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上——林沐儿

董颜点头道谢。

金娜刚走开，一扑拉又涌来两三个女生，把莫阳挤了出去。

莫阳揉着脑袋走到黎闵郝位置旁，说：“董颜还真受欢迎啊。”

黎闵郝转着手中的笔，看着被一群女生围住的丁晟恒，不禁皱了皱眉，说：“总比被讨厌好。”

（六）

“小恒，你旁边的位置怎么空着？”那些女生终于在铃声中恋恋不舍走了，董颜趁着老师还没来问旁边的丁晟恒。

丁晟恒正手肘支在桌子上，右手握拳抵着脸颊看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终于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停下来，却又听到董颜的问话。他转过脸，看着她说：“他挪到后面一个座了，说那里比较安静。”说着往后看了看上个学期的同桌。

董颜也跟着他视线看过去，果然在靠走廊窗户边的最后一排摆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她点点头：“也是，你这里很受欢迎。”

“嗯？那是她们见到新同学才凑过来。”丁晟恒翻开课本，不甚在意地说。

“那个未必，我看她们都是很想和你说话才来找我的。”董颜狡黠地眯起眼，“你很受欢迎噢。”

丁晟恒看着笑得像偷腥的猫一样的董颜，不置可否。正好老师走进教室，教室里瞬间又寂静无声。

上学是枯燥无聊的，从上午七点早自习到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除了上课写作业就是写作业上课，除了偶尔来个课堂小考稍微刺激一下人心之外。不过初三除了枯燥更有股无形的压力，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要在最后努力一把。

丁晟恒看着旁边坐立不安的董颜，奇怪地问：“人不舒服？”这几天看她神色一直都怪怪的。

董颜听到丁晟恒的话，摇摇头，可脸上并不是没事的表情。但她不想说，丁晟恒也不勉强。只是在下了晚自习和黎闵郝走在一起时突然说到：“董颜这几天怪怪的。”

“噢？怎么说？”黎闵郝奇怪地问。

“总是心不在焉，问她也不说。”丁晟恒耸耸肩。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黎闵郝猜测。

丁晟恒想了想，有点不像，摇摇头说：“不知道，看着不像。”

黎闵郝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调侃：“看你挺关心她的。”

“哦，同学嘛。”丁晟恒懒懒地说。

黎闵郝低低笑了两声，正好被丁晟恒听到，丁晟恒一把圈上黎闵郝的脖子，笑着说：“呐，同学，你在想什么，我也来关心关心你。”

黎闵郝被突袭，差点被勒得窒息，稍微用力掰下丁晟恒的手说：“你的关心我可无福消受，你明天再问问你的同桌，她应该很希望你的关心。”说着，就闪进了自己家。

丁晟恒看着那扇被甩上的门，皱了皱眉头，他在说什么呢？

第二天，丁晟恒还没问董颜，就在课间操结束的时候被董颜拉到了走廊一角。

“怎么了？”丁晟恒奇怪的问。

董颜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条，说：“小恒，这是我在抽屉里看到的。而且我发现这几天回家时总有人跟着我，但一转头又没看到人。”

丁晟恒看着纸条上的字。“你长得好可爱，我可以认识你吗？”“原来你住城东，我和你同路。”“我挺喜欢你的，做个朋友吧。”……就算慢慢开始知道学校里会有男生女生走在一起，就算慢慢开始知道女生总是找各种理由聚拢过来是可能喜欢自己，但也知道那种朦胧的喜欢绝对都是暗暗的藏在心里，“早恋”的罪名他们不敢也无法承担，这么直白的话语，明显是不安好心。但是怕董颜担心，丁晟恒故意调侃：“是有人追你吧？”

“很明显就是。”耳边突然响起莫阳的声音，丁晟恒惊了下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黎闵郝和莫阳，微怒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出声吗？”

“刚来，看你们俩神色凝重地站在这里就过来看看。”黎闵郝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多纸条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哪？”莫阳看到那些纸条上的字咋舌，“真勇敢。”

“我不知道。”董颜摇头，“都是我们出去课间操后回来看到抽屉里有纸条，或是夹在语文数学课本里，还好没被老师看到。有几次晚自习回去时，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但是回头看又没看到人。”

“还挺恐怖的嘛。”莫阳抖抖身体说。

“晚上我们一起回去。”黎闵郝笑着说。

“对，我们来保护你。”说着揽上了丁晟恒的肩。

丁晟恒睨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抿了下嘴，没有提出反对。

董颜听到黎闵郝的话，开心地道谢，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怕得惨兮兮的了。

几天和董颜一起下课回家，他们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而且这几天也都没发现有新纸条出现，就在他们以为那个人不会出现了的时候，董颜又收到新的纸条，上面写着“你果然很受欢迎哪，他们三个中哪个是你男朋友呢？真想知道。呵呵。”那“呵呵”两个字看得董颜心里毛毛的。

