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上上下下不断摩擦火殇的胸膛,很舒服——易水寒咧着嘴,笑,“小花花,我们上皇都。”
门被猛力撞开,一身朱红的少年站在门口。
火殇淡淡飞了记眼刀过去,“蓝城主,戏演完了,打算怎么收场?”很多时候,火殇笨得看不清现实,分不清现实和梦
境的距离。
蓝辛的腿伤还没好,他拖着腿走进屋,背挺得很直,“火殇,不是我吓你,不要进城!”
不等火殇接口,易水寒连忙道:“你什么东西满足的胡言!”说着更是张开手臂护在了火殇身前。
火殇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而易水寒的嘴如冲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至,“小花花,小花花,大家都在等
着你呢!快跟我走!”拿出一只口哨,嘟嘟——一连声的尖啸。
门外轰隆连鸣!
只见一匹踏雪宝马冲进了院子。蓝辛瞪大了眼睛,黑衣人噼里啪啦从天而降。这情景真如当年帝夜军带领三军抗击奇老
王爷,当时的雪使大人一人如天神降临站在踏雪宝马之上,黑衣人如长了羽翼的鸟众,剑一般得冲进了混战。
蓝辛失声大叫:“人呢!其他人都去哪里啦!?”
黑衣人哗啦啦踩着诡异的脚步将蓝辛团团围住,各个手拿断刃,两只眼睛如芒针,根根带毒。
火殇抖了一下。
易水寒反手拉住了火殇的手,笑眯眯回身道:“呐——小花花,没人可以阻止我们。”
当易水寒牵着火殇走过蓝辛的身边时,蓝辛拽住了火殇的衣摆,带点怜悯的语气哀求,“火殇,这次我不骗人,那些人
没死全,但你去了,便都得死了,火殇,昭文王不是在开玩……”后面的话被易水寒一巴掌甩上。
态度恶狠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话音刚落,所有黑衣人一跃而起,如黑云罩顶,瞬间将那满嘴花花姑娘的朱红少年压了下去。
静寂无声,风却如失了马蹄的畜生,叫得剐心刺肺。
火殇被推上了踏雪宝马,易水寒一个翻身搂抱住火殇,两腿一蹬,蹿了出去。
后来火殇入北平城,再去打听岚山城城主的消息,却只听说岚山城的城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喜好特殊,人却不坏。
二四:北乱(一)
从岚山入幽幽,只需一日。而易水寒赶着踏雪宝马却连半日都不到就冲破了幽幽城的城门。
再回头,只能看到一模糊的影子。
火殇突然问了句,“月你可还记得你站在城墙上时……”
易水寒面如皎月,心如寒冰,“忘了。”
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火殇知道,易水寒怎么可能忘记那时那刻,那些个人儿。他小小身子立在高耸威严的城墙上,嚣张着对所有人喊道—
—我回来了,我易水寒终于回来了!
那时他才十四岁。
很多东西已经懂了,却有更多的东西,他还不懂。
入幽幽城时安然无事,出幽幽城时却遇到了些阻碍。
管城门的士兵首领说是城主有令,凡出城者不得骑马而行。
这规定真是好笑——火殇就道:“你们城主脑子被树叶刮伤了吧?骑不骑马干他何事啊!”
士兵首领黑着脸回:“在幽幽城,城主的命令就是皇令!”违抗者犹如违抗皇者,杀!
火殇看了眼易水寒,易水寒咬着嘴唇,眼中精光一闪。翻身跃下马,迈开两步,防不胜防之际,一脚踢中了马屁股。马
儿人立尖叫,嗖得一下蹿了出去。
火殇傻了,管城门的士兵们也傻了。连出入城门的路人们都一头雾水。
火殇死抓的马鬃,冲易水寒的方向喊:“月你疯了!会死人的知道不!”
易水寒很潇洒得一摆手。
风飘飘,将他一头金色的短发揉得灿烂夺目。
踏雪宝马一路无阻直奔北平城。
不等火殇靠近,已有人负手等在城外。
儒雅的灰衫,温和的眉眼。
火殇呼吸一窒。
泪水蜂拥而下。
谁说他们都死了?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竟说混话!
月没死,风也没死。
那人又怎会死?
“花,等你良久。”风使墨晴声如洪钟,厚实温纯。
火殇从马背上冲了下来,跳进墨晴的怀抱。
年年月月,岁岁朝朝。
火殇张嘴,“风——”
后头的城门毫无征兆地哐当一声——关上。
火殇惊得回头去看,腰间的手臂搂得死紧。火殇顿觉奇怪,细吟,“风你?”
