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笛哈尔侧眼瞧着骆尔夫神父,菲安为什么留下他呢?
“他已经厌倦科洛肯特家的新主人干涉他的宫廷,既然没有好理由削去世袭公爵的地位,就收服他们吧。也许建立起一
种足以让我们彼此信赖的关系。”
“你是说……”
“我们中的一位和科洛肯特家的一位必须保有亲密无间的良好关系。”菲安·德利安弹了下手指:“即使是你和那位故
交也可以。”
笛哈尔长长吐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手中:“……陛下的决定……晚了一步。”
“哦?怎么了?”菲安关切的问。
“我和弗拉公爵才断交。”若不是急于脱身,也不至于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啊。
傍晚,佩雷斯夫妇气愤难平的在城堡里安排出行,做出要全家迁徙的模样,偶尔经过的笛哈尔看见了自己的表兄弟,一
对同舅舅长得极相象的双胞胎,被女仆抱着,随时接受母亲的关怀。
注视着那对孩子,心情无由来的低落。他还以为这座城堡里缺乏亲情,原来只是针对他。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菲安在思
索对策,他不能去打扰,即使他多想对人倾诉。
“笛哈尔。”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回过身,已经不再刺眼的红日在城墙上只剩下一半。上了年纪的身影向他走来。
“罗贝尔?”一时的错觉,走近的人是骆尔夫神父。
“罗贝尔?是去年过世的马车夫?幸福的人,他一定去了天堂。”
“您为他主持了葬礼?”
“是的。”
笛哈尔黯然:“如果他愿意去首都,也许病情不会太快发作。”
“这是他的选择,有的人可以象小鸟一样四处飞翔,有的人只能寂寞的守在某处。心灵束缚了双脚,罗贝尔干了一辈子
马车夫,留下对他才是最好的。”
“我不理解!”笛哈尔望向马厩边年久失修的小屋:“这个家有什么可以依恋的?舅舅他从来没地罗贝尔和颜悦色过!
为什么被束缚呢?”
“也许……他想的是只要他留下,你就会对这个家有所眷恋。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骆尔夫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心灵寄托之所,心所向往的家。”
断断续续的眼泪涌出来,笛哈尔道:“您的说教向来如此残酷吗?真不明白一纸命令就要调离的神父为什么会认同依恋
。”
“我也有心所向望之处。”骆尔夫举起手指向天空:“我听从的是上帝的招唤,并不是教区的。”
“是神的代言人哪。你告诉我,凡夫俗子的眼看不见的上帝要对我这个罪人说什么?我没有悔改过,在首都我的罪行比
爱上弗拉更重,可是上帝在何处?制裁我的天使又在何处呢?”
“笛哈尔,我不止一次后悔过纵恿你离去。”骆尔夫神父道:“今天我来向你告别。所以菲安不介意我听到你们的交谈
,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是必须抛弃信仰以外所有牵挂的遥远国土。”
“传教士?”
“是。”骆尔夫的眼界放宽,不止看着笛哈尔,还有两人头顶的天空。
轻飘的云絮象忧思般连绵不断:“我对你也有负罪感,那缘于弗拉·科洛肯特;就象蛇借我的口说出诅咒,直到接到去
异国传教的命令我的心才平静下来。”
笛哈尔失笑:“您在说什么?莫非你以为令我认清自己的愚昧是错的。”
“不,我错在看不清上帝降在你身上的慈爱。”骆尔夫转身离去:“我再不会返回这个国度,笛哈尔。但是我会记得夺
走上帝赐予你恩惠的罪,并且祈祷有一天你能靠自己把他寻回。”
笛哈尔冷漠的望着他的背影:“真奇妙,您居然先于我后悔了。”
交错的黑白格子上,水晶制的象棋不断落在棋盘上,笛哈尔靠在舅舅过去的书桌上,以单手支撑桌面与监护人下棋。
“下一步怎么做?”水晶底座不断敲击着发出美妙的声音。
“以亲爱的弗拉公爵而言,他对你的迷恋会结束吗?”
“假如我不亲手扼杀……不幸我已经做了。”
“没有一点挽回的希望吗?让一个正值盛年的年轻公爵突然暴死并不明智啊,何况他身边有不少陛下不得不倚重的贵族
世家。在首都以外的地方,他们就象森林里的白蘑菇一样不断的冒出来。”
笛哈尔注视着棋局的走势,菲安教授他棋艺,如今两人已经是棋逢敌手,相差不多,要猜测下一步并不难。
“先修剪掉大树的余荫,再把蘑菇一个个摘走熬成鲜汤,明年就不用担心森林里再有小白点子冒出来而不及采摘,是不
是?菲安?”
