我的真面目就是一点也不可爱。」红叶翻了翻白眼。
其实……他在宫田先生面前,比平常的自己更不可爱、更难讨好,但是宫田先生从来不曾因此生气或对他失去兴趣,总
是对他露出太阳一般的温暖笑容,看到他敦厚的笑脸,就会令他更加郁闷——
「听说昨天宫田先生来找你的时候又送了你礼物?」
「咦咦咦?真的吗?是什么礼物?和服吗?」
「什么?真的吗?好好喔!」
拜托你们不要随便乱说啦!
「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并不是和服。宫田先生哪会给区区一个新造这么昂贵的东西。」红叶蹙起眉头。到底是哪个大
嘴巴传出去的,怎么连他收到礼物都有人知道啊!
「那他送你什么?」大家的兴致还是丝毫不减,好几双闪亮亮的眼睛直盯着他瞧。
啊啊——他早该知道花街的人整天没事做,就只会探听别人的八卦,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报应,红叶本人对吉原里的八
卦也是了若指掌。
僵硬了好一会儿,确定众人没得到答案不会善罢甘休后,只能无奈的回答:
「是木雕。」
「啊?」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愣,然后失望的垂下肩膀,「什么啊,原来是那种东西。」还以为会是什么名贵的礼物呢
!
看到他们这种反应,红叶不知怎地居然有些火大。
搞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想知道,我才说出来的。
宫田先生送他的礼物收到轻视,让他感到不快。再怎么说,那可是宫田先生亲手刻的,是十分精细的珍贵作品,可以从
作品的完成度中看出他的用心。
而且,那可是以他为模特儿雕刻出来的作品呢……
想到这点,红叶感到有些局促,但他巧妙的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没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动摇。
「我倒是觉得宫田先生很有心呢!说实话,花街的客人老是只会送衣服,一点特色也没有,我倒是比较想要收到不同的
礼物呢!」其中一名色子道。
「我也这么觉得。看来宫田先生真的有在用心呢,红叶真幸福。」另外一人打趣道。
不可以脸红!绝对不可以脸红!红叶在心里头告诫自己。
绝对不可以笑出来。
但是他已在众人的窃笑声中,明白自己的表情已经泄漏了心情。
——太糟了。
第27章
不知不觉中,被众人讨论了好一阵子的初夜,今天就要开始了。红叶等人的初夜分成一人一天,由红叶最先,为此几个
爱玩的又闹了一番,惹得红叶追着他们满屋跑。
被管事的斥责了一顿以后,红叶被带到恋依散茶的房间,由亲手把自己带到出道的前辈给予祝福——或者训话。
「都要出道了还因为调皮被管事的骂?」恋依散茶挽着头发,挑了挑眉,眉眼间尽是媚人的风情。
「是雅纪他们先闹我……」红叶无辜的说。
「笨!要顽皮就不能被抓到,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在我底下这么久了,居然还斗不过雅纪那几个小家伙,真是白带你了
。」恋依散茶狠狠的扯住他的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痛痛痛……好痛啊……」红叶可怜兮兮的哀叫着。
恋依散茶放了手,一点也不心疼的嫌弃:「你现在的表情丑死了,今天就要出道了,老是这样怎么讨客人欢心?」
「您今天好凶……」
「废话!以后你就不在我底下待了,要这样名正言顺的欺负也只剩下今天,当然要好好捞够本。」曲起手指往红叶的头
上一敲。
唔!红叶没了平常的嚣张模样,任亏的摸摸自己被打疼的头顶。
恋依散茶要任性起来,和玄紫太夫相比完全不逊色。
「宫田先生怎么就没长眼睛看上你这个要姿色没姿色,说可爱不可爱,除了使坏样样不行的笨蛋呢?」恋依散茶故作不
解状,让红叶气得跳脚。
「散茶!在怎么说我也是您带上来的吧?不可爱没姿色也是您的责任啊!」
「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知长进,赖在我头上我也太冤了。」散茶凉凉的回答,一边喝着茶。
逗红叶就是这点有趣,随便刺激一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龇牙咧嘴的却还是很可爱。
不过已经没时间再闹下去了,差不多该为他准备准备。
「好了,不闹了,来换衣服吧!」恋依散茶站起身,拍了拍手,唤外头的小侍去叫人来帮红叶换上新和服。
这是红叶第一次穿如此高级的全套和服,当小侍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衣饰很简单,新造的稍微正式一点,升上色子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