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空虚
吱嘎——有人走了进来。
房间没有点烛台,加上整日盖着帘子,更是昏暗。
一地的书,堆得跟小山似的,一堆一堆,一丛一丛。
墨随风小心避过,见一角落里,一人蹲坐在那里。认出是火殇后,墨随风就快速走了过去。
“殇儿殇儿,怎么了?告诉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你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墨随风很是担忧。
阴暗的角落里,他瑟瑟发抖。
明明已是初夏,却为何反而更冷了呢?
“冷,觉得好冷——墨随风,为什么水上花不存在?为什么花费六年寻找的东西只是一场空?为什么心会感到那般的空
虚?”
墨随风默默闭上了眼睛,无比忧伤的叹息,手轻轻仿佛担心他随时会消失那般放在他头上,“殇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
“明白,明白什么?”
“殇儿。”墨随风靠近,抬起火殇的下巴,瞧着那双迷茫的眼睛,心头一阵CHOU搐似的痛。
“殇儿,你爱他,你爱着水上玄!从你决定为他寻找水上花开始,你便已深深爱上了他!”
呵——
突兀的笑声。
冷漠的,嘲讽的,不屑的,甚至是痛恨的。
“怎么可能?”
火殇一把打开墨随风的手,手指着他不住颤抖,不顾形象不管理解,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
吗?啊?墨随风,你以为是人都会跟自已拥有同样丑陋器官的男人行那苟且之事吗?你下贱,你以为所有人都下贱吗?
爷这辈子就算瞎了疯了死了,也绝不会如了你意!你想用这个威胁爷,想得到爷的原谅,想得到母亲的原谅,想得到心
灵的安慰?不!墨随风,你做梦!你一辈子活该被人唾骂被人糟蹋!!!”
哐当——一声冲撞,尖锐地划过脆弱的耳膜。
墨随风摇晃着身子跌倒在地。
正上方,疾风吹着那人的乌发胡乱张扬飞舞,墨色中,那双凤眼狰狞可怖!
火殇的恨,从墨随风沾了墨君开始,就没断过。即便火殇的母亲早在生下火殇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可是火殇还是恨。
恨恨恨——恨意不知停歇。
火殇冲出帝夜军总部,茫然地奔走在寂静的夜。
路茫茫,其修远兮——
可是他火殇的前路在哪里?
沾满了鲜血的手,该如何清洗?已经跳动的心,又该如何停歇?
墨随风说他爱着水上玄。
爱?
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呵呵呵呵——水上玄,水上玄,你丫又算什么东西!”
月凉凉,照着他的脸庞,一道从左脸直划到肩头的伤痕。
火殇抬手,摸到一手的水珠。
靠着墙壁,他慢慢滑落在地。
双手掩面,肩膀不可抑制地抖动。
他可以冲着墨随风大吼大叫说他不爱水上玄,可是对着寂寞的夜,心却空虚的可怕——
难道真是爱了?
难道……
可不可以不爱?可不可以?
“呜呜呜——”他压抑的哭泣,试图用眼泪洗刷自己的心痕。
水上玄等了一夜,木寒衣才回来。
说花公子在帝夜军总部大大闹了一场,又跑到城墙下哭了一夜。
乒乓——
金玉的茶盏,碎了一地。
水上玄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焦急问:“怎么回事?”
木寒衣没有回答,身子一闪就消失了。
日中的时候,火殇大摇大摆跨进水上玄的住处,二话不说拉了人就往外走。
“火殇?”
火殇不鸟他,语气不善,“叫毛叫!安静跟着!”
好吧——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
水上玄从不与他一般见识。小孩子,你纵着他,哄着他,总不会有错。
快马加鞭赶了半天,黄昏之际,二人站在红花谷外,默默无声。
青鸟飞过,哗啦——翅膀颤动。
火殇深深吸气,“挖地三尺,爷不信找不到那花引!”
原来,他还是没有死心。
水上玄暗暗叹气。
或许是因为红莲叛教,红莲教死伤惨重,四分五裂,所以,当初犹如迷魂阵的红莲教总舵,现在不过是坐落在红花谷深
处的一所庭院罢了。
一路行了,通畅无阻。
到大门口,大门敞开,里面两只绿眼獠牙猛兽呜哇呜哇嘶吼,火殇鸟都懒得鸟他们。
道:“小心着点,或许还暗藏了什么。”
大摇大摆闯入红莲教总部,火殇直直往前走。嚣张踢开正殿大门,火殇愣住。
一红袄女子悠然翘腿坐在正中央那张夸张的大床上。
艳红沙曼,层层叠层层,重重绕重重。昏黄而糜烂的烛灯,亮了一个世界。
女子闻声抬头,邪气横生,“花使和雪使大驾光临,棠海在此请二位公子体谅。体谅我这个……”
空气猛得一颤,一股强大的力量以迅雷之势压住了火殇。
棠海哭笑不得的脸孔放大在火殇眼前,“红莲呢?”
火殇哈哈大笑,“红莲?红莲是什么东西?”
