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艾玛,虽然你伤了我纯洁的心灵和爱情,但是一有好消息我还是想首先与你分享,上帝可怜我这个痴心的人儿
,看完了这封信请再考虑一下我的求婚吧。三天之后,我就可以摆脱给家族带来耻辱的小鬼了,你将会嫁到一个高尚的
家庭……”
在走廊上再度被让·马里推倒在地,笛哈尔习以为常的拍拍脏掉的裤子:“感谢上帝,只要不见到你的脸,地狱都是天
堂。”
高瘦的少年正要回击,笛哈尔却昂起头,伸出一根指头戳着对方的胸口:“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你以为我还会怕你报
复吗?别开玩笑了!从今天起我一天也不会容忍你,想挨打就过来试试吧。”
未料想到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会性情大变,少年吓了一跳,连笛哈尔不屑一顾的白眼也没发觉。
经过走廊转角处,笛哈尔遇见了拿着一叠信的舅舅,不禁吓了一跳,刚才的事他不会看见了吗?
佩雷斯面无表情的俯视他,久久才开口:“我很高兴……”仿佛怕侄子不明白一样,男人补充道:“我很高兴你和我一
样为摆脱彼此而庆幸,至少死后不必听罗萨琳达的抱怨。毕竟是你讨厌仁慈的养育了你十几年的家。”傲慢的从笛哈尔
面前经过,令少年失去了扬眉吐气的兴奋。
望着亲生舅舅逐渐远去的背影,笛哈尔暗道:“是,你们都不喜欢我!这些我再明白不过了。”
少年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成为让曾看不起自己的人们都不敢直视的伟大骑士!
那一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到克萨维耶的领地假使昼夜不停也要赶上三四天,何况是带着个半大孩子呢?罗贝尔备足了
干肉和燕麦饼,带了一头骡子就上路了。为了出行安全,他不敢冒险把小少爷打扮成强盗眼中的肥羊,只打扮成一对外
出走亲戚的父子。
“到克萨维耶骑士的城堡很远吗?”不甚开心的坐上骡子,笛哈尔本意是希望能够骑上枣红色的神气小马。
要在凛冽的北风和光秃秃的田野、强盗出没的树林和只长荆棘和多刺李的荒漠中走上七八天是多么危险的事罗贝尔是无
法对笛哈尔讲明的,抱着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的念头,老好人挂着厚道的笑容把笛哈尔带出生活了十二年的城堡。
果然,最初的兴奋两天后就用光了,躺在山毛榉树丛的浓荫下,笛哈尔发着低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形让老马夫紧
张不已。不太灵光的脑袋在晨祷后得出了冒险一搏的结论。
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包住少年,他告诉小主人要留下他一个人到前面去探路,并且找医生或者神父回来。
“少爷你小心些,呆着别动,我去去就回来。”
笛哈尔迷糊的应着,望着阴沉的蓝灰色天空郁闷不已,视线朦朦胧胧的。
在罗贝尔离去不久后,他突然浑身发冷,从脚底开始,寒气顺着身体爬上,很快就冷的直打颤,笛哈尔打了个喷嚏,难
受的要死,不会就此见上帝了吧?
初冬荒凉的景色,没有下雪,田地里却蒙着白霜,原野里连只觅食的鸟也没有。一想到孤苦无依的自己被唯一的亲人赶
出了家门,却在想往已久的骑士修行前把性命断送在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实在太不幸了。
也许他的人生就是个错误,产生出更加阴暗的想法,连祈祷也打不起精神的昏睡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隐约中,笛哈尔听到天使在耳语。
“看衣着他也许是个贵族。”
“为什么,很旧的衣服啊。”
“质料不错,也许是微服出行吧,这方面我经验丰富着呢。你看他的脚,都没有走过多少路的样子。啊!好小的脚,和
女孩子一样。”
“不过是位少爷吧。”
“可惜啊,是小姐我会更乐意救助的,男人就将就一下,他在发烧,你给我拿白兰地来。”
“对小孩子不会太烈了点?啊,你为什么脱他衣服?他就是女人也不会对你以身相许的!”
“被女性款待的经验你比我丰富吗?看得上才是主要的,所谓借口只是杜撰的产物。”
衬衫被解开,冰凉的液体倾倒在胸前,笛哈尔忍不住要抱怨天使太过粗鲁起来。
温暖的大手在他胸口用力的揉搓着,身体很快就开始发烫;嘴被掰开,灌入了又辣又苦的液体,他呛了下,意识清醒过
来。
是神的恩惠降临吗?金色的发丝在头顶飘逸,笛哈尔着迷的望着那双蔚蓝的眼睛:“大天使……”
弗拉掏掏耳朵,听错了吗?
回头看到押送他到克萨维耶家的壮汉汉克,对方立刻摆出鄙夷和不敢苟同的表情。
“对于身处痛苦中的人们,伸出援手的都是天使。”装出很神圣的表情,只要身边三里内没有异性,用英俊的面孔哄人
不算难事。
话完,再看看树荫下明显发育不良的青涩少年,弗拉埋怨道:“上帝啊,为什么不是美女呢?”