“男朋友？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词呢，说的是你们吧？”莫阳贼贼地笑着。

“啪”丁晟恒不客气地推了下莫阳的脑袋，看莫阳愤怒地瞪着自己，他只甩甩手说：“我看你脑子有点不清醒，帮你‘甩甩脑’”。

“我看你也不清醒吧，我也来帮帮你。”说着就要掳袖子冲上去，却被黎闵郝一把拦下。黎闵郝沉声说：“先别闹。我看这几张纸条的字迹有些是一样的，应该是两三个人左右，而且字很端正清秀，多半应该是女孩子写的。那么……”黎闵郝轻扯起嘴角。

丁晟恒看黎闵郝的样子，他想自己基本上能猜到黎闵郝在想什么。董颜和莫阳看着眼前笑着的两个人，一脸问号。

晚上，莫阳因为考试太差被老师叫过去做思想教育，黎闵郝要去还就要到期的书，丁晟恒被要求留下来做打扫工作，所以董颜只能一个人回去。董颜本来想等丁晟恒一起，但听到丁晟恒安慰她说：“这几天都没发现有人，估计是你多心了，我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去吧。”他都这么说了，董颜虽然心里害怕，但也不好意思一再要求，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走了。

刚走出校门她就觉得不对，后面有人。但和之前的每次一样，转过身什么都没看到。董颜越想越怕。今天明明有收到奇怪的纸条，丁晟恒怎么就说会是她多心呢。再拐一个弯就到家了，董颜越走越加快了脚步，她好似都能听到身后也加急的步伐，如鬼魅一般跟着她。

“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董颜忍不住跳起来，她赶紧转过身去。

只见丁晟恒他们围着三个女生，那三个女生正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她。董颜走进才看清，这三个女生正是开学第一天涌到她桌边一直和她聊天的同班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竟然是你们跟踪董颜啊？”莫阳咋舌。

“谁说我们跟踪她，我们只是同路。”女生甲争辩道。

黎闵郝弯起嘴角，夜色中的笑如星星般闪烁，他摇摇手中的纸条说：“我看过你们的字迹，和写这些纸条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

“而且，就算不看你们的字，这么清秀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丁晟恒扯过一张纸条展开，眯弯了眼，说，“字写得真好。不过，你们这样吓同学可不对啊。”

三女生怔怔地看着他们，还想摇头反驳。丁晟恒微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笑着说：“呐，撒谎也是不对的。”

“我……”女生乙竟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黎闵郝蹲下身子，把纸条塞到她手里，轻柔地说：“我们不会和老师说的，你们也不要再这么做了。”说着，给了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个女生已经被黎闵郝和丁晟恒的笑容吓得不轻，剩下的也只有点头的份。董颜愣愣地看着他们，原来他们并没有不管自己，神经一放松，眼泪竟然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你哭什么？”莫阳看董颜哭了，慌了手脚。

董颜抹着眼泪笑着说：“没有，我只是高兴。”

丁晟恒无奈地揉揉董颜的头发：“别哭了，没事了。以后我们都跟你一起回去。”说着朝黎闵郝看去。

黎闵郝站起身，无所谓地耸耸肩。

送董颜回家，然后莫阳也先到了家，最后剩下丁晟恒和黎闵郝两个人。

“你早知道是她们三个人了吧？”丁晟恒问。

“也没多早，只是上午不小心看到她们的作业本时多留了个心眼”黎闵郝淡淡地说。

丁晟恒看他，笑着说：“还真是不小心呢。”

“你不是也早知道了吗？”黎闵郝挑眉问他。

“我呐，上午校徽落教室跑回来拿时正好看到她们而已。”丁晟恒笑眯弯了眼。

黎闵郝调侃道：“还真巧。”

“就是说啊。”丁晟恒笑着回应。

就快走到家门口时，丁晟恒才奇怪地问出声：“呐，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刚刚都没问。”

而被他们撂下的三个女生，还惊魂未定地瘫在路上，果然她们心中的黎闵郝和丁晟恒完美地无可匹敌啊，那个叫董颜的女生，能一下子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关心，怎么不叫人恨得牙根疼。但是她们可不敢再让他们生气了。

这之后，丁晟恒他们每天晚上都先送董颜回家，然后再各自回家，他们三个俨然成了她的护花使者一般。全班女生都非常不爽，虽然董颜也有接受到女生们怨恨的眼神，但她更开心能和丁晟恒在一起，所以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知道要好好珍惜，因为她总怕快乐会溜得太快。

（七）

这节不是自习课，但是却没听到老师慷慨激昂的声音，仔细看班级里，老师坐在讲桌后面翻着书本，同学们在下面边看书边窃笑边小声地说着话，老师竟也没有出声阻止。

莫阳拿着书转过身，对坐在他后桌的黎闵郝说：“你说这个像不像蝌蚪啊？”莫阳指着书本中的一幅画。

黎闵郝瞄了眼，淡淡地“嗯”了声。

董颜边看书边瞄身边的丁晟恒，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

“不好意思看就别看了。”丁晟恒带笑的声音响起。

董颜看丁晟恒看得津津有味，脸更红了，说：“老师说考试还是会考到，怎么说概念什么的都要知道点。”