墨晴一把扳过火殇下巴,蹙了眉头,道:“对不起,花,我对不起你。”
只感到脖子一疼,火殇不省人事。
光影斑驳,在眼前一闪而过又忽闪而至。
火殇醒了过来。发现是在一间密室,密不透风的天窗,窗外树影婆娑。
火殇自语:“爷糊涂了——”他糊涂月的突然出现,风的莫名举动,而昭文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密室是一间连着一间的简单构造。隔壁的密室里也坐了一个人,应该是听到了响动,便开口,“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
火殇紧张得握住了双手,答道:“火家独子,被冤入狱。”
那人笑道:“少年郎说笑,火家根系广泛,此处并非监狱。”
火殇连连点头,“您乃高人,指点一二。”
那人轻叹,呼吸绵长,是个高手。
“火殇,不记得我了?”
火殇啊——不觉惊叫。
未央果摸着下巴哈哈大笑,好像还笑翻在地了,
“火殇火殇,我就爱你的后知后觉和毫无自觉。”
火殇翻了翻白眼,道:“进来多久了?知道些个什么?”他不问未央果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他只想知道出去的方法。
密室的墙都是玄铁石打造,坚硬无比,火殇趴着墙壁,敲了敲。
未央果收拾收拾衣着,也靠近了隔着两间密室的墙壁。
“火殇,你进来的真是时候。”
火殇挑眉,嘛意思呢?
未央果继续道:“你听着,隔三差五会有人过来送饭送药,你把它们都吃了,饭后装死。”
火殇无语,“丫——你不会装死吗?”
未央果瘪瘪嘴,“我装不下十次,没人理会。”
火殇不解,“凭啥你认为爷装就有人理会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火殇以为未央果没词瞎掰了,便嘿嘿笑着咚咚敲墙壁。
又是一声长叹,传了过来。
火殇缓缓坐正,背靠墙。
“火殇,他爱你,关你在此。他怎忍心让你受伤……”
火殇咚一声,脑门敲在墙壁上。
狂笑不止——“未央果你傻了!他是谁?谁爱谁?!”
他为他生死相随,日不休,夜不眠,时时提防,刻刻担忧。只为见一面,即便是具没有知觉的尸首,他全当是个慰藉。
可他呢,可他水上玄到底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这上演的一出又一出闹剧,真以为他火殇傻了痴了呆了,瞎了聋了死了!!!
不见天日的三日,火殇估摸着算着时间,果然如未央果所言,有人过来送饭送水。
还有一杯药酒。
送食的是个蒙面女子,之所以判断为女子是因为这人放下东西后,起身时站不稳扶了下铁门,火殇看到了她的手。
细滑白嫩。
管他是男是女,火殇抓起饭菜,狂吃一通。隔壁也是饿狼扑食的声响。火殇抹了抹嘴,一屁股坐倒在地,又摸了摸肚子
,问:“这药酒干嘛的?”
“产生幻觉的。”
“啊?”
火殇听不明白。
未央果举起药酒,放在鼻尖,道:“火殇,你闻闻,像什么的味道?”
火殇依言而行,凑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
“火殇。”未央果的声音低低的,“月使大人亲手配得幻月散,你不会不知道吧?”
已是入夜,从天窗投下一地的银色碎片。
火殇不语,举杯,一口饮尽。
三个时辰过去了,火殇一动不动。
连未央果都觉得火殇是真得死了。他抿着唇暗了眼神,吸气大吼一声,“火殇!——”
不消片刻,一队黑衣人冲下了黑暗一头的台阶。
后头闪出个金色的脑袋。
质问未央果,“怎么搞的?”
未央果耸肩摊手,“关我何事,药你配的,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
又从黑暗中走出一名斯文老沉的男人,安抚似的拍了拍易水寒的肩,“小水寒,别上当。”
易水寒不听,一甩肩把墨晴摔了出去。
“我不管!小花花不能有事!”
未央果哈哈笑着,“风使大人失宠了,这真好笑。”
墨晴不理会,爬起来又要去抓易水寒的肩。易水寒毫不客气甩出一把银针,银针歹毒且倒钩入骨。墨晴不躲不说,还一
声不吭全挨了下来。
“小水寒,花死不了,只是幻药,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墨晴挥手,要人开了火殇的门。
墨晴探火殇脉搏的时候,易水寒乖乖蹲在一边,看的万分认真。
“怎样?”易水寒声音很轻地问。
墨晴摇了摇头。
易水寒脸色一黑,推开墨晴身子,低下头贴着火殇的胸膛听心脏的搏动。
嘭——
一只手毫不犹豫捻住了易水寒的脖子。
“小,花花?”易水寒吃惊。
火殇拖着易水寒跳了起来,直视墨晴。
“想爷死?咒爷死?你们个都疯了要对着爷干!到底怎么回事???”
墨晴不语,火殇手里的易水寒蹬着腿挣扎了两下也静止不动了。
火殇怒,斜了视线瞪视易水寒,吼:“说!爷干着你们什么事了?多年的感情是场空吗?”