当罗贝尔一无所获的回到山毛榉下,看到的是树荫下熟睡的小主人,红润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裹在棉衣里睡的无比
香甜。
真是上帝保佑啊。罗贝尔划了个十字,快步走到他身边,刺鼻的酒味冲来;于是他又划了十字:“上帝啊,你把水变成
了酒,是神迹!是上帝显灵了!”
“那是我最后一瓶白兰地,上帝是不会费心去变上等美酒的。”背后响起粗嘎的男音。
出现在身后的是罗贝尔从未见过的两个男人,分别穿着华贵的上衣和仆人的服饰,明显是一对出游的贵族主仆。
不过,听说也有强盗会假扮贵族偷袭旅人的,罗贝尔警备的后退一步,全然忘却他和少爷身上除了老爷的书信和干粮以
外没有一点值钱的物品。
弗拉提着一只瘦弱的兔子站在罗贝尔面前。
在少年烧退后他就和汉克去树林里打猎了,不过连熊也冬眠的日子当然找不到什么动物,于是想到烧枯枝把去薰兔子。
汉克是打猎的好手,很快就找到了兔子窝,塞住了其余的洞口后,终于熏出了一只。沿途回来时,弗拉又在灌木丛里摘
了不少干掉的浆果,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
没想到少年的同伴这么快就回来了,摸摸脖子,弗拉举起长耳朵兔子:“他没事了,你要不要烤兔子吃?”
得知是眼前的两人救了少爷,罗贝尔千恩万谢,主动为恩人们处理皮毛,烤起兔子来。
做享其成的主仆两人自然也帮忙把笛哈尔移到附近的树林空地上,分给了他们厚实的毛毯过夜。本着出门在外的人相互
帮忙是理所当然的精神,弗拉的大度迎得了罗贝尔十二万分的好感。
好命的笛哈尔除了迷糊的爬起来吃了几口烤兔肉以外都在埋头大睡。头一次出门的大少爷实在熬不过旅途的疲劳,正巧
趁此机会储备体力。
夜风吹的脖子有些冷,出了一身热汗,笛哈尔在毛毯里翻滚起来。
一有动静,弗位立刻警觉的醒来,靠在旁边睡着的他立刻爬了起来。而打着呼噜的罗贝尔则没有醒来的迹象。
近乎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上镶着乌黑的眼眸,弗拉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张少女般惹人怜爱的面容。
“热吗?”头凑过去,除了汗味也没有让人生厌的臭气,弗拉悄悄的爬起来,替他擦干身体,换掉了汗湿衣服。时常服
务女性的手法异常的轻柔。
回到温暖的毛毯里,被摆弄半天的笛哈尔终于清醒过来,好奇的看着面前金发蓝眼的男人发呆。
“你是谁?”
“弗拉。”友好的伸出手,却得不到少年的注意。
裹着被子东张四望,看见熟睡的罗贝尔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和我们在一起。”严厉的质问口气,对陌生人非常警惕的少年让弗拉不觉好笑。
和胆小的兔子一般可爱。
弗拉摊摊手:“碰巧我们发现你晕倒在路边,所以顺手救了你,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这个季节出门,真是不理智的旅行
。”
摆出“你不也一样”的表情,笛哈尔突然发现弗拉其实相当的年青,却有着魁梧的体型,令人备感威胁。
“啊哈,是啊!”弗拉击掌,半真不假道:“我是因为邪恶的美丽姐姐鼓动愚蠢又善良的父亲把我赶出家门才不得以带
着仆人去投靠人家,你呢?”
好耳熟的经历。一想到和仿佛从梦中走出来的理想男子汉同样际遇,笛哈尔心生感叹,却反而傲慢道:“是吗?你真可
怜啊,我可是要到以武艺高强闻名的骑士克萨维耶家去学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骑士。”
弗拉露出吃惊的表情:“是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十岁了,没想到你才满八岁啊。以这个年纪说来你长得真壮实啊。”
“……”呜,我已经十二岁了啦,长的小只是遗传!总有一天我会和舅舅长得一样高!
“虽然有点丢人,不过我已经十三岁了,和你同样到克萨维耶家修行,路上相互照顾吧。”
笛哈尔倍受打击。什么?这个看上去已经十八岁的家伙只大他一年?真是……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确定上帝其实太不公平,把那身材、身高分他一半多好?这样的人即使寄人篱下也不会有人敢欺
负的。
“我一定会关照你的。”表面功夫依旧很好,笛哈尔装腔做势道:“至少到达目的地前我会尽义务,请问你是哪家的人
?最近强盗很多,路上不得不小心一点。”
弗拉拔弄着华丽的金发:“科洛肯特家啦,那个社交界闻名的恶毒女人日兹连娜就是我姐姐。”
“……”笛哈尔完全呆住了,压根没听见后面的话。
科洛肯特是附近最有名的大领主,听说还是与国王有姻亲关系的豪门啊。他还记得上次科洛肯特家的人来舅舅的城堡做
客时,舅舅甚至生怕丢人而不准他自由出入,而把他关在北塔楼里整整五天。
当时他偷偷从铁栅栏里张望到的是象天使那么美丽的少女和男孩,和既胖又可爱的父亲在城堡后花园游玩的情景。
美丽的姐妹、和善的父亲,那是他向望的人生啊!之后他曾一连好几天做梦,梦见自己代替了可爱的金发男孩站在少女
和父亲之间,过着倍受宠爱又不用挨白眼的幸福生活。
假如能成为科洛肯特家的人,即使放弃骑士的理想他也愿意。
唉,他若是科洛肯特家的儿子……
猛然转过头看向科洛肯特家的正牌儿子,笛哈尔清秀的脸庞瞬间变色:“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被赶出来的?”儿子的名
额缺了一个,能替补吗?