子爵无奈的移开马,皇帝之位暴露在笛哈尔的小兵前:“你会是个不错的厨子,笛哈尔。试着把鲜蘑菇汤端到陛下御前
吧。”
拿走皇帝,笛哈尔扬眉道:“好吧,分分合合的爱情,既然首都的夫人们精于此道,我也不能输给她们啊。”
讨厌的姐姐还在开无聊的聚会,虽然他丝毫不了解女人的兴趣,不过也不会干涉就对了。弗拉穿着自己的皮毛睡袍,既
不想理布鲁诺从首都传回的消息,也不想去物色一位床伴。在男仆掉落的下巴前重复自己要回卧室休息了。
夜夜笙歌的日子他过厌了不行吗?举着蜡台穿过走廊,却发现门虚掩着。
是谁呢?姐姐在招待客人,人手全都调走,居然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吹熄蜡烛,他侧耳听了一会动静,确定人不在外面一间,才侧身潜了进去。路过壁炉时,他取走了新添的拔火棒。
其实只是个粗心的小贼。背对着他的身影在一排抽屉前翻找着什么,顺手把不需要的东西向后扔,有几样险些砸到他。
懒洋洋的抬起手砸向他的肩头,清脆的敲击声过后,黑影滑落在地上。
用火石点亮卧室的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他脚边是深棕发色。用脚尖将人翻过来,弗拉见到徘徊在心灵深处的美丽剪影
。
苍白脆弱的肉体,在被击中的肩膀上敷药,暴露在弗拉眼底的身体毫无暇疵。菲安·德利安虽然让继承人做危险的事,
却很小心的不让他受伤啊。他也许真把笛哈尔当做继承人而非工具,难怪笛哈尔会死心塌地的拒绝自己。
在粉色的唇上轻吻,弗拉低语:“你又来做什么?既然已经不爱我了。”
“弗拉……”被梦魇困扰着,皱着眉头,笛哈尔慌乱的摇着头:“别走……”
拿出一瓶嗅盐放在他鼻下,弗拉握住他纤细的指头:“你在做梦。”
眨开迷蒙的眼睛,看到身边人的第一眼是惊喜,却又立刻建起冰冷的假面。笛哈尔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弗拉公爵。”
“第二次被我俘虏,还是做为盗贼?就算是国王陛下的黑珍珠,我也可以拒绝赎金,砍掉你的双手扔进地牢。”
扳回转到另一侧的下巴,弗拉高居临下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朗·约克的项链?那已经不在我手里,妥善的处理掉
了呢。”
“我知道。”低语了一句,笛哈尔避开他的视线。
“喔,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乡下小地方实在没有可以满足你的贵妇或者绅士,你又来我这里寻求慰藉了?”
脸涨的通红,笛哈尔怒道:“我只是要回我的东西!”
“你的什么东西?”弗拉面无表情的问。
“……”张了张嘴又闭上,笛哈尔窘迫的把脸埋在被单里。
“说吧,我没有兴趣保留你的东西。”
“……把我的坠子还给我。”笛哈尔回过头道。“那颗心型黑珍珠,我知道是你拿走了。”
弗拉扬扬眉:“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手指抓紧被单,笛哈尔坐起身:“需要与否由我自己决定!”
有趣的看着他,弗拉把脸凑上去,手指在一直诱惑他的嘴唇上轻触:“抱歉,我也已经扔了。”
下一刻,难以想像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透明的泪水留下面庞。笛哈尔吃惊又伤心的捂住嘴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扔
?那是我的东西,既然送人了就没有要回去的权力!”
他在为自己扔掉坠子的事伤心?溢满心间的温柔使得弗拉忘却了一切:“你总是在失去时才痛苦的寻找吗?”弗拉舔掉
他颊上的泪珠,然后从衣领里拉出了坠子:“你要不回去了,我随身带着它。”
……不知是谁先开始,仿佛有无形的魔力在牵引,密合的双唇汲取着彼此的甘甜,就象沙漠中的旅人遇上了绿洲一样。
惊喜缓慢的清爽,到最后化为熊熊烈焰。
“你没忘记吧?”伏在他胸口的头颅带着奇妙的声调低吟:“吃草莓前要给它一个吻。”小巧的舌尖描绘着肌肉的起伏
,笛哈尔以他从未见过的媚惑之姿撩拨他新一轮的激情。
“嗯哼,我是一道大餐不是?”指间流过深棕的发丝象深秋季节成熟的坚果的壳,在破开的毛团里露出闪闪发亮的颜色
。
拂上弗拉大腿上深刻的伤痕,他疑惑道:“是怎么弄伤的?”
“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划到荆棘丛。”
“胡说,以你的骑术怎么会?”
“要追赶逃跑的小羊啊,想到他在雨夜里迷路就担心的要命。”
“我该给这枚勋章一个奖励吗?”
