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墨清完全不讶异於兽的赶到,他将手中的酒瓶随处一放,便上紧握住兽的双手认真问道。
“你觉得和我上床舒服吗?”
“呃?”闻言兽的脸颊不禁烫了起来,支吾著:“你怎麽突然问这个?”
兽一向不是会把喜欢不喜欢、爱不爱挂在嘴边的人,更何况是要他回答这种问题?那实在太令人难为情了。
舒服两个字他说不出口,但回答不舒服不仅怕伤了墨清,也不是实话……
“回答看看?”墨清柔声催促著。
就在兽苦脑地微皱著眉,犹豫该怎麽回答时,他注意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又因为刚刚自己只是以手刀砍昏敌人,并没有伤及任何一名刺客,才连忙转移话题关心问道。
“你受伤了?”
“嗯?没……”不过才回答到一半,视线正巧扫过自己钉在墙上的尸体的墨清便立即打住了话,在心中大喊糟糕。
兽非常不喜欢有人死……就算是敌人他也总是不淮自己杀。
“墨清?”
忽然没了声音,让兽忍不住伸出手朝血腥味最浓烈的方向探去。因为墨清每次见到他这样做时便会显得难过,所以自从双眼看不见後兽就鲜少做出这样明显曝露自己缺陷的摸索举动。
而他现在做了,就代表他真的很担心。
这让墨清心一紧,旋即向旁边挪了一步挡在兽和刺客之间,他更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朝插在尸体上的剑一握弄伤了自己。
“送我回东暖阁好吗?伤口有点疼……”墨清在兽的手碰到自己胸膛後,随即以右手搂住了他的腰际,故作虚弱地倚著他。
“很痛吗?”见墨清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了,兽连忙以双手扶住他,不疑有他地带著负伤的太宁帝回寝殿。
兽晓得墨清不弱,但後者的实力绝对远比他以为的还高,最起码保护自己不受伤是绰绰有馀的——不过毕竟某人老爱在他面前隐藏实力,装弱,所以兽会相信他受伤也是无可厚非。
两人进了东暖阁後,兽抓著墨清让他在桌缘坐下想帮他疗伤,无奈那个“某人”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不告诉兽自己哪里受伤就是不告诉。
不过他倒是很大方地解带宽衣任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找寻那足以令他表现得像快断气似的伤口。
“奇怪,为什麽到这之後血味反而变淡了?”
兽拿墨清的任性没办法,只能皱著眉放轻动作地凭藉指尖的触感在胸膛、肌肤上游移,摸索那“应该”很严重的伤处。
而血味忽然的变淡,无疑让原本能以嗅觉判断伤口大概位置的兽在这项工作上多了些难度。
“嗯?这个啊……”墨清仍依赖地倚在兽身上,边越过他的肩伸出手在毫无攻击自己意思的蓝幽蝶群中诗意戏蝶,最後看著自己左手心血开始凝结的细长剑伤,才慵懒优雅地勾起笑容。
“要你别找了的意思吧。”
由下往上凝视著兽那双空茫清灵的黑眸,墨清以极近的距离说著,右手带点挑逗地轻握住停留於自己胸膛的手,才继续问。
“兽,你摸我的时候有没有感觉?”
“什麽感觉……”兽还没会意过来,自己的手便被轻拉向下隔著柔滑丝绸碰触到了男人的欲望,鲜明炙热的坚挺形状令他顿时无所适从。
“……你怎麽突然……”我明明没做什麽啊?兽刚难为情地想把手抽回,便立即被紧握住。
“看见你这样去碰其他东西我会难过……可是我喜欢你这样摸我呢。”
墨清将兽的手拉过自己腰际在他顺势倾下身时轻柔吻上香甜的唇,让彼此如羽毛划过般浅掠摩擦著,气息间满是优昙花的清雅芬芳。
揽住兽柔韧的腰身後墨清更将他拥入怀里细腻地加深这个吻,烫灼的舌与深沉的欲望挑逗交缠,身体紧贴到能清楚感受对方的心跳,令人忍不住沉溺於这份似海柔情。
在兽下意识伸手握住墨清搂住自己腰际的手後,指尖略带湿感的温热让他蓦然中止这个吻,倏地将墨清的左手反折拉起问道。
“你受伤的是手?”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墨清不禁顿了下,不过他这皇帝也不是当假的,不仅处惊不变的拿手绝活立即搬出来外,还附带能勾起九到九十九岁女性无限母爱的无辜语气。
“兽,会痛……”
不过可惜的是身为男性的兽最多就只有父爱,没有母爱可言,因此他啊了声道了个歉松开手又继续追问。
“是手的话怎麽不说?我还以为你伤得很重。”兽俊逸的面容由担心改露出了些微谴责意味的神情,“而且怎麽会伤到手心?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兽这一连串的话一说完,墨清简直像极了被责骂的孩子低著头不敢回话,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被兽认真教训过,所以即使兽的语气只是比平时严厉了一点,也足以对墨清造成影响了。
见墨清默不出声,兽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在兽转身准备离开东暖房时,就被忽然拉住从背後拦腰紧抱著。
“兽,你不要生气……”墨清的声音闷闷的,带著他总是隐藏於内心深处的眷恋依赖。
身为一国皇子,他自襁褓时期就被带离母亲身旁丢至充满诈欺利用的危险中学会独立,让他为达目标一切行为总会不自觉地潜藏阴谋算计。
然而在他还无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时,兽就出现了,对墨清而言,兽是陪自己走过那段黑夜的人,也是最不想让他染上黑暗的人。
但如果为了避免让兽接触到那些他所不愿见到的事,而对他隐藏甚至欺骗,这样真的好吗?