弗拉玩味着小鬼变来变去的脸色:“是啊,因为我素行不良。”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笛哈尔比当事人更激动:“你疯了?为什么规范言行呢?居然被赶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羡慕你的身份啊?科洛肯特家族啊,想想就幸福的要死去。”
“你也羡慕我吗?”弗拉把脸凑近他:“小兔子你也羡慕我吗?如果你愿意让我养,我到可以考虑把你带回家去。”刷
红的面容比发烧时更红,映着不灭的火光,乌黑的眼睛转动着,明显在动摇中。
花了好大力气把妄想排出脑海,笛哈尔倔强的扭过头:“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谁要去你家。”
“真可惜啊,我父亲一直在说想要一个听话的养子……”
真的吗?小兔子立刻转过头来,脸上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多么纯洁的羊羔啊……
弗拉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来,弯腰笑倒在少年身上,刮着雪白的脸皮道:“看看你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意识到被耍了,笛哈尔拼命的捶打着对方,可惜对皮厚的弗拉来说只不过是骚痒的力气。
等笑得差不多了,他才爬起来抓住笛哈尔打红的手掌。对难堪到极点的少年笑道:“请告诉我,你这教养良好的少爷又
是谁家的?”
目的地相同,隐瞒也是白费功夫,被刺到痛处的笛哈尔垂下头:“……我舅舅是佩雷斯骑士。”没有父亲,也不能说母
亲的名字,他是报不出姓氏的笛哈尔。
啊,是向老女人艾玛求婚失败无数次的蠢男人啊。没有反应出身为骑士的功绩,反而是女人方面的才能先进入脑海。弗
拉想到姐姐则提过佩雷斯则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妹妹,可惜做出有违道德的丑行,在他出生后一年多就死了,平白失去了
让他仰慕的机会。
眼前的小兔子就是她的遗孤吧。在笛哈尔脸上寻找逝去美女的影子,不知不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果然被人瞧不起了,少年挫败,憎恨起揭露自己不快回忆的元凶,出身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阴影吗?
3
比起科洛肯特家和佩雷斯家的城堡,骑士克萨维耶的城堡有着防御外敌的强硬外壳,城门的铁索毫无阻碍的滑行在轨道
上,厚实的铁钉木墙却轻巧的在极深的护城河边落下。驾轻就熟的动作让弗拉咋舌,谁知在城墙上开城门的却是两三个
与他相差不大的少年。普通的衣饰猜不出背景,但是挽高的袖子下隆起的结实肌肉晒成了令人羡慕的小麦色,惹得他不
由自主的吹了声口哨。
笛哈尔则怪他无礼似的撇了一眼,下了骡子,迈着方正的步子走进城堡,活象走向祭坛的新娘一样紧张感十足。
侧身靠在马背上,弗拉对着自己的随从汉克道:“克萨维耶有情妇吗?”
“据小的所知没有。”老实的下马跟着麻烦的主子进城,汉克摸摸鼻子。
“老爹好象把我扔到不得了的人家了呢。”懒散的翻了个身,弗拉反身下马,追上了一路笔直的前进的笛哈尔。
从高塔的窗户上看到了新进城的孩子,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的健壮男人摸着修饰过的棕须,轻唤妻子:“梅拉妮。”
站在他身后的高瘦女人颧骨突出,青白的面色显露出病态冷淡的气质。
“什么事?亲爱的?”
“来了个骑术不错的孩子。”
坐在客厅的樱桃木靠背椅上,繁复的花纹搁着背脊生痛,笛哈尔依旧摆出最得体的坐像,手架在扶手上几乎把背挺成了
一直线,力图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通传的人进去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女主人出现时,笛哈尔的屁股已经坐僵了。在客厅里四处晃荡的弗拉立刻迎了上去
:“梅拉妮夫人吗?见到你真是……相当荣幸啊。”
女主人刻板的面容上裂出一道口子:“弗拉吗?我和你过世的母亲是好朋友,在克萨维耶的城堡里你不必拘束,就当做
自己的家吧。”
挂着僵硬的微笑,弗拉不敢相信枯柴似的女人就是母亲生前唯一夸赞过的好女人,天哪,她丈夫是蒙着眼睛和她过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