“荣幸之致。”
已经不需要理由,复合的看不出破损的痕迹,暗自得意着的笛哈尔不失时机的提出要求:“放弃和陛下争论吧,我不想
对立。”
温柔的抚摸着笛哈尔背上的淤痕,弗拉笑道:“为了你追去首都前,我就知道没有权力是无法带走国王册封的亲信骑士
,参与到争斗中是唯一得到盟友的方法。即使我可以罢手,其它人却不这么看。”
“因为上帝不允许,我们就注定要不幸吗?”用面颊蹭着他的手掌,笛哈尔道:“让我们想个办法,假如你可以……”
转动着眼睛,他道:“后天,你来佩雷斯舅舅的城堡找我。我替你引见菲安,他会想出好办法的。”
宠溺的看着他,弗拉露出纵容的微笑:“我一定赴约。”
兴奋的亲吻他,笛哈尔暗暗想着:这次是你选的不归路了,弗拉。
16
不负责任之完结章……
“下一步呢?”笛哈尔支着下颚问。
“你应该很熟悉了,笛哈尔。”菲安抚摸着洗掉染色的深棕发色。“这样也很漂亮,象你母亲。”
“有的时候我希望菲安是我的亲人就好了。”笛哈尔道:“至少会有点幸福的记忆。”
“也许是从小就教坏你也不一定,会诞生出令社会交头痛的恶魔王子,必竟我教你的并不是美德和圣经。”
“也许吧,菲安给我上的第一堂课真的是印象深刻。……那么就把弗拉骗来,在哪里的监狱里关一生吧。”晃动手中的
威尼斯水晶制的酒杯,酒液在杯壁留下淡红的痕迹。
切下烤鹅腿放在盘子里,对于寄住时只能自己动手,菲安颇不习惯。
“唯一欠缺的只有一样。”
“是什么?”
觉得乡下的味道还是难以入口,菲安所幸结束了进食,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后起身:“去见见吧,我们的强大盟友,有共
同利益的伙伴保证计划成功的重要一环啊。”
穿越走廊,笛哈尔跟着来到菲安的卧室,门打开一道,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两人坐在梳妆台前。
见到完全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笛哈尔扶着额头说:“居然是你吗?真是完全没有料到。”
一早就在城堡里徘徊不定,不断的迫使仆人们中断工作的弗拉,终于在傍晚时分移师到花圃里继续破坏。
“你想我应该带何种玫瑰花去见情人?”相当认真的询问后,老园丁不屑的扔给他一朵才除下的无名野花。
“老爷的女友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火大的扔掉野花,弗拉皱眉道:“我要的是正式的求爱的那种。对方可是非常可爱、非常温顺、非常漂亮的…
…呃,就当送给笛哈尔,你说应该送什么?”
“笛哈尔大人吗?”园丁终于显露出激情,“如果是那样高洁的人,我愿意把精心培育,以后要放在小姐婚纱上点缀的
‘玛德兰’献给他一朵。”
“玛德兰?”是什么花?
“蔷薇的变种,我精心培育的茶色玫瑰。”引领弗拉来到温室,在众多花丛里,园丁辟出一角专门栽种心爱的玫瑰。
“……你是说这种颜色和茶叶渣滓没两样的花就是你最引以为豪的名种?”
“如果是笛哈尔大人那般有品味的贵族老爷一定会欣赏的。”一瓣瓣扯掉野花的花瓣,可怜的园丁哀叹遇人不淑,幸好
他还有位非常出色的小姐,就算老爷不会欣赏也不要紧。
“那就没问题了。”抢过园丁的剪刀,他三两下剪掉了所有花枝,包括含苞的花蕾在内;玫瑰花株瞬间成为秃顶。
“马马虎虎吧。”抛下惊吓过度的园丁,弗拉抓着花束就冲了出去。
是约定的时间了,弗拉捧着花,一路飞驰出城堡,终于还给仆人们太平的生活。
回头留恋的望了城堡一眼,他多少有些不舍。毕竟是任他如何妄为也会包容的地方……
按约定正式造访了佩雷斯的城堡,却意外的没有看见原主。把红马汉妮留在马厩里,他躲过来来往往的下仆摸进大门,
笛哈尔告诉他房间在主楼上吧。
在做着记号的房门前轻敲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弗拉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来早了?试着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
意想不到的一幕。在窗帘被晚风吹的翻飞,窗下,笛哈尔仰面躺在地毯上,左胸上刺着一把匕首,刀刃深深没入的身体
一动不动,只有干枯的血迹积聚在身下。好象血池一样,红色在眼前慢慢泛起,越来越宽广……
茶色的玫瑰散落在地上,弗拉迈动僵硬的步伐跪倒在他身边:“笛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