棠海狂啸,“火殇,这世上还有谁比你心冷,比你心狠!”她大叫着,手上用力,掐着火殇的脖子一直往后压,往后压
,直压到无人的空地上。
“还我们的教主,把那个心中只有红莲教的红莲还给我们!”疯了的女子,就是一头发情的母兽,无法沟通。
火殇毫不畏惧棠海的威逼和掐制,反而向水上玄喊话,“别杵着!去随处找找,爷的花引最要紧!”
水上玄不动,两眼深深盯着他不放。
火殇气恼不已,放开嗓子骂得底气十足,“丫!爷是说话,不是放屁!”
“火殇。”
风微微,扬起他银色的发丝,掩盖住他无色的眸子,铅色的指甲伸出,话音悠长。
“火殇,花引,不需要了。”
“什么?”火殇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上玄冷着眼,脸色寒如冰。“我不需要水上花。”
火殇怒,戾气乱泄,大喝大喊:“水上玄!爷忙东忙西,到底是为了谁?”
棠海依然痴呆,反反复复只会念,“还我红莲,还我红莲……”
五指纤纤,银光忽闪忽闪。
女子手上劲道越发加大,掐得火殇脸青唇紫,还不放手。
可是,愤怒的眸子颤了颤。手扬起,毫不犹豫往下挥。
极细极细的血丝迸发而出。
好你的,水上玄水上玄,有你的,有你的啊!你这般待爷,爷通通记得,通通给你记着!
啊啊啊!!!
凄厉厉的惨叫声,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飞鸟相撞着飞窜出林子。似乎要下雨了。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就这样落了下来。
一女子跪地,抱头痛哭。飞扬的长发胡乱粘着湿漉漉的身子,她放声尖叫,五孔张开,鲜血直流。
之惨烈的程度,人见人怕,鬼见鬼逃。
而她身下的十四少年,却擒着笑,笑得人模鬼样。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状似疯癫。
“水上玄,水上玄,你丫玩爷玩得真尽兴!呵呵呵呵——不错,不错,真真不错!”
连绵雨帘中,一蓝袍男人信步走来,缓慢而优雅。
近了,蹲下身,抚摸上火殇的脸庞,动作柔而情意深,“火殇,跟我走吧。别管什么花引别管什么水上花,火殇,只属
于我红莲一人吧。”
黑曜石的眼珠移动,最终落在银发男子身上,火殇开口,声音嘶哑,“水上玄,爷答应你的,爷一定办到。你丫做不到
真心待爷,算你狠!爷不跟你计较,爷懒得跟你计较!”
他推开叫破了喉咙半死不活的女子,甩开红莲伸过来抓他的手,拖着步子走到水上玄跟前。
抬头,问:“爷只最后问你一句。”
“火殇。”
啪——火殇扬手就给了水上玄一巴掌,骂:“闭嘴!”
静寂无声,只有雨声滴吧,风声嗖嗖。
火殇抬眼,抬起万千惆怅,“花引你不要,水上花你不要。我,你要不要?”
水上玄闭眼。
火殇停止了呼吸。
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
心跟着揪了起来,收缩着收缩着,快要碎了。
然后,水上玄睁开了眼,透明的瞳孔微微的,水波般似的浮动。
“火殇。”他试图接触他,却又被他一巴掌拍开。
他深深望着他,似乎要望进他的心里去。
试问这天地间,有谁能为谁做到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又有谁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坦然放在谁的手上?
试问,除了火殇,还有谁会次次骂着打着从不给好脸色却愿意为你受伤为你疯狂为你整整六年从未放弃?
所以,水上玄,这样的人你不要,你要谁去?
“火殇。”机械手臂一把抱住了红了眼要杀人的人,不顾他的挣扎,不顾他不要命的打骂,贴在耳边轻轻念着,“火殇
,我只要你。这天地万物,水上玄只要火殇。”
永生永世,永不变!
第二十五章:谎言1
花引不要了。
水上花不找了。
水上玄依旧是五感失常的白人一只。
但无所谓——
火殇拍拍水上玄的肩,权当安慰,“表难过——怎说呢,你少年白头有眼无珠中毒太深,但爷依旧没抛弃你,所以说,
笑笑,偶然也给爷笑个。”
可是,五感失常的水上玄,对笑,也如对色泽对味觉,没多大感觉。
拖着火绿聂紫,四人马鞭一挥,又回了坐落于胜雪峰的怜君山庄。
全师父负手表情严肃等着他们。
怜君山庄大门紧闭,只有全怜冬一身白衣,遥遥立在门口。
火殇走上前,“全师父。”探头,不见红姨胡医师,也不见月使风使,还有些七嘴八舌的丫头仆从们。
全怜冬走下台阶,走过火殇,站在水上玄面前,体贴拍抚水上玄身上的尘土。
“雪,以为这次你又不回来了。”
夏季风,悠悠长长。
吹在脸上,温热,温热中带着一分急躁。
火殇摸了摸耳畔的细发,扭过了头。
晴天云白,融雪后的胜雪峰上,百花偷偷摸摸,争前恐后也在开放。
水上玄声音清冽,“火殇要回来。”我才回来的。
全怜冬拍抚的动作一顿,微微错开身,转身对火殇道:“私下山的处罚还没完呢,你先去刑房领了再来前厅。”
众人面面相觑。
火绿张嘴欲要替自家爷争辩,被聂紫一掌捂了回去。急的小小年纪的他快要哭出来了。
火殇却笑呵呵道:“得令!”
