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点了吗?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香了?莫非……是他想起什么了吗?
文枢心中纷乱,不禁开口问道,“禄景,你点了沉香吗?”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点这个了?”
文枢不敢去看他眼睛,只拿了眼盯着帐外。
禄景支起身子,看了看他,缓缓坐起来。
文枢更是心慌。
“这沉香……是跟勾陈有关吗?”
文枢浑身一震,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他真的想起来了?
仔细去瞅他额上金印,没有什么破封的迹象。看着禄景黑沉沉的眼,文枢心下更是惊疑不定。
“你……怎么知道这名的?”
“每回想到那个人你都是刚才那般表情,前几日你发噩梦,一个劲唤这名字唤的那么伤心,我略一猜想罢了。”禄景淡淡睇过去一眼,眼底却又沉了几分。
文枢一听这话,心才松开,不禁抬手摸摸脸,这么明显?是怎样的表情呢?
禄景又覆上身来,在他腰上狠掐了一把,听得文枢惊喘一声,才满意的敛下眼。
“那个勾陈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重视?”
文枢突然想到,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引火烧身自作孽不可活?只得左思右想,“啊,他啊……他是我小时候极好的一个玩伴,可是后来赐冠封了仙阶就与我疏远了,所以常想起时还怅然不已。”
“是吗。”
“嗯。对了,那日发梦,就是正好梦见他弃我而去,想着再也没人给我剥石榴吃……额,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石榴,又不会剥,从前总是他剥好给我吃……”
禄景支起半边身子看着他,语气平淡:“所以说,你又哭又叫的,就是因为梦到没人给你剥石榴了?”
文枢脸皮抽了抽,那日做梦他又哭又叫的?这么大动静怎么自己还没醒?只得强笑到:“梦中心性,当时觉得难过非常,醒来后也觉得好笑的很。”觉得这话越编越瞎,实在编不下去,只得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好在禄景也不追问,只是突然伸手到他脸上又掐又揉,
“你别当我不知道,平日里你看我时在想什么?我同他哪里长得像了,嗯?说啊?”
文枢又是一凛,心道禄景莫不是修了读心术吧,怎么什么都知道,现下却容不得他细想,一边躲着禄景的魔掌一边大叫着“自然自然,他哪比得上禄景大仙您足智多谋洞察秋毫丰神俊秀淡雅绝代天界第一的风华……唔……嗯……”
“禄景,你在干什……么?”
看见眼前摆满了一桌子的盆盆盏盏,以及里面满满的脆红鲜嫩的石榴粒,文枢忽然就怔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吃吧!”禄景淡淡睇过去一眼,拉他坐下,又低下头满怀深仇大恨一般笨拙地继续剥剩下的石榴。
文枢怔怔看着。
禄景禄景,他哪里又是个勤快的人了,当年的勾陈,那么喜欢吃也不肯动手剥一个。
看着脚边桌上堆的到处都是的红白相间的石榴皮,看着禄景通红的指尖,手法还不熟练,却剥得很细,连果粒上连着的白衣都会仔细捻掉,这些又何止是几个时辰能剥出来的?
只是因为自己说了吗?他就记住了,就上心了……
文枢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心里面撑开,酸酸涨涨的,憋得他难受。
文枢文枢,你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得遇禄景!
此生若能得禄景常伴,他愿活的细水流长。
第8章
文枢看着屋内的人轻撩了衣摆走出来,仪态雍容,缓步下阶,水墨长袖垂地拖出一路逶迤。
若不是他额上的金印,若不是他眼中凝起的明媚笑意,他几乎就要把他错认。
自禄景重生以来已经三百年了,三百年,足够他完完全全一丝不落的恢复到勾陈元灭前的程度。
不知从何时起,他又开始惯于穿玄色的衣衫,又开始喜欢“且笑”,又开始只喝顾渚紫笋,靠近他,总是一阵淡淡的沉水香……
为此,文枢不是没有烦恼过,不是没有惶恐过。
所幸,禄景还是禄景,还是那个冒险下界只为帮他找草药,只因一句胡编瞎造的谎话到现在还时常为他剥石榴,会在渡气后对他胡作非为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的禄景。
文枢有时在想,大概不管记忆怎么被封,不管环境怎么变,一个人的性格总变不了多少,习惯也总是不会怎么变的,何况,那些还都是跟了勾陈近万年的习惯。
回神的时候禄景已经迈进了亭子,挨着他坐下,一手自后环到腰上,收紧,让他贴的更近些,一手轻捏了他下巴,拇指沿着唇线,细细摸蹭。
“昨日输的棋,可想好送我什么了?”
“你想要什么?”
禄景轻笑一声,以唇封缄,用齿轻咬,用舌尖描绘,而后渐渐加深,不刻,便听到文枢微乱的喘息。禄景却不停,沿着他的嘴角一路向上细吻、舔、弄,拿舌触了触他耳边,满意地听到他的抽气声,一口咬下去,细细啃啮,能察觉到紧贴的身子正轻轻的颤抖。
“那便要你吧……”
又来!