墨清不禁矛盾挣扎了起来……
兽不晓得墨清的犹豫,不过也没了再继续追究的意思,他伸手抚上墨清的脸在面颊轻印了一个吻,便浅笑道:“我只是要去御药房帮你拿药回来。”
“让其他人去取来就好了。”墨清依然不愿松开拥抱的双手。
“没关系,药我也有了解,自己去拿比较快。”
“那我和你去吧,这样更快不是?”
说不动兽之下,墨清直接提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然而在他这个伤者兼当今圣上陪爱人亲自到太医院时,他才忽然想起——
那个让人连一面都不想多见、杀千刀的药师也在宫里啊!
43
一踏进天下名医云集的太医院,亲自到访的太宁帝旋即看见一群老头子围绕著一名年轻男子——在聚赌。
祸害。果真是祸害。
墨清冷著一张柔和中带著英气的俊脸倒也是极具杀伤力,那些未接到通报的老太医们一看见当今天子出现在面前个个吓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连滚带爬地纷纷跪至太宁帝跟前。
“请皇上恕罪!”
听见太医们惊慌的求饶声,站在太宁帝身旁的兽随即纳惑地悄声向他问道:“怎麽了?”
“没事。”有些人後半辈子得无俸驻宫罢了。
墨清搂著兽的肩便又转向了门口,打算直接回寝宫。
“干麽这麽紧张?”
原先被围绕住的庄家──药师这时才漫不经心地站起,走过跪在地上老太医们身边时语气里满是对他们的不以为然。
“堂堂一个皇帝,不会连下属以几根草为赌注,进行一点消遣娱乐都不淮吧?”
药师站在上司背後,直到他侧过身看著自己时都仍挑衅地笑著。
墨清对他可就一点也不想将平时一贯的高深莫测笑容拿出来用,他是真打从心底对药师感到反感。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兽,就算不除掉他,自己也多的是办法让这前前前前……朝“老臣”再也无法出现在他们面前当“祸害”。
“普通的药草自然是不会管,但如果是价值千金的进贡珍药那就另当别论了。”
即使不到药师或兽那样的精通,但至少身为一名皇子基本药理是从小必学课程之一,墨清对那些被当作“赌金”的药草自然了解透澈。
何况一介足不出宫的太医之所以会拥有这些进贡的珍奇异草,不是私自纳为己有,就是皇帝赏赐。而天皇老子亲自御赐的东西不拿回家好好供在佛桌上,反而拿去赌……根本是找死。
就算赌的只是一根草也一样!
“药草?”听见两人的对话後,兽才大概了解发生了什麽事。
“药师,你又需要找新的药引给师父了?”
“还是小鬼你聪明。”药师旋即靠到了兽身边:“怎样,有没有空?帮我采个荧华回来?”
“好……”兽才刚要开口答应,立即被切进药师和自己之间的墨清挡下。
有没有搞错?兽是什麽人!?连他这个皇帝对兽都比对先皇还尊敬,甚至当宝来疼的啊!药师竟然敢当著他的面就叫兽去做苦工!
墨清压著怒气先下令要那群跟著药师聚赌的太医离开後,才刻意用兽听不出来的嘲讽口吻对药师说道。
“物尽其用到这种地步,朕真该多向你学习啊。”
“还好还好,你也不错。”
药师当然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暗地里指责自己不择手段,不过可惜的是他和某个更残酷毒舌的人相处太久了,这点话根本对他不痛不痒。
而一旁的兽则只是单纯以为墨清和药师的关系原来不错,还会互相赞赏对方呢……因此他便放心地笑了笑,打算先走一步免得打扰他们联络感情。
“那我先去采荧华,你们继续聊。”
“不淮去!”墨清立马抓著兽的手不放。
“为什麽?”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如此激动的墨清他实在很少见到……
虽然很想直接叫药师自己去采不就得了,但墨清晓得兽一向尊敬教自己武学和药学的两位师父,所以他也只能退一步说道。
“我派人去帮你采回来。”墨清刻意强调了他是为了帮兽,而不是为了帮药师或是另一位未曾见过面的师父。
熟悉的对话让兽不禁莞薾,来太医院前两人也是这样彼此争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师父需要,那我去帮他取回来也是应该的。”
“……那我陪你去。”
然而相似的结果对墨清来说心情上却复杂了许多,虽然他很不想做比较,但毕竟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兽的师父,兽都如此坚持要亲自帮忙,那天平上究竟谁高谁低?