直接踢门,风驰雷切般冲起一阵旋风,人已不见踪影。
听说打得不轻,全师父没留情面,狠狠地罚了花使一顿。
水上玄得了空去南院找火殇。
花使使从火绿摆着脸,摇头道:“我家爷累了,再受不得一丝惊扰。”
水上玄举步要进去。
火绿立刻跑上去张开手臂拦在门口,急红了脸低声吼,“都说我家爷睡了!雪公子请回!”
门没关紧,门缝里,一人背朝外,蜷缩成一团躺在矮榻上。鲜红的衣衫和乌黑的青丝交缠着,拖了一地。
冷漠的男子扯出一抹笑。
起风了,火绿只感到眼前一花。后头,门吱嘎关上了。他急急回头去看,只看到木寒衣抱臂依靠着门扉,也是一脸的冷
霜。他忙看前面,空阔的院子,院子角植满了当季的植被花卉。
哪还有银发男子的身影?!
一步一步,步步轻盈,走到塌前,他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唯恐惊吓了熟睡的人。
火殇——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念着,念着,反复地念着,不禁笑了开去。
“火殇。”水上玄低头,抚上火殇的脸庞。细腻的肌肤,黏住了手指,令人爱不释手。
水上玄又觉得无奈,俯下身抱起了人,放到宽敞的床上。
怀里的人细细的呼吸,偶然翻身,一巴掌就拍在水上玄身上或脸上。
水上玄却反而笑得更欢。他从没这样开心过,心好似放下了万千重陀。
火殇醒了,屁股痛得要死!咬牙切齿一番,看到水上玄坐在床畔,倚着床栏,竟然睡着了。
火殇张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想可能会惊扰他,可再一想,惊扰他又怎了?!哼——
抬手拍拍水上玄的脸,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喂喂,喂喂。别睡了。喂喂喂喂,爷不睡你竟然敢睡!活的腻烦是吗?”
水上玄还是没醒。
火殇傻眼了,转着头在水上玄身周一阵打探,却只闻到淡淡的青草香。
很温馨,很怀念的味道。
他委下身,挨着水上玄。
小小儿时候,你追着我,我拉着纸鸢。谁都不知爱为何物?
那么现在呢……
“水上玄,水上玄,你听不到,听不到对不对?”
那时八岁的火殇第一次遇到十二岁的水上玄。他惊讶于他惊天动地的美丽,他感叹命运的作弄。
火殇咧嘴笑得痴傻,“水上玄,像你这样的笨蛋铁定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不过没关系,爷心胸宽广,不介意。”
又往水上玄身上挨了挨,再挨了挨,最后干脆一个虎扑直接将水上玄压在身下。
“唔——”水上玄皱眉。
火殇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嘴唇贴上他的耳垂,柔柔念着:“不要醒,就这样不要醒,知道吗?”话到后面,不自觉就带
上了威胁的味道。
水上玄抿唇,只伸出手臂,将身上的人又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紧得两人密不可分。
很舒服——火殇惬意地叹气。
突然想起自己屡次遭受摧残的可怜屁屁,火殇气的真想在水上玄身上揍两拳,可又不舍得。
好吧——他张嘴咬住水上玄的喉结。细细小小口的啃着,如万千只蚂蚁在搔。
搔得人心痒痒。
水上玄再忍不住,一个翻身将火殇反压在身下。
抚开披散而下的长发,无色的眸子微光闪闪。
“真美。”火殇伸手握住银色的长发,再次叹息,“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颜色的你好美。”
“火殇。”
“水上玄,我知道你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我不准!不准!听明白了吗?”
水上玄点头,嘴角含笑。
狭小的空间,呼吸缠绕,暧昧糜烂。
火殇扭开头,觉得呼吸好急。
“火殇。”
“嗯?”
水上玄低头,嘴唇贴住了火殇的眼睛。
“你也很美,艳丽的美,火一样的美。我喜欢。”
听听——多不雅的话啊!什么叫我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你就是我喜欢你!我喜欢算什么意思?
下巴被掐住,迫使火殇正面对上水上玄轻笑的模样。
“张嘴。”
“啊?”
水上玄又笑了,他从来没这样笑过,如破冰后的骤然绽放,绚花了火殇的眼,情不自禁由着水上玄为所欲为。
水上玄再低头,一口含住了那微微颤抖的香丁。
火殇吓得不敢动弹。
他从没被人这样主动吻过,一般,一般都是他不知廉耻主动咬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