一年一年下来,禄景的亲密行径已经到了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地步。
文枢忍不住想,他这应该算得上喜欢了吧。
之前尚不敢奢望,不停的说服自己他为他做得那些,或许只是关心,或许只是感谢,抑或只是其他什么……那么现在呢,叫他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只是关心能整天腻在一起……这样那样吗,只是感谢能开这样的玩笑吗?!
对,没错,这就是让文枢最气愤的地方——每次把他挑拨的热乎乎的,每次都会说这样的话,每次却都像是开玩笑,说了又说,却仅只是说说而已。
总是这样挑着他玩很有意思吗?
禄景已经松开他,微微拉开距离。
文枢禁不住想,是嫌他太生涩太没情趣?
他想起勾陈以前身边的那些个是如何的千般妩媚百般温柔,可是他是男人你让他怎么柔怎么媚。?难道要他搂着禄景的脖子,“禄景禄景,我喜欢你啊,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或者环着他腰身扭扭蹭蹭抬头四十五度眼眸含春:“禄景,我要~”
文枢狠狠抖了一把,心里凉了半截。
难道——其实还是不够喜欢?
文枢想到禄景总是说要让他胖一点胖一点,是啊,勾陈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即使是九涟,也是眉目如画的少年(还是鱼精= =),比温软比年龄,他都活了上万年了怎么跟他/她们比。
文枢心里一阵寒风肆掠。
于是这些都可以解释为,被与世隔绝的禄景,朝夕相处只有三个人,俩丫头明显对他爱理不理,然后只剩下一个百依百顺的老男人,神仙也不是清心寡欲的,然后寂寞了,无聊了,然后将就一下,结果实在将就不下去,于是……
就变成现在这样!
……
文枢只觉脑中电闪雷鸣,有什么正在根根绷断。
文枢不知道已经第几次把手放在雕工细致的暗红漆木门上,然后如前一样,颓然的放下。
转身踱步。
然后手再放门上,放下。
重复……
整整半个时辰,他都如此这般的在门外兜兜转转。
不禁咬牙,文枢,你何时这么没出息了,只是进一趟禄景的屋子,禄景又不吃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当初你还敢把勾陈搂在怀里说喜欢,现下只不过去问句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吓成这样,你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他要说不喜欢,就狠狠的把他踹开,“以后不准碰不准亲不准招惹本太子,本太子也不是给你耍着玩儿的!”就这么吼过去,拍拍手走人,从此两不相见,看他左拥右抱新眷换旧人……
文枢越琢磨越心寒,看了看头顶欢脱的灿阳,安慰道,今日天色不早,还是算了吧……
忽听吱呀一声,房门开了。禄景靠在门边,淡淡看他:“要进来么?”
文枢结结巴巴嗯了一声,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心里正百转千回,琢磨着到底应该怎么开头,一抬眼看见禄景已经靠在了榻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他坐过去。
文枢忖度着是妖娆一点的走过去好呢还是温婉一点的走过去好呢?
而后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又狠狠抖了一抖,于是形似豪迈的走了过去,又神似温柔的坐了下去。
禄景斜靠着,伸手环上他的腰,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等着他说。
文枢被盯的心慌,只觉气血上涌,脑中纷杂,更是无从开口。
禄景低笑一声靠过来,附在他耳边,“我有没有说过,”顺着耳廓轻轻噬咬,一路到脖颈,“文枢你害羞的时候真是诱人。”说着便在喉结处张口咬了上去,果然感到怀里的人身子一颤,细细啃啮,便能看到红就顺着脖子一路蔓延一直没入衣衫
禄景看着,轻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怀里的身子蓦然一僵,“那你便要啊。”
禄景愣了愣,抬头去看,只见文枢平时清亮的双眸里沉沉一片暗色。
禄景微微退开,暗色里便升起一簇小火苗,而后衣襟被一把揪住,“要是不喜欢就离我远点啊!总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干什么!”
禄景怔住,随即了然。
怀里的人却推开他,起身要走,他伸手一把将人捞回来压在身下,微蹙了眉,“我有哪点看起来像是不喜欢?”