易水寒抖着眼珠,咬住了嘴唇,出口就是哭泣味十足的呼喊,“花,花——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没人回答他。
他火殇的话比放屁还不如!
火殇仰头,哈哈大笑。
隔壁的未央果眼见着火殇跟疯子似的癫狂,顿觉不妙,忙出声规劝道:“火殇,别顾那么多了,快走!”
火殇狠狠一眼刀飞了过去,就如真实的刀片刮在未央果心头。
“干你何事!”
未央果猛倒吸了一口气,差点岔气而亡。
这火殇,真的——是个疯子。
火殇带着易水寒小小的身子往前迈了一大步,挑着眉头,表情轻佻而欠扁,“风,说,你不是最疼你的小水寒了嘛?”
墨晴往后退了一步,宽大的袖子里,双拳握得吱嘎吱嘎响动。他也会恨,恨自己的无能和心软,可……
易水寒扯着嗓子叫,“死墨晴,你若敢说!我毒死你!”
啪——
火殇甩手烈火似的给了易水寒一巴掌。
易水寒摸着左脸,抖了抖嘴唇,终于忍受不住哇哇大哭。
“花,花,花——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理我啊!!!”
因为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把你关在这里的!可他不能说,不能如实告知啊!
他好恨——
“花,我无能,我没能力保护你,呜呜——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火殇被哭得一头雾水。
墨晴却噗通跪了下去。
二五:北乱(二)
火殇吃惊,“风你……”
墨晴双手握拳使劲砸着地面,立时,血迹斑斑。弓起的背,一抖一抖得起伏不平。
“花——小水寒没有害你,我也没有害你,我们怎可能害你。”我们一起长大,青梅弄竹马,全天下人都可能害你,我
们怎可能害你?“花,算我墨晴求你,待在这里,等——等外头平静了,我立刻放你出去。”
火殇的个性,怎是听得了劝的个性。他冲着隔壁喊:“未央果你别装,快出来带爷走!”
易水寒一听,立马惊呼,“不!花你不要相信他!”
又是啪——响亮的一巴掌。
易水寒咬破了嘴唇,看向火殇。
花一般的容颜,妖娆绽放。而凤眼里,只有冰凌,一块一块往下砸。
砸痛了易水寒的心。
不该是这样子的——易水寒哇一口低头咬住了火殇的手掌。
嗵——火殇用了十二分的力,将易水寒柔弱的身子抛了出去。正好砸在玄铁石坚硬无比的墙壁上。
那身子如秋风中落叶,委顿而下。
鲜红的一道血顺着由上至下刻印进了墙壁。
火殇愣住。
他低首看自己的手掌。
墨晴啊——痛哭着扑向了已经没有声响的易水寒。
半途却被突然窜出的人拦下。
一个掌风接着掌风的击打,墨晴节节后退,又不死心地拼力往前进。但未央果天生神力,且功夫高强。而墨晴只是医术
过人,会使点毒术,若论硬碰硬,岂是未央果的对手。
自然败下阵来。
他捂着胸口,抬起了头,“火殇。”
是火殇,而不是调笑味十足的花——
火殇觉得胸口闷痛。
未央果已经一步踢开了墨晴,侧身站在门口,问:“不走待何时?”
火殇无言跟了出去。
后面,墨晴又叫了声,“火殇——”
火殇不自觉顿步,转身。
“火殇——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火殇皱眉。
未央果猛地拉了他一把,同时一把大刀临空而出,至半空直直下坠,眼见着就要将墨晴拦腰砍下。一条黝黑带细密倒钩
的长鞭缠住了大刀,险险贴着墨晴的身体拽了回去。
“火殇?”未央果不解。
火殇拾手就要往下打。
可高举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他想起了易水寒苍白的脸颊,刺心的痛尖锐得呼叫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啊啊啊!!!
“火殇。”
火殇闻声回头。
未央果贴着墙壁,抚着胸口,叹气,“火殇火殇——你要我怎么办?”
火殇疑惑的视线在他脸上溜了一圈,扔了一句,“神经!”甩头就走。
蜿蜒曲折的地道,出去后就是光亮的大街,原来是一民宅里的水井,火殇湿漉漉地爬了出来。趴在泥草地上,火殇很沮
丧。
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最后还是未央果出来拉着他,他才肯起来。
未央果道:“火殇,你一点都没变呢。”
火殇瞪他,“废话真多!”
两人进了酒楼,酒楼小二犹如见了熟客般立刻奉迎上前,哈着脸搓着手问:“大人今日怎么会过来的?依旧是桃花酒两
盅加三个小菜儿,要不要尝尝我们今天的招牌菜——奶汤鲜核桃仁?”
火殇纳闷,未央果闪了出来,点头,挥手,身子一转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火殇随之坐下,问:“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