“嗯。”丁晟恒笑眯了眼点点头。

原来，这节是自然科学课，但又不是普通的一堂课。今天课程是“生理知识认识”，很多同学在上课前都很好奇这堂课老师要怎么上，可以说大家从一拿到书就开始在好奇等待了吧。虽然课本就是条条框框的概念名词解释，图片也是可以在医院卫生所里看到的那种图片，但是这里毕竟是课堂，他们毕竟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这么红果果的大家一起看这方面的知识，自然觉得又紧张又兴奋又有趣。没想到老师根本没打算授课，直接让他们自习做练习册，不过同学们还是兴致勃勃的。

“原来卵子要比精子大很多啊，这么小个的精子跑到卵子里就能变成人了？还真神奇啊！”莫阳戳着图片兴奋地对黎闵郝说。

黎闵郝早把课程看完，正在做习题册，只从鼻子里哼了声“嗯”算是回应。

“不过精子是怎么跑到卵子里的呢？书里好像没讲仔细嘛。”莫阳奇怪地喃喃自语。

黎闵郝听了嘴角一抽，真想捂住莫阳的嘴。

“呐，这个男女的身体构造还真有意思啊。”丁晟恒笑着喃喃自语。

董颜当然听到了，头垂得恨不得缩到抽屉里。她赶紧抽出作业本，开始写习题。她是直接跳开那些图片，目不斜视地把文字东西看完，也知道自己有些是有看没懂，直接记个概念。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怎么觉得早上爬起来尿裤子一样，原来是遗精啊！”莫阳像发现新大陆般叫起来。

坐在他后面的黎闵郝无奈地按着自己的额头，拿笔轻轻敲了下莫阳的脑袋，看他转身抗议的样子，黎闵郝压低声音说：“安静点。”

莫阳看着黎闵郝淡然的样子，笑着凑近，问：“你早上爬起来有没发现……遗精啊？”

黎闵郝直接把莫阳按回去，自顾写作业。

“喂！”莫阳还打算抗议，被黎闵郝一看，讪讪地缩了回去。

“再十分钟就下课了，赶紧把作业写了吧。”黎闵郝清冷地说。

莫阳一看时间还真是就快下课了，都怪自己看得这么兴奋，都忘了这是上课还要交作业的。

“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讲桌后轻轻吁了口气，终于下课了。“课代表收齐作业本搬到我办公室去。”说完该任课老师就拿着课本走出了教室。

“没想到老师都不教，如果我们考差了都要怪老师。”莫阳幸灾乐祸。

黎闵郝把作业本递给来收作业的组长，淡淡地说：“这课知识点少也简单，不会占很多分数的。”

“你又知道了？”莫阳睨他。

“猜的。”黎闵郝勾起嘴角说。

莫阳瘪嘴，这个家伙学习上可是个天才，都不知道他的大脑构造是怎么样的，对了，还有个家伙和他一样。莫阳瞄向坐在另一组的丁晟恒，郁闷地想：真是两个怪物。

看到怪物二号和董颜往外面走，莫阳出声叫住了他们：“你们去吃饭吗？一起啊。”

说着，扯起还坐在位置上的黎闵郝跑过去。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会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才开始晚上的晚自习，时间很短，有的赶紧去吃饭，有的住校的干脆回宿舍先洗洗弄弄，晚上留出更多的时间学习。

黎闵郝他们四个不住校，他们去吃个饭，在球场挥几下拍子，差不多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丁晟恒眯着眼看被余晖映照得通红的天际，说：“天真红啊。”

董颜也抬头，叹道：“真漂亮。”

“都十月份了，还这么闷热。”莫阳嘀咕。

“这是秋老虎，估计要到十一月才能真正凉快起来。”董颜用手当扇子扇着风说。

“那表示也快期中考了吧，莫阳你准备得怎么样？”黎闵郝问。

“啊，不要和我说考试，我这次一定又挂啦。”莫阳想到考试就头疼，上次的月考竟然挂了两科，害他被他老爸一顿揍。

“闵郝还是这么关心莫阳啊。”丁晟恒轻轻笑着说，“你给他补习不就好了。”

黎闵郝一愣，可莫阳却哇哇乱叫咬牙切齿地说：“丁晟恒我一天上课之后还要补习你还让不让我活啊！”

“莫阳同学，我也是为你好，要不我给你补习？”丁晟恒挑眉。

“算了，那我宁可闵郝给我补。”

这下轮到丁晟恒咬牙切齿了：“我哪里比他差了？”

莫阳摊手，笑着说：“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而是，可靠不可靠的问题。”

“莫阳你皮痒是不是？”

董颜抚额，这两个人又开始了，总是说不到几句话就吵开，真服了他们。丁晟恒总给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感觉，但他和莫阳在一起没说几句话总能看到他皱眉无奈气恼等各种表情。董颜觉得，那样子的丁晟恒才更有真实感，不像和自己说话时温和虚无的飘渺。看着和莫阳拌嘴的丁晟恒，董颜突然觉得有点哀伤。