这回换文枢怔住。
禄景却微眯了眼,“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忘记那个人,你看着我,不时还是会想起他,我不知道当初你们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说着缓缓坐起身,揉了揉他的脸,“文枢你记着,我不是别人的替身,我喜欢的人,他只要看着我就好。我一直在等,等你只看着我的时候。”
禄景转身准备起来,却听身后闷闷的,“笨蛋,什么替身,我从来喜欢的只有你一个啊……”
文枢觉得心里涩涩涨涨有什么要溢出来,禄景禄景,待人温和办事细致,表面上淡漠自持,其实也很敏感也会犯傻心里也会闹别扭也会想很多。
禄景只觉忽然眼前一片湖绿绚烂,然后便被扯了回去,温软的唇贴上来。
略略惊讶看着身下的人,一脸绯红,连耳根都滴紫,微合的眼睑轻颤,细噬舔触只由着性子,禄景只觉得越发得撩人,忍不住回占先机,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缠绵,这一次他吻得霸道。
于是,这样,那样,一夜就过去鸟~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话说刚刚全文小试了一把,果断瞬间被锁= =
于是你懂的,于是记得低调~
第9章
可能是昨夜睡的早,文枢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微亮。抬头看禄景还在睡,不敢有太大动静,只微微动了动腰身,却立时得到了酸软腰膝的叫嚣,不禁白眼大翻,禄景呀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清心寡欲模样,其实骨子里根本就是头纵欲的禽兽!
轻微的动作牵扯到后、穴,至于撑裂蹭破,禄景自然不会,只是其间透着的那股言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还是无法让人忽略,文枢不禁又在心中大番腹诽。
忽觉环在腰上的胳膊动了动,而后温热的手掌贴上来顺着腰际熨烫,时轻时重的揉捏。文枢抬头,禄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垂着眼静静看他,手下细心的为他拿捏。
“难受的很么?”禄景低声问,声音是醒来后特有的低磁。
文枢几乎将头埋进被褥里,才尴尴尬尬接了句:“还好。”
听见上方传来的轻笑,文枢只觉得耳根都开始发烫,忽觉身后的手明显的开始不安分,猛然抬头,看见禄景嘴角的弧度只觉得那笑容是败絮又情、色。
直到腰臀间磨挲的长指缓缓伸进了股缝间,文枢终是忍无可忍,咆哮出声:“昨天折腾的还不够么你?”
禄景不为所动,手上不停,只清清淡淡一句:“你说呢。”
“你到底是不是神仙?!是谁居然能让你这种衣冠禽兽位列仙班啊!!!”
“文枢,你昨日可热情多了……”
“本太子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嗯不……”
……
咳,总之,当红衫翠袖望穿了秋水终于盼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时,已是近午时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禄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并偶尔的禽兽着,红衫翠袖的毒药刀剑也终是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因为她们不得不承认,三殿下最近过的很好,从身到心都很好,当然,如果能除却偶尔在衣襟边缘时隐时现的轻浅痕迹的话就更好了……
文枢想,这大概就是他曾经奢望而不敢求的生活,没想到现在却正一幕一幕地呈现在他眼前,甚至比他设想的更好,太过突然也太过美好,以至于他有时不禁担心这都不是真的,哪天他一睁眼,发现枕边冰凉,没有身边温暖的体温,没有淡淡萦绕的沉水香,没有温柔的缱绻低语,一切,不过南柯一梦。
他害怕一睁眼,又是那看得着却碰不着只有淡漠疏离的几千年,甚至是后来那看也看不着只剩悔恨和绝望的七百年,长时间的安逸让他再没有心力去承受曾经的煎熬。
文枢有时甚至都要唾弃自己这样的患得患失,不断的告诫自己知足就好,天给的,他就收着,要多了,天是要收回去的……
“南边是出了什么事?”文枢看着南边微微泛红的天空,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听说是今晨魔尊率着一众小队杀到了南天门外……”
“!?怎么可能?”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讲这些日子魔族滋扰频繁,陛下遣了大部天兵天将到下界与魔族对抗,今个不知怎么就让魔尊跑上来了,天军在下界被拖住来不及回援,天庭只剩南极战神驻守,据说最后逼得战神兵解(1)才逼退了他们。殿下您是没瞧见外面乱成了什么样,仙子仙童们不知提了多少水去才把南天门外的血迹冲刷干净!”刚从外面回来的红衫,把打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文枢听得不禁蹙紧了眉头,对外界来说,虽说勾陈还被幽禁着,但是放不放还不是玉帝一句话的事,魔尊怎么敢就这么随随便便冲上来?还只带那么点人?
不由心中一凛,掐指一算——
完了,他居然忘了勾陈千年之刑已经满了!
那么……难道,魔尊已经知道什么了?还是,这仅仅是试探?
心下正纷乱,只听翠袖匆匆忙忙跑过来,“殿下,陛下派人传话说让您去一趟。”
文枢心沉了沉,眉头皱得更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禄景睡醒了,跟他说一声,说我去去就回。”走了两步,顿住,转头低声道:“南天门的事,暂且先别让他知道。”
文枢随着宫娥到了议事殿的门口,正见殿门自里拉开,众仙从内鱼贯而出,皆是面有郁色,见了文枢或点头示意或止步寒暄一二,而后三三两两边走边就讨论起来,声音压的极低,却也能听见几句——
“……魔族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公然挑衅天威啊这是……”
“……你说这勾陈帝君早先几日刑期不就满了么,都闹到这份上了怎么也没个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