“是嘛,一起去很好啊。”
少了个阻碍的人药师倒乐得很,不过事实上他从听见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後就笑得一脸奸诈了。
“小鬼,你知道我为什麽都在你面前说“你师父”吗?”
“不是因为习惯?”
因为药师也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地叫“小鬼”,所以兽也就一直认为这是他习惯的叫人方式,始终没特别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
“也不算啦。”药师转而认真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叫跟说“你娘”很像吗?”
“……”我一直把师父当父亲看待……难道我错了吗?兽跟著认真思考著。
“所以药师这边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那边应该是“一日为师终生为……母”罗?”
“对对对!”药师笑得更加嚣张了:“小鬼,下次遇到你师父记得改喊师母啊!”
“喔……”兽边点头边应了声。
“兽,够了,别被他牵著走!”墨清实在是再也看不下去。
“师父就是师父,只是地位等同父亲,何必特意细分成父亲、母亲?”
何况我可不想喊那家伙“岳父大人”……墨清傲然地看了一脸得意的药师一眼,拉著恍然大悟的兽就往太医院门外走去。
“墨清,你要去哪?”突然被带著走导致兽一时猜不到目的地。
“你不是要去采草药吗?”墨清走得快,彷佛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从万恶的太医院。
“嗯?对啊。”但需要这麽急著走吗……?这是兽真正纳闷的问题。
“喂!小鬼,记得帮我采多一点啊!”
虽然清楚听见药师在後方补喊了一句,不过墨清反而更加快了脚步硬是不让兽有空暇再和他多扯上个只字片语,就深怕待会兽真认了个“乾爹”回来。
“墨清,不用走这麽快吧?”一路跟著墨清走出太医院後,兽忍不住皱起眉宇。他实在觉得这样一句不说就离开太过於失礼了。
墨清确认後方没什麽“閒杂人等”跟过来後,才放慢行走速度,揽著兽亲腻地说。
“早点出门才能早点回来,晚了路上危险多。”
“原来如此……有道理。”
兽同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换他加快了速度,半抱著墨清两步并一步地踏墙而上,借力跃上宫殿华美高耸的屋檐,又一连翻过无数道障碍,最後直到两人的双脚又重新站回地面,而且还是“皇宫外”大街上的地面後,来不及阻止的太宁帝才终於有机会开口。
“等……等等——兽,我们现在不用走那麽急没关系……”
“怎麽了?”他很有把握刚才绝对有闪过所有禁卫军视线的呢。
这要墨清该怎麽说?他可不能直接告诉兽自己只是因为不想让他跟药师继续待在一起,才找藉口拉他出来啊!否则难得和兽一起出门,谁舍得走那麽快平白少掉温存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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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全身上下,墨清总算又找到了个拖延的好理由。
“我还没换衣服呢,虽然只是常服,但上头的纹章一看就晓得穿的人是谁了。”
兽看不见,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件事。听墨清提起才苦恼地低吟沉思著。
“我的衣服给你穿好了。”说完,兽当真直接动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黑色深衣。
“……那你穿什麽?”怎就没见兽在床上这麽主动过……墨清立即按住了想在大街上脱衣服的兽的手。
“没关系,这种天气又不冷。”兽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说完又继续脱。
这不是重点啊……墨清叹了口气,视线里正好瞥到有个披连帽褐色披风的男人走过,他便上前去将披风买下,回来後旋即拉著兽就连忙离开那里。
兽自然不晓得墨清为何走得这麽急,边走就边好奇问道:“你用抢的?”
“不是……”他当皇帝还没当到连一件衣服的钱都舍不得付吧?
墨清还来不及回答,两人刚转进巷弄里後方随即响起了男人突然顿悟的呐喊。
“皇上!!?”
这一喊,兽当然就明白原来是某人被认出来了。他忍不住带点调侃意味地笑道。
“皇上,在叫您呢。”
“别笑我了。”
墨清满是无奈地用买来的披风盖住身上原本的皇帝常服,并拉起布帽遮掩自己倾世容貌後,便光明正大地搂著兽的手穿过小巷抵达对